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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駱沁

  「好痛……」痛呼脫口而出,夕顏握著手腕傷處,咬著下唇,蒼白的臉上滿是苦楚。

  「喂!」禹逍瞠大了眼。她差點砍掉了自己的腳!「你別再發呆了成不成?不過是拿把斧頭而已,這樣你也拿不住!」他不過鬆了手,那把斧頭就應聲掉落!

  她是真的拿不住啊……把心裡的辯駁全下肚,夕顏忍著手腕的痛,用力拔著插入土中的斧頭,使勁了老半天,臉紅氣喘、汗水也沁出了額際,卻是說什麼也拔不起來。

  「它太重了……」不得已,她只好放棄,囁嚅地宣告失敗。

  搞什麼鬼!不過是把斧頭!禹逍為之氣結,懊惱地撫額,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韓玉淨說她的身體需要靠藥物和活動來調養,最好別讓她老待在屋子裡、窩在床上,所以他才會把她叫出來劈柴,不然她以為他哪那麼有空閒看她劈柴呀?自己劈一劈還比較乾脆。

  結果卻是如此——她連斧頭都拿不動!

  禹逍怒著臉走到她身旁,握住並柄一提,輕易地拿起她口中「太重」的斧頭。「那把木柴擺在上頭你總會吧!」他指著斧座,不悅地道。

  「嗯。」怕他又發怒,夕顏連忙點頭,拾起一段木柴放了上去。

  「老天!」禹逍不禁發出呻吟。「豎擺!不是橫擺!你這樣我要怎麼劈?你教教我呀!」

  她從沒劈過柴也沒看過人劈柴,怎麼會知道!滿腔的委屈讓夕顏咬緊了唇,她不發一語,默默地將木頭豎直,退到一旁。

  禹逍鄙夷地搖了搖頭,手一揮,木柴裂成了兩半。

  那動作真漂亮!夕顏微微瞠大了眼,清澈的水眸裡盈滿了驚訝。那得心應手的模樣,好似斧頭完全沒有重量,自在地由他操控。

  「再擺呀!別發呆。」瞪了她一眼,他不耐地催促道。

  「哦……好。」夕顏回神,連忙又擺了一段上去。

  禹逍的動作俐落有力,夕顏幾乎跟不上他的速度,轉眼間抱來的那堆柴已所剩無幾,而她,也早已汗流浹背,累得喘不過氣來。

  總算是把那些柴給劈完了。當最後一段柴擺上斧座時,夕顏不禁長長地鬆了口氣。好累,她的腰好酸,從沒這樣勞動過的她幾乎要當場癱下了。

  真是的,她這樣子叫他怎麼鍛煉她啊?禹逍輕噴了聲。「你進去好了!」他揮揮手。要是吹到風,她准又要生病了。「剩下的我自己劈。」

  還有?夕顏一怔,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她,要留下來幫忙的話完全說不出口。「那我進去了。」她低下頭,轉身走向木屋,突然憶起一事,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卻是一臉猶豫,掙扎了半晌,又回身往木屋走去,可腳一邁,步子又停了下來。

  那情景完全看在禹逍眼裡。她在幹麼?「什麼事?」麻煩!有話不會直說嗎?他又不會吃人!

  他的喊聲讓夕顏嚇了一跳,咬了咬唇,鼓起所有的勇氣她才發出細若蚊蚋的聲音。「我想……淨身……請問水在哪兒?」流了汗讓她感覺難受,之前韓姑娘會替她把水端來,但現在……即使尷尬,她也只得自己問他了。

  不過是要水嘛,也值得這麼吐吐的!禹逍翻了翻眼。「在屋後,我帶你去。」打算順道去拿柴的他領前先行。

  她又惹他不高興了。夕顏輕歎口氣,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喏,在這兒。」到了屋後,禹逍朝置放接泉水的大水槽一指,就逞自走到放柴處拾起木柴,半晌沒聽到水聲,他不禁疑惑地回頭,卻見她愣在原地。「你不是要水嗎?」他皺起了眉。

  「沒有……溫水嗎?」那水看起來……好冷。夕顏嚥了口口水。

  「洗冷水又不會死!」真難伺候!她知不知道她現在的身份是人質啊!禹逍怒目一瞪。「如果想要溫水就自己動手,別那麼挑剔!」

  她不會起火,也不知道該怎麼燒熱水、怎麼自己動手!夕顏萬般無奈,怕問他又會得來一頓罵,只好牙一咬,做了用冷水的心理準備,她拿起木桶,舀起水想提進屋裡,沒想到水太重,一下子失去平衡,木桶裡的水全傾到腳上。

  好冷!泉水的低溫立刻凍得夕顏一陣戰慄,她咬著唇想擰乾裙角的水,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麻煩!麻煩!為什麼她老是給他找麻煩?!禹逍陰沉著臉,走到她身邊,一把搶過她手上的木桶。「你回屋裡去等著,桌上有韓玉淨留給你的包袱,裡頭有替換的衣服,換好後就鑽到毛皮裡,水沒燒好之前不准出來!」他一邊打水、一邊不悅地說道。

