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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雷貝嘉·派絲琳

  「很好。」她的馬滑稽的名字令他翻個白眼。「現在滾出去吧!」

  「在我離開前,還有一件事。」 她說,她的手擱在門把上。「我們旅行中的一切開銷都得由你來付。找沒有錢。」

  「我剛給了你一袋金幣!」

  她瞥向手中的皮袋。「唔,沒錯,可是你不會以為我會把它們花在吃、住上吧,嗯?我需要用這筆錢來添購些東西。我的花環已經不行了,我還需要幾雙長襪。搞不好我還會買套新袍子,一件紫色滾金色蕾絲的袍子。另外,我的星期六內褲不見了,所以我想我得再買一件——」

  「走吧!現在快滾出去!」

  她綻出甜甜的微笑,然後拋給他一個飛吻。「晚安,葡萄探手。」

  在她離去之後,他仍舊能聞到她的氣味。整個房間都飄散著薄荷的清香。

  璐茜亞·匹倫汀,她很笨拙、古怪,最諷刺、荒謬的是,她一點也不怕他。她是他所遇過的最惱人的傢伙。而且要命的是,他居然答應讓她陪他一塊去找渥特·艾佛力!

  哦,天啊!他讓自己捲入了什麼樣的麻煩呢?

  第三章

  渥特·艾佛力既疲憊又沮喪的滑下馬背,從他的馬鞍囊裡抽出一瓶甜酒,然後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一塊映照著月光的大岩石。他瞪著漆黑的夜空喝酒,直到第一線曙光驅走星辰。苦悶鞭笞著他肥胖身軀的每一根神經。

  「不公平,失去了一切……沒有什麼是公平的。」他扔開空酒瓶,看著它降落在一叢茂密的薄荷草上。黃、黑色翅膀的蝴蝶穿梭於紫色的花朵間尋找花蜜。

  他瞪著那些蝴蝶,拔出他的槍。「如果我不能得到我所想要的,你們也不能得到你們想要的。」

  他射擊那些花朵,直到它們一朵也不剩。

  他的射擊驚擾了一對忙著在附近一株小橡樹上孵蛋的麻雀。那兩隻麻雀展翅飛起,繞著那株橡樹盤旋,並且大聲的吱吱叫。

  渥特冷笑一聲,兩度舉起他的左輪槍,將鳥巢從樹上轟了下來。它摔到地上,幾顆蛋從裡頭滾出來。渥特聆聽著麻雀的尖叫,站起來,朝那些蛋走去,用鞋跟踩碎它們,然後他抬起頭,瞪向那兩隻在天上盤旋的麻雀。

  「現在你們什麼也沒有了。你們得從頭開始,就像我一樣。」

  他把槍塞進他的皮帶,用手搔搔他的鼠蹊,再從他的襯衫口袋裡掏出一個錫制的小相片盒。他的拇指輕輕一撥就啟開了它。

  從盒裡仰望他的是一張那樣美麗的臉孔,以致片劉後,他才控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

  「我的。」他用一根手指碰碰那留著一頭長長的紅金色秀髮的女孩的畫像,顫巍巍地深吸一口氣。「實在不公平。」

  懷著悲慘的情緒,他跨上馬,朝座落於地平線那端的海姆雷特鎮騎去。

  ※※※

  當聖提雅各走出海姆雷特飯店時,天空是粉紅色的,其間渲染著一抹抹的橘色跟黃色。他越過街道,瞥一眼那三個站在店舖前看他的男人。他們忙不迭地壓低帽緣、望向地面,他聳聳肩,朝出租馬行邁去。

  他在進入那裡之前,看到令他不禁皺眉頭的景象。停在出租馬行前頭的是一輛小巧、漆成大紫色的貨車。它那用木板圍起的側面上用油漆畫出紅色與黃色的花朵,它的駕駛座旁垂掛著一串銅色鈴鐺。一頭老牛被套在貨車前。聖提雅各連看了兩眼以確定自己沒有看花。

  那頭牛戴著一頂墨西哥寬邊草帽!在進一步的檢查之下,聖提雅各發現那頂草帽下有著藍色的緞帶,那兩條緞帶繞過那頭牛的粗脖子,綁成一個完美的蝴蝶結。

  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襲向聖提雅各。他搖搖頭,拒絕相信它。不,這是不可能的,他想。璐茜亞明明說過她有一匹馬的。在安下心之後,他踱進馬廄,發現璐茜亞在跟馬僮聊天。

  雖然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還是立刻感覺到他的存在。當她抬頭望向他時,她幾乎停止呼吸。他填滿了整個門框。他從頭到腳穿著一身黑,他的襯衫熨貼著他寬闊的胸膛,他的槍在微弱的晨曦中發光,他所呈現出來的是一幅令人敬畏的景象。

  昨晚的回憶湧向她。不管她怎樣努力,就是無法忘懷他沒穿那件黑襯衫時的模樣。對於他赤裸的胸瞠的記憶是那麼的鮮明,以致她好像真的又看到它了——他的肌肉、他平滑的古銅色肌膚,以及他烏亮的髮絲刷過寬厚的肩膀的模樣。

