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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章 (17) 文 / 殘影斷魂劫

    她的度比不上抬轎子的侍衛,直待趕到吟雪宮,看到福臨給沈世韻換過一身乾衣服,將她放上內室臥床,地上跪了一排太醫,依照順序輪流替她搭脈。每位太醫剛抬起手,接著都搖搖頭,長歎一聲,讓到一旁。貞瑩倒不忙進,站在門口瞧著,滿心不屑:「沈世韻太會做戲,沾點水也會暈倒,那另有人住在海邊,整日游水,都不見異常啊。她本來沒病,神仙也講不出症狀,你們不願顯得醫術不精,又不敢編謊話欺騙皇上,這就都說不出話來了。」再思索了陣,心念一動:「陰謀!又是陰謀!皇上怎會突然到御花園?值得他煩心之事有那許多,我才不信他有閒情逸致來閒逛看風景。定然是沈世韻一早安排好的,在我們離開多久之後,就遣人通報皇上,才能將時刻算得那般精準,好教皇上只看到對她有利的,忽略有害的。帶她去御花園,我尚且是臨時亂走,胡亂撞進去的,她竟能事先猜得分毫不差,只怕是用了某種巫術……」這樣一想,真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實是恐怖至極。

    內室眾太醫人人自危,大氣尚不敢喘上一口,房中安靜得鋼針落地之聲也清晰可聞。又一名太醫搭完了脈,抬起手指,照慣例搖了搖頭。福臨怒道:「診脈的結果究竟怎樣?沒人會說話不成?一個個只會搖頭歎氣,你們與滿街流竄的庸醫有何不同?」那名太醫一口氣歎到半途,給福臨一嚇,硬生生吞了回去,憋得面皮稍顯紫漲。其餘太醫看到這副情景,沒一個不想笑,但在氣氛壓迫下,面上的肌肉卻不敢牽動半分。

    福臨等過片刻,喝道:「朕問你們話,都變成啞巴了?」這時一名太醫排眾而出,朗聲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福臨聽得沒頭沒腦,只當太醫胡拍馬屁,怒道:「朕的愛妃昏迷不醒,何喜之有?」那太醫道:「皇上可知娘娘為何昏迷?」福臨怒道:「廢話,朕若是知道,還要你們這幫庸醫幹什麼?」那太醫不敢再賣關子,道:「是,是,那只因娘娘有喜了。」福臨自驚轉喜,竟有些無所適從,連聲追問道:「此話當真?你……你能肯定麼?」那太醫應道:「若非十拿九穩,斷然不敢蒙騙皇上。臣曾為宮中眾多嬪妃診脈,對其中道理是極熟悉的。娘娘脈象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必是喜脈無疑。宮中又將再添一位龍嗣,怎不值得賀喜?」福臨對醫理雖不甚明瞭,聽他說得信誓旦旦,也去了懷疑。歡喜得坐立不定,在房中來來回回的走動,只想大擺宴席來慶賀一番。說也奇怪,以往聽聞其餘妃子有孕,均未如此刻般欣喜,自語道:「既有這等喜事,怎地韻兒從未向朕提起?」那太醫微笑道:「或是韻妃娘娘自己也不知道,初次懷孕,總是缺少經驗,不過……」

    貞瑩心下大怒,衝進房內,直趕到床前,叫道:「你說謊,你說謊,你是怕皇上治罪才這般胡扯。一般的編個毛病,說什麼不好,偏說懷孕?你就不能說她患了天花?」天花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病,她如此說,自是想要福臨遠遠避開沈世韻。福臨臉色陰沉的道:「誰准你進來了?你最好先去燒高香、拜活佛,祈禱韻妃跟孩子沒事,否則朕第一個不饒你!」貞瑩叫道:「皇上,您千萬別上當,沈世韻不過是假裝暈倒。她先拿話激得我惱羞成怒,好讓我背負惡名,然後故意落進水裡……」福臨冷笑道:「既是如此,怎不見你故意落水?」不再理會她,又向太醫問道:「你剛才說『不過』,不過怎樣?」

    那太醫道:「不過,從脈象觀來,韻妃娘娘天生體質較弱,身子骨虛,這一次落水震動劇烈,既受驚過度,又不免壓迫心臟。如不妥善調理進補,只怕……只怕還會危及腹中胎兒的健康。」貞瑩插話道:「那好得很啊,總之是要活氣養血,儘管去找些當歸、獨活、半夏、白蘞、草烏、益母草(她不是絞盡腦汁也想當母親麼?)、銘籐、人參,反正什麼滋補就找什麼,熬成一碗『十全大補湯』給她喝……」那太醫連連搖頭,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俗話說得好,是藥三分毒,補藥也不可亂服,《本經·序例》中有言:配藥『勿用相惡、相反者』,而『相反為害,甚於相惡性』,嚴重者危及生命,那『半夏、白蘞』便同屬『十八反』,絕不可同時服用。至於草烏、銘籐,易導致腎臟損害。對於有身孕的女子,忌諱可就更多了,凡『大寒、大熱、峻瀉滑利、破血祛瘀』的藥物,均不可亂服。」福臨道:「你說得很好,但朕一下也記不得那許多,這樣罷,你將服食有益的藥名悉數寫下,列出一張單子,朕差人依樣去抓藥。」貞瑩道:「讓臣妾去抓。」立時幾道滿是懷疑的目光紛紛射來,尷尬得閉了嘴不敢再說。

