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夫人屋子裡笑語盈盈，抱了勤哥兒又啃又親的，又問他昨晚玩的可好等等，素顏只管著坐在一側喫茶，卻在黃夫人的話之後悄悄的豎起了耳朵，黃夫人問這話的意思可代表了她知道了昨晚的事？那麼，勤哥兒會怎麼說，黃夫人她……又會怎麼做？
心頭諸多思量著，便看到被黃夫人抱在懷裡的勤哥兒朝著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她稍稍怔了一下也朝著他鼓勵般笑了笑。
耳邊就聽到勤哥兒在黃夫人懷裡帶著幾分稚嫩的聲音響起來，「昨晚勤哥兒和母親猜燈迷，勤哥兒贏了哦，還有給祖母的燈，是勤哥兒的，祖母祖母，明年勤哥兒再去看燈，到時侯祖母也去，咱們一起看，好不好？」
「好好好，我們勤哥兒真乖。」
笑著摟了勤哥兒在他小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眸底深處一抹異樣掠過，黃夫人卻是連聲吩咐著，「去把勤哥兒給祖母送來的燈籠掛起來，對，就掛在門口，祖母要好好的看著，那可是我們勤哥兒送給祖母的呢。」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崔氏朱氏等人都道黃夫人有福氣云云。
洛氏等妯娌壓低了聲音偶爾交談幾句，直到門外有婆子來回事，眾人均起身告辭。
黃夫人卻留了勤哥兒在身邊，只道用過午飯送回去，又命顏嬤嬤親自拿了自己的首飾盒撿了串上好的香木瑪瑙佛珠手串親自戴到了素顏的腕子上，不待素顏推辭黃夫人已笑著拍了她的手極是慈祥的溫聲道，「你也別推，若是其他的我也不給你了，這卻是之前在佛恩寺請了高僧開過光的，最是能保佑人身體安康了，我也不求其他的，只管想著你趕緊把身子養好了，給我好好的添個孫子來抱就是正事了，餘下的事你自管放心，萬事有我，你卻是咱們府裡明媒正娶來的媳婦，這事是誰也越不過去的。」
黃夫人這是在安自己的心麼？
是因為昨晚的亭蘭，或是因為昨晚李逸塵收了紫兒？
素顏眉眼淺淡的笑著道了謝，略一斟酌只屈膝給黃夫人行了一禮，「夫人，你也知道媳婦的陪嫁裡是有幾個莊子和鋪子的，之前也就罷了，可現在媳婦想著即已嫁到了李府，總不能再讓鋪子或莊子上的管事依著楊府的規矩來辦，所以便想求夫人一個恩典，這兩天媳婦想派人出去看看，另外就是三舅舅馬上要成親，媳婦想這幾天找個時間去一趟。」說著素顏只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小聲的道，「畢竟媳婦因為前段時間的意外得了楊府和柳府的探望，媳婦是晚輩，現在媳婦好了，去親自走一趟卻是應該的……」
「倒是我疏忽了，」黃夫人笑的溫和，眼角眉梢散發著的是深深的自責，一臉歉意的看向素顏，「只想著你身子好了就是好事，卻疏忽了親家和柳將軍府那邊的擔心和禮數，都是我不好。」說了話她略一遲疑，只向著素顏驀的點頭逕自做了決定道，「這樣吧，一會我讓顏嬤嬤帶你去庫房裡挑些東西，明個我讓塵哥兒陪你走一趟。」
「世子爺煩忙，媳婦一人就好了。」
「那哪成，再忙探望長輩的時間也是有的。」
這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
素顏有些索然無味，忽然間不想再爭什麼了，她想派誰去就誰去吧。
反正她自然有辦法把人給支開的。
想到這裡只笑著點點頭，「那就依夫人所說，只是禮物的事就無需夫人了，媳婦自會張羅。」
「也好，有什麼需要就讓丫頭來找我。」
「是。」
素顏慢慢的退了出去，簾子晃了兩晃慢慢的靜了下來。
黃夫人半撐了肘靠在榻上面上終是浮出幾分倦意，顏嬤嬤躡手躡腳的走進來，低頭和黃夫人把外面婆子回的事講了，又說了自己的處理方法，黃夫人只輕輕的點點頭，「就依著你說的辦，這些個瑣事日後你能自個拿主意的就自個拿主意吧，我信你不是那張狂的人。」
「是，夫人。」
