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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章 成婚 文 / 四海無人對夕陽

    慕容暐出宮之後,氣惱不已,管事屈突提見了,惴惴不安地問:「這禍事……要緊麼?」

    屈突提從鄴城跟到長安,一路盡心盡力、忠心耿耿,慕容暐一向拿他當自家人,這時也不諱言,直截了當地說:「怎麼不要緊!多少人正眼巴巴地等著慕容氏出紕漏呢!」說到此處,越發覺得慕容沖只管胡鬧,一點也不懂事,哼了一聲:「我當他在秦宮呆了三年,總該有些長進,不成想還是這般沉不住氣,總有一天,慕容家教他斷送了,他也就消停了!」屈突提見他氣成這樣,只當大事不好了,不由得惶急萬分。慕容暐卻又笑了一下,神情古怪地說:「沒想到他倒是個長情的……」

    他?

    屈突提一時不知慕容暐意指何人,不由得驚訝地瞧了他一眼。慕容暐卻住口不說了,皺著眉頭,似乎在自言自語:「不成……得找人看著他。」在街心停了片刻,轉身進了一個裡坊。屈突提見坊門上寫著「太平」二字,登時明白慕容暐想要拜會何人,愣了片刻,便也跟上。

    到了一所宅子門前,屈突提上前叩門,應門的僮僕一瞧見是他們,忙不迭地迎入府內,一邊派人稟告主人,一邊引二人一路穿過大廳、花廳、穿廳,等到了正廳,主人也步履匆匆地趕到了,恭恭敬敬地朝慕容暐跪倒請安:「可足渾翼見過主上!」

    慕容暐趕緊將他扶了起來,嘴上謙讓:「舅舅何必客氣?論起來,您不但是我和鳳皇的舅舅,也是我和鳳皇的老丈人……快起來罷!」

    可足渾翼是前燕太后大可足渾氏的族弟,也是前燕的國丈大人。大可足渾氏一心想讓可足渾氏與慕容氏世代姻親,不但讓大兒子立可足渾翼的女兒為後,連當時年幼的慕容沖,也由她做主,與可足渾翼的小女兒珂聲訂下鴛盟。可足渾翼冷不防地聽慕容暐提起這茬,登時有些意外:「主上的意思是……」見慕容暐極肯定地點頭,這才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說:「可……可中山……不,平陽太守才十五歲,珂聲也才十二歲,是不是早了些?」

    慕容暐登時皺眉,一邊坐下,一邊狀似隨意地說:「怎麼,舅舅不願意?莫非覺得鳳皇配不上你家女兒,想反悔麼?」

    可足渾翼原就沒起來,聽了這話,越發不敢站起來了,大汗淋漓地只說:「豈敢……豈敢……」

    慕容暐見他嚇得連話也說不囫圇了,笑了一聲,語氣轉為溫馨可人:「舅舅的話,原也不無道理,慕容家一向不興早早娶妻。只是……」歎了口氣,道:「鳳皇的脾氣,舅舅你也是知道的。但凡一刻沒人盯著,他就能給你闖出天大的禍事來!前幾年他在宮裡,咱們想管也管不著。如今他出了宮,想不管也不成了。慢說我只這麼一個嫡親弟弟,你只這麼一個小外甥,便是沒這層關係,只要他姓慕容,他要出個什麼岔子,闖個什麼禍事,那還不是咱們大夥兒兜著?」

    慕容暐雖然一遇到正經事就沒了主意,口才卻著實了得,當年一番假戲真作令苻堅心生憐憫,這會兒短短幾句話,就讓可足渾翼明白自己同他兄弟二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見這位舅舅再也做聲不得,方才拿出主上的口吻:「鳳皇身邊,必得有個穩重可靠的人幫襯著。他現在人在平陽,其他人去不了,去得了我也不放心……想來想去,只有舅舅你最合適。送女兒去平陽成婚,這理由光明正大,旁人不好反對。鳳皇有你看顧,我放心了,大家也都放心了。」可足渾翼聽他說得入情入理,不禁連連點頭。慕容暐卻突然面露疲乏之色,低聲說:「方纔說的是大道理。其實還有一層私心……鳳皇……鳳皇在秦宮的事,舅舅也是知道的……他受委屈了,我這三哥也幫不了他,只盼著他早早的娶妻生子,旁人也就不好說他不算男人了。」

    慕容暐說完正事,也不多坐,只略略盤桓片刻便起身告辭,可足渾翼不敢怠慢,足足送出半里方才回府,一進大門,便有僮僕等在那裡。可足渾翼見那人臉上掛綵,立時明白前後緣由,有些哭笑不得:「小姐又發脾氣了?」也不等那人回話,逕自入了正廳,果然見到珂聲怒氣沖沖地坐在那裡,桌案上的花瓶全被砸碎了。可足渾翼心裡明白,臉上卻假作不知,打了個哈哈:「誰又得罪我們珂聲了?」

    珂聲瞪了他一眼,終於站了起來,草草施了一禮。可足渾翼才想鬆口氣,便聽她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嫁。」說話時眼眶都紅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可足渾翼打量著混不過去,便也沉下臉:「我就知道你又偷聽!都怪我把你寵壞了,你看看你,還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沒有!」越說越氣,重重地喘了口氣,才說:「不嫁?這事兒由不得你!」

