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掛著大內牌照的磁浮車通過安檢崗哨,飛出皇城大門,沿著御道徐徐行駛。
司機是一位服役於「白龍騎士團」的禁衛軍官,不到三十歲就掛上少校軍銜,可謂年輕有為。
車後排座上,一位身穿機師制服容貌俊秀的青年,雙手交叉抱在腦後,倚著鬆軟的靠背,正在閉目養神。
少校透過後視鏡望了那青年一眼,放慢車速,畢恭畢敬問他：「尹少,請問接下來要去哪裡？」
尹劍如夢方醒,睜開眼睛微微一笑：「在路邊停車,我想下去散散步。」
年輕的少校愣了一下,扭頭望向窗外,街上滿目瘡痍,毀於火災的民房燃起黑煙,街頭幾乎看不到行人身影,偶有特警隊的機甲荷槍持劍匆匆經過,遠處時而傳來激烈的槍炮聲,喻示著軍警與恐怖分子的戰鬥仍未結束。
無論從哪方面看,這裡都不適合散步。
然而少校沒有囉嗦,馬上將磁浮車降落在街頭。他知道自己的乘客不是凡人,機戰大會新科冠軍,皇帝陛下青眼有加的少年天才。天才的頭腦大抵與常人不同,他沒有妄加揣測尹劍的用意,只是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服從他的一切要求。
尹劍下了車,沖少校揮揮手,打發他走人。隨即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沿著冷清的街道漫步。
今天發生了太多意外,突如其來的戰爭,毫無道理的殺戮,眼前仍在延續的悲劇,對他的思想造成了很大衝擊。特別是與徐海和龍行雲的兩次談話,透露出一些關係到藍星聯盟未來前景的暗示,令他憂心忡忡。兩位老人對他的殷切期許,又使他感受到肩頭沉甸甸的壓力,需要獨自冷靜一下,思索今後的計劃。
海盜呼嘯而至,呼嘯而去。
恐怖襲擊過後,雲從市全面戒嚴,軍警荷槍實彈在街頭巡邏,肅清蟲族餘孽,搜捕海盜殘黨,並將匪首的通緝畫像貼在街道兩側的佈告欄上,懸賞徵求市民提供線索。
尹劍一路走來,看到艾斯麗、蘭斯、三大公和六大英靈騎士的通緝令,不由搖頭苦笑,這些匪首早就逃離盤龍星,抓得到他們才怪。
不過,目前仍滯留在雲從市的海盜,也不全是炮灰,比如……
尹劍在一副通緝令前停下腳步,上面赫然畫著迪奧的肖像。
尹劍略一思索,暗忖：「迪奧在賽場上暴露了蘭斯傳人的身份,被警方當成阿瑟嘉德海盜同黨,遭到通緝也不意外。」
迪奧的手機早就打不通了,他從百寶囊裡取出傳音寶石,給可兒發了條信息,問她迪奧是否已經回到「塔羅號」
可兒很快便回信：「目前還沒有迪奧的消息,我和媽媽很擔心,大叔幫我們找找他好麼？」
尹劍回信安慰她別擔心,隨即發動戊土戌狗神通,搜索迪奧的下落。很快就找到他的靈波訊號,連忙追蹤過去。
迪奧坐在一棟廢棄民居的屋頂上,撕開鮮血淋漓的褲管,雙手摸索著找到骨折的部位,微微用力,卡嚓一聲將斷骨接駁起來,滿是血污的臉龐隨之劇烈抽搐了一下。
強忍著劇痛,他從懷裡摸出一枚雞蛋大的水晶石,慢慢挪動身子,探頭望向樓下。
一串6mm機炮子彈擊穿樓板貼著他的頭髮掠過,迫使他縮回頭去。剛才那匆匆一瞥,他看到至少有二十台帝國機甲包圍了這棟樓房,領頭的是朱瓊、袁野和劉星三位龍騎士。
如果他身體健康,或者「琥珀號」在身邊,這都不算個事兒,可惜他的左腿被流彈炸斷,「琥珀號」也被警方控制起來,山窮水盡之際,只能靠思念水晶借用格蘭戴爾的力量,發動神孽降臨逃離盤龍星。
正打算激活思念水晶,突然覺察到身後有些異樣,不由暗自一凜,匆匆回頭,卻見樓梯口站著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軟甲的蒙面人。
迪奧愣了一下,隨即低聲問：「尹劍？」
「怎麼猜到是我？」尹劍摘下面罩,衝他笑了笑。
「除了傳說中神出鬼沒的,又有誰能在警方重重包圍下溜上來。」
「或許我該問你怎麼知道我就是遊俠,不過還是算了吧,」尹劍走到迪奧跟前,摸摸左腿傷口,「忍著點」
撕開他草草包紮的繃帶,取出一粒回春丹捻碎撒在傷處,又重新包紮起來。
「有水嗎？」
「只有酒。」尹劍從百寶囊裡拿出一瓶最烈的仙人醉,拔出瓶塞遞給迪奧,「這玩意比水解渴,還能止痛。」
迪奧接過酒瓶灌了一大口,長出一口氣,臉色生動多了。
「為何不駕駛珀號,,直接開蟲洞逃避追捕。」尹劍見他孤身一人陷入重圍,不由有些納悶。
迪奧苦笑：「半決賽結束後我就被特警盯上了,海盜襲擊開始不久,警方便封鎖我租用的機庫,扣押了珀號,,大概是想守株待兔。」