顏嬤嬤仍是一臉的平靜，不曾因為剛才黃夫人的話而有半點情緒波動。親自捧了茶給黃夫人呈上，又規矩的站在她一側輕輕的捏著肩，「夫人昨晚應該是沒睡好吧，這會應該沒什麼事，離著午飯也還有點時間，要不要再去床上躺躺？」
「不必了，我就在這裡靠靠就好了。」
「那老奴幫夫人捶腿。」
主僕兩人都再沒有出聲，黃夫人慢慢的閡上了眼，看著像是輕輕的睡了過去。
而保有熟悉她的身邊人如顏嬤嬤等人才清楚，這會怕是黃夫人腦子轉的最快的時侯了。
黃夫人確實是沒有睡著。
她心裡即有著擔憂又有幾分對自家兒子的惱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她這個兒子萬事什麼都好獨獨就是愛由著性子來，又自諭為重責任。
可責任到底是什麼，他怎麼就分不清楚呢。
原以為會是個有輕重的，而且他也確實沒讓自己失望過。
可為什麼卻不能把女人的事情處理好呢。
他現在要做的是好好的爭口氣，讓侯爺和皇上看到他的才能，有朝一日把侯爺的位子接過去才是啊，而不是和女人糾纏不休……可卻偏偏的愛學什麼那些風流才子的事，出入酒樓煙花也就罷了，哪個沒有年少輕狂時侯……收了身邊的丫頭也是小事，哪個男人不愛腥，可看這樣子怕是又要惹上那個瘋縣主……
不成，絕對不能在這種時侯讓塵哥兒和那個縣主有所牽扯。
想到朝中愈來愈緊張的局勢，黃夫人驀的坐了起來。
把身側的顏嬤嬤嚇了一跳，「夫人？」
「去讓人盯著點塵哥兒，看看這些天他都在做什麼。」
「……是。」
顏嬤嬤欲言又止，垂下眸子輕輕的轉身親自出去交待。
外屋子裡有極輕的動靜傳過來，黃夫人只細細聽了一句便靠在榻上緩緩閉上了眼。
耳邊聽的簾子輕晃，然後是小丫頭極低的聲，「世子爺，夫人昨晚沒怎麼睡好，這會才歇了，您要是沒什麼要緊的事就先回了，或是在外屋子裡等等，奴婢稍等再給您回報？」
「也沒什麼要緊事，即是母親才歇了你們就不必打擾她了，我下午再來就是。」
「奴婢恭送世子爺。」
屋子裡的氣氛再次寂靜了下來，黃夫人深吸了口氣緩緩的睜開了眼。
這個兒子是不是該再好好的磨練磨練？
次日一早用罷了早飯，素顏在丫頭的服侍下淨了手又換了身素卻帶著幾分俏皮的碎花裙衫，因為天上的日頭好，便不曾穿大毛的衣裳，只是把裡面穿的襖子選了件稍厚的便出了門，因為是昨個兒和黃夫人說好的，便不再去榮康園直接到了二門，馬車早早備好，素顏由著丫頭扶下油氈布的小車站到馬車前，才發現竟然不見李逸塵！
不可否認的，她自己內心是長出了一口氣。
因為她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李逸塵，更不想對著那張臉。
然而她是不想看到李逸塵的臉不假，可卻更不願意看到另外一個人的臉。
那就是紫兒。
不是妒嫉也不是覺得生氣什麼的，只是純粹的不想看到。
可偏偏的，她抬眼就看到不遠處裊裊婷婷如同風擺楊柳般走過來的紫兒。
「紫兒見過少夫人，給少夫人請安。」
風情萬種的屈膝福身，柔媚嬌嫩的聲音，比之往日恁添幾分女人嫵媚的風情。
果然不愧是個美人兒，難怪能讓李逸塵看在眼裡了。
素顏抿了抿唇無聲的曬然一笑，聲音雖平靜卻多的是疏離和漠然，「起來吧，我還有事，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吧。」有事趕緊說，沒事直接著，別攔我的路，素顏現在可是滿腔心思都在自己的籌劃上，至於眼前這侯府，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呵呵，誰愛要誰就要吧，她還沒放在眼上。
「紫兒奉了世子爺的命令來給少夫人傳話，世子爺早上身子不適，不能陪少夫人出府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好生服侍著世子爺吧，夫人那裡自然會記著你的好。」
「少夫人的吩咐紫兒一定遵從，世子爺也說了，讓紫兒服侍少夫人您出府。」
