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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安妮塔·藍伯

  她忽然感到不安,於是向著情人的椅背送一個飛吻,然後走回她的房間。

  隔天早上,她坐在情人坐過的同一張椅子上,伯爵坐在對面,基德堡條約的草案被舉在他鼻端。

  當他閱讀時,她的手握著椅子扶手,心中默默盤算。艾琳和塞凡已經動身前往倫敦,和平在望,若蘭的前途光明。她以邊地勳爵的愉悅想法來安慰自己,因為伯爵很快就要看到最後一道條款。

  他會如何反應?

  他將羊皮紙卷丟開,充滿憎恨的盯她一眼,使她退縮。

  老天,她沒有想到杜凱爾也會這樣凶悍。

  「這是一個可惡的把戲,若蘭。你期望我放棄兒子去取悅辛克萊嗎?」

  她早做了心理準備。「你沒有選擇。你眼看著妻子立下遺囑,已經是默許了她的願望。這是法律,不是我的作為。」

  他雙手抱胸,背靠在椅子上。「你知道這條法律多久了?」

  他那冰冷的口吻和眼神使她不安。「這是常識。它可以回溯至十二世紀愛塞克特公爵時期。」

  他柔膩的低語道:「你會錯意了,若蘭。你是何時將這條法律加諸我和麥肯身上的?」

  她不敢正面回答。「這有關係嗎?」

  「對你是沒有關係。你或許老早就打算奪走我的兒子,你卻厚顏的接受我的款待、我的——」他停止,深吸一口氣,彷彿試圖壓抑怒氣。

  「法律不是我訂的。」

  「我並沒有同意。老天,我的妻子由於生產併發症而性命垂危,我簽了那份文件只是為了讓她安心的去。」

  她感覺到他的痛苦,但愛莫能助。「我很遺憾,但就英格蘭法律而言。「你接受了。我相信女王會強制執行。我已經請求她不要,但恐怕她不會理會。」

  他微笑,手撐著下巴。「你是說英格蘭法律是嗎?」

  這個問題是個挑戰。「我知道你的想法,凱爾,英格蘭法律並不適用於蘇格蘭人身上。錯了。聯合法案修改了一切,不管高地族人想法如何。現在蘇格蘭和英格蘭服膺相同的法律制度。」

  「關鍵來了。麥肯出生於一七0七年四月的最後一天。容我提醒你,我兒子比聯合法案大了一天。因此,他是一個蘇格蘭公民,對於這條管束貴族繼承人之收養的英格蘭法律有豁免權。他將留在我身邊。」

  若蘭驚訝於他的知識,靜坐不動。玩弄法律條文正是她的專長,但這時她竟無法可據以反駁他。但她仍充滿希望。

  「無話可說了?」

  她想起寫給女王的信,以及安妮固執的脾氣。有力的證據或許可以動搖她。「你有證據?」

  「是的,」他起身,抓起一本書。「家庭聖經。除非你不信任為我兒子施洗的教士。」

  若蘭相信他。「你應該早點說出來。」

  「我不知道你對我兒子的歹毒計劃。」他將聖經遞給她。「我希望從來沒有見過你,」他刻意有禮的說道。「我要去釣魚了。」

  她震驚的看他抓起漁具,踱向門口,故意踏過她精心策畫的那份和約。她盡力了。她懷恨地說道:「在這種情況下,這是一個完美的決定,爵爺。祝你玩得愉快。」

  他頭也不回的將們甩上。若蘭留在原地,手抓著杜家聖經,腦中過濾著幾百年以來的英格蘭法律,必定有辦法可以挑戰女王送走麥肯的決心。

  有了。她將聖經拿開,跳起來尋找紙筆。正當她將信封緘,塞進口袋時,門打開,安太太端著托盤走進來。

  管家對著若蘭對面的椅背說道:「我想您和若蘭小姐想要來點果汁,爵爺。」

  「伯爵去釣魚了,安太太。」

  管家霎時驚恐的四下張望。「但是他不能走,男爵來了——」她丟下托盤,碗盤在地板上的摔碎聲蓋過了她離去的腳步聲。

  第十五章

  若蘭拿著給艾琳的信,尋找守衛的值勤隊長。她在廣場對面鐵匠鋪附近發現他,正和氣急敗壞的安太太談話。管家兩手插腰,據理力爭,但鐵槌聲壓過她的話。

  若蘭從那襲紅黑相間的格子呢認出那名士兵是林氏的,他們一向效忠杜家。隊長是林亞瑟。

  現在他正俯視著比手劃腳的安太太,然後堅定的搖頭表示不行。管家怒氣沖沖的走開。

  若蘭來接替她。若蘭和固執的林亞瑟爭執了二十分鐘,終於軟硬兼施的說服他,派一名騎兵去攔截艾琳,將若蘭重新寫過的信送給女王。同時,艾琳會找到一名律師爭取麥肯豁免於聯合法案。

