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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姬小苔

  「你要鑰匙做什麼?」他懷疑地問。

  「找證據。你心裡清楚,嘉露的死因可疑。」我冷笑了一聲,「不論是誰害了她,都得付出代價。」

  「我明白了。」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以為是我?」

  「是不是你,我查清楚了自然知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切與我無關呢?」

  「那也得查過了才知道。」

  「好吧!你去找亞麗,她有鑰匙。」

  「她在哪裡?」。

  「在電視台錄像,禮拜六要播出懷念青蘋果的特輯,青蘋果的其他成員也都在。」

  我到了電視台,但守門人不准我進去,我沒有識別證,只好在外頭等。

  等了快一個鐘頭,亞麗出來了。昨天的早報上說,青蘋果解散後,她將到香港去發展,有電影公司看上她。

  亞麗手裡抱著吉他,眼睛哭得紅紅的。嘉露活著時照顧她們,死了還能拿她賣錢。

  這些天,只要是有關嘉露的節目,廣告莫不滿檔。

  「亞麗。」我攔住了她。她哭什麼?她去吊嘉露的喪時,還能跳到游泳池玩個半天,我才不信她會真傷心。

  「幹什麼?」她自衛地後退半步。

  「你為什麼這樣驚惶?」她的反應過度,令人起疑。

  「我沒有。」她辯白。

  「沒有最好,我要去嘉露的辦公室,小江說鑰匙在你身上。」我冷冷地看著她,她別想在我面前扯謊,她還早得很。

  她想了一下,把鑰匙交給我。

  我拿了鑰匙又騎上車,一直騎到新生南路,把我累得幾乎兩眼昏花。

  嘉露的辦公室是一座日式的花園洋房,她母親從前的產業。這些年來地皮飛漲,有不少建築商打過此地的主意,但孫國璽從沒答應過,後來嘉露要去了做辦公室,才大翻修過。聽說翻修一次比重蓋一棟樓還費錢。

  但那又怎樣呢?就是黃金砌的房子,也留不住我妹妹。打開大門那一瞬間,我的鼻子一陣酸楚。

  嘉露——再也不會從這個門裡出來了。

  她進去的那扇門,從未有人自裡頭出來過。

  花園的佈置十分幽雅,太湖石、假山、流水、白沙、錦鯉……完全像畫一樣。孫國璽實在是寵愛她。

  其實,只要我願意,他也會這樣寵我。

  上了玄關,一個女傭慌慌忙忙地拉住我:「小姐,你別亂闖」

  我看了她一眼,不覺好笑:「吳媽,你不認得我了?」

  她看了我半晌,繃緊的臉這才鬆開,笑著說:「原來是越紅小姐,我真是老糊塗了。」

  「不要緊,我來看看。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問。吳媽以前是繼父家中的傭人,做了十多年,我一直沒注意她早已離開。

  「太太不喜歡我。」吳媽忸怩地說。

  原來如此。母親從未喜歡過誰,包括她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內,這點很用不著難過。

  「在這裡還好吧?」我又問。

  「很習慣,就是小姐走後——」她掀起圍裙一角來擦臉。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傷心。

  我拍拍她。

  「小姐回來過。」她眼角發紅,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就在第三天,我聽到她房裡有響動,可是我不敢過去看,怕嚇了她,但她——還是走了。」

  她流淚。我背過臉,忍住心裡的酸楚。

  「越紅小姐,你坐,我來泡茶。」吳媽又慌慌忙忙地要跑進廚房。

  「你別忙。」我阻止了她,「我一會兒就走。」

  「啊?」她看著我,不知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小姐的房間在哪裡?我想進去看一看。」我掏出鑰匙。

  「我帶你去。」她帶著我穿過走廊,到了最底的一間,「小姐喜歡這個房間,一來就坐到裡頭,鎖著門半天不出來。」

  「為什麼?」

  「我不知道。」

  「她曾帶什麼朋友來過嗎?」

  「有,很多,小姐有很多朋友,不過她都只准他們在前面玩,沒有人來過這一間。」

  「她有沒有比較特別的朋友?」我試探性地問。

  「小姐的每個朋友都根特別。」吳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當然懂得她為何不安。她一定奇怪,出身良好的嘉露,怎與那大群牛鬼蛇神為友?

  我也奇怪。

  「沒事了,你下去吧!」

  我用亞麗給我的一大圈鑰匙輪流開門,但沒一個是對的。

  難道亞麗騙了我?不!她不敢。我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忽然靈光一現,踮起腳跟,往門頂上的窗框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把鑰匙。

  這才是嘉露的習慣,她最懶得帶什麼雞零狗碎的東西,但唯獨這把鑰匙,她沒交給任何人保管。

  屋內很凌亂。我心裡一緊。在我之前,早就有人來大翻特翻過了。許多紙片、畫報被丟得滿地,楓木的長條形地板甚至有被撬開的痕跡。

  在我之前進來的人,想要找什麼呢?

