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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綠喬

  若說她惟一有錯的地方,大概就是這些日子從玉梅手中搶走赫連的寵愛。

  可這不算罪大惡極吧?因為……玉梅在她最受寵的時候,也不曾遭到他的冷落,甚至還懷孕了。

  據說,孩子才一個月多,算算時日,這一個多月是她跟赫連最最恩愛的日子

  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心底脆弱的地方如同被重槌敲打了一下,胸膛像玻璃般要裂開了。

  一切都是假的……他騙吔!

  明明記得,那夜他曾親口在她耳邊呢喃細語,說他有了她之後不曾再碰過別的女人。如果那話是真的,玉梅腹中的孩子打哪兒來的?

  不敢想像赫連一邊對她濃情蜜意,一邊卻從容地爬到另一個女人床上……

  海瑩霎時覺得好噁心,咒罵自己不該在這場婚姻中假戲真作,不該因為對他有了愛意就不再堅持一夫一妻制的理想,不該如此妥協,甚至真心希望與他的小妾能和平相處。

  為了他放棄一切,到頭來換得怎樣的結果?

  現在,是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竟不知所蹤……呵!聽說是去送他親愛的表妹了。

  綠竺是他心頭所愛,玉梅是他孩子的娘,她卻不知自己的地位何在?

  她忽然感到心灰意冷,默默地退到庭院中,站在一株枯瘦的梅樹下。

  傍晚的天氣更冷了,雪花片片從空中緩緩飄下來,覆在她的身上。四週一片昏暗,遠遠的,傳來戲台上熱鬧的鑼鼓聲……

  不知呆立了多久,赫連終於出現在她面前。

  「怎麼一個人杵在這兒?當心凍著。」他面色微慍地揮掉她發間的雪花。

  「你都聽說了吧!」海瑩稍稍退後,避開他的觸摸。

  「玉梅的事?」赫連眉一挑。

  「你們商議好應該怎樣處置我了嗎?」

  「處置妳!」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沉,「我們為什麼要處置妳?」

  「因為我企圖謀害你的愛妾,還想殺死你未出世的孩子。」她大叫出來。

  「妳以為我會相信這是妳做的?」他望著她,炯炯的目光似乎要望進她心裡。

  「哈!」她忽然輕輕地笑了,「我寧可你相信。」

  「什麼意思?」

  「這樣你就可以休了我。」

  「妳希望我休了妳?」他一個箭步上前,捉住她的手。

  「對,我希望!」她黯然道:「只要你休了我,從此以後你上哪個女人的床、讓哪個女人懷孩子,就統統不關我的事了!也不會再有人處心積慮陷害我,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抬不起頭。」

  「瑩瑩!」赫連歎了口氣,「關於那個孩子……」

  「我不想聽!」讓她傾聽自己的丈夫如何與另一個女人尋歡作樂?她自認心胸狹窄,聽不下去。

  「喲,兩位在外頭幹什麼呢?」房門咿呀作響,碧華側福晉站到了廊下,「赫連呀,玉梅正等著你呢,你不想見她,也得關心一下未來的孩子吧!還有,別一味地偏袒你的媳婦,有些事也應該讓她進來說說清楚。」

  總算來找她算賬了!海瑩咬了咬唇,剎那間似乎什麼也不怕了、什麼也不在乎了。

  她提起裙子,大大方方進屋裡,無所畏懼的步伐反倒把碧華側福晉嚇了一跳。

  「我人在這裡,你們有什麼話儘管問吧!」她抬頭挺胸,問心無愧地說。

  天晚了,花廳內,賓客們都紛紛離去,只剩自家人。

  宣親王那些大大小小的側室,或者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等著看好戲,或者低頭無語品著茶,或者事不關己閒閒站在最旁邊。而惠福晉,一向最疼愛她的額娘,這會兒則坐在玉梅身邊噓寒問暖,望著她肚子的眼裡充滿無限寵溺。

  海瑩的心徹底涼了,一向疼愛她的額娘可以因為孩子,把疼寵傾向玉梅,那麼身為孩子的阿瑪,赫連也會如此吧!

