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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二章 文 / 殘影斷魂劫

    陸黔神色不悅,但不便公然反駁皇上,連忍了幾次,壓下火氣,繼續與眾人談笑風生。稍後順治盡興而歸,連帶著眾人也紛紛散去不表。原本熱熱鬧鬧的場上如今只剩了李亦傑與玄霜二人。李亦傑默然不語,緩緩走到木樁前蹲下,手掌輕輕撫摸頂端斷口。但感極是光滑平整,連一絲騰起的木屑也無。再撿起地上堆放的幾塊圓木片,並在一處觀察,面色始終凝重異常。背影猶如散發著無處不在的寒氣,玄霜看得憋悶,蹦蹦跳跳的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幹嘛這麼愁眉苦臉啊?見不到你的南宮師妹,心裡不痛快了?別擔心,我皇阿瑪既然答應過了,就絕不會食言,你用不著擔心,會娶不到新娘子。」

    李亦傑冷著臉轉過頭,拔起一根木樁,直舉到玄霜面前,冷冷的道:「就是這根木樁,你再給我劈一次。」玄霜翻個白眼,道:「幹什麼啊?找不到新娘子,拿我撒氣……」李亦傑怒道:「快一點!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你不是挺厲害麼?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都能大展身手,現在叫你當了我的面再劈一次,怎麼又不成了?」

    玄霜抬了抬眼皮,見李亦傑臉色森寒,全無半分笑意,何況他本就不是愛開玩笑之人,噘了噘嘴,道:「剛才不是都劈過啦?是你滿腦子想著我未來的師娘,這才分心未見,怎怪得了我?」一邊悶悶不樂的取出長劍,李亦傑喝道:「這是什麼態度?師父就是這樣教你的?倘若禦敵時始終是這種狀態,不用動手,對方早能將你大卸八塊!這些天難得專心了些,現在又犯老毛病不是?」玄霜哼了一聲,心道:「他罵我也罷了,你憑什麼罵得起勁?自己的武功也不見得有多高哇?好,你說我怠惰,我就偏要一展身手,給你瞧瞧,我還是很厲害的!」做了個深呼吸,右腳向後滑開半步,身子略微側轉,運足力道,猛地一刀砍出。剛好從木樁正中劈為兩截。他有意顯擺,覺著這還不算數,手腕疾翻,長劍圈轉有如電閃,唰唰唰唰連削,上下兼顧,將兩截木樁都削成了薄如蟬翼的圓片。隨後左面一撥,右邊一掃,將圓片列為兩摞,齊整碼放。雙指在劍鋒下端一彈,笑道:「你瞧怎樣?我沒耽誤練功罷?」

    李亦傑僵硬的一笑,道:「這樣的練功方式,我好像從沒教過你。看你運用倒是嫻熟自如。怎麼,是悟性過人?」

    玄霜假作謙恭,拱了拱手笑道:「徒兒不敢狂言,也不敢妄自居功,這都是師父教導有方……」

    李亦傑突然變了臉色,大喝一聲:「給我住口!跪下!」玄霜近來聽慣了命令,別人越是疾言厲色,他反而心懷膽怯,不得不聽從。下意識的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李亦傑喝斥不斷,道:「還說什麼師父?以後,也不必再委屈你了。換我來叫你師父,如何?」

    玄霜乾笑道:「這個——可不敢當。徒兒有自知之明,師徒之禮,不可廢。」他的性格是屬苦中求樂。不論對方氣到何等境地,他總是假扮嬉皮笑臉,再加幾句俏皮話。這倒比相互大罵管用許多。對方要麼是給他哄消了氣,要麼是給他氣得無力再罵,最終總能兵不血刃的平息一場紛爭。李亦傑卻偏生軟硬不吃,怒氣未有絲毫減退,道:「能將這木片削得大小相等,厚薄均勻,首先需有相當深厚的內功根基才可成事。況且方才出劍時,殺氣逼人,那不是劈木頭,簡直是要將你的大仇人碎屍萬段。師父記著曾教過你,學武是為自保,亦或為渡劫救世,而不是為了殺人害人。出劍時該當懷有慈悲之心,你若確然謹記教誨,剛才又何來的殺氣?」

    玄霜乾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困難,都是糊弄人玩玩兒的。不過說什麼殺氣,儘是些虛詞,誰又真能感應得出?」李亦傑冷笑道:「是麼?你這一手絕活,只怕連師父也做不到,不知你是從何處學來?還是自行頓悟的不成?」玄霜道:「或許我天資超常,也是有的。哎,師父,你不要自卑。若是想學,改日有空,我教你便是了……」

    李亦傑怒道:「還在避重就輕!我看你仍是沒有半點意識!」玄霜還待爭辯,李亦傑忽然一把扯起他手腕,兩指搭住脈門,半晌冷冷道:「瞧你現在的內功造詣,很不錯麼?」

    玄霜道:「客氣,客氣,徒兒及不上你……」李亦傑道:「我從未教過你內功,你到底是跟誰學的?老實說!」玄霜本就不耐應付,此時更是氣急敗壞,道:「怎麼,不教我內功,倒很得意了是麼?」華山功夫雖是向來以練氣為主,招式為輔,而李亦傑教導玄霜時,卻有意逆轉,只因他一早就覺這孩子本性裡帶了幾分邪氣,擔心未能正確疏導之前,會使他練功走火入魔,是以向來只教些粗淺招式,但『打基礎、扎根基』仍是不容輕忽,畢竟教人習武意義重大,也不願讓沈世韻將他看作了心眼狹小之人。門面上的道理他曾給玄霜說過多次,而玄霜正值年少氣盛,將內功看得最為神奇,只當李亦傑有意找他的麻煩,兩人隔閡漸生,矛盾也是與日俱增。