    珂聲聽他語氣裡毫無迴旋餘地,絕望到哭:「阿爹,珂聲從小死了娘,您是最疼我的,您現在也不管我了嗎?」

    可足渾翼聽小女兒提起死去多年的妻子,心下一軟,極煩躁地說:「阿爹怎麼不管你了?咱們可足渾家的女人,總是要同慕容家的男人成親的,你嫁給中山王殿下,有什麼不好?」他話還沒說完,珂聲已經氣急敗壞地喊:「有什麼好?『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阿爹,你定要我嫁給這樣的人麼?慕容家……慕容家好兒郎多的是,我為什麼要嫁給最不成器的一個?」

    「啪!」

    可足渾翼乾脆利落地甩了珂聲一記耳光。

    珂聲出世後不久就死了娘親,那時她才滿月,還沒斷奶,整夜整夜地哭,將可足渾翼的心也哭亂了。他一個大男人,抱著小女兒四處亂轉,整夜整夜地轉。從那時起,他從沒認真教訓過這個女兒。這個耳光下去,珂聲呆住了,他也呆住了。愣了好久,才說:「不許胡說!他為了慕容家忍辱負重,怎麼會是最不成器的一個?」

    珂聲挨了一記耳光,臉上火辣辣地疼。她從沒見過阿爹發這樣大的脾氣,一時不敢再說什麼,只低聲嘀咕:「慕容家,慕容家……為了慕容家忍辱負重,叫慕容家的人嫁給他好啦!」她的聲音極輕,偏生可足渾翼耳尖,又好氣又好笑地喝問:「你說什麼?!」

    他看小女兒鼻尖通紅,眼裡閃著淚花,一副死也不服的樣子,只當從此家無寧日,不想珂聲嘴唇哆嗦了半天,只說了句:「阿爹不疼我啦!」轉身「登登」跑了。

    不管珂聲如何不情願,平陽太守成婚一事還是異常順利地進行。

    慕容暐上奏之後,當日便得到大秦天王親筆批復,所請照準之外,另有豐厚賞賜。等到十一月,大秦軍隊攻佔梁、益二州,俘獲東晉梓潼太守周虓,珂聲與可足渾翼也長途跋涉到了平陽。

    「你誰啊?」可足渾翼簡直就沒見過這樣懶散的兵,一邊打哈欠,一邊斜靠著太守府外的石獅曬太陽,愛理不理地掃了他一眼,懶洋洋地開口,「府君不在!」

    大約以為他是閒雜人等,想隨便打發了事罷!

    態度雖然算不上好,倒沒說「憑你也想見太守」之類的話,可見不是仗勢欺人,純粹就是懶怠應付……平陽太守便是這麼管教手下士卒的?可足渾翼又好氣又好笑,車上的珂聲卻耐不住了,跳了下來,怒氣沖沖地問:「他上哪兒去了?明明知道我們要來!」

    珂聲與可足渾翼要來的事,慕容沖還真忘了說。那守卒瞧了她一眼,覺得這小丫頭跟乍了毛似的,倒覺得有趣:「府君跟宣都尉出去了,要說去了哪裡,這可真說不好……釣魚?打獵?要不就是體察民情去了……」說到「體察民情」,連他自己都不信,忍不住「嘻嘻」直笑。珂聲聽那人逍遙得要命,自己卻得在這兒跟他的守卒磨牙,越發生氣。那守卒見了笑得更歡,笑夠了,才說:「哦,想起來了,府君與宣都尉今天確實有正事要辦--謝家堡的人犯了事,府君與宣都尉要同謝家的堡主商談。」

    連年戰亂,大姓氏族往往構築堡壘,與流寇、散兵作戰,間或甚至違抗王命。堡壘之間互相勾連,以「壘主」為盟主。大的壘主,可擁眾十餘萬。想來這謝家便是平陽的大姓氏族了,連堡中的人犯了事,都得太守與都尉親自出馬。可足渾翼明白了前後緣由,也就耐心等待慕容衝回府。只是那守卒一點正形也沒有,真叫他生氣。

    正這麼想著,那守卒卻突然收了玩世不恭的神色,身子瞬間伸直,旋即「叭」地跪倒,極漂亮、乾脆地行了個禮。可足渾翼有些驚訝,順眼往前方望去,正見巷口的夕陽餘輝處迤邐來了一隊人,為首的是一個白色身影,許是陽光的侵襲,衣物的顏色與夕陽的餘輝淡淡地溶為一體,整個人顯得耀眼而不真實。他的左側是一個軍爺,極興奮的樣子,指手劃腳地說著什麼。大約是他說得有趣,那隊人不時爆發陣陣哄笑。只那白衣人像是極沉靜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走路,不著痕跡地避開軍爺手舞足蹈間的偶然碰觸。

    那軍爺說得高興,倒是白衣人先瞧見了可足渾翼一行,登時止住腳步,略略猶豫片刻,朝那軍爺說了句話,便往可足渾翼這邊走來。

    珂聲從來也不知道,夕陽可以這樣耀眼、這樣明亮。

    不知何時,天地萬物都已隱去。眼前是一團明亮卻不刺眼的光芒。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那人的五官也一點一點地具體起來,最後,是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珂聲?」

    珂聲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呯呯」狂跳起來。

    她見過他。

    她知道他是誰。

    五官分明還是一樣的,只是那時他剛死了母親,眉梢眼底全是慘淡,一臉的疲憊不堪。可是,今天……

    珂聲懊惱地發現今天的陽光特別調皮,一跳一跳的不肯消停,灑落在他的臉上,眉眼都似乎在發光……

    許是發現了她的傻相,那人有些訝異地一挑眉:「有話要說?」

    珂聲搖頭。

    她原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只是,突然就不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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