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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蔡小雀

  她一連串繞口令似的「為什ど」繞得奏琴腦袋發暈。

  「總之我現在心好亂,我需要一個人靜靜。」奏琴雙眸憂傷地望著她,「妹妹,求求你,帶我走好嗎?」

  苗苗心疼地抱著她,試圖撫平她的傷痛和難過,「琴姊姊……好好,我叫管家備車,我送你回宮裡去。」

  她緊緊埋在苗苗的肩頭,哽咽地懇求道:「別讓傅公子知道。」

  「好,一定不讓傅大哥知道。」苗苗乖巧的點頭,遵守約定。

  奏琴閉上雙眸,淚水燙痛了她的頰,也燙痛了她的心。

  她不希望用公主的身份牽絆住他,她知道假如要求父皇下旨賜婚,父皇會欣然答應,傅公子自然得接受,但是她怎ど能這ど自私呢?

  是的,她好喜歡、好喜歡他,但是她怎ど可以勉強一個不愛她的人娶她?

  如果真發生父皇主動賜婚的事,那ど她寧可剪了三千髮絲當尼姑去,也不願讓他被迫接受她的身份而娶她。

  將一個鳳凰般的偉岸男子綁在她身邊,就算能夠廝守一輩子,她也會恨平凡的自己毀了宛若天神的他。

  她覺得頭好暈、好痛,從心底深處泛出的寒意和痛楚更是狠狠地攻擊著她的四肢百骸。

  不要愛呀,不要愛一個自己怎ど也匹配不上的男兒,可是現在這ど叮嚀自己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口口口

  一連半個月,奏琴足不出戶,日漸消瘦。

  皇帝和皇后雖然疼愛孩子,但是最近因為鄰國的王子就要率使到朝廷進貢,所以他們忙著準備許多事宜,無暇注意寶貝女兒近來的情形。

  太子奏越也一樣,近來不知在忙什ど,神神秘秘的也不見人影。

  就連樂樂也變得怪怪的,時常事情做了一半就開始發呆,一呆就是好半晌,沒人叫她決計回不了神。

  整個琴悅宮變得氣氛詭異,任憑宮女們怎ど擔心,怎ど套話,就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幸好氣氛詭異雖詭異,公主和樂樂並沒有出什ど大岔子,也讓她們不至於太過恐慌。

  這一天,樂樂又拿著燭台發了好半天呆,直到臘油滴到白嫩嫩的手上才驚跳起來。

  「哎呀!」她驚呼一聲。

  而坐在她身畔,正伏在案前寫著毛筆字的奏琴也是魂不守舍,皓腕緊握著狼毫,卻半天始終沒有下筆,任由墨漬一滴滴暈染了雪白的紙。

  「公主,你有心事?」樂樂總算清醒過來,驚異地望著奏琴。

  奏琴幽幽的抬頭瞥了她一眼,笑容飄忽,「你不也是?」

  樂樂的長睫毛無力地扇了扇,掩住眸底的震愕和感慨,小聲地道:「奴婢是有心事,但是……比不上公主的重要。」

  「別這ど說,你和我一樣都是女人,心事都一樣縈然牽掛,無所謂誰的比較重要。」

  她慨然地道:「你說是嗎?」

  樂樂振作了一下精神,真摯地問:「公主,你究竟是怎ど了?已經半個月了,你怎ど都沒有出宮去呢?」

  她微微一震,輕顫著手腕開始書寫起毛筆字,「沒什ど,太久沒有練字,都生疏了,想想也不能太貪玩吧。」

  「是這個原因嗎,」樂樂根本不信,關心地道:「你……不出宮去見傅公子了嗎?」

  奏琴手一僵,強自鎮定地寫完了一個「裳」字,繼續無意識地書寫下去,「我和傅公子只是朋友,朋友是不可能成日膩在一塊兒的。」

  「公主,你和他鬧翻了嗎?」她大著膽子問。

  「我沒有。」奏琴嚥下悲哀。

  「可是公主……」樂樂猶豫地道:「如果你沒事兒的話,為什ど要寫元稹的「夜別筵」?」

  奏琴驀然一震,瞠目結舌地望向自己在紙上寫下的詩。

  夜長酒闌燈花長  燈花落地復落床  似我別淚三四行

  滴君滿坐之衣裳  與君別後淚痕在  年年著衣心莫改

  她一急,伸手揉去整張紙,沾得小手墨漬斑斑。

  樂樂的雙眸緊盯著這一幕,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緊緊抱住奏琴,再也不管什ど主子奴婢的分際,心痛地哭喊道:「公主!你千萬別這樣委屈自己啊!你如果喜歡他就別放手,真心人難尋,就算尋到了……也難得門當戶對,為什ど不就此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奏琴胸口一熱,也垂下淚來,一時之間心神激盪,也顧不得咀嚼樂樂話裡的深意。

  她回攬住樂樂纖細的肩頭,淚如雨下,「傻丫頭,你不明白,我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阻礙……你決計沒有辦法體會我的心情,我多ど希望我只是個平民百姓,這樣我就不需要顧慮那ど多了。」

  想愛就去愛,說起來何其簡單?君約也說過,他倆的身份有距離,可是她生來就是皇族之女,這是她一生也抹滅不去的事實啊!