  妻子如衣裳,衣裳總有穿膩的一天,可是孩子一生一世與自己骨肉相連,難以捨棄。

  怨只怨,她為什麼不像玉梅那樣爭氣,早日懷有身孕。

  她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獨享赫連的寵愛,但現在看來……不可能了。

  「兒媳呀!」碧華側福晉似笑非笑地開口,「不是我們存心懷疑妳,只不過今天這事也太巧了,所以不得不多嘴問兩句。」

  「我知道。」海瑩端起桌上的咖啡,「你們是想問我有沒下毒,對吧?我記得,當時玉梅喝的咖啡就是從這裡倒出來的,好,我證明給你們看。」

  她頭一仰,將整壺咖啡灌入喉中,由於灌得太急,幾乎嗆著,但她含著淚水,仍舊一口氣也不緩,直至咖啡全數喝下。

  「唉!世上哪有這麼笨的人呀。」碧華側福晉見狀冷冷插話,「這咖啡原是倒給賓客喝的,妳再壞心眼,也不至於想讓我們宣親王府承擔謀殺八旗貴婦的罪名吧!」

  「姨娘是懷疑我在別的食物中下了毒?」海瑩毫不畏懼迎上她的目光,「那麼就請玉梅側福晉自己說說,今天她到底吃了些什麼,哪些是我親手做的!」

  「姊姊別生氣,沒有宗人府的冊封,我哪能稱側福晉呀!」玉梅小聲道。

  「一個人一天之中吃了那些東西哪能記得清?再說,玉梅懷有身孕,自然吃的比普通人多些,妳這不是存心刁難她嗎?再說了,若要下毒也不一定是妳親手做的食物,誰會做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傻事呀!」碧華側福晉步步相逼。

  「那麼你們所指的毒藥就是這個吧!」海瑩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瓶子,「你們自己數數,它到底少了幾顆。」

  「藥丸這麼多顆,哪兒數得清。」

  「好,這麼說,不論今天我怎麼辯解都無濟無事了,你們既然認定了我是兇手,乾脆拿繩子把我直接綁送官府得了,何必假惺惺地問這問那?」

  「格格好大的脾氣啊,問一問也不行?」

  「只是問一問而已嗎?」海瑩哼笑,「你們也不必多費口舌了,我承認就是。」

  「呃?」碧華側福晉一怔。

  「沒錯,兇手就是我。我今兒得了這藥,第一個想法就是把那小賤人毒死,而且,讓她不能痛痛快快地死,最好讓她肝腸寸斷、七竅流血,讓她腹中的胎兒像腐肉一樣爛掉……不不不,毒死她都難洩我心頭之恨,最好是陷害她,讓眾人以為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讓眾人以為她要來害我。哈哈哈!這樣我就可以殺人不見血地除掉她了!」

  一邊說著這話,她一邊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回過頭,迷濛的眸子注視著赫連,淚水倏地如斷線珍珠掉下來。

  「赫連,你也相信這話吧?」她輕輕地說。

  「瑩瑩,不要這麼任性,胡說八道對妳有什麼好處?」赫連心疼地想上前擁住她,她卻將他猛地推開。

  「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答案嗎?還有哪裡不滿意的?」海瑩緩緩拔開三月雪的瓶蓋,「如果還不能讓你們滿意,那麼我把這個吞下去,你們應該不會再有廢話要嘮叨了吧!」

  瓶口一斜,藥粒盡數落在手心裡,她張開嘴,將掌心湊近……

  「住手!」赫連一聲厲喝,將她的臂膀一拉,藥粒霎時落到地上。

  但已經遲了,那藥粒已有幾顆入了她的口裡,入口即化。

  海瑩呆呆地看著神色驚惶的他,看到他為自己焦急的模樣,忽然眼前感到一陣暈眩。

  「這藥肯定被換過了,所以她才敢這麼做。」閉上雙眸之前,她聽見碧華側福晉掮風點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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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梆子鏘鏘鏘地響了三聲,赫連推開玉梅的房門。

  「呀!貝勒爺,您來了,正好側福晉還沒睡呢!」丫鬟笑咪咪地迎上前。

  側福晉?呵,真是母憑子貴,名冊還沒入宗人府,大夥兒都爭相討好地叫她側福晉了。

  連屋子裡也頓時變了模樣,簾子、帳子、被子、屏風,全換了新的,爐裡點著昂貴的上好熏香,金玉器皿將昏暗的角落襯得熠熠生輝。

  這些日子無人理睬的可憐小妾,搖身一變成了光鮮奪目的貴婦人,舒舒服眼斜靠在楊上,聽著書僮給她唸書上的故事。

  「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要跟側福晉說。」赫連沉著臉道。

  「是。」眾丫鬟曖昧一笑,離去前不忘將被褥鋪好,床簾垂下。

  他重重地坐到椅上,半晌無語。

  「貝勒爺想安置了嗎?」玉梅戰戰兢兢下了軟楊,「奴婢給您打洗腳水……」

  「奴婢?」他哼笑一聲,「剛才她們不是叫妳側福晉嗎?」

  「那是她們瞎喊的,奴婢不敢……」

  「今天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您不都聽海瑩福晉說了嗎?」

  「我現在要妳自己說。」他狠狠盯她一眼。

  「我……」玉梅倏地跪在地上,「都是奴婢不好,一時糊塗,多服了幾顆三月雪,讓海瑩福晉受委屈了。」

  「妳是一時糊塗多吃了幾顆,還是有意的?」

  「奴婢不敢陷害福晉呀!真的是一時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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