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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安妮塔·藍伯

  雷克咆哮。「敢再胡說一個字,小心我扭斷你的手腕。你究竟印了幾張?」

  「放開我我才告訴你。」

  雷克鬆手。

  杜比大叫一聲,跳開,受傷的手臂貼在胸前。「你瘋了。」

  「不錯!」雷克大步向他逼進。「要不要我數到十?」

  「要數儘管數,你這貴族雜種。它對你或茱莉都有好處。」

  「你可見過軍艦的拘留室,龐杜比?你能不能想像,關禁閉六星期,每日僅以發霉的餅乾及帶鹽的海水果腹之後你會變成什麼德性?」

  「你嚇不了我。」

  雷克的想像力在復仇的刺激下活躍。「你睡覺的時候,老鼠會啃你的指頭和耳朵。你的牙齦會流膿,僅剩的牙齒會掉光,你美麗的指甲會因挖掘填絮而斷裂。」

  龐杜比的喉結滾動。「海軍不會如此不仁道。」

  「你似乎忘了我是誰。大西洋艦隊任我差遣。」

  「而你受安喬治差遣,不是嗎?」印刷商佯裝同情地搖搖頭。「高貴的齊雷克爵爺就要摔落他的王位。」

  雷克壓下恐懼,指向女僕說:「你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爵爺。」她緊張地行個屈膝禮。

  「到克裡夫蘭公爵府邸那裡去找潘先生。告訴他立刻將馬車駛來,你的老闆要去布里斯托。」女僕匆匆離開。

  「你不敢。」杜比嘶喊。

  雷克坐進椅子伸直腿減輕他胯下的痛楚。「我們等著瞧。」

  「我是個平民,你不能把我送上軍艦。」

  雷克呵呵大笑。「我不但要把你送上船,還要下令將你送至喬治亞殖民地。在叢林中墾植十二年應該能消除你那鬆垮垮的中圍──如果你活得了那麼久。」

  杜比的眉頭冒出汗珠,他不支地倒在牆上。「好吧,」他忿忿地咕噥。「名單在我辦公桌裡──左邊最底下的抽屜。」

  雷克指著一位工人。「去拿。」

  「也替我叫個醫生來。」杜比對著那人的背後叫道。

  「不准。」雷克說。

  那名工人點點頭急急走了。雷克轉向杜比。「你印了幾張?」

  「一百張。現在替我叫一位醫生!」

  還有七十七張沒找到。「寄給了誰?」

  「都是本地人。」

  雷克鬆一口氣。郵董會忙上一天,但是或許能解除危機。

  「明天你要印一張正式的道歉函。若是我沒有看到它滿城張貼,你還沒來得及說遵命,就已經被送到海上。」

  杜比的臉色發青。

  「你也會買些新鞋送郵童,嗯?」

  「要我給他們請位舞蹈老師都可以,」他咆哮。「只要給我叫位醫生!」

  拿到了名單,雷克和六名郵童連夜收集那些畫,並且加以燒燬。第二天,杜比的道歉函登了出來,那天晚上雷克去見茱莉。他發現她和三位年輕駕駛搭乘快遞馬車去倫敦了。雷克為他們的安全擔心,命令派迪跟著去保護他們。

  第二天早上,巴斯大教堂的鐘聲響了二十四次,恩德利公爵夫人提早到達了巴斯。

  第十四章

  巴斯城的貴族訪客應謹言慎行

   ──藍畢梧,巴斯城規

  漢柏室的牆似乎向雷克圍攏。他母親濃郁的香水味及文娜濃郁的個性一點一滴地磨光了他的好脾氣。任何神智正常的人都不會願意加入這種集會,他懊悔地想。但若他的預感正確,今天的麻煩絕對值得,因為等到此行結束,文娜會喋喋不休地要求他和茱莉結婚。

  但是,他仍覺得自己彷彿在暴風雨中掙扎。

  茱莉和快遞馬車到底在哪裡?她已經去了三天,而現在午時已過。根據時刻表,他們應該已經回到巴斯了。

  直覺地,他的視線落在霍加斯所畫、惹人注目的巴斯郵政局長小姐的畫像上。他微微一笑。

  「雷克!」他母親用母儀天下的口吻斥責,同時用手杖戳戳他。「我看不出來威爾斯親王最近闖的禍有什麼好笑,國王陛下考慮再次將弗瑞遂回他的寓所。」

  「沒有人會想念他,母親。」

  她開始扇動手扇。「你愈大愈愛諷刺。還有別駝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個普通文書。」

