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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雷恩娜(雷恩那)

  「給你的禮物。」他細心為她調整腰飾。

  好半晌,虎娃才回神。「為什麼……」腦中卻閃過許多疑問——

  為什麼他不冷酷一些、可恨一些、蠻霸一些?

  為何要待她好?為何要這般寵她?她……怕呵……

  「過年,要互相送禮。」

  她小嘴微張,按捺心中激動,看了看腰間的虎頭玉又抬起來望住他,囁嚅著:「可是我、我沒有東西送你。」

  他咧嘴一笑,面容竟無以往蒼白,英俊爾雅,教女子芳心怦然。

  「有,你把很貴重的東西給我了。」

  「什、什麼?」是指自己的元虛銀珠嗎?不對不對,他不可能知道的。

  他雙眉一揚。「你說呢?」

  「你不說,我、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那股奇異的感覺又浮升上來,隱約覺得有件很關鍵的事橫在面前,可是自己偏偏找不到竅門開解。

  正待追問,男子握住她的小手,語氣愉悅,迅捷地道:「走吧,我說了要帶你逛大街,今天外頭好熱鬧,錯過了可惜。」

  望見他笑得如同男孩的側顏,掌心溫暖如陽的包裹,這一瞬間,虎娃心都融了,自然而然地隨著他去,該問些什麼,一時間竟無記處。

  牽著手出門,不乘轎也不需馬車,逛大街就得用走的才能體會趣味。

  外頭真的好熱鬧,天氣雖冷,許多人捨不得待在家中,情願穿著厚厚的棉襖裘衣,來大街上感受新年氣氛。

  郊外的觀音寺和普廣寺遊人滿佈,賞雪賞梅的雅客比比皆是,常天賜和虎娃隨處遊走,沒固定的目的地,看過舞龍舞獅、炮竹作響的拜年會,兩個亦往郊外而來,閒漫地踩著步伐。

  「會不會冷?」他瞥著她,嘴邊的弧度這麼溫柔。

  虎娃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他握著她的手未曾放開,適才大街上人多擁擠,他握住的力道不自覺強了幾分,幾教她感覺疼痛,彷彿擔心她會被人群衝散,然後消失不見。

  心這麼暖呵……她竟不要他鬆開,甘願受著疼痛,也不要他放開自己。

  「怎麼哭了?」腳步一頓,兩人都停下。

  虎娃猛地意識,慌亂地揩掉莫名其妙的珠淚。「沒事……是沙子進了眼睛。」

  「我瞧瞧。」欲扳正她的身軀。

  「真的沒事了,沙子教淚衝出來啦。」她忽地衝著他嫣然一笑,眸子還浸在水霧中,亮晶晶的,別有一番美麗。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真像個小娃娃。」常天賜鬆開她的手,捧住一張嬌顏。

  他作勢欲親她,惹來四周往來路人的注目,這兒不比常府,不是在他們的房中、院前,他的舉動著實驚世駭俗了點,再加上常天賜近年極常在外走動,還有常家那場盛況空前的婚禮,夫婦兩人很快便被認出。

  「是常家公子呢!咦?他病好啦?!怎麼沒聽見那些催心肝的咳聲?!」

  「是啊!瞧起來氣色很不錯。」

  「那個姑娘便是他的媳婦兒?!長得很美呵,當初怎會嫁給他當老婆?!」

  「你管人家!」有人啐了一句,「現在多好,娶了美嬌娘,病也轉好啦,還帶著媳婦兒出來遊玩,兩個你儂我儂、親親我我的,你羨慕啊?!」

  「是卿卿我我。拜託,書多讀一點,不要亂用成語。」

  那些交談傳進耳中,虎娃頰如霞燒,側首避開常天賜的索吻。

  「放開啦,好多人在看。」不自在地瞄了瞄,發現聚集的人有愈來愈多的趨向。而攬住自己的這個男人卻文風不動,逕自笑著,臉皮厚到丟入油鍋裡都炸不透,著實教人羞惱。

  怪哉!他是世間人呢,不是得受一堆禮教束縛,得遵循什麼禮義廉恥的?!在世眾之前,又為何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反倒是她這頭虎精,讓不相干的人這麼指指點點的,每分知覺都不自在了起來。

  接著,不等他動作,她小手一推掙開束縛,旋身便跑。

  「虎娃兒——」

  「不睬你啦!」

  「小心!」

  「啊——」好痛!她撞上誰啦?!