尹劍無言以對。他知道迪奧是無辜的,沒有參與或者策劃這起恐怖襲擊,可他黑太子名聲在外,阿瑟嘉德海盜團也的確參與了襲擊雲從市的行動,誰會相信他是無辜的？不把他當成匪首之一嚴加通緝,反倒不正常。
「要不要先去把甘救出來？」
迪奧搖頭：「不用擔心,甘登記在阿爾卡娜名下,屬於星曜財團的資產,她會通過官方渠道討回來。」
「那就好,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去太空港,登上塔羅號,就安全了。」
「我這就送你去港口跟阿爾卡娜和可兒會和,她們母女倆一直在
在掛念你。」
尹劍攙扶迪奧站起來,反手一拍胸口太極圖,靈光連閃,隱身與五行遁術法陣全部開啟,瞬間傳送到警方包圍圈
十分鐘後,兩人有驚無險的穿越港口封鎖,來到「塔羅號」停泊的碼頭跟前。
阿爾卡娜和可兒正在焦急等候迪奧的消息,見尹劍送他回來,心頭一塊時候總算落了地。
阿爾卡娜馬上吩咐船長羅賓爵士盡快。上船的時候,迪奧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深深望著尹劍的眼睛。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當個自由自在的海盜。」
尹劍搖頭一笑：「那是你的道路,不是我的,快上路吧,咱們江湖再見」
「好吧,後會有期,」迪奧歎了口氣,「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宇宙才是你我的舞台。」
目送「塔羅號」飛離港口,尹劍有些悵惘。
雲從市慘案過後,聯盟軍方必將發起一輪聲勢浩大的反恐行動,否則聯盟政府既無法向死難的無辜民眾交代,亦將受到輿情批評。在這節骨眼上,自己恰巧軍校畢業,很可能被派往太空緝私艦隊參加反恐作戰,下次再遇見迪奧,恐怕就是兵戎相見的死敵了。
「或許迪奧也意識到彼此身份與立場即將發生改變,所以才在臨行前邀請我一起上船……」
正沉思時,手機鈴聲響起。
「蓉蓉姐？」
「尹劍,我在醫院,小蝶剛剛甦醒了,可她的精神狀態令人擔憂,你方不方便抽空過來一趟,我和莊敬有事跟你商量。」
「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尹劍放心不下小蝶,直接御劍飛到易蓉說得那家醫院,進去找到小蝶哥嫂。夫妻倆神色憔悴,顯然這一晝夜都沒有合過眼,回想小蝶父親的不幸,尹劍也有些鼻子發酸。
走進病房,他看到小蝶呆坐在床上,俏臉沒有一點血色,目光呆滯,精神恍惚,好像在夢遊。
「從醒過來就是這樣,醫生說這是精神創傷的後遺症,想要讓她恢復神志,藥物用處不大,心病還得心藥醫。」
尹劍沒做聲,逕自取出一枚六品凝神丹喂小蝶服下去。
過了一會兒,小蝶眼中恢復些許神采,怔怔地瞅了尹劍一會兒,終於認出他來,緊緊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
尹劍撫摸她的秀髮,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慄,內心中壓抑了太多悲痛,若不發洩出來,必將留下心理陰影,便柔聲勸道：「我知道你很難過,別憋在心裡,哭出來就好了。」
小蝶卻不吭聲,緊咬下唇,以至於咬破嘴唇,血流不止。
「得想個辦法讓她發洩出來。」易蓉說著,扯扯丈夫衣袖。
莊敬猶豫了一下,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尹劍,哽咽道：「這是家父十年前就準備好的遺書,是寫給小蝶的,我不知道該不該給她看,如果刺激過度,恐怕她的病情會進一步惡化。」
尹劍接過信翻了翻,不由變了臉色。沉吟良久,對莊敬道：「我覺得應該給她看,不管怎樣,這是他父親的願望
莊敬沉重的點了下頭,把信紙放在小蝶面前。
尹劍捏捏少女冰冷的柔荑,希望能夠傳遞給她更多勇氣。
小蝶感激地瞅了他一眼,顫抖的手指拿起信紙,第一行字映入眼簾,她便禁不住愣住了。
這封遺書的撰寫日期,竟然是十年前的今天
她不明白父親怎麼可能在十年前就預料到死期,提前準備好一份遺書,這太荒唐了……
帶著困惑繼續看下去,小蝶眼中充滿淚水。她很快就明白,父親預留下這封遺書,並非因為他能預見未來,真正能夠預見未來的,是她十年前過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