「我身邊有丫頭，不用你服侍，你自個回吧。」素顏說著話已是不再去看她一眼，直接拿了眼神瞟向身側的茴香，「派個嬤嬤去看看世子爺，然後和夫人說一聲，就說世子爺早上突然身子不舒服怕是要請個御醫，然後幫我和夫人告一聲罪，就說我定會早早回來服侍世子爺的，只是上午就得辛苦紫兒姑娘服侍了。」
馬車搖搖而去，直接被晾在地下的紫兒咬著唇眼底佈滿陰霾。
榮康園，黃夫人聽完婆子的回話眼皮不抬，「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婆子退下去，屋子裡幾個小丫頭都被顏嬤嬤打發了，眼角餘光瞅著黃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還不等她開口，黃夫人已經劈手把面前的天青色細瓷茶盅給慣在了地下摔個粉碎，一地的茶葉沫子和著碧綠的茶湯在地板上如小河般蜿蜒蔓流……
夫人可是好久不曾這般的生氣了。
這幾年來黃夫人愈發的喜怒不盈於色，整日裡只掛了笑盈盈的慈祥模樣。
今個卻摔了茶盅，卻是到事關世子爺和少夫人……
顏嬤嬤心底一悸，她趕緊捧了茶面帶小心的笑呈過去，「夫人您喝口茶，依著老奴看少夫人是個明理的，您看這不特特還派了人去看世子麼，又特特吩咐了紫兒，還說下午早點回來又是派人來向夫人您請罪，再說這又不是回門又不年不節的，少夫人自個回去也沒什麼……」
「你不必再說了，我心裡有數。」
聲音冷硬帶著怒意，黃夫人揮手打斷顏嬤嬤。
要說的話都嚥了回去，顏嬤嬤心底一頓，只是用了擔憂的眼神看向黃夫人。
好半響黃夫人才有些疲憊的揮揮手，「你出去吧，讓我自個清靜一會。」聲音裡是掩不住的乏怠，顏嬤嬤眼皮抬了抬瞬間垂下屈膝應個是字，只是滿面的擔憂去在轉身退到門簾的地方被黃夫人給喚住，「侯爺回府的話就說我找他有事，請他過來一趟。」
屋子四角炭火無聲間燃的更旺，黃夫人無力的靠在榻上拚命的揉著眉心。
聽說最近李逸森和北王戰輕寒走的極近。
他是想做什麼？
眼中冷意掠過，貴氣華麗的面上浮起幾分不屑，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在背後搞出那麼多的小動作，以為她真的不知道？
若不是她覺得時機不到又不想在侯府裡落個不能容人不能寬待庶子的名聲。
她早把李逸森一夥人給踢出去另過了。
要是他還不識時務一意孤行……
黃夫人如狼一樣狠冽的眼神冷冷的在屋子裡掃過，嘴角輕輕的勾起來無聲的笑笑。
她會讓他好好的知道知道什麼叫做血的教訓的。
這府裡所有的東西都只能是塵哥兒的，侯爺的爵位府裡的財產東西都是塵哥兒的。
她辛苦大半輩子為的是什麼圖的是什麼。
那個女人的兒子想來分她的家業，想奪她兒子的地位？
除非她死了。
不，她就是死了化成厲鬼都不會同意的。
幸好這個時侯屋子裡沒有人，不然估計都會被黃夫人那臉上的猙獰和恐怖給嚇到。
這哪裡是那個時刻帶著笑溫和高貴雍容華麗的貴婦夫人啊。
簡直就是一個惡狠狠的瘋婦人……
素顏先去了楊府，給楊老太太請了安，讓茴香呈上自己給老夫人帶來的補品等物，又陪著老太太說了會子話，祖孫兩人和和樂樂的氣氛極是融洽，只是素顏並不曾久坐，她的理由很充分，因為府裡世子爺身子不舒服，她得回去照應著。
這理由可是誰說破了天去也不能攔的，更何況素顏知道這府裡也沒人有這膽子攔。
果真真的，在陳夫人那裡坐了沒一會陳夫人便有意無意的提起世子爺的身子。
素顏從善如流的起身告辭。
面上是恰到其份表現出來的委屈和欲言又止的平靜。
陳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只裝模作樣的又挽留一番，只最後歎息般的拉著素顏的手送她出去，「本以為你是個好命的，想不到現在世子爺的身子卻又是這樣，哎……」說著話陳夫人彷彿回過神來般有些懊惱的搖著頭，「看我這嘴，世子爺身邊有御醫隨時守著，想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多謝夫人吉言，宮裡的皇后娘娘也是這樣說呢。」
「……」
