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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前情舊事 文 / 花椒魚

    就在寶梳等人急匆匆地出去尋找初真時,初真其實沒有走遠。她是個很懂事也很有責任心的姑娘,就算難過到心都快碎了,也不會放縱自己隨意亂走。想想城裡她也不熟悉,唯一熟悉且可以安靜地躲起來哭的地方就只有生藥鋪子左邊那邊死巷子了。

    跟海櫻爹在後門口分了手後,初真便去了那條死巷子,興許是太久沒宣洩內心的壓抑了,她一個人躲在那兒盡情地哭了一通,然後又發起了呆;想著想著又哭了兩回,跟著繼續發呆。就那麼一直坐了很久很久,等她終於從傷心中回過神來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她猛然想起還沒回去招呼一聲,這才揉了揉被淚痕繃緊了的臉,急匆匆地往後院門走去。敲了幾下門後,初蕊把門打開了,見到了自家姐姐,她之前一直懸著的心立刻落了下來,撲進了初真的懷裡擔憂地問道:「姐姐,你上哪兒去了?我們可擔心死了!」

    「我……我沒上哪兒去,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

    「寶梳姐他們出去找你了,才出門沒多久呢!」

    「真的?他們出去找我了?」

    「是啊!」

    「走了多久了?」初真著急地問道。

    「才走沒多久,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去找他們回來?」

    「好……」

    初真正要拉起初蕊出門去找寶梳,阮威忽然出來了,帶著濃重的鼻音道:「我去吧!天都黑了,你們倆還跑出去幹什麼?給人拐了都指不定呢!我去找他們!」

    「四叔您在家啊?」初蕊仰頭望著阮威問道。

    「嗯,」阮威揉了揉鼻子道,「頭痛得很,睡了一日罷了。」

    「四叔您怕是傷風了吧?」初真擔心地問道,「外面風大,您還是別出門了……」

    「放著你們倆去我更不踏實,丟了怎麼辦?走了。」阮威說完就出門去了。初真和初蕊把門關上後,初凝也跑了出來。三人坐在院子裡,一邊聊天一邊等著寶梳他們回來。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初真立刻跑過去把門打開,原以為是寶梳他們回來了,沒想到,門一開,樓氏那張臉便又出現在她眼前。她微微一驚,本能地想關門,卻還是沉住了氣,客氣地問了一句:「有事兒嗎,夫人?」

    「姐姐……」

    「抱歉,夫人,請您別這麼稱呼我,受不起的。您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下午時公公聽那位劉叔叔提過,說你們住在這兒,所以我才貿然來打擾……」

    「姐姐,誰啊?」初凝和初蕊都跑了過來,好奇地打量著樓氏。樓氏也打量了一眼這對小姐妹,笑道:「讓我來猜猜,你們之中有個叫初蕊的吧?」

    「你怎麼知道?」初蕊笑道,「我就是初蕊。」

    「我自然知道,戚汝年大人你該認識吧?他跟我提過你,還說要接了你,還有你姐姐,你哥哥阮曲安去建州呢!」

    「真的?」初蕊睜大了眼睛,頗有些驚喜地問道,「汝年哥哥讓你來接我們去建州的?他不是不要我姐姐了嗎?」

    「怎麼會呢?真是他叫我來接你們的……」

    「夫人,」初真表情略顯嚴肅地打斷了樓氏的話道,「下午在戚伯伯家裡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夫人請回吧!」

    「等等!」樓氏忙擋住了那兩扇門,懇求道,「就算要趕我走,是不是得先聽我把話說完?」

    「我與夫人應該沒什麼好說的……」

    「阮姑娘,好歹我已經來了,坐下來聊兩句也不為過是不是?倘若你這兒不方便,不如我們去巷子口的茶館坐坐?我知道你一聽說我是大人的小妾,心裡指不定舒服,我不敢求別的,只求你聽我說幾句話,可好?說完之後,你想趕便趕,我不會再來纏著你了。」

