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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寄秋

  花不開空折枝有何用,就要趁它葩芽透出一點縫趕緊擷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落了個空。

  「四少爺,四少爺,你到底為了何事高興,不妨說出來讓奴家分享分享。」略顯不悅的蘇閒娘發出抗議,似嗔似怨地怪罪他的分心,忽略她一番濃情厚愛。

  「呃!輕忽了蘇掌櫃,我命人再換壺熱茶來。」瞧他的心魂都叫那丫頭片子給勾了去。

  楊柳垂岸,小小的柳條兒垂釣走他的心眼,欲索無門。

  「甭換了,咱們是什麼交情還用得著客套,你一聲蘇掌櫃想忘了我這份舊情不成。」她不快地橫睇媚眼,不許他薄倖。

  單奕辰輕笑地拱起手告罪。「交情歸交情,哪敢怠慢你大掌櫃,咱們談的可是生意經,何必徒增題外話呢!」

  此時此刻若提起舊情,他一定會死無完膚。

  「生意要談情份也得顧及,四少爺好些時日沒上我那坐坐,叫人想得想上門一掀你心肝,看還在不在。」枕畔無人總是被冷。

  「人若沒有心肝還活得下去嗎?這一陣子事情忙了些,以後大概也投空上蘇掌櫃那兒喝茶了。」有些茶還是少喝為妙,免得一碗茶一缸醋,怎麼也吃不消。

  蘇閒娘是何等厲害,豈會聽不出他的話中話。「敢情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嫌棄我這茶喝起來澀口?」

  「呵呵……誰敢說天香樓的茶難喝來著,我鐵定第一個不饒他,實在是家有惡妻管得嚴呀!」他可也有把柄握在她手中。

  「你幾時娶了親怎沒通知一聲,怕我送禮來嗎?」哀怨的丹鳳眼滴下兩抹清淚。

  一向憐香惜玉的單奕辰這回可沒緊張得上前撫慰,少了昔日風花雪月的心情自然看出她的做作,厭惡之色隱隱藏於眼底。

  他承認在未遇柳兒之前是風流成性.瞧了美人兒豈有放過之理,既然她深閨寂寞得不到滿足,那麼夜裡偷歡乃是人之常情,他何必故做清高呢!

  這一牽扯便是兩、三個年頭,新婦成了寡婦仍是他眾多紅粉知己之一,原以為她求的是歡愉而已,畢竟人言可畏。

  不過現在看來是他錯了,敢堂而皇之地當著下人面談起私密事,可想而知她要的絕對比他肯給的還要多。

  這些年來縱情花海,形形色色的美人眼皮下過不曾動過真心,他的多情是人盡皆知,因此如無為老和尚所言,他是無情得令人可憎。

  可是他分得很清楚不動良家婦女,青樓女子和捺不住寂寞的蕩婦才是他往來的對象,往往銀貨兩訖互不相干,最多奉上兩句花言巧語討其歡心,從不下承諾是他遊戲人間的原則。

  可輕狎,可褻玩,可恣意交歡,但不交心,所以贏得青樓薄倖名。

  「我是怕欠下的風流賬太多,到時殺上門的姑娘會擠爛我單府大門。」單奕辰半開玩笑半自我調侃的說道,未明言那位四少奶奶是強訂下的尚未過門。

  他擔心節外生枝娶不到那丫頭。

  淚珠兒沾上羽睫,楚楚動人的蘇閒娘聞言擰了眉,不豫他將她與野花粗柳之輩相提並論。「我構不上你單府大門嗎?」

  要論門當戶對她可是綽綽有餘。

  淡淡一笑,他有些明白了。「何需委屈了蘇掌櫃,我這浪蕩子只會帶給女人傷心,誰當了我娘子都是以淚洗面的下場,我是不忍你受罪。」

  「我若在乎便不會上門討個交情,日後咱們合作的機會可多得很」蘇匍娘意有所指地隔著高幾眉目傳情。

  「咳!我想我們還是談談今日你來找我商談的正事,在京裡賣繡鞋一事,旁的事不好多提。」要有機會他肯定是大清第一個被休的可憐丈夫。

  「不急嘛!咱們許久不見先談談心,你那新婦可有好好伺候你?」她妒嫉得心都發酸了。

  怎麼沒有.一天照三餐給他排頭吃。「閨房之事怎好道於外人知,你若是不急就改日找我夥計商談,你知道我向來忙於風流事。」

  故做邪佞樣,單奕辰表現出一副佳人有約的急色相,忙於向美人獻慇勤不多奉陪。

  「連應付我一下都沒時間?」她氣惱的瞇起丹鳳眼,使得狹細的眼縫幾乎成一直線。

  「在商言商講求效率,我不急著擴展花間鞋坊生意,是看在你蘇掌櫃的份上我才稍做考量。」他把好話說滿了,省得得罪人。

  她心花一放的暫時與他談起生意事。「我娘家在京城裡有不少人脈,繡鞋往那兒一送包準是大旱見甘霖,人人搶著要。我不誑你好價錢,你也別同我計較,繡布和鞋板我來負責,你只要每個月給我些數就好,讓我有貨好出。」

