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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常歡

  是了,這便是他的字,那封匿名信,也是他的字。她整整看了一天,怎麼會錯呢?第一次見到涼亭上的字畫,她就困惑,可卻無心去聯想。

  若不是谷樵生的一番話,讓她恍然驚悟,可能到死都沒能揭開這個謎!

  昨兒一夜未寐,她取出信箋,看了許久,只覺得心中一片空茫茫。他為什麼要寫那封信?又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你怎麼了?」

  慕容軒的聲音彷彿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她機械化的抬起頭,楞楞的看了他許久,復而低下頭,木然的吹乾了墨跡。才取了一旁的鎮紙,壓住那闕詞。「沒什麼。」她開口回了話,那話語在自己聽起來彷彿特別遙遠,一個字一個字的頓著,幾乎像是死了一回,恍惚醒來的聲音。

  「你怎麼……不繪枝花?」她喃喃問道。

  他困惑的看著她。「花?你喜歡花嗎?」

  「蓮花,我喜歡蓮花。如果能,你可願意為我繪朵花?」她輕觸摸著那些字,在指間搓揉著墨汁,彷彿也同時把她的回憶揪醒。

  慕容軒笑了,提起筆,三痕兩筆,落筆熟稔,俐落暢快,不過幾秒,一枝亭亭玉立的水墨蓮花浮現紙箋一角。

  如果能揪出那個人,還她清白,如果……當年的她無助的跪在公堂上,忍受著每個人的唾罵,她流著淚,曾渴望這麼多的如果能出現。

  跟了譚姑之後,她不平的心死去了一大半,這些個如果早早跟著塵封在心底深處,那兩個字只是悲慘的字眼,撕開來只會讓她血流不止。

  而今,她卻在意外之中揪出了這個人。

  「你怎麼了?」他非常不喜歡她現在的樣子,像生了一場大病,不理人也不出聲。

  待他走到身前,駱泉淨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口中斷斷續續的念著話:「……今未曾忘懷小姐盈盈笑語,甚願親身造訪,不知可否單獨相見,獻菲禮數件,聊表敬意……你就是那個慕名者?」

  慕容軒瞪大眼,不敢置信她出口的話。

  「你為什麼……要寫那封信?」她低聲,如囈語般,從袖底拿出那枚鐲子,攤在他面前。

  「泉淨,我……!」

  「是你的鐲子吧?你不想流入到他人之手,才叫葉飛去贖。只可惜,我快了一步。」

  他想靠近她,可是才踏出一步,她就忙不迭的退後,彷惚他是個麻瘋病人。

  「為什麼?你與唐家有怨有仇嗎?我識得你嗎?為什麼你要寫那封信害我?」

  「泉淨,我很抱歉。」

  「你毀了我,」這一刻,她已經不知道要拿什麼樣的表情看他,不過是哭是笑,是憎是怒,但對她來說,其實都無所謂了。

  「我很抱歉,」慕容軒想伸手擁抱她,卻只見她又退後幾步,眼神裡充滿憎惡。

  「我不要聽抱歉!」她低聲叫嚷,想用聲音拚命壓下思想崩潰的速度。「我要知道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那封信只是個惡作劇。沒進那間客棧前,我壓根兒沒想過要做這麼無聊的事。唐家連個奴才都能當眾羞辱你,我只是想幫你出口怨氣。」慕容軒頹然垂下手。

  「我不要你幫!」她激烈的喝住,慕容軒第一次見她這樣凜冽不屈。

  「明明是冤,卻百口莫辯;受盡欺凌,卻什麼都不能做。你驕傲,你自負,你是高高在上的慕容少爺,你怎麼能體會那種痛苦!」

  「我能的。泉淨,聽我說,當初我真的想要出面澄清什麼,可卻又怕害了你。」他握住她的手,發覺她全身打顫。

  駱泉淨甩脫他的手,不停的搖頭。她緩緩後退,臉色越來越蒼白,一直縮到房子的牆角,才慢慢的跪了下來,然後把自己抱得好緊。

  突然她扶著額頭,開始大笑,兩行蓄滿已久的淚滾滾灑落。

  「我……我早該想到的,你這麼了不得,怎麼會……怎麼會對我這種下等女子另眼相看!我真是傻呀!原來我這一生,竟毀在你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她抹掉淚,新的淚水又氾濫的淌下來。

  那是慕容軒第一次看到她哭。

  十四歲那一年,他強迫了一名女孩後的懊悔直攫心上,那種慌,就跟現在一樣,他明明不願意,但還是傷了她。

  很多女人都曾想用眼淚來留住他,可是卻沒有一個可以讓他這麼歉疚傷心。

  張口欲言,想說的話卻沒有半點意義,他又能夠做什麼留住她?