  她憶起當他的嘴唇落在她唇上的感覺,還有他親吻她的方式,以及他的嘴在她胸部上的感覺……他的舌頭繞圓圈的方式,他吸吮她的乳頭的方式,與她的身體所產生的反應。

  即使是現在,一想到那些,她的身體就發燙、顫抖,渴望某種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東西。她的眼睛因為需要眨動而刺痛,但是她繼續睜著它們,彷彿怕一閉上眼睛,聖提雅各就會消失似的。她漲紅臉,試圖對他微笑,可惜她的嘴唇卻只能顫抖。

  「早安。」她囁嚅。

  他並末同她打招呼,而是打量她的穿著,注意到她那件褪色的藍白格子棉布袍上的那絲補丁。她的裙擺下露出一雙破爛的皮靴,其中一隻皮靴的腳趾處甚至有個小洞。她的頭上戴著一頂破爛不堪的草帽,草帽上插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花叢中還窩著一隻用紅色絨布做的小鳥。聖提雅各覺得這是他所見過最怪誕的一頂帽子。

  然而儘管她衣衫襤褸,還是絲毫無損於她的美貌。她的長髮看起來就像是一溪流的蜂蜜從她的頭頂澆下來,即使是在幽暗的馬廄裡,它也閃閃生輝。自從遇到她以來,聖提雅各第一次注意到它不是純金色的,其中摻雜不少亮紅色的髮絲,使它看起來彷彿是火焰做的。

  「我剛才在跟你打交呼吔!聖提雅各。」璐茜亞說,他的大膽審視令她有些緊張。

  他領悟到自己一直在欣賞她,遂責備自己不該給這個丫頭遠超過她應得的注意力。

  「你跟我什麼?」

  「打交呼啊!你知道嘛,我對你說『早安』啊!」

  「那個字,」他進道。「打『招』呼。」

  她略微昂起她的下巴。「唔,請原諒我的無知,不過你知道,頭腦並不代表一切。」

  「就你的案例而言,頭腦什麼也不是。現在告訴我,你上一個經過的城鎮是哪裡?」

  見鬼了!她想。這個男人今早的火氣可真大。

  「上一個經過的城鎮?你問這個幹嘛?」

  她竟敢質疑他!他氣呼呼地想道。

  「除非你能想到一個能找到渥特·艾佛力的好辦法,之前,我們將靠著所有你經過的路線找回去。我們應該能在其中一個城鎮逮到他。至少,我們可以打探他的下落。現在,你上一個經過的城是——」

  「印第安巖。不對,不是它。是灰巖。尖巖。硬巖。唔……是什麼巖。」

  這一天幾乎尚未開始,而她已經成功的惹火他了!他甚至不願去想,到了今晚他會氣成什麼德性。

  「是春巖嗎?」他努力轉移自己的思緒。

  「不是。」

  「灘巖?榮光巖?」

  「對了!」

  「榮光巖?」

  「不,是巖泉!」

  巖泉,聖提雅各想。那座小城鎮在距離此地西方兩天的騎程處,可還有璐茜亞跟著,恐怕得花更多的時間。他希望她擁有的是一匹快馬。

  「去準備吧!我們十分鐘後出發。」

  「我——我去牽你的馬來,先生!」那名馬僮嚷道,並匆匆奔向聖提雅各的馬停留的馬棚。

  「我自己來。」聖提雅各說。

  他的宣佈使那男孩立刻煞住動作。看到那男孩害怕的神色,聖提雅各伸出手,揉揉對方的頭髮,卻懊惱的發現到男孩的膝蓋開始打顫了。他只得轉過身去,把他的大黑駒牽出馬棚。

  璐茜亞著迷的看著他輕鬆、熟練的替那匹馬上鞍、套韁轡,再俐落地翻上馬背。

  上帝,這個男人本來就魁梧,上馬之後,他的帽頂距離她似乎有一哩遠了。

  「你看起來好像某種力量強大的神哦!能夠那樣高高在上的感覺如何?」她問。

  他俯視她,忽然瞥見在她胸間閃爍的那枚戒指。「拿下那枚戒指,我不想再看到它。」

  在他那致命的瞪視下,她的腸胃糾結成一團。他的聲音……它聽起來就像某種武器,像槍、劍,像大炮,像任何能殺死人的東西。

  「快上馬。」他吩咐道。

  他把手掌放到馬的肩膀上,輕輕一壓,那匹馬便溫馴的踱出馬廄。

  璐茜亞握住那枚戒指。那個男人竟敢命令她能或不能在自己的身體上戴什麼!她叛逆的一面吶喊著自己不僅要繼續戴著那枚戒指,還要把它黏在額頭上,讓他分分秒秒都無法漠視它。

  可是她的同情心擊敗了她想要反抗他的意志。她不知道這枚戒指為何令他不快,不過這其中的原因顯然是很強烈的。她聳聳肩,解下那枚戒指,把它放進她的口袋,並暗自發誓絕對不再讓他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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