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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雷恩那

  霍連環一怔,沒料及她打破沉默的第一句竟問這問題。

  他頷首。

  「你不是厭惡他們,為什麼還學他們的語言?」她又問。

  昨日,教他以指勁掐住喉嚨的忍者突然丟出一句倭話,事後回想,那人應是想拖住他,要另一名同伴趕緊將她劫走。

  她記得他聞言大驚,重創對方後,忙要回身拉她,可惜慢上半分,才教自己傷在東瀛忍者手下……胸口有些悶,她緩緩調息,不教他察覺。

  霍連環抬起未受傷的手撥撥黑髮,嘴角微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還有,我不喜歡罵人時,對方聽不懂。」不只倭語,南洋的土話他也學過三、四種。

  鳳寧芙對他後頭那句答話瞠大美眸,似欲笑,硬是抿住粉唇。

  「妳為何在這兒?為何沒跟妳阿爹回鳳家?」他問。

  她芙頰慢慢染嫣,在金光的烘托下,她整個人朦朦朧矓的。

  「你還好意思問?」俏睫一眨,心跳急促,她悄悄握緊小手,強迫自個兒別去在意他的裸胸,也別去瞧他胸處的那團火焰刺青。

  清清喉嚨,她語氣仍淡地道:「我僅是想……想確定你的傷勢,所以才追著你去,你要當真無事,我、我自然就回頭跟鳳家的人走,誰知你這人,明就撐不住了還嘴硬。」話到最後,倒有幾絲埋怨。

  當時,她追著他轉進深巷中,沒走多久就瞧見他倒在地上,鮮血染紅衣衫,一張黑臉褪成青灰色,唇瓣沒半點血氣,怎麼也喊不醒,她捧著他的頭急得掉淚,原想回頭喚鳳家的人過來,幸得通天海和小淘沙實時出現,才將地扛回這隱密的三合院。

  霍連環濃眉淡挑,對她的指責不作表示,平靜地問:「那把長匕是通天海替我拔出的?」

  倒地前,他已自行封住幾處週身大穴,減緩流血情況。

  在那當下,他其實知道她來到身邊,不住地叫喚著他,那聲音沙啞而破碎,帶著重重鼻音,他想要她別哭,想撫觸她的淚頰,四肢卻沉重得不受支配,然後,一股力量陡地將他殘存的意識抽離……

  鳳寧芙輕哼了聲算是回答,她唇微顫,忙又咬住,不願回想昨日拔刀那一刻。

  屋中回復短暫的沉默。

  男性的野瞳瞇了瞇,「妳身上是怎麼回事?」

  她垂首瞄了眼,雪白衫裙上斑斑血點,手法倒像潑墨山水,就觸目驚心了些。

  她又咬粉唇,下唇都咬出印了,才慢吞吞道:「拔刀時,被傷處噴出的血濺上的。」全是他的血,隨著抽出的長匕噴湧……想起那畫面,她心緊了緊。

  他若有所思地頷首,嘴角微微上揚,「妳守了我一整晚?」

  她臉發熱,「誰教你……你睡相那麼糟,猛踢被子,蓋了踢,踢了又蓋,天冷了,我怕你受傷又著涼,那、那那我罪過就更大了。」

  「妳還幫我洗澡?」

  「才沒有!」一把熱火轟地往腦門竄,這會子,她雙頰紅得都要冒煙了,「我、我我才沒有,我是看小淘沙好不容易燒了一大桶熱水進來,他、他和海大哥又溜了出去,說要去找些好的創傷藥,我怕熱水變涼,才、才才幫你的,我只是……只是把你身上的血污擦淨罷了,才不是洗澡。」

  見他唇邊笑弧越來越深,目光深邃,似在嘲弄著她,鳳寧芙微微羞惱,頭一甩,轉身欲要推門離去。

  她試推了三、四下門仍舊不開,才發覺已教人反鎖在裡頭。

  大不了……大不了跳窗!她正打著這主意,忽然,一雙臂膀無聲無息由背後伸來,緊緊將她摟住。

  「啊!你……」男性氣味與體熱瞬間包裹了她,教她渾身一顫,「幹什麼?你放開啦!」

  「不放。」他垂首,在她肩處低低吐氣。

  鳳寧芙不敢掙扎,怕碰著他的傷處,語氣略急地說:「你放開,回去榻上躺好,你抱著我幹嘛?」

  「怕妳生氣跑掉了。」他悶悶出聲,收縮雙臂,「為什麼不問?」

  「問什麼?」她心跳如擂鼓。

  「小淘沙適才告訴妳的事。有關我上妓院花天酒地、尋花問柳,紅顏知己滿天下的事,妳為什麼不問?」

  「不干我的事。」她賭著氣,可疑的鼻音又跑了出來。

  他歎息,「別再惱我了,我答應妳,從今往後,只對妳一個人好,那些風月場所,再也不去了,好不?」

  「你你、你……腿長你身上,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不干我的事!」她面泛霞紅,氣猶未消,過了會兒,未聽見他言語,感覺他下顎擱著她的肩,冒出胡青的頰貼著她的頸,氣息有些粗重。