  或者,什麼也不找,而是消滅某些證據。

  我的心一陣駭然,頭暈得簡直站不住腳,緊緊靠在牆上,好半天才喘過氣來。

  我蹲下身,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一項項檢視過,堆疊在角落。

  其中有一本大相片簿,一翻開來,教我滿心感慨,那全是嘉露幼時的照片,她笑得天真,笑得開心。

  還有她的母親。

  多麼愉快的一家三口。

  也許,母親當年……

  可是我能批評母親的對錯嗎?不!我不能,也不敢。

  況且,她做的事我也無法替她負責。她有她的苦衷。

  我闔上相簿,歎了口氣。

  屋裡凌亂,窗外的風景倒是好得很。淡紫色的洋繡球開得一叢又一叢,花上有蝴蝶,旁邊有樹,比外頭的風景還好。嘉露喜歡這個房間,不是沒有道理。

  她從前就坐在我此刻的位置上欣賞這些花和蝴蝶……我心裡一陣酸。

  「越紅小姐,老爺有電話給您。」吳媽在敲門。

  我拿起了電話,孫國璽的消息果然靈通。

  「你在這裡,有事?」孫國璽問。

  「我來清理嘉露的東西。」

  「別動它們。」

  「為什麼?」

  「聽我的話,別管她的事,人已經去了,你再做什麼也無濟於事。」他的聲音很沉痛。一個成功的企業家聲音裡不應該包括情緒,我耽心他的對手發現他的弱點,很快就要來打敗他。

  「我只是整理,沒有別的意思。」

  「回去。」他只說了兩個字。

  我離開了。

  臨走,吳媽問我:「這房子——老爺預備怎麼辦?」

  她問我,我問誰?

  「我呢?」她又問,「是留在這裡,還是回松石小築?」

  我垂頭喪氣地回陳誠那裡。意外的是,這個醉鬼不醉了,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房裡畫圖。這才是他應該做的正經事,人家請他回來設計地鐵,他卻大醉了數天。

  「海倫找你。」他探出頭來。巫美花造成的陰影似乎尚未消散,但似乎已知改過。

  我沒理他,自己坐在椅子上發呆。

  隔了一會兒他夾著圖出去,還告訴我一聲:「我走了。」

  我正在詫異怎麼遲遲沒聽見關門聲,另一個人卻走了進來。當我回過頭看清是誰,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是我,別緊張。」韋傑恩站在那兒,瀟灑依舊,英俊依舊。

  這回是誰出賣了我?

  「出去!」我直著脖子叫,自覺面紅耳赤,青筋暴脹,這一生還未如此失態過。

  「我——特地來看你。」他尷尬地說。

  電話這時響了,是海倫急急的聲音。「韋傑恩回來了,他通過黃百成問到你的地址,黃百成這個笨蛋竟然告訴了他,他一定會來找你。」

  「他來了。」我只說三個字,就掛上電話。

  「我沒有惡意。」韋傑恩說。

  我忽然平靜了下來,我是怎麼了?又不仍是十七歲,犯得著什麼都讓人看見?

  「韋先生,你有沒有惡意與我無關。」我皺皺眉,「我們並不是朋友,你也不必來看我。」

  「我們——曾經有過過去。」

  這用不到他來提醒我。我的過去那頁,血淚斑斑,滿是傷痕,正巴不得把它都忘掉。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我站起身,「你請吧!」

  「你急著趕我走?」他似乎不敢相信。

  前些日子,我看過他回來的消息,他已成了名人,而且是名媛淑女父母心中的嬌客,想必有不少人家中意他做女婿。但,那與我有何相干?

  「廟小容不下大菩薩,不敢留你坐。」我冷冷地說。

  「越紅,你變了。」

  我忽然覺得好笑。他難過什麼?誰是永遠的十八歲,除了白癡,否則多少都該有些長進。

  「我變不變,與誰都無關。韋先生,你太言重了。」一念之差,使我不再驚惶,不再怕面對他。

  他呆呆看我,似乎一下子不認得我了。來之前,他一定打過如意算盤。

  我只用了幾分鐘就看透了他,這時候我才真為當年不值,為什麼當年會那樣癡心?

  「我以為——我們——可以重頭開始。」他口吃地說。

  「重頭開始什麼?」我微微一笑。然後撿起了沙發上的手袋,「韋先生,我正要出去,我送你下樓。」

  我幾乎是把他推出去。剛下樓,安海倫的車正好疾駛而至,來了個緊急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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