  蘇閒娘是看上揚州第一繡娘的名號想沾點好處,一來多添些生財門道填滿荷包,二來可藉機常來走動,日久生情總能磨出個名份。

  她也老大不小了,虛長單奕辰兩歲都二十五,若是再蹉跎下去就要人老珠黃,不把握住年少多金的他怎麼成,錯過了他可找不到更讓她傾慕的好人家。

  人皆有私心,使君有婦不代表她就得自甘退讓,好歹有個先來後到,忍一忍說不定有轉機。

  誰曉得他的妻子是不是個草包,唯唯諾諾見不了人,不然哪會沒個風聲就匆匆嫁入門,整個揚州只聽見傳聞卻未得到證實。

  「聽起來像是佔了便宜,不同你合作倒是我不知好歹。」表面上是利他,可他怎麼就覺得有一些不安。

  是被罵慣了拿不定主意,還是他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老想到書房問問四少奶奶可否點頭。

  看來生意上他是養成依賴柳兒的習慣,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所做的每個決定都令人心悅誠服,讓虧損的鞋坊漸有盈潤。 

  「這麼說是成交嘍!下個月可以有貨交給我吧?」她打著如意算盤盡算計他。

  人與財,她皆得。

  「原則上是沒問題,可是……」我得問問柳兒。單奕辰這句話還沒出口,蘇閒娘先一步接下未竟之語。

  「鋪子方面由我負責你大可高枕無憂,我辦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一雙丹鳳眼帶著媚笑地走向他。

  對喔!他怎麼沒想到要弄間鋪子。「不光是鋪子問題,而是……」

  一和生意扯上關係他就沒那麼精明了,不像討姑娘家歡心般能言善道,極盡諂舌。

  「我知道,我知道,是利潤分配上怕不公,憂心我沒給你個公道。」蘇閒娘自做定論地說了個雙方均獲利的數字。

  「但……」

  「做人別嘀嘀咕咕地猶豫這、猶豫那,我這寡婦都不怕虧本你還擔心個什麼勁,讓我多口飯吃是你四少爺的公德。」她巧笑倩兮地往單奕辰身上一偎。

  軟胸脯貼著他一時失神,眼珠子往微露的酥胸一兜心口亂躁的,但是一想起柳兒的繡花針,頓時心火一冷地降了溫。

  以往的耳鬃廝磨是年少輕狂,如今不收收浪蕩性子不行,縱有軟香縈鼻也得充眼不視,否則遍體針孔事小,搞不好在額頭繡上字,叫他走不出大門口見人。

  可是他百轉心思來不及付諸行動,清風拂面般柔嗓輕輕揚起,叫他暗喊了一聲糟。

  「呦!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花垂柳輕倚著門。

  「柳兒,你可別誤會我四處招蜂引蝶,蘇掌櫃是來談生意……」他連忙甩開艷麗無雙的蘇閒娘巴上她。

  「滾遠些,風流鬼,少用你一雙賊手碰我。」人在家中坐,蜂蝶自招來。

  狗改不了吃屎,和尚怕禿驢,人都踩上門了還裝瘋弄傻,欺老天無眼。

  不過他這筆賬先擱著,眼前的「生意」得算個分明,免得她好不容易扶起的鞋坊成為別人眼紅的目標,也想分一杯羹。

  「四少爺愚昧不足於做主,蘇掌櫃若有心和單府做生意請找對對象,那個窩囊廢只會把女人當鳥玩,閒時逗兩下自個開心,時間一久膩了就擱著餓死它,根本是個沒長進的猴兒——」

  一番話兩面利,當場削得單奕辰苦笑不已,風流倜儻的單四少爺淪為不學無術的傻兒癡子,盡會玩弄女人沒良心,死了都不覺得可惜。

  可是他連反駁都不敢,花垂柳的目光已經嫌棄地欲掄起棍棒追打!他哪好違逆的火上加油撩起她的新仇舊恨。

  舊恨就不用提了,上回害她落簷丟臉的事她隔天就討回去,縫了三十幾根針在他鞋底叫他痛得三天不好行走,得踮著腳尖慢慢來活像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至於新仇嘛!還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老嚷著要走,他一不放心在單府外徘徊不去的黃衣女子對她不利,二又無法忍受見不著她的面,乾脆借水撥舟地宣言兩人已有肌膚之親,要她背著黑鍋蓋走不了。

  其實他也沒說錯,好歹兩人在草叢共同患難過,那一口香涎叫他難忘至今,每每要再偷勻些唇香總是不得手,不定下個名份吃虧的可是她。

  所以說來他們的確有過肌膚之親,只是少了袒裎相見,不然這會兒花垂柳早已是名副其實的四少奶奶,敲鑼打鼓地迎進單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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