  雷克坐直身體。

  文娜嗤鼻。「想想看,你仍管得動你的兒子。」

  公爵夫人得意地翹起了眉毛。

  雷克出於習慣地大笑,但是在假裝出來的幽默下,他的自尊心受了傷。他報復地說:「那不使你成為一個非常苦惱的文書之母了,是不是啊,母親?」

  她的下顎抽緊,露出了嘴角的皺紋。「你需要一個能使你馴服的好女人。」

  「我已經和最好的一個訂婚了,母親。」

  文娜說:「如果她能找出時間嫁給你。」

  「你父親和我上星期會被林布魯克時才談論到你的婚禮。對於這樁婚事,你應該先問問我們的意見。」她瞟文娜一眼。「文娜,我無意冒犯。我確信你把訂婚的事安排得很好。」

  文娜把玩她手杖上的象牙龍。「我們有成堆的經驗。茱莉曾經訂過六次——不,七次婚。」她說。

  「印象深刻,」恩德利公爵夫人咕噥。「那麼,我確信茱莉小姐完全合乎潮流。」

  文娜回答:「以一個有工作的女人,沒錯,她絕對合乎潮流。」

  像只母雞發現了一隻肥蟲,他母親抬起下巴。「工作?我想你是指慈善工作,接濟孤兒、窮人之類的。」

  「她收容孤兒,」雷克插入,幸災樂禍地注視文娜的眉頭皺攏。「她受不了看到任何人挨餓。」

  「我們給他們誠實的工作,」文娜宣佈。「家裡收容了二十五名孤兒。」

  「真是好心。」他母親的聲音滑順如絲。「我確信茱莉小姐和我能很快成名。」

  文娜說;「你嫁給雷克的父親前,娘家姓曹,是不是?」

  就算齊珍妮流的是藍色血液,她的外貌也不能更增一絲貴族氣息了。不論什麼時候她總有辦法使人將注意力投注在她身上,令雷克不可思議的是,她不用說一個字就能吸引許多人的注意。

  為了俘擄今天的觀眾,她輕輕撫摸鑲著像銅錢大小般的紅寶石手環。另一顆光彩耀目的相配寶石裝點了她的頸項。

  滿意地吸取了眾人的注意,她改為撫平白絲絨套裙上的連橫。「你真聰明竟然記得我的娘家,文娜。曹家女性受到很高的評價。我們養育了英俊、健康的孩子。」

  雷克試著想像她咬牙呻吟將他擠出子宮,完美的頭髮滴著汗水的模樣。他呵呵大笑。

  她用扇子戳戳他的膝蓋。「別使壞。你非常清楚齊家的人為了能替你父親配到這門婚事而欣喜若狂。」

  如果她再用那把扇子戳他,他就要將之折為兩半,並且敲掉她假髮上的小鳥裝飾。但是他知道他不會那樣做,改口說道:「我父親發誓那天是齊家的幸運日。為了慶祝,他跑到蘇格蘭釣魚去了。」

  「我們的婚姻是宮中的盛事,被談論了好多年——直到你呱呱落地,差點害我難產而死。你有兒子嗎,文娜?」

  看到她轉移了目標,雷克重新打量霍加斯的那幅畫。茱莉耐心的微笑朝他當頭淋來。她一回來的剎那,他要將她帶至一個角落而——

  「幸好我只有一個女兒,」文娜說。「我可憐的孩子在她丈夫手中遭到不幸。雷克爵爺和茱莉的父親很熟,是不是?」

  恐懼將雷克的注意力扭向文娜。這個老妖婆會把他和安喬治的交易透露多少?他說:「相識而已。」

  「好久以前有樁醜聞,」公爵夫人說,淡褐色眼睛睜得老大。「對了,那還是我阿姨告訴我的。安喬治引誘新任國王的情婦。判斷力真差。」

  文娜丟給雷克狠毒的一眼、「他現在的判斷力仍然不好。」

  雷克脫口說出俏皮話。「他應該先和你商量的。」

  文娜怒髮衝冠。「他還很專制,像所有男人一樣。」

  「說得好,」齊夫人鼓掌。「男人真煩,幸好他們有俱樂部和狩獵木屋供他們消遣。」

  說得好,雷克想。幸好有那些俱樂部。兩個老女人之間的談話有趣得不應該打斷。

  「幸好安喬治心胸狹窄,我的外孫女現在一肩挑起我們倆的重擔。賺錢不容易,你知道的,公爵夫人。」

  齊夫人並不知道,齊家的財富確保這一點。「你是說她的零用津貼超過你的?」她說。「可惜洛克堡的收入如此可憐,但是我聽說歐洲將有戰事。」

  「茱莉沒有津貼,但她對歐洲的戰事倒是知之甚詳。」文娜說。

  齊夫人眨眨眼。「你是說她研讀政治。」她說得彷彿政治是件令人噁心的穢物。

  雷克搔搔鼻子乾咳兩聲。

  文娜的眼睛閃著挑釁的神色。「我的茱莉是韋馬歇的好友,她同時固定和華柏爾通信,他們可是追求流行的中堅分子。」

  齊夫人挪動她腰部以下的部位,一種她不高興了的象徵。「華柏爾爵士?」她問。「他已經不是主流了,你必須建議她別和這種人來往。我想她在這方面仍然接受你的指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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