  「可是我可以……」夕顏還想努力不麻煩他,卻他惡狠狠地打斷。

  「可以?你若可以太陽就打西邊出來了!」禹逍怒聲咆哮。「快點進去!要是你又病了我就扭斷你的脖子!」

  夕顏嚇得噤若寒蟬,連忙二話不說地衝回屋裡。照他所說把衣服換上乖乖地鑽進溫暖的毛皮中,把獸皮直拉至下頷處。

  這人真是不講理。感覺心還急速地跳著,夕顏歎了口氣。要她出去劈的是他,要她自己動手燒水的也是他,也不管她辦不辦得到,出了錯,卻都把氣在她身上。

  韓姑娘才剛走,他就開始折磨她了,以後的日子又要怎麼過呢!

  ※  ※  ※

  人煙罕至的樹林地上鋪滿了落葉,四週一片寂靜,也因此,那由遠而近的窸窣聲是如此清晰,還有那紊亂粗重的呼吸,更是完全破壞了這片清寂。

  她快暈倒了!臉色蒼白的夕顏停下腳步,抱膝蹲了下來,拚命喘氣,狂猛的心跳彷彿要掙脫胸腔,她聽不到其他聲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嗡嗡著的耳嗚聲,不住在耳邊迴盪。

  若說上午的砍柴是嚴刑,那現在真可說是凌遲處死了——他竟然帶著她上山採藥!

  平常連大門都沒踏出去過的她,怎麼承受得了!而且這座山甚至沒有路可以走,她不知被地上的樹根絆倒了幾次,細嫩的手腳增添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她的發散了,衣服也被樹枝扯裂了,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韓姑娘騙她,他人哪兒好?竟然想出這種法子來虐待她!

  走了一段距離,禹逍才發現她沒跟上,數不清已是第幾次回頭來尋的他,臉上的表情可想而知當然好不到哪兒去。

  「喂,快點跟上,你要是走丟了,祁山這麼大,很難找的。」禹逍站在她跟前不悅地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女人怎麼這麼沒用?他連她要背的藥都接過來了,她還有什麼資格蹲在那兒喘氣?

  「我……我走……不動了……」簡單幾字說得零零落落,體力透支的夕顏只覺腦中一片昏眩,不禁坐了下來。天,她的腳好痛好酸,她再也走不動了。

  「喂、喂、喂!」禹逍見狀瞪大了眼。他們走的這段路連他平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她居然就能累成這副德行!「別就這樣坐下來,快點起來!」

  在這瞬間,夕顏有想哭的衝動,既怨自己的體弱,又怨他的不懂憐香惜玉,只是,她真的連流淚的體力都沒有了。「我真的走不動了……」她搖頭,蒼白的臉色使得她更顯嬌弱。

  再晚一點,氣候轉涼,那時她的身子哪捱得住!想起她生病時的麻煩樣,禹逍更是焦急地迭聲催促。「算了、算了,今天藥採到這裡就好,我們回去了,你快點起來。」

  回去!這個詞讓夕顏渙散的眼凝聚了焦距。可以不用再受苦了。她雙手支地想要站起,卻完全使不上力,腿一軟,又跌坐下來。這一番折騰,讓她難受地閉起了眼,氣息又變得紊亂。

  搞什麼?禹逍不悅擰眉。從小就身強體壯的他完全無法理解何謂虛脫,只覺她是故意找他麻煩。「喂,你再不起來我就把你丟到山澗喂野獸,我說真的!」無計可施,他只好加以恐嚇。「聽到沒?!」

  身體的疼痛和暈眩已經讓她夠難受了,那威脅聽在耳裡,讓她不由得委屈地流下了眼淚。為什麼她要受這些苦?她從來就不覺得自己的命珍貴,為什麼她要為了守護這條爛命委曲求全!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痛苦?!

  「快起來,不然我真的要動手嘍!」見她依然不動,禹逍用行動來增加說服力。「這山上的野獸從來沒飽過,你一被丟下,立刻就會屍骨無存,搞不好一丟下去還沒落地,在半空中就被它們當場撕裂了!」他張牙舞爪地描繪那血腥的情形。

  那也只不過是短暫的痛苦,熬過就可以解脫,總比她得忍受漫長的折磨,在這裡苟延殘喘來得好。夕顏心一橫,咬緊下唇,鐵了心不動。

  該死的,她是嚇得無法動彈還是一點也不怕啊!禹逍怒氣一升,一把攫住她的手臂。「你自找的!我要……」

  「你殺了我吧!」沒想到一直蹲坐不動的夕顏卻突然抬起頭,盈淚的眸裡滿是決絕。「你不是很恨我姊夫嗎?把我喂野獸正好可以讓你洩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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