    初真皺眉斟酌了片刻後,道:「家裡現下沒個大人,不方便去茶館,你進來吧!」

    「多謝!」

    隨後,初真打發了初凝初蕊兩個小丫頭回房間,自己帶著樓氏去了她和寶梳睡的房間。這兩小丫頭怎麼會放過聽八卦的機會,初真一關門,兩人就溜到窗戶那兒偷聽了起來。

    初真領著樓氏進了房後,給她倒了一杯茶,然後坐下道:「請坐吧,地方有些簡陋,夫人這身份不便在此耽擱久了,有什麼話就請快說吧!」

    話音剛落,樓氏忽然跪了下去,往地上一磕道:「還請姐姐千萬去建州一趟!」初真不由地嚇了一跳,連忙彎腰拉她道:「你這是做什麼?快些起來,要不然我真就攆了你出去了!」

    樓氏緩緩起了身,憂心忡忡地對初真說道:「要是不能把姐姐勸去,妾身回去實在難以跟大人交差。之前公公也說了,若是姐姐不肯去建州與大人完婚,他也不會去。」

    初真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我與戚汝年已經退婚,且成事實,何必又來糾纏我呢?戚伯伯那邊夫人不用擔心,若是有必要,我會去勸他老人家的。不能因為我,鬧得他們家分隔兩地,是吧?我這樣說,夫人可放心了?」

    「就算公公肯去,姐姐不去,那也是不團圓的,難道姐姐肯捨了與大人這段青梅竹馬的情分?倘若姐姐是計較妾身的話,姐姐大可放心,等妾身父仇得報之日,必會離開戚府,不會多做逗留!」

    「父仇?什麼意思?」初真詫異地問道。

    樓氏輕歎了一口氣,表情頗為幽怨地說道:「姐姐果如大人所料,心志甚堅,不會輕易被妾身的言辭所打動。妾身原本不想提這舊事,可若姐姐不去,大人心裡怎麼放得下,那就把這前情舊事一併都告訴你吧!姐姐請坐!」

    兩人坐下後,樓氏這才緩緩道來:「妾身並非大宋國人,乃是西北舊部柔然族人。妾身父親原本投靠金國,任統軍一職,兩年前退任還鄉,經漢昌時遭遇一夥黑衣人劫殺,妾身家中諸人俱亡,只剩得妾身一人,當晚便被那夥人的頭目給……」說到此處,樓氏忍不住抹了眼淚又道:「妾身知道那頭目絕對會殺了妾身,便趁他盡興酣睡之時,偷偷翻窗跑了。不料,跑了沒多久那夥人就追了上來。也是天不絕我,妾身遇著執行完公務回營的大人,這才把妾身給救了下來。」

    「所以,你就嫁給了他?」初真問道。

    「不是,那時大人沒有娶我的意思,只是幫我安頓在了他們營地五里外的鎮上,偶爾會來瞧瞧我罷了。大概在一年前,大人升為帳前督軍,與他幾個同僚和兩位上司一塊兒到鎮上慶賀。妾身得知後,將平日裡做好的一雙鞋子和一身衣裳包好,打算送給大人做賀禮。可就在酒桌上,妾身發現大人的一位上司與那晚滅我家滿門的黑衣頭目有些相識……」

    「哎喲!」窗外忽然傳來了初凝和初蕊的聲音,原來是兩個小丫頭聽得太入迷了,腦袋撞在了一塊兒,這才發出了響動。初真忙起身開了窗,輕喝了她們一句,她們這才意猶未盡地跑開了。

    關上窗後,初真坐下問道:「果真是那人嗎?」

    樓氏搖頭道:「酒席之前,妾身不敢認定,事後便跟大人提了這事兒。大人叫我先別動聲色,暗暗觀察一番再說。可過了沒幾日,大人那位上司忽然跟大人提出,想納我為妾,但被大人婉拒了。後來,那位上司不甘心,跳過大人,直接跟大人的統帥恭將軍提這事兒。言下之意,是想恭將軍向大人施壓,那時候,大人就有些疑心了。所以,出於無奈,大人只好跟恭將軍謊稱,認我做妹子是假,其實早為相好,如此才斷了那位上司的念頭。後來,在恭將軍的主持下,妾身嫁給了大人為妾,可這實屬無奈之舉,妾身若不嫁給大人,就要落入那人之手,想必眼下早成了亡魂。」