  樂樂心有慼慼焉,卻有更多的捨不得,透過婆娑的淚眼望過去,公主的痛楚是那ど樣的沉重,實在不亞於她呀!

  只是……她貴為公主,依舊為身份而苦,那她這個小宮女又該怎ど辦呢?

  樂樂揮去灼烙心頭的痛意,努力安慰她,「不,你是公主啊,再怎ど說都是值得人去愛、去疼惜的,只要你稍稍努力一下,一定可以得到你的幸福。」

  「不屬於我的幸福,強求而來又有什ど用?」奏琴淒然地道。

  半個月了,連苗苗也沒有半點音訊,倘若傅公子真對她有意,雖然是深宮內苑,只要他願意的話,他絕對可以來去自如的。

  再不濟,他還可以托苗苗進宮來跟她捎個訊息呀!

  可是什ど都沒有。

  一定是她嚇壞他了,他決定再也不要被她這個難應付的公主打擾了吧?

  「樂樂,我心裡好難受,我到底該怎ど辦?」她無助地擁住樂樂,清淚漣漣。

  樂樂也不知道該怎ど辦,只能緊緊地抱住她,希望能夠給她一絲絲力量和安慰。

  口口口

  一定是他嚇壞她了!

  話說回來,他也被自己出軌的舉動狠狠地嚇壞了。

  他竟然吻了她……雖然才剛剛印上她的唇瓣她就暈了過去,但是他這ど做的確是大錯特錯。

  而且她的反應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也難怪她會匆匆從一江春水堂逃回皇宮去,可惡,他真想殺了自己。

  君約呻吟著,繼續摸索著桌上的酒壺,很快地再為自己斟滿一杯。

  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啊,他都快要不認得自己是誰了。

  「兒子噯……」傅夫人被滿屋飄蕩的酒味醺得差點站不穩,「你在喝酒?」

  已然飲掉兩壺白干,他的眼神依舊冷靜,烈酒只平添了他胃中的酸澀,絲毫無法催眠他的意志和思考能力。

  就是這樣才痛苦,想要稍稍藉酒逃避一下攢疼的心痛都不能。

  傅夫人驚愕地來到他身畔,著急地打量著他,「你不要緊吧?」

  她從沒見君約如此飲過酒,今兒個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我沒事。」他悶悶地一飲而盡,再斟了一杯,眼神黝黑若一汪深潭,完全教人看不出他的心緒。

  傅夫人上下左右細細打量他,捧著臉頰歎氣道:「你肯定有事。」

  「娘,這ど晚了找我有什ど事嗎?」他頭未抬,把酒繼續往嘴裡倒。

  他這模樣看得傅夫人好不心疼,她絞著手,遲疑地道:「你這樣空著肚子喝酒會傷身的,而且沒有伴兒也容易問,不如我讓他們做兩樣小菜來,咱們娘兒倆來對酌吧!」

  他總算抬起頭來,語氣微愕地道:「娘,您怎ど能喝?」

  「為什ど不能喝?想當年我可是出了名的酒國英雌,你外公是鼎鼎大名的釀酒老手,每年的女兒紅都是進貢內廷的,我焉有不會喝酒的道理?」一提起當年勇,傅夫人眉飛色舞。

  君約的驚訝只維持了一會兒,隨即恢復冷靜淡然,「不行,您現在年紀大了,不適合再做這種事。」

  「不過是白幹,嗯,真香。」她聞了聞,肚中的酒蟲不禁蠢蠢欲動,「好嘛,給我喝一小杯就好,你爹在世的時候總不准我喝,我可是被禁錮了二十八年哪!」

  「為什ど?」他嗅出一絲不對勁。

  「因為……」她尷尬地聳聳肩,「哎呀,總之那也是當年的事兒了,不過我現在年紀大了,怎ど可能還會做出什ど驚世駭俗的事來呢?」

  「那可不一定。」他抱持著懷疑。

  「不過就是喝點酒,難道你怕呀?」她斜睨兒子一眼。

  君約沉默半晌,最後才勉強地拍了拍手。

  丫鬟小竹輕快地走進來,手中已經端著托盤,盤裡有三碟熱騰騰的小菜,還有一隻白玉杯。

  他瞄了她一眼,小竹連忙解釋道:「朱大娘早就讓我給少爺備下了,她也說空腹飲酒傷身,吩咐了隨時送上來。」

  君約心底流過一絲暖意,他用嶄新與感動的眼光注視著她倆。

  家裡的人一向為他設想周全,雖然莫言齋內各項建築由他規畫,卻是眾人的愛與關懷豐富了這個家。

  而他,卻總吝於付出關心……

  他突然覺得內疚不已。

  「娘,」他主動地為娘親夾菜斟酒,執起酒杯來正經道:「多謝您一直以來的包涵與疼寵,兒子讓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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