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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四章 (33) 文 / 殘影斷魂劫

    孟安英緊閉雙唇,李亦傑喂去的藥全順著嘴角淌了下來。李亦傑急得舉起衣袖便去給他拭抹。孟安英將頭別到一邊,避開他示好,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離我遠點,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子。哈,你是武林盟主,全天下英雄都得受你統領,論起職位來,我也是你的下屬,要你這麼服侍我,我可生受不起。」

    李亦傑慌道:「師父,您這是說哪裡話?孝敬您,服侍您,都是弟子應該做的。您千萬別再說什麼上司下屬一類的話,折殺弟子了!即使弟子有錯,也求您給我一個悔過的機會!」孟安英冷哼道:「你沒錯!你有什麼錯?」

    李亦傑道:「弟子錯在不應與魔教中人來往,觸犯門規中『不得結交奸邪』一戒。弟子……更不該……為了一己私心,歸降朝廷,讓天下英雄因此而群龍無。」

    孟安英低歎一聲,冷冷道:「你喜歡做奴才不打緊,可先該擺正了你自己的身份,你貴為武林盟主,卻在眾人一志抗清之時,先帶頭去給滿洲皇帝提鞋跟,這種舉動,讓天下英雄的臉往哪裡擺?更助長了韃虜士氣,到時他人人瞧不起咱們!」

    李亦傑挨了師父一番訓斥,淚水長流,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將湯碗高高舉起,道:「師父,弟子誠然知錯!只要您肯原諒弟子,先喝了這藥,弟子願意讓出盟主之位,此後……終身在華山面壁思過。」最後一句話是咬著牙說出,想到是再也不能見沈世韻的面,心中一片翻江倒海的劇痛。

    孟安英臉色卻仍無緩和,道:「你以為只須你退位,一切禍患就得以圓滿解決了?亦傑,你也未免把事情都想得太簡單了!覆水難收,是你惹出來的爛攤子,卻讓別人幫你料理?你仍是他們的盟主,卻不再是華山的弟子,孟某人今日……就與你了斷了這師徒之情!我只當多年心血,是白養了你,白疼了你……華山廟小,供不起你這尊大菩薩。」

    李亦傑聽得心如刀絞,伏地連連磕頭,道:「若不能使師父消氣,弟子就長跪不起!」想到當年在論劍林,孟安英得知他與魔教少主交情甚好,也是大雷霆,聲稱要將他逐出師門,後來卻是因那本秘笈,才終使師父回轉了心意,但這件事也像塊陰雲壓在胸口,又道:「您怎樣罰我,弟子都甘願領受。可就是萬萬別不認我這個徒兒!」孟安英道:「孟某還怎配做你師父?你已不是我的弟子,我又更有何資格懲罰你?」

    李亦傑看看湯碗,又看看孟安英,雙拳狠狠收緊,真恨不得在這床板上一頭撞死,以示誠意。正彷徨無措,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女子低呼:「師父!」李亦傑聽這聲音好熟,不敢相信能與她在此時重逢,緩慢回頭,果然看到南宮雪單薄的身影怯生生的站在門口。方欲上前相認,見她身邊那人卻是暗夜殞,看來是同行上山,一句「雪兒」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裡,竟而喚不出來。

    沙齊沒他那許多彆扭,一見到南宮雪,喜叫:「南宮師姐回來啦!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

    他叫聲剛歇,滿屋子的人立刻齊刷刷的轉眼望去。有些人是聽過青天寨主6黔宣稱,華山派南宮雪是他的老婆。古時女子名節極為重要,連閨名也不該輕易給外人說,而今竟能傳出這類不三不四的污穢之言,料想是無風不起浪,都想看看這個不顧廉恥的女子是怎樣一副相貌。還有些人根本不識得南宮雪,純屬看個熱鬧。

    南宮雪瞬間被這許多或**,或好奇,或鄙夷的眼光盯著,卻沒顯出一點不自在,只輕輕一福身點頭,雙眶含淚,欲盈欲墜,正是我見猶憐的嬌柔,有些本來懷著憤慨的,看了這一眼後,氣也消去大半。南宮雪目光始終沒離開過李亦傑身影,似乎別人的注視都與己無關,見他回頭時,分明是望了自己一眼,沒等眼神交匯,卻匆忙轉開,淚痕未乾的臉上露出幾分慍怒。南宮雪心裡一痛,只能先將兒女情長壓下,又叫了聲:「師父!」便向孟安英床頭奔去。

    人群中忽聽有人怒喝:「南宮雪,你這叛徒,怎還有臉回來?」「唰」「唰」幾聲刀劍出鞘,圍成個弧形,攔在孟安英床前,怒目瞪視南宮雪。這都是華山派的剩餘弟子,他們在沙齊勸說下,對南宮雪已經逐漸信任,但多日沒個怨恨對象,今日又趕上師父火,這口氣不找個人出出,實在是嚥不下。因此剛巧撞上門來的南宮雪就成了最佳的替罪羊。