皇后娘娘幾個字把陳夫人接下來要說的話給堵了個正著，她還能說什麼？
握著素顏的右手一滯，另一隻掩在袖中的左手卻是把掌心掐的生疼。
一個下賤的婢女生的女兒竟然可以見到皇后。
可以被留在宮裡用膳……
想想這些榮耀本該是她那可憐的女兒的，卻被這個女人給搶了過去。
眼底深沉一閃而過，她現在掐死眼前素顏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早知道……
慢慢的，在素顏一如往日溫婉的笑容裡陳夫人緩緩冷靜下來。
早知道了她也什麼都做不了。
那個世子爺三天兩頭的傳御醫，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雖然侯府福貴榮華，可若讓她把女兒送過去守寡她卻是萬萬不依的。
再說了，她現在不也給四丫頭找了個好人家嗎？
這樣一想時，陳夫人看著素顏的眼神已是變軟了幾分，而且她又想起了前段時間大年初一出宮路上的意外，好好的馬車人家黃夫人的怎麼沒壞沒驚馬，偏就是這個小賤人的馬驚了，這是什麼，看看看看，這就是她不過一個婢女肚子裡爬出來的，命裡注定就承受不住那份福氣，這上午頭裡才入了宮，晉見了皇后娘娘，轉而就遭了老天的懲……
心頭幾乎是有些快意的想笑，陳夫人拍著素顏的手更加的溫和了。
「快去看看你娘親吧，她可是早盼著你了，一會也好早點回去，世子爺身邊離不得你。」
「多謝夫人。」
雖不知道陳夫人心底所想，可剛剛陳夫人那眼底連翻的變幻素顏卻是都不曾漏看了去。
只是她懶得去計較罷了。
柳氏這裡卻是再輕鬆不過了，浩然不在家，只和柳氏母女兩人說了會子話，又把自己帶來的大把的補品搬下來，她是知道楊府的，雖然柳氏現在地位提高了不少，明面上已經是府裡第三的女主人了，可實際上怕是還和之前差不了多少，柳氏的性子注定就不是那種女強人的類型，在柳氏面前膩了一回，母女兩人又說了好生一番私房話，把頭輕輕的靠在柳氏的肩上，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去計較，只是慢慢的靠著柳氏，嗅著她身上屬於母親的溫暖，素顏覺得這樣的感覺真好。
柳氏或者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但她卻是在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來保護她和浩然兩人。
哪怕是曾經那在最為惡劣的環境下也不曾想過放棄她和楊浩然。
這樣的娘親已經是值得她去尊敬和愛戴了吧？
並不曾陪著柳氏用午飯，因為她還有事要去一趟柳府。
是那種非去不可的。
柳氏眼淚汪汪的送素顏到二門口，「你回府好好的照顧世子爺，能忍就忍忍，有什麼委屈和娘親來說……」看著站在風裡依依不捨望著她直到自己走的老遠還不曾轉身的柳氏，素顏的唇抿的愈發緊了，想起自己不久將來的某個決定或許會讓她傷心難過，甚至是在府裡再次受到排斥和擠兌，亦或者默默流淚到天明……
想著這些，素顏的心頭一陣的恍惚，同時，眼底也一抹痛楚湧現。
然而良久她卻只是默默的閉上了雙眼。
掩在袖中的手上長長的指甲滑破掌心，掐出幾道半彎的月芽般的血痕……
馬車靜靜的停在柳府，茴香有些擔憂的看著坐在車子裡一路上沉默不語臉色難看的主子幾次欲言又止，少夫人自打出了楊府臉色就難看了起來，是不捨得柳夫人了吧，少夫人的娘親真漂亮，好像水做的一樣呢，外面早有眼尖的小廝迎過來，「小的見過表姑娘，給表姑娘請安，夫人已經著了人吩咐過了，表姑娘直接進府就是了。」
「……」
素顏不曾聽聞般仍是皺了眉坐在那裡，似是若有所思，又似心不在焉。
外頭小廝豎了耳不曾聽到動靜，疑惑了會又畢恭畢敬的行了回禮。
茴香看著不是那回事，只得壓低了聲湊到素顏跟前道，「少夫人，少夫人，到柳府了。」
「哦，好，下車。」
茴香長舒了口氣，少夫人總算是回神了，剛剛一路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呢。