  若蘭越過廣場時,發現不平常的騷動。一群綿羊擠在吊橋上,後面是吠叫不停的牧羊犬和揮舞著棍子的牧羊人。城牆和通道上駐守著重兵,人人荷著弓弩。

  當麥肯和塞拉帶著一大把弓弩從鐵匠鋪出來時,若蘭大驚。「我們被攻擊了嗎?」她問道。

  身穿寬長袍、頭戴山梨葉王冠的麥肯舉起他的弓弩。「有來自辛克萊的騎兵,我們必須防衛!」

  塞拉轉動眼珠。「麥肯,只不過是一輛馬車和兩名騎士罷了。連安太太都認為我們小題大作。」

  「我今天是凱撒大帝,」他糾正塞拉。「瞧!那是男爵本人的馬車。萬一他帶亞蘋來呢?」他的面孔恐懼的扭曲。「我要躲避。」他帶著弓箭,蹣跚的衝向通往城牆的階梯。

  塞拉和平常一樣自製的說道:「您好,小姐。」

  若蘭回禮,但心思專注於那些熙攘的士兵和廣場上的牲口。「如臨大敵似的。男爵不敢攻擊基德堡的。」

  書記的頭轉向城牆。「這些愚笨異教徒認為他會。」

  雖然男爵似乎渴望和平,但若蘭早知不能掉以輕心,除非條約已簽定。「只有兩名騎士?太誇張了。」

  塞拉聳肩。「雖然如此,我最好還是聽從林亞瑟的話,將這些送去給守衛。」

  若蘭目送他離去。一陣冷風吹過廣場,使她戰慄。她抬頭看見北方的天空有一片雪雲,恐懼爬上她的背脊,冬天迫近了。她想起情人,和他溫暖的懷抱。伯爵也給她安慰和鼓勵。她何其幸運有兩個男人關心她。只是現在伯爵恨她了。

  她去拿她的斗篷,回來時正巧四匹白馬所拉的辛克萊男爵豪華馬車駛進廣場。

  她再度納悶他怎麼供得起如此昂貴的設備。考量到他寒傖的家庭,他的錢最好省下來做為兒女的養育費。

  她拉好斗篷,擺起笑臉,隨著安太太一起迎接這位不速之客。塞拉和異常安靜的麥肯在一旁等候。

  她審視那些騎士,試圖將他們與伯爵所描述的匪徒做比較。左邊那人缺了門牙,另一個人的確是中等身材。她在辛克萊家為何沒有見過他們?

  她對塞拉附耳道:「看著我,當我點頭時,你就去找麗莎的母親來。」

  他低語答道:「我知道她在哪裡。」

  若蘭回到安太太身邊的位置。塞拉直瞪著前方,雙眼犀利的打量那些騎士。

  馬伕發出「哇」一聲,若蘭隨即微笑。馬伕身著漂亮但有補釘的制服,跳下馬車,快步打開車門。他一放下階梯,辛克萊男爵湯雅拍立即出現。他立即吸引了廣場所有人的注意,因為他魁梧的身高六尺十寸。

  害怕的孩子們尖叫的奔進母親懷中;士兵們捲起衣袖,交換緊張的眼神。麥肯吞嚥,並且靠向塞拉。

  安太太眨眼,輕聲說道:「別怕,凱撒大帝。他只不過是一個擁有兩百名軍隊的自私男人,你統率了你的王國。」

  若蘭端詳著這位走近的客人,他使她想起在一個市集上看到的一名小販——他踩著高蹺而鶴立雞群。

  男爵穿著背心和及膝的鮮綠色織錦馬褲。腳上穿著在小腿處有襯墊的白色襪子、附有金扣的白色緞鞋,撲粉的假髮上面是附有羽毛的帽子。他的穿著,從高頂帽到那渦狀的鞋跟,在在都刻意的強調出他異常的身高。

  唯一的短處是,他喜歡居高臨下。

  他以那如餐刀般修長的手指,整理荷葉領子,並掃視廣場。當他看到麥肯和塞拉時,像好奇公雞般的扭頭。

  「我是否打斷了一場化裝舞會?」他注視著兩人特殊的服裝,目光徘徊在塞拉的刀子上。

  麥肯中邪般的僵立;塞拉則張開雙腿,雙手抱胸。他和若蘭,見過太多世面。他注視若蘭,她點頭。

  辛克萊得不到回答,逕自掀動薄唇微笑。

  塞拉隨意的走開。

  男爵省略問候安太太,從高處俯視道:「你看起來容光煥發,親愛的若蘭,即使是在這個粗鄙的地方。」

  若蘭待在他家時,聽過各種刻薄的辱罵。男爵樣樣都看不順眼。

  她對他的缺乏教養感到失望,刻意的望向基德堡塔樓。「粗鄙,爵爺?對這樣一座高貴的建築而言,真是奇怪的評語。還有我記得我們同意,您得稱呼我若蘭小姐。」

  他保持微笑。「說到這個,你逼使我同意了許多事。」他看著城垛上待命的士兵,彷彿高興自己的出現引起森嚴戒備似的笑起來。「凱爾呢?在準備油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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