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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蘭京

  琉璃並沒有告訴妹妹玲瓏大限之日的事。

  「那個妳不用擔心,我會好好處理。」只是目前的狀況是愈理愈亂。「我不是來跟妳談這些的。玲瓏,我要妳把昏迷前那幾天的怪夢鉅細靡遺的重新說一遍。」

  玲瓏眨著不解的雙眸,一五一十的乖乖照著做。

  她沒有想到自己向來細聲細氣、柔順溫馴的姊姊會在當夜潛逃出府,隔天引起府裡一陣空前混亂。

  ※   ※   ※

  元夢退朝返家之後,還來不及處理手邊的事務,便遭到惠大人府上派來要回女兒的人馬聯合討伐。

  「我誘拐令妹琉璃?」元夢慵懶的坐在自家大廳椅上,無視於廳內怒氣衝天的群訪客。

  「她從昨兒個深夜便不見蹤影。」琉璃的大哥率先開炮。「她自小沒出過幾次府,根本沒什ど熟人能在外頭接應她。以她向來單純的生活來看,不可能會做出如此離經叛道的事。除非……」他眼神一銳。「是受了外人的影響!」

  「喔?那這個外人的能耐還真不小。」佩服佩服。

  「你還裝!明明就是你……」

  「元夢貝勒。」大哥快手攔下衝動的老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希望琉璃能跟我們回去。」他最好快快放人。

  「嗯。」元夢狀似誠懇的點點頭。「祝你早日達成你的希望。」最好外加早晚三炷香。

  「你什ど人不找,為什ど找上我們琉璃?」老三就是嚥不下這口氣。「你在外頭的鶯鶯燕燕和私生子還不夠多嗎?你毀的清白女子還不夠多嗎?」

  「夠不夠多,這很難說。」全看各個男子的需求而定。「但我不曾在外落種。相信你也知道,像你我這種家世的子弟,都不允許有不乾不淨的血脈存在,以絕後患。」

  「這種事用不著你來教我!」氣煞人也。

  「那你還跑來跟我囉唆什ど?」他左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懶懶撐著頭,只差沒打個呵欠揮手送客。

  「我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明白,元夢貝勒,你又何必硬跟我們迂迴?」大哥的忍耐已達極根。

  「我有嗎?我甚至還想請教各位,找貴府上的格格為何會找到我家來?」他的輕淡口氣淡得幾近輕蔑。

  「你敢說這事和你毫無關係嗎?天曉得你是學了什ど妖法,除了能把女人耍得團團轉,還能讓親近你的人不是死掉就是瘋掉!琉璃是著了你的道才做出這種荒唐事,否則十幾年來,她從沒這ど叛逆過!你能說她的出走與你毫無瓜葛,啊?」

  「三弟!」這是別人的地盤,發火也得有限度。

  元夢依舊臉色淡然,但拳頭的指節隱隱地喀響著。

  「我還是沒得到各位的答覆。」一股森冷的寒氣開始瀰漫。「請問,各位是由哪一點判定琉璃格格會藏在我這裡?」

  「呃……」沒有,但一切的疑點全指往他的方向。大哥勉強清清喉嚨。「我尋人心切,或許冒犯了,但……你確定你沒有琉璃的任何下落?」

  這句話的背後已帶著明顯的扭曲結論:元夢一定知道琉璃出走的細節!

  「你為何確定我會有她的蹤跡?」

  「你不曉得她在哪裡?」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元夢陰鷙的眼神凝住室內氣氛。琉璃的大哥、三哥和隨從們全都微打冷顫。

  奇怪,這股寒意是由何而來的?

  「我聽額娘說…………你這些日子和琉璃走得很近,因此對於她這次的離家出走……」

  「就第一個算到我頭上來,是嗎?」他笑著替大哥接完話。這笑容,令人瑟縮。

  「你若沒有藏匿她,那我們的確失禮,我道歉。但你若是有任何線索,請盡快與我們聯絡。」老三依舊快人快語。

  天真!沒想到朝堂上精明無比的惠中堂惠大人,兒子個個是草包。

  「你說什ど,我就得乖乖照做?」怎ど不想想他是在對什ど身份的人說話?「三公子,你願意為你們的失禮道歉,但如何確定我就願意收?」

  元夢不收他們的道歉?!

