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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燕雲取棄 第一二九章 仁義之師(下) 文 / 阿菩

    第一二九章仁義之師(下)

    大軍將進,鄧肅乞求隨軍同行。童貫考慮到金主讓趙良嗣、馬擴等隨軍的前例,也想讓鄧肅等見識自己的威風,便應允了,讓劉延慶派人保護。

    劉延慶知道童貫很重視這位使者,不敢馬虎,心道:「這次可得派一個有本事的人才好。」忽然想起一人來,心道:「非此人不可!」命傳承節郎韓某人。

    那韓承節郎入帳參見,興沖沖問:「劉帥,可是要用小人做先鋒麼?」

    劉延慶道:「有比先鋒更要緊的事情,做得周全了,卻是大功一件。」

    那韓承節郎大喜,忙問什麼事情,劉延慶便把讓他保護鄧肅的事情說了,那韓承節郎聽完不悅道:「大戰在前,不令上前殺敵,卻要去保護一個番邦使者?太鳥氣了!」

    劉延慶怒道:「你胡說什麼!金國上使便是朝廷也敬如上賓!要你保護是抬舉你,居然口出惡言!還有點軍紀沒有?」

    那韓承節郎跪下請令道:「北征燕雲,乃是百年不遇之大快事!當兵的一輩子只怕也遇不上一遭,還請劉帥成全!」

    劉延慶喝道:「胡鬧!兵將如何部署,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操心?這差事你是接還是不接?不接明天就回原籍當廂兵去!」

    那韓承節郎大驚,不得已只好接了。劉延慶這才請鄧肅來給他介紹這個韓某人。

    鄧肅與他相見時,但見對方風骨偉岸,目瞬如電,劉帳雖大,似乎還容不下這頭在籠虎豹,心中喜道:「誰說我大宋無人!如此兵將,怕什麼契丹!」便請教姓名籍貫。

    那韓承節郎道:「鄙姓韓,名世忠,字良臣,延安府一武夫,不識禮數,有怠慢處還請貴使見諒。」

    鄧肅忙道:「好說,好說。」

    當日鄧肅便在韓世忠所率五十騎擁護下向北行進。這五十餘騎大多是數年來跟韓世忠慣了的老兵,精神面貌與別部不同;小部分是北伐軍出發時新撥的丁卒,但被一頭老虎帶著,想不猛惡起來都不行。鄧肅和他們在一起,眼見兵強將勇,心中對此次戰局便大感樂觀!

    按下韓世忠鄧肅不提,且說那邊種師道兵屯白溝,辛興宗兵屯范村,都按童貫的嚴令,不敢發起主動攻擊,只是坐等遼人來降。童貫又怕種師道亂來攪了自己的大計,想起和銑最近的表現大副己望,便委任他作種師道的副手。名為副手,實有牽制之意。

    楊可世的先鋒部伍箭去鏃、刀歸鞘,拿著新任副都統制和銑所監製的白心旗,喊著「天威浩蕩」向燕京迤邐而來。一路之上不見有人,不少兵卒慨歎「胡地怎麼如此荒涼?」都起了懈怠之心。

    耶律大石早就在前面打好了埋伏,看到這形勢卻大感躊躇。

    蕭幹道:「這不會是引我們上當的疑兵吧?」

    耶律大石也道:「應該是,古往今來哪有這樣的先鋒?」

    然而見宋軍刀馬無備,不斷前行,前無哨騎,後無伏兵,在踏入包圍圈後耶律大石終於下定決心道:「動手吧!就算有詐,解決了這部人馬以後謹慎些便是了!」

    當下與蕭干各引精兵,忽然殺出,憂心忡忡的楊可世大駭,想要抵抗,腦中卻閃過了那條「殺一人一騎者軍法處置」的嚴令,不由得躊躇。他尚且如此,何況其他人?遼兵襲來之際,尚未接鋒宋軍陣勢已亂,甫一接刃,逃散者十有六七,一些老兵陣腳站得穩些,但拔刀時想起禁令,也延誤了先發制人的良機!結果耶律大石和蕭干只一衝便沖得楊可世部七零八碎,幾個老兵擁著楊可世倉惶逃命,來時不似前鋒,去時猶如鳥獸。

    蕭干馳近耶律大石問:「追?還是不追?」

    耶律大石沉吟片刻道:「宋軍情況有些異常,且驅逐著試試。據探子回報,種師道的帥旗在東路,他就讓我來對付!本部及大部族軍歸我,你引精兵千人及瘦軍、常勝軍衝擊西路。」

    兩人分派已定,便各引大軍趕得宋軍哭爹喊娘四處亂逃。耶律大石看出宋軍潰敗不是作偽,精神大振,部署著騎兵來回衝突截殺,不讓過界宋兵抱團。而西路辛興宗面對蕭干也是一觸即潰,全沒半分抵抗的餘地!

    在戰爭中,己方從前方敗退下來的潰兵有時候比敵人的精銳更加可怕!為何?因為敗兵逃來,殺又殺不得,亂又止不住,不但弓弩等長距離武器會因為潰兵而失去作用,更為致命的是本部兵馬會因見到前方兵敗而士氣大降,甚至產生「一起逃命」的連鎖反應!

    「打敗了!打敗了!」

    不知是誰喊著。

    「完了!完了!」

    不知是誰叫著。

    「媽媽呀……」

    不知是誰哭著!

    北邊的潰兵像潮水般湧了過來,這次北伐大軍中新兵和路上強拉入伍的民夫特別多,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半點軍事素養,甚至沒有半點戰場的常識!他們看見種字大旗,也不懂得列隊靠攏,只是慌慌張張地要躲在別人後邊,本能地逃命!

    種彥崇等人四處喝止,卻根本起不了作用!這些人還是逃、逃、逃!卻不知在戰場上沒有紀律才是最大的危險。

    種師道心中在哀歎,皺巴巴的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半點慌張——他甚至一句話也沒說,但這反而給了身邊部將一些希望。潰兵的形勢終於有止住的趨勢,而耶律大石隔河望見巍然不動的種字大旗也緩下了腳步,不敢就來冒犯。

    就在這時,雄州方面急報傳來,命種師道趕緊後撤回援。原來童貫聽說前鋒大敗,嚇得屁滾尿流,瞬間從極度的樂觀變成極度的膽怯,恨不得剩下的十萬大軍都圍在自己身邊保護才好。

    種師道見了將令又急又怒道:「逃兵之勢尚未止住,如何能回撤?當前形勢,只能進,不能退!」

    和銑驚道:「如今前方已敗,如何能進?」

    種師道喝道:「就是因為敗,所以得進!」

    和銑道:「但童太師催得這樣急,不會是契丹人繞到我們後面去了吧?」

    種師道道:「這不大可能!」

    和銑道:「但也未必不可能!聽說西路也已潰敗,若是……若是我們後路被斷,那便危險了!」

    種師道不聽!

    但不久催促回援的將領一道接一道傳來,一道比一道嚴厲,和銑又連番苦勸,種師道無法,只得傳令:整飭隊伍,緩緩後退。

    但種師道錯了!退兵是一門比進軍更難的學問,他如今麾下的這支隊伍,根本就不是能貫徹他命令的隊伍!這是一支雜牌軍,不是一支能夠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有序緩退的部隊。種師道也知道這支軍隊不行,但他還是沒想到這支部隊糜爛到這種程度!在這種形勢下兵丁們竟然連列隊後退也無法做到,甚至無法瞭解這道命令的真正含義,他們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啊,又要逃了!」

    種字大旗一動,白溝驛外圍的宋軍就像剛被注水捏成一團又旋即被抽乾了水份的沙子,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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