  「霍連環?」她勉強側過臉,瞥見他蹙著眉,面色慘青,不禁嚇了一跳,「是不是傷口又痛了?你、你你快回去躺好啦!」

  他露齒一笑,「妳陪我一會兒,我就乖乖躺好。」

  鳳寧芙對他孩子氣的行徑無可奈何,輕咬粉唇,幽幽歎了口氣。

  他似也明白她的妥協,雙臂終於放鬆,鳳寧芙同身瞧見他的模樣,不由得驚呼,小臉跟著刷白。

  「你以為自己真是鐵打的嗎?」他左腹又滲出鮮血,將裡傷的淨布染紅一大片,而右上臂的刀傷也因施力擁住她的關係,同樣溢出血來。

  她趕緊扶他躺回榻上,忙要起身,一手卻教他緊握。

  「我去請海大哥和小淘沙來你、你放手。」

  他微笑,「坐著陪我。」

  「可是你在流血。」

  「妳要走,我只好再起來了。」他開始耍無賴,作勢欲起。

  「你躺好啦!」鳳寧芙終於在床榻邊落坐,小手將他壓下,急道:「海大哥說,那把長匕雖未刺中要害,但你左腹裡的血肉被扭絞得十分厲害,血才那麼難止,他還說,雖敷了連環島獨門的金創藥,這傷少說也得教你在榻上躺個三天,你、你你就不能安分些嗎?」

  他無語仰望,她細細喘息並俯視著他,近近瞧入對方眼底。

  不知過了多久,她率先回神,發覺手心正貼住他溫熱的裸胸--在那團五色火上,燒得她方寸激震,忙撤回手,腦中亂七八糟的,毫無預警地想起那一次綠毛竹林的月夜下,在煙霧氤氳中的男性裸身。

  噢,討厭、討厭、討厭!她當真把他瞧「透徹」了。

  此時,男子伸出粗糙手指,碰了碰她的嫩頰,「妳臉紅紅的,好可愛。」

  她故意板起臉瞪他,「不要動不動就毛手手腳。」雖如是說,卻未避開他輕撫的指。

  霍連環咧嘴一笑,手滑下,包住她的柔荑。

  「寧芙兒……妳其實是關心我的,妳再否認也沒用的,我心裡清楚。」他拉來她的手親了親,然後將那柔軟的掌兒壓在胸口。

  「你、你你……自以為是!」他赤裸的胸肌又硬又結實,膚孔中滲出的溫度燙得她掌心發麻,她咬著唇,見他是用受傷的右臂拉住自己,心一軟,竟是無法甩開。

  她其實是關心他的?她靜思,發覺沒法對自個兒撒謊,若非在意他的傷勢,她也不會來到這兒。雖是想通這一層,可要對他坦承,那砍了她的頭還快些。

  霍連環渾不在乎,一徑地笑。

  這古怪的男子呵,她不懂,明明才見過幾回面,識得不深,為何總能牽動她的心緒起伏,又為何教她初嘗了心痛的滋味?

  這非此尋常的感覺軟她不安,亦讓她驚奇,隱隱約約的,她開始期盼,卻不知任期盼著什麼,常弄得一顆心微微惆悵,若有所失。

  他到底想她如何?

  「你為什麼不問?」沒頭沒腦的,她也來這麼一句。

  「嗄?」霍連環眨眨眼,玩著她壓在他胸口的粉指。

  鳳寧關深吸了口氣道:「我險些被什麼黑老大、江蘇太湖幫的人劫走,後來又多了兩名東瀛忍者欲要搶我,你……你半點兒也不好奇?沒想問個清楚明白嗎?」

  「我若問,妳什麼都肯說?」他揚眉,淡淡牽唇。

  她唇動了動,卻未言語,跟著把小臉撇向一邊。

  沉默片刻,他慢條斯理地道:「我明白那些人為何要劫妳。」

  見她迅速地調回臉容,他緊握了一下她的小手,嗓音低且清晰地說:「海寧鳳氏的藏寶圖,妳是取圖的唯一關鍵,這事早在海上傳揚十多年,聽說是妳鳳氏家族窩裡反,才把這秘密洩露出去。」

  她定定凝住他,小嘴微張,仍舊欲語還休,試了半晌,她終是擠出話來:「那麼,你是怎麼想的?」

  「什麼我是怎麼想的?」他明如故問。

  她僵硬地問:「你不也想將我劫走嗎?」

  他笑咪咪,顏骨上的桃花痣都快擠上眼睫了,「姑娘,我好像已經劫妳兩次囉,妳不會忘了吧?」

  「啊?!」

  「啊什麼啊?上一次我把妳從鳳府裡劫出,月夜下放舟游川,賞月喝酒,然後我摸了妳幾把,又親了妳幾下,怕妳冷,只得抱緊妳,用自個兒的體熱溫暖妳;而上上次我劫妳出鳳家祠堂,咱們騎馬夜奔,到縣東郊外泡溫泉,我一樣摸了妳幾把,吻了妳小嘴兒幾下,不過妳也沒吃虧,我全身上下也教妳看個精光啦,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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