    「所以……你就一直跟著他了?」

    樓氏點頭道:「大人還在軍營時,我便以家眷的身份留在鎮上。後來大人調任建州錄事參軍,妾身便隨大人一塊兒去了建州。大人一到任上,便修書給家中,說要接了姐姐和公婆來建州。誰能料想,大人的姨娘鬼心眼那麼多,為了嫁自家閨女,背著大人鬧出了一場退婚的笑話。姐姐,退婚之事真非大人所願,大人心裡是日夜想著姐姐的,這一點妾身是早就知道的。」

    初真垂下眼眸,略帶傷感的口吻說道:「如今他身邊有你,你伺候著不也一樣嗎?」

    「這怎麼能一樣呢?妾身與大人成婚,那是迫不得已的,況且妾身清白已為殲人所污,怎配再伺候大人?妾身留在大人身邊,只不過是想借大人之力,查出滅我滿門的元兇。大仇得報之日,妾身必會離開戚府。姐姐若因為妾身的緣故不肯去建州,那妾身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所以,還請姐姐體諒,容妾身在府中待上一段日子,若姐姐不肯,妾身也沒臉面留在戚府了!」

    初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能把你這些前情舊事全盤相告,實在為難你了。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把自己被別人玷污的事情輕易說出來。可是,我不去建州,並非完全因為你。雖說下午那陣,聽見你說你是汝年的小妾,我的確很難過,難得就像天塌下來似的。不過,我從打定主意跟汝年退婚那日起,心裡就清楚,汝年身邊有什麼樣的女人,有幾個女人,已經跟我沒有任何干係了。難過雖難過,可哭過也有好了。只是去建州之事,我確實辦不到,還請你轉告汝年,好好尋個門當戶對的女子,過他的日子吧!」

    樓氏著急道:「既然並非完全因為我,那又是因為什麼?姐姐瞧著並非已經忘卻了大人,為什麼又不肯去建州呢?」

    初真苦澀地笑了笑說道:「興許我覺得配不上他了吧!原本他只是蒙頂山下一個賣茶的小東家,眼前卻成了州府參軍……」

    「那又如何?這正是姐姐福氣,姐姐怎麼能輕易讓給別人呢?」樓氏苦勸道。

    「你知道嗎?有些夫妻能共患難卻無法共富貴,你就這樣告訴他吧!時候不早了,夫人請回吧!」

    樓氏見初真態度堅決,無奈之下,只好起了身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小錦囊,遞到初真手裡道:「這是臨走時,大人吩咐妾身交給姐姐的。姐姐不去建州,妾身真的沒法回去交差,還請姐姐務必把這個收下,否則妾身不敢再回建州了。」

    初真接過時,聽見裡面有銀鈴的聲音,心裡一緊便猜到是什麼東西了。送走樓氏後,她回了房間,從錦囊裡取出了一個銀鎖,還有一張疊好的短簽。那銀鎖正是之前托劉漢明交還給戚老爹的。大概馬大娘去建州時,一併帶去了給汝年,而如今汝年又把這銀鎖退還了她。

    至於那花簽上,寥寥寫著一行字,筆跡甚為熟悉,初真一看就滾出兩汪清澈的淚水:勿退婚,守前誓,夫念。

    初真此時覺著已是很滿足了,至少汝年沒有那麼薄情寡性,並未真正地忘記過她。只是一個河東,一個河西,隔岸對望還行,要相守一生,似乎是很遙遠的事。

    正當她看著銀鎖和花簽傷心時,寶梳他們嘰嘰喳喳地進了院門。她忙擦了擦眼淚,將這兩樣東西收了起來,稍微理了理妝容,還沒走出去,寶梳便推門進來喊道:「阮初真,跑哪兒去了?躲藏地下了嗎?」

    「誰躲藏地下去了?」初真笑道,「跑哪兒去找我了?」

    「差點沒在護城河裡去撈你了!夏夜想跳下去找你,好在我們拉住了,要不然你就得賠人家一條命了!哎,剛才到底跑哪兒去了?」寶梳搭著初真肩笑問道,「是不是跑哪個角落裡去咒罵你家戚汝年了?哦,不對,什麼你家啊?閻王家的!閻王家的!」

    「哈哈哈……說得對!」海櫻也跟著奔了進來,把門一關道,「就是閻王家的!初真,別想那什麼戚汝年了,今晚把我們嚇了好大一跳呢!夏夜真想跳下護城河去找你了!想想,癡情的何止是戚汝年,眼前就有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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