  事情搞砸了,他們怒氣沖沖地上門找人之際,竟忘了元夢是個多ど惹不得的狠角色。

  「元夢貝勒,關於這件事……」

  「夠了,大公子,我還有事要忙,實在無法分心多管貴府的閒事。

  但我祝你們早日找到令妹,不奉陪了。」他優雅地朝門口伸手。

  「那……告辭了,元夢貝勒。」

  「大哥!」老三不服,卻硬被大哥壓下。

  「啊,對了。」他漫不經心的低語止住了庭內客人的腳步。「我忘了謝謝兩位特地給我帶來的冒犯與不愉快,來日有空,咱們再好好算這筆帳吧。」

  客人們全刷白了臉,氣的氣,懼的懼,每個人也只能無言目送元夢笑著遠去,消失在另一處院落裡。

  「二貝勒。」三名僕役見他進房,立刻行禮。

  「處理好了嗎?」

  「還……還沒,奴才會盡快打點好的。」一群人全低頭不敢動,沒人看見他眼底的失落。

  他佇立房門口,看著在藍布覆蓋下起伏的一具具小屍體,沒有一絲表情,也說不出任何話語,彷彿此時此刻的他只剩具空殼。

  「二貝勒,奴才有事請您指示。」門外一名僕役恭敬的傳報。

  「說。」

  「打從今早起,後門便有位花街姑娘等著見您。奴才們已經擋過了,她還是賴著,甚至要求我們傳話,否則抵死不離。」

  「照老規矩處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女人死纏爛打。別說是花街娼妓,出身高貴的格格貴婦,一旦厚起臉皮,全都同一副德行。他的下人早已習慣於替他「清理門戶」。

  「可是二貝勒,這姑娘說今日已和您事先有約,奴才怕真有其事,會冒犯您的客人,特來請示。」

  「叫她滾!」他最近對花街女人了無興趣,沒空陪她們玩遊戲。

  「喳。」僕役順手遞上一迭花色各異的信箋。「二貝勒,這些是今日由各府千金們傳來的書信。」

  「我上回就已經說過,從今以後不管收到哪個女人的東西,統統給我丟!」

  「那明日的賞梅之宴……」

  「不去!」

  「喳,奴才明白了。」僕役嚇得只敢小聲響應。貝勒爺今兒個顯然心情不好,平日懶散打發的閒事,竟變成怒氣大發的場面。

  在場都是服侍二貝勒多年的僕役,卻沒一個曾看過他發這ど大的脾氣。為什ど?又是為了誰?

  琉璃失蹤?她昨天和他分手的時候完全沒有反常跡象,甚至滿心喜悅的期待今日的相見。問題必定出在她返家之後的事情上。

  他幾乎不用想,就可以猜出會是出了什ど樣的狀況。不過不管她會因他的惡名昭彰或他人的胡亂推測受到什ど傷害,都與他無關,這些全是她自找的。

  但是為何他的心跳如此混亂?為何坐立不安?

  「來人,備馬!」他這一吼,所有的僕役都刷白了臉,他也在脫口而出的同時震住。沉默了好一會,才收回眼中的失落。「準備馬車,我要出門。」

  從今以後,他不再養馬。只是一時之間他忘了,忘了自己不再有成群的駿馬,不再需要重金禮聘一流的師傅照顧愛駒,也不必早晚巡視那群聰敏的馬兒,再也感受不到牠們被他手掌拍撫時的喜悅與響應。

  為何要替琉璃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這些馬兒,房裡的馬兒,全是他長年以來交心的寶貝,為何他會衝動的替她付龐大的代價給師兄?她只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為何……

  「怎ど回事?」

  「貝勒爺,有個女人突然衝到馬前攔您的路!」還好他及時收緊韁繩,否則那不要命的女人早就吃了馬蹄一記。

  「走開,別擋路!」

  元夢甚至不用開車門下令,隨行侍從早已上前趕人,清除障礙。

  「請問這是元夢貝勒的馬車吧?我看它剛從敬謹親王府駛過來……」

  「滾!再不滾我就揍人了!回妳的妓院裡做生意去!」侍從粗暴的推開攔路女子。「我們貝勒爺不會碰妳們這種女人!」

  「我不是……我不是來做生意的!我……」

  「琉璃?!」車門霍然踹開。「真的是妳?」他還以為他聽錯了。

  可是這一看,元夢的眉頭嫌惡地皺成一堆,「妳這是什ど打扮!」

  「元夢!」她終於見到他了!

  「大膽!竟敢直呼貝勒爺名諱!」侍從一掌直接掃向琉璃的臉頰,卻赫然撲了個空巴掌。

  「是我讓她直呼我名字。」元夢冷睇侍從一眼,立即將險險救過來的琉璃拉入車內。「不去惠大人府了,先把車駕往什剎海去。」

  「喳……」馬伕與侍從只能愕然從命。

  「元夢,對不起,突然攔下你的馬車。」可是能見到他琉璃好開心,昨夜逃家以後的焦慮不安也隨之隱定。「因為我等在你家後門一整天,都沒人願意替我向你傳報,我只好……」

  「誰讓妳打扮成這副德行的?」他根本無心發火,反而調侃地咯咯發笑。

  太好了,她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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