  他沉默的握緊拳頭,默默的由著她把怒氣發洩。

  「我是有丈夫的人,你怎麼能這麼害我?」

  慕容軒本來就打算無論她說了什麼樣的氣話,他都全盤接受,但最後這句話提到另一個男人,卻完完全全刺激了他。

  「他有什麼好?!在公堂上,他連護你周全的能力都沒有!」

  「至少我心甘情願,與你何干!」

  「那是你在欺騙你自己!」

  「就算是,與你何干!」她霍然揚起臉,看著他的臉,胸口興起一股深沉的憤怒。

  「他根本不愛你!」慕容軒咆哮出聲!

  「那又與你何干!」她悲切的咬牙。「世上多的是不相愛的夫妻,你憑什麼?」

  「我是在救你!」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狠狠揪起她。「一個讓妻子出來討脤米的男人,能給你什麼幸福!」

  「與——你——何——干!」他的怒氣幾乎震傷了她的耳膜,駱泉淨咬牙切齒,一字頓著一字開口。

  慕容軒退了一步。在這場爭執裡,她用了太多句「與你何干」:這一刻,他真是恨她,恨她這樣無心無肝,要是真與他無干,他怎麼會對她用這麼多的心!

  「真與我無干,我就不會接近你了。」

  駱泉淨盯著他,突然,冷冷的笑起來,那一直讓慕容軒纏心的溫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隨著真相被挖掘出,所起的一片漫無邊際的怨。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我這個玩偶,怎麼會輕易放過?我怎麼知道,這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惡作劇?」

  「不是那樣的。」他從不知道她說起話來能這樣鋒利,像刀刃,像箭鏃,劃得人一頭一臉的傷,他卻無力招架。

  「不是那樣的!」慕容軒握住她纖細的肩猛搖,在他的牽制下,駱泉淨猶如暴風雨中的小船,幾乎淹沒在他強大的怒氣中。

  「收回你的話,我沒有這麼卑鄙,收回你的話!我不是那種人!」

  她死命的搖頭,慕容軒死瞪著她,俯下頭去蠻橫的吻住她。駱泉淨從沒接受過這麼羞辱的待遇,她死命的捶打他;掙扎中,她的衣服被扯破了,緒紅繡花的褻衣露出一大截來,銀釵掉落地上,頭髮也凌亂了;可是無論她怎麼撕咬,卻怎麼樣也掙不開慕容軒的懷抱。

  被迫在他懷裡。駱泉淨僵著身子,突然陰惻惻的笑起來,

  「你要姦污我?像你十四歲那年,對那個姑娘做的事?」她咬牙,齒縫迸出這些惡毒的話。

  隨後冷冷的盯著他,捏著她的手臂,有幾秒鐘,慕容軒清醒了,他以為自己會為這句話打她,她已經嚴重的傷害到他,那簡單的幾個字,卻徹徹底底的勒死了他的尊嚴。

  「那些話……不是讓你來糟蹋我的,」他啞著聲音,發現自己哽咽了。

  「你心裡有恨,又何必拿這件事來指控我?我要是動了手,到時候在你心裡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了。駱泉淨……你好……你好……!」他顫慄,森森涼涼,像具殭屍般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是不是?!是不是?!」他淒厲的笑了一陣子,突然大聲咆哮!

  意識到說了什麼話,駱泉淨後悔了,可是她只能覆住自己的臉,覺得身心俱疲。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氣來抗拒他,眼角瞥見一樣事物,她踉踉蹌蹌的走過去,一手拖起了琵琶,

  「你心愛山愛水愛淡泊,我還道是知音離覓,原來,也只下過是個偽君子罷了。」她抽出匕首,門外,葉飛煎熬等待許久,一見事態嚴重,他臉色大變,衝進來護衛慕容軒。

  「駱姑娘,你別胡來!」

  「你以為我會殺他?不,那大費事…」她先是詫異,然後,匕首像一道跟光在掌心閃過,琵琶弦俱斷,聲響如磬,幾乎穿破耳膜,有一刻,慕容軒下能思想、不能傾駝,耳際隆隆,眼底只是那殘破的琵琶,

  門外的葉飛深深的震撼了,他不明白駱泉淨矛盾的恨,不明白慕容軒那矛盾的愛。更下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為何會這樣糾結!

  或者,連他也是矛盾的:

  「請你以後別再來了。」

  駱泉淨閉上眼,仰頭慘慘的笑了。那空洞的笑揪痛了慕容軒的心,若不是理智和尊嚴揪著他的腳步往前走,他幾乎想回頭擁抱她,擁抱了又能如何?她對白己的深惡痛絕,說什麼做什麼統統下能再挽回。

  慕容軒坐在原地,仍呆愣愣的望著她,駱泉淨瘋狂的笑了許久,笑聲中蹣跚的走下船,舉起手,盯著自己一片殷紅的袖子,刀鋒太利。力道大強,她柔嫩的掌心也破了一個口子,泊泊的流著血。然而比起她心裡的痛,這那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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