    南宮雪被阻住腳步,看到明晃晃的刀光在眼前一閃,她還記得曾經也這麼跟師兄弟們舉劍相向,但那都是初學劍術時與搭檔切磋武藝,哪像此時對方眼裡都閃現著狠光,真似恨不得將她一刀砍死的凶殘。最親近者一旦成了最敵視自己之人,這份傷痛怎能詳述。南宮雪還不知山上傳言,看到華山弟子人數少了許多,猜到餘人必是都給魔教害死了,一陣難過,忍住喉頭湧動的哽咽,道:「師兄,你們怎麼了?為何罵我叛徒?」

    一名長相凶狠的弟子冷哼道:「自己做過的事,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少再裝蒜!要不是你這叛徒勾結外敵,攻打華山,師父怎會傷重至此?」南宮雪失口就要辯駁,但想眾人都在氣頭上,情緒太過激動,反而要給他們抓住把柄不放,極力平心靜氣,道:「三師哥,俗話說得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大家同門多年,你們對我的為人,難道還會不清楚?」那三師哥沉吟片刻,道:「或許你以前不錯,現在如何,誰又能擔保?說不定你惱恨師父罰你面壁終身,這些年在孤崖上也不定心,反而培養出了戾氣,夥同魔教妖人,害了師父!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說的卻是壞人轉好難,好人要想學壞,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南宮雪身子微微一顫,淒然道:「我從小沒了爹娘,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就如同我的親生爹爹一般。我又怎能犯下這種欺師滅祖,十惡不赦的大罪?我南宮雪再如何忘恩負義,也不會一至於斯。試問,我孤身待在崖頂,如何與魔教妖人傳訊聯絡?如果我真的是使計脫身,那麼現在早就遍訪名山大川,逍遙快活去啦,還回來幹麼?」那三師哥轉了轉頭,不知如何作答。旁邊一個尖臉弟子道:「誰知道你打的是什麼歪主意?武林正值風雨飄搖,沒你容身之處,就又趕回華山派求庇佑來啦!」

    南宮雪氣得幾乎要暈了過去,和自己從小長大的眾位師兄,歷來感情甚好,沒想一朝翻臉不認人,卻是這等無情。沙齊固是信任她,但也不敢一人出頭,反抗眾怒,只向她投射些求懇的眼神。南宮雪目光轉向別處,凝注一瞬,將淚水忍了下去,才轉回頭與眾人對視,淡淡道:「豈不聞『疑人盜斧』的典故,各位師兄對小妹心中既有成見,此事硬說是說不明白了。只盼時間能為我作證。我現在來,是想看看師父傷勢,能否請你們讓開了。」那三師哥向前跨出一大步,單刀一封,喝道:「怎麼,你魔教的同夥沒能害死師父,你還要來補一刀麼?」

    南宮雪有口難辯,最苦澀的還是李亦傑始終沒為自己說一句公道話。這時孟安英渾濁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老三,你們都讓開罷,讓雪兒過來!」那三師哥急道:「師父,南宮師妹已經壞了良心,讓她接近,只怕會對您不利!」孟安英道:「無妨,此間房中各派英雄雲集,就算她真能傷我,也不可能安然脫逃。雪兒不會這麼笨,你們放心好了。」那三師哥有些不情願的應了句「是」,又瞪南宮雪一眼,眼神在說「要是敢再傷害師父一根寒毛,一定讓你好看!」

    南宮雪全沒心思理會眾人,幾步奔到孟安英床邊,半跪下身,見師父眼神空洞渙散,幾絡頭搭在臉上,卻也沒說拂去。面容極其憔悴,此時只像個一碰就散的枯架子。南宮雪捧起師父的一隻骨節橫突的大手,輕輕貼在臉頰上,淚水流了滿臉,低聲喚道:「師父……師父……」前時對孟安英的所有懷疑、不滿,在此通通都成了過眼雲煙,只能看到孟安英奄奄一息的慘狀,悲痛難抑。

    孟安英低喚道:「雪兒啊……」南宮雪忙將孟安英的手握的更緊,道:「師父,弟子在這裡,你看到我了麼?」孟安英歎道:「哎,你長大啦……」語氣不似先前對李亦傑說話時的嚴厲,反是展現出了些慈父的溫和。南宮雪受寵若驚,更是感動得熱淚盈眶,恨不能立即撲倒在地,親吻師父的腳,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求得寬恕。

    孟安英續道:「見多了世面啦……」南宮雪含淚點了點頭,孟安英又自嘲似的道:「師父說的話,也都可以不聽啦!」南宮雪只想著「千對萬對,都是師父對」,因此對他的話一律點頭,聽到這句才醒覺有異,急道:「弟子……沒有不聽您的話!難道您心中,仍聽信了眾位師哥的傳言,因而存有疑我之意麼?」

    孟安英苦笑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是真是假,為師不想跟你爭辯,但願有一天,一切都能水落石出。雪兒,我真沒想到,在我的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一面。你既然已經走了,為何還要再回來?是來驗收成果的罷?瞧瞧我這個老廢物,傷勢之重,可還合你心意?」

    南宮雪全身僵冷,當即指天誓道:「師父如此說,弟子萬死難贖。我當然希望師父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從前在崖頂,弟子始終嚴守清規戒律,最後……最後卻是被人擄走的。可弟子一得知華山派有難,不顧路途遙遠,當即轉回來見師父,從沒存著過一點壞心,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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