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女兒,你母親在臨終之前作出最後兩個預言,一個預言了我的死期,一個預言了你的未來。
很遺憾這兩件事都不怎麼吉利,所以請原諒我帶著這兩個秘密下地獄。
如果我真的如同預言那樣於十年後的某一天死去,可能來不及對你說一句我一直想說的話。
小蝶,我的女兒,爸爸愛你。
看到這句話,淚水頓時模糊了小蝶的雙眼,她強忍著抽泣接著看下去,卻被一個驚人的真相深深震撼。
小蝶,你一直問我,為什麼對你母親如此冷淡。我不能回答,因為我愛你的母親,不想在她過世後說她壞話,現在無所謂了,我可以親自去向她道歉。
你母親不能預言當初那場毀了我們家庭的火災,因為那並不是意外。
很遺憾的告訴你,我的女兒,縱火者就是你母親本人。
真相說出來很殘酷,但她當時的確是要燒死你。
請別難過,我的女兒,你母親並非不愛你,否則她也不會寧願待在火場裡為你殉葬。
後來小敬無意中闖了進去,把你從火中救了出來,你母親當時追出來,不是為了逃生,而是試圖阻止小敬救你…
我沒有撒謊,這些事都是她後來親口對我說的,還說為了避免你將來變成惡魔,必須趁早斬草除根。
我不認為這是一個母親應該說的話,我不知道往後該怎麼跟她相處……也許,這就是我跟你母親感情日益冷淡的根源。
更讓我苦惱的是,沒有人比我更信任你的母親,哪怕全世界都說她瘋了,我仍然堅信她的預言,既然如此,我必須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相信妻子,拋棄女兒;抑或保護女兒,遠離發瘋的妻子。
對不起,小蝶,或許到死那天,我都不知道該作何選擇。
難道不可以同時擁有並且保護你們母女倆？
我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命運,為何對我們一家如此殘忍……
我很痛苦,我知道這種痛苦還會延續很多年,直到我離開人世的那一天。
如果這段時間是十年,我要慶幸自己的生命沒有漫長到難以忍受的地步。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這封信,我已經不在你的身邊,但是,請相信你的父親永遠愛你,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選擇相信莊小蝶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可愛的女孩,相信他的女兒,絕對不是什麼災星
此時此刻,請你一定要相信,冥冥中施加於你身上的厄運,已然被你的父親母親帶往黃泉,請忘記不愉快的童年,開始新的生活。
這就是我對你的期待,一個父親的期待。
祝你一生平安
致我最可愛的女兒
看過父親這封寫於十年前的遺書,小蝶不禁失聲痛哭。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母親是幸福的,父親至死愛著她們母女倆,可直到父親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沒有來得及當面對他說一聲……
「爸爸,我愛你。」
五月二十三日下午三點,雲從市恐暴慘案發生兩天後,太空港經過緊急搶修恢復通航。
碼頭上,在海盜襲擊中倖存下來的「鳳凰七劍」,簇擁著一位少女走向前往故鄉的飛船。
少女一身白衣,雙眸紅腫,神色憔悴,左臂上紮了一條黑紗。
回頭望一眼護送自己上船的尹劍,葉翩然咬破嘴唇才克制住撲到他懷裡放聲痛哭的衝動。
她想告訴他自己有多痛苦,多麼不想與他分離,然而想到肩頭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最終還是堅強起來,衝他揮揮手道了聲再見,快步衝上舷梯,唯恐被他看到自己的眼淚。
自打三天前爺爺在恐怖襲擊中遇難,她不知道偷偷哭過多少回,唯有想起兩個月後還能再見到尹劍,飽受創傷的心才會感到一絲慰藉。
碼頭上,尹劍目送葉翩然與鳳凰七劍上船,直到飛船。在他腳下,也有一隻行李箱。送走表姐,他提著行李箱走到另一處發射台前,返回藍星的飛船亦即將。
龍舞親自來到港口相送。這些天發生了太多意外,她要留下幫助父親善後,重建雲從市,便不再回星海學院參加畢業典禮,臨別前跟每一位自己曾經的學生握手,拍拍他們的肩膀,祝願大家都有一個好前程。
米蘭和方櫻也接受了她的祝福,還主動跟她擁抱了好一會兒,這是她們自打相識以來,第一次互相流露善意,促成和解的不只是災難中的同舟共濟,還有一個她們共同愛慕的男人。
尹劍落在最後,等同伴都上了船才單獨向龍舞打聽莊家的狀況。
「明天莊家出殯,按照莊毅的遺囑舉行葬禮,將他的骨灰與小蝶媽媽的骨灰合葬,希望這對苦命夫妻,能夠在九泉之下團聚……」
「我家老頭打算讓莊敬繼承白龍將軍一職,按理說白龍騎士一職應該有小蝶接任,可她現在還沒有從父親去世的打擊中恢復過來,需要一些時間整理自己的心情。」龍舞歎了口氣,臉上難掩憂色。
「臨來前我去探望過她,」尹劍接過她的話茬兒,「她的精神狀態很脆弱,知道我們要走,抱著我一直哭,餵她吃了一顆凝神丹才冷靜下來,我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學校,她考慮了很久,最後拒絕了,還說想多跟家人在一起,等處理好父親的後事再考慮將來的安排。」
bsp;龍舞點了下頭,「暫時留在家中修養也好,她必須依靠自己的意志振作起來,才能擺脫父親和母親不幸遭遇造成的陰影,尹劍……你相信命運嗎？」
「我不信,你知道我是上古修真者的傳人,在我們修真者看來,連生命都可以抵達永恆不滅的彼岸,又怎麼會有不可違抗的命運？所謂神通不敵天數,說到底還是神通不夠大,拿小蝶一家的遭遇來說,其實傷害他們的不是小蝶母親預言的厄運,也不是小蝶的夜族血統,而是一場**。如果我的修為更高一點,更早感應到她的危機,趕在艾斯麗下毒手之前加以阻止,也就沒有那些悲劇了。」尹劍感慨道。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力量不夠強,否則小蝶爸爸不會遭毒手,更不會眼睜睜看著艾斯麗女王謀殺翩然姐的親人束手無策。
龍舞聽了他這番話,臉色稍有好轉：「這些天我心裡亂糟糟的,總覺得很無力,很無奈,與破壞相比,想保護一些東西實在太難,現在聽你這麼一開導,我心裡好受多了,既然力量可以改變命運,那我就努力追求力量好了,回頭我就開始修煉五行道訣,抬頭看路的工作就交給你了,可別把我帶到溝裡去呀」
她這話等於暗示夫唱婦隨,尹劍忍俊不禁,伸手愛撫公主殿下光滑的臉頰：「放心,修行之路我走在你前面,老司機有經驗,不會害你誤入歧途的,多保重,快點回到我身邊。」
龍舞眼中難得流露出感傷依戀之色,柔聲道：「回去以後常給我打電話,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小蝶,幫她盡快振作起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多保重吧。」說完閉上鳳眸,微微揚起臉龐,臉頰泛起紅暈。
尹劍沒有辜負她的期待,緊抱著她的腰肢,低頭吻上她的朱唇。
良久,唇分。
尹劍幫她理順被風吹亂的劉海,轉身走上舷梯,驀然回首,揮手作別,卻在她臉上看到兩行晶瑩淚光。
艙門升起,阻斷眷戀不捨的視線。
飛船徐徐升空,終於遠離這顆帶給他太多歡笑與淚水、快樂與悲傷的星球。
（第十八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