  眼淚一下子飆出眼眶,鼻頭痛得要命,齒根生疼,這一撞好生結實。

  虎娃摀住痛處,一時間頭昏眼花,只顧著吸氣呼氣,未及察覺整個人又在常天賜懷中。

  「很疼嗎?才要提醒,你就撞上了,唉,我瞧瞧。你啊,總是這樣莽撞,像個娃娃。」語氣是責備的,手指卻溫柔地扶著她的臉。

  「竹青,你撞疼這位姑娘啦。」說話的女子有張秀雅面容,不頂美,卻有一股柔靜氣質,眸光流轉,閃爍著聰慧的光華。與虎娃相撞的男子正是她的夫郎,見夫君不語,一雙眼緊緊地打量人家,她心中怪異卻不願失了禮數,朝常天賜和虎娃盈盈一福,歉然道:「這位姑娘,真是對不住,是我家相公的錯,不該走這麼急。」她趨前欲去查看虎娃的臉,臂膀卻教自家相公一把握住。

  氣氛有些詭譎,四周停下不少的路人。

  虎娃似乎也感覺到了,揉了揉鼻子,眨掉眼眶中的淚,她感覺常天賜全身的肌肉沒來由緊繃著,蓄勢待發,某種靈氣隱隱約約由他身上散出,這種情況從未有過。她心中驚愕,早忘了疼,視線在他和另一名男子臉上來回穿梭。

  「這位——」方才說話的秀雅女子察覺了什麼,歪了歪頭打量,接著朝常天賜微微一笑,「原來是常少爺。唉,瞧我眼拙的。」她笑容極美,如瑩玉泛華,轉向尚一臉怔然的虎娃,語帶肯定,「這位定是常少爺的夫人了。」

  常天賜終於移動目光,緩緩看向女子。「是的,鍾姑娘,這是內子。」

  聽見常天賜的稱呼,男子皺了皺眉,聲音持平,「已經不做姑娘了,她現下是陶家的媳婦兒,你該稱呼她陶夫人。」

  兩個男子的目光再度對上,似相互評估著。

  常天賜內心震撼,唇邊卻勾出淡淡笑意,了然無懼地望向那名男子,他感受出對方身上強烈無比的靈能,亦知道對方有將他看穿的本領,這男子非一般修行的精靈,而是極高的階層,或者……屬於天界。

  此人刻意將靈能藏起,化作一般百姓,意欲為何?!

  五年前,常老爺自作主張向鍾家退了婚事,之於他本無所謂,兩年後,他聽聞原與自己有婚約的鍾家姑娘嫁入陶府,卻不知陶府孫少爺是這等神通,有趣呵!

  秀雅女子無視兩名男子之間的暗潮洶湧,可親地瞧著虎娃,聲音如黃鶯出谷,入耳一陣舒暢,「你好,我叫瑤光,你叫作玉蘭吧?我聽說常少爺娶的是東北溫家堡的小姐。」

  「你好,你喚我虎娃吧……我不喜歡玉蘭這個名字。」虎娃天真爛漫,直覺得喜歡這姑娘身上溫和的氣質,和常天賜很像,笑起來好溫柔。

  瑤光點點頭,接著扯了扯身旁男子的衣袖,介紹著:「這位是我家相公,姓陶,陶寶鈴。」

  聽到這個名字,男子臉微微抽搐,無形的靈氣沒來由弱了幾分。

  「喔,對啦,他也不喜歡自己的名字,總要人家喚他竹青。」瑤光笑著補充。

  虎娃回以笑容,頭一抬,卻見常天賜目中隱有火焰,面容罩著淡淡寒霜,那神態絕對稱不上友善,彷彿窺伺著、計量著、防禦著,哪裡還見平時那些無害溫和的表相。

  「天賜……你怎麼啦?不舒服嗎?」莫不是要發病了?她伸手抱住他的腰。

  此時,一個三歲左右的男娃娃從圍觀的人群中撲了過來,像顆圓球似地一路撲進瑤光裙褶裡,仰起小頭顱興奮喊著:「乾娘——」

  「小念玄!」瑤光欣喜無比,彎身抱起孩子,在他胖頰上親了親。「怎麼自己一個?!娘娘和小舅呢?」

  「小舅頭痛,好可憐,娘娘忙,和好多老伯伯說話,玄兒悶,出來玩。」他胖頰偎在瑤光臉上胡亂地蹭著,年紀雖小,答話卻條理分明,玄亮的眼睛瞧見虎娃,很自然地咧嘴笑,他喜歡漂亮的姑娘。

  接著,視線移動,在兩名男子臉上兜轉,靠在瑤光耳邊小聲地問:「乾娘,乾爹生氣了?還有……」瞥了眼常天賜又快快收回,「這位叔叔也生氣了?」

  聞言,竹青軟化表情,朝常天賜露出一個意味深含的笑,轉向孩子。

  「玄兒只愛乾娘,都不愛我啦。你給乾爹抱抱親親,乾爹就不生氣了。」

  孩子呵呵笑著,轉身投入竹青雙臂,噘著嘴「啾」地賞了一大響吻。

  「乾爹不氣。」小胖腿夾住竹青腰腹,明亮的眼瞄向常天賜,這會兒膽子大了些,仍是笑嘻嘻的,「叔叔也不氣。」

  常天賜沒學竹青的「變臉」,但神情已和緩許多,面容微垂,見自己的小妻子眉心皺摺,眸中儘是擔憂,雙臂扶持在自己腰際。

  是怕他發病嗎?一股暖意緩緩升起,其中竟是夾雜著興味和歉意兩種感覺,相互矛盾。

  他這麼做是徹底捉弄她了,內心清楚,他遲早會把事實告訴她,但現下尚不是時候。體內有極度的一股想望,欲去確定她的心思,知道她與他同是一般,對這段奇異的姻緣有了認同和歸屬:知道她心中有了他的影子,不能抹去;知道她無法離開自己,將一切等閒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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