她爬下車，然後有婆子搬來錦凳，素顏由著茴香扶了下車。
便看到車前幾個行禮的小廝以及不遠處笑盈盈走過來的沈夫人身側的貼身劉嬤嬤。
深吸了口氣素顏已然換上了端莊溫婉的笑，「竟是勞嬤嬤辛苦一趟，是我的不是。」
劉嬤嬤是知道自家主子極看重這位表姑娘的，猴精似的她自是只有更加尊敬的份。
遠遠的便屈膝行禮請安。「姑娘可是折煞老奴，表姑娘裡面請。」
沈夫人親自把素顏迎進屋子裡，行了禮，兩人落坐，丫頭婆子上了茶退出去，沈夫人欣慰的看著素顏點點頭，「果然是身子大好了，你可不知道那會躺在床上暈暈沉沉的，當時你娘親可就給哭暈了過去，又看那一屋子裡外的御醫，連我都唬的手腳涼涼……好在你是個連老天都保佑的，我就想著，能嫁入侯府的人怎會沒福氣呢。」
素顏捧了手裡的茶盅卻又放下，朝著沈夫人垂眸一笑。
「舅媽以為嫁入侯府就是素顏的福氣麼？」
「可是出什麼事了，受什麼委屈了不成，你說出來舅媽給你作主。」
看著沈夫人臉上的關心和擔憂，素顏心底的委屈全翻騰著湧了出來。
差一點眼淚就掉出來。
被她籍著端茶輕啜的當用力的眨眼逼著強行的嚥了去。
揚頭仍是那一抹明媚的笑，「多謝舅媽，日後顏兒有了委屈定要舅媽作主。」
是覺得為難所以不想和自己說，還是不相信自己不願意說？
不管是哪一種沈夫人只是在心底輕歎了一聲，也沒什麼不舒服的。雖然兩家是嫡親的親戚，可自己這個舅媽終究是外人，比起舅舅是遠了那麼一層，又是最近才相見和相認，加之想想眼前這個外甥女在楊府以及侯府的諸多事，她對事對人多一份提防也是對的吧，咪了咪眼沈夫人只是笑著把面前的點心往素顏跟前推了推，「上次看你愛吃這個，這可是今個兒你表妹聽說你要來特特讓我留給你的呢，連我這個親媽還沒嘗過都要靠後了。」
「舅媽說笑了呢，表妹怎的不見，可是她哪裡不舒服麼？」
「那倒不是，你別擔心。」望著素顏臉上真摯的擔憂和掛念，沈夫人在心底暗自點頭，這個外甥女終究是性子好的，正如同自己的夫君所言，雖對人多了防備但對親人卻是極有情義的，
想起這些年自己小姑子性軟又有個幼弟拖著，母女母了三人在那府裡卻強撐這麼多年，都靠著眼前這個弱女的肩頭扛了大半，沈夫人是自心底真心的疼愛憐惜這個外甥女，看到她擔心趕緊解釋道，「是我大嫂著了人接她去府裡了，說是好久不見想看看了，我身子乏憊，就躲了個懶窩在家裡了。」
雖是這樣說可素顏哪裡不明白她是因為自己而沒有出的府？
抬頭看著沈夫人一臉的真誠，她只把這感激記在心頭，笑著又和沈夫人說著家長裡短。
又是盞茶功夫，便有小丫頭進來回話，午飯已經擺好了。
因為柳家三位將軍都是自小過慣了苦日子的，沈夫人也是將軍之女，飯食自然沒有一般府詆那般的精緻，只是簡單的六菜一湯，也沒有那些點心甜湯之類的講究，因為之前就知道柳大將軍是要用了午飯才回家的，丫頭便只扶著兩人落了坐，簡簡單單的可以說是甚至有些粗的飯菜，但席間素顏竟是吃的津津有味，在她看來這樣的飯菜才是吃的。
至於侯府以及宮裡的那些吃食，那不是叫人吃的，而是讓人看或是欣賞的。
飯罷丫頭撤了殘席，移至偏廳用茶。
沒多久便有丫頭來報，侯爺回府了，請表姑娘去前廳說話。
沈夫人知道素顏主要是來找自己的夫君和兩位小叔的，只是起身親自送她出屋，看著素顏笑著屈膝退下去，由丫頭扶了裊裊行去的嬌俏背影，想起早上自家大嫂派人來接女兒時說的那些話，沈夫人的眉頭不禁微微的皺了起來——
一句句都在她耳邊迴盪了大半天了，句句錐心字字刺骨生寒。
什麼侯府少夫人因為身子弱不能有孕，什麼世子爺有心另娶又怕傷了髮妻的心。什麼亭蘭縣主對世子爺一往情深，揚言今生非世子爺不嫁，寧為平妻，否則寧可出家當姑子去云云，這些話可是沒一句好聽的……
素顏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或者，要不要告訴她？
而前廳，素顏對著主位上面色平靜眼神深邃的柳大將軍盈盈下拜，「顏兒見過大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