    玄霜等了半天,不見李亦傑回答,冷哼一聲,從懷裡取出本冊子,道:「是你和陸大人刻了木片,又專程送來給我,不就是叫我去挖出秘笈,照著學麼?」李亦傑對那冊子簡直再熟悉也沒有,劈手奪過,大致翻了一遍,更加肯定心中猜想,皺眉道:「這是你在林子裡第七列、第七棵樹下挖出來的?」玄霜攤了攤手,示意「廢話!否則還是從舊書攤上偷來的?」

    李亦傑指尖在秘笈封皮上刻出道道劃痕,咬牙道:「我從來不知,陸黔埋的竟會是這一本?虧得他還跟我說,要埋些古代聖賢之書,假如實在難以感化你,再埋幾本兵書,好讓戰力傷亡盡量少些,到時新君登基,大清折損也可降至最低。可恨我竟信了他的鬼話?瞧我不找他算賬去!」

    玄霜一見這渾水之下,大有漏洞可鑽,笑道:「要怪,就只能怪你們協調不清,自己人瞎起內訌,與我何干?反正,我可是嚴格遵照二位的囑咐行事。這樣看來,命令傳達中往往走樣,終究不可盡信。下次是否能容我自行判斷?」

    李亦傑極力壓制火氣,將秘笈揣進懷裡,以最大耐心道:「聽我說,若是如此,那不是你的錯,師父也不怪你。我早該料到陸黔野心不息,一定沒安著好意。那些內功,你練過的也就罷了,我總不能強逼你自廢武功。但從此以後,再不要去想,也不可稍加運用,逐漸淡忘了就是,首要的練武,還得盡快回到正道上來。這本秘笈,暫時由我保管。」

    玄霜斜睨著李亦傑,滿懷不屑,道:「你不是總說,我學武不夠專心麼?等我有意自學成才,你仍是不滿。哼,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順眼,誰叫我是你最愛的女人跟別人生的兒子?可難道是我願意?我也巴不得另投一胎啊,不如成全了你們……」李亦傑聽他越說越不成話,「啪」的一聲重重抽了他一耳光,喝道:「放肆!」打完後望著自己發紅的掌心,似乎也是呆愣難以置信。

    玄霜的臉被打得偏到一邊,頓時浮起大片紅腫,這一掌同時打落了幾滴眼淚。李亦傑心生憐憫,還想上前安慰幾句。豈料剛抬起手,就被玄霜憤恨拍開,極其緩慢的撫上腫得發燙的臉頰,怒道:「好啊!你敢打我?我……我跟皇阿瑪說去!你不是為我私自練功,是為了那個女人,同他爭風吃醋!真是不值!我竟然為了那種女人,在這裡挨你的打?我也不知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

    李亦傑一生之中,最不能忍受有人侮辱沈世韻,即使對方是她的親生兒子也不例外。本已被愧疚澆滅的怒火又重新燃了起來,喝道:「你胡說什麼?禮儀倫常,孝道乃為人根本!這豈是為人子所應說的話?從小,你也算讀遍了聖賢書,如今連這一點禽獸尚通的道理也不明白?你學得再多,又有何用?對你娘而言,她將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難免要求嚴格,就算你心懷不忿,也不該講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來詆毀她!她要是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難過,你這個唯一的兒子,怎能忍心?你就沒有一丁點的孝順之念?」

    玄霜振振有詞,道:「忠不仁之主,是為愚忠!孝不賢之親,是為愚孝!她的希望是將我培養成一個唯命是從的傀儡皇帝,線頭的一端,則是握在她手裡的。如此心願,不寄托也罷!我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別人對我要求嚴格,如是為我好,就算我當時口中咒罵,事後在心裡,卻必定還是感激的。師父,我叫你一聲師父,你枉為人師,只知對我處處苛求,卻根本一點兒也不瞭解我!我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只不過麼,她為了祭影教的陳年血仇,屢次出賣色相、借刀殺人,我覺得噁心透了。為人妻,她不能恪守本分;為人友,她不能虛懷若谷;為人母,她開的統統都是壞先例!子女初到世間,言行舉止從何而來?那自然是同母親學。所以你現在罵我卑鄙惡毒也好,自私偏狹也好,一律好比是在罵她!古人尚且講究:大義滅親……」

    李亦傑喝道:「住口!」指著場中一塊太陽最大的空地,喝道:「站到那兒去!繼續練你的馬步。途中好好想想,母親十月懷胎,對你的生養之恩,你是不是就該這樣回報?如果想通了,就給我認個錯。我若能覺得你態度誠懇,便放了你。否則,就一直紮下去。我倒不信,竟會治不了你?」他聽得玄霜對沈世韻百般辱罵,再也按耐不住,這等刑罰還是他從未加在任何人身上的,此舉幾乎已成了真正的嚴懲。玄霜叫道:「給你認錯,我頭一低腰一彎,口是心非的說上幾句,也就是了。但對那個女人,連口頭上的妥協,我也不願給她。我是絕不會認錯的,就算今天叫我活活累死在這兒,我也不說!不願做的事,誰都不能勉強我做,這是我一貫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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