    滿屋太醫聚集到一處交頭接耳,少頃,商議既定,乃提筆開了方子,交給福臨後,一路行禮告退。福臨握住沈世韻一隻手,直笑得合不攏嘴,不住道:「韻兒,咱們有孩子了,等他一出世,朕就晉你為貴妃,將來再立他太子之位。朕對你的承諾,一件都不會忘記。」貞瑩又忍不住道:「這女人絕不可能當國母。皇上,您並未看到整個經過,不可輕下論斷,是她親口對我說,她並不愛您,只是想利用您給她的家人報仇,因為您是皇帝,才跟你在一起……」福臨皺眉道:「你怎地還沒走?就算屬實又如何?是朕自願幫她報仇,她也不算利用我。說到身份問題,誰不是一樣?如果朕不是皇帝,嬪妃中留不住十之二三,你要是不在乎,怎非要嫁進宮來,卻不去尋個平民百姓托付終身?」貞瑩一忍再忍,道:「好,此事您不計較,但還有一件……還有一件……她並不是單當貴妃就能滿足,她還想……還想……」關於沈世韻的「恢宏大計」,說來太過大逆不道,竟連依樣轉述也是不敢,囁嚅半天依舊未能開口,苦笑道:「她做得,我卻說不得。」福臨根本沒在意她說話,自顧著心想:「當初是我迷戀韻兒美貌,提出納她為妃,即便她心裡並不愛我,也在情理之中,只須她行動順服,本不用管那許多。時日一久,她為朕誠心所打動,或許也就動起了真感情來。」貞瑩將嘴湊到福臨耳邊,低聲道:「臣妾已想通了,她這一招,該叫作『苦肉計』,正是借此博取皇上憐憫。我說的您不相信,咱們做個試驗可好?請您先在房中找個地方躲起來,待臣妾套出她的話,無論您如何看待,我都是一定要揭露出她真面目給您看的。」福臨不耐道:「朕沒時間陪你裝神弄鬼,你再不給朕閉嘴,定要令人轟出去才滿意?」貞瑩無計可施,唯有走到福臨視線之外,倚牆歎息。

    僵持不知多久,一名小太監輕手輕腳的摸進房,低聲喚道:「皇上?」福臨哼了一聲,那小太監低聲道:「稟皇上,豫親王爺求見。」

    福臨沉吟道:「豫親王麼?哎……朕今日心神不寧,政務不妨延期再議。」那小太監道:「奴才也是這般回報豫親王的。奈何王爺說,他有極為要緊之事,非即刻面見皇上不可,您瞧這……」福臨歎了口氣,心想總要給多鐸幾分面子,道:「罷了,且聽他說說,免得耽誤大事。」向躲在角落的貞瑩招呼道:「你隨朕出來。」貞瑩明知他是擔心自己暗中對沈世韻不利,絕非要她陪伴,但想稍後既無外人在場,便套出了話也沒個見證,倒不如隨在皇上身邊,至少做足檯面,還可趁機偷聽兩人談話,豫親王平時與福臨私下裡接觸不多,此番陡然表現出十萬火急,憑直覺也能猜出其事甚重。應一聲「是」,隨行在福臨右後方,那小太監也低眉順眼的跟了出來。

    行到大廳內,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負手立在桌邊,雙目隨意的掃視牆上字畫,眼神淡漠,既似凝神欣賞,又似目光穿透牆壁,看向未知之處。聽得雜亂的腳步聲,才不慌不忙的回轉過身,正是豫親王多鐸。福臨心下雖感不耐,究竟重於叔侄禮數,也不能過分表露,上前幾步道:「皇叔福體安康。」多鐸面上波瀾不驚,皮笑肉不笑的道:「謝皇上關心,臣特來向您請安了。在乾清宮找不到您,才尋到此地,鹵莽勿怪。不知可有打攪到您什麼?」福臨尚未開口,貞瑩在旁笑道:「王爺,您可來得不巧了。韻妃娘娘方才受傷昏迷,萬歲爺憂急如焚,緊張得什麼似的,一顆心全繫在她身上,與其無關之事,只怕一件也聽不進去。」多鐸奇道:「韻妃娘娘受傷?是吟雪宮又招了刺客?這……這怎麼可能?」心道:「楚夢琳那丫頭這幾日都待在府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能再分心殺人?難道是其餘的魔教中人作祟?」貞瑩當著福臨面前說笑,本來只是隨口一說,卻見多鐸反應奇大於驚,倒像懷有內部消息,一早就認準了此事絕無可能。其中定然別有隱情。眼珠一轉,故作輕鬆的笑道:「哦?王爺對那些刺客似乎很瞭解?否則何以用那一個『又』字?她與李亦傑李盟主議和遇刺時,莫非您也在場?」多鐸更奇:「沈世韻次遇刺,我就在邊上看著,怎地又說跟李亦傑議和?但那個假扮的侍衛是我帶進宮的,解釋起來不大方便。她替我遮掩,是有求於我還是別有所圖?算了,不管意欲為何,我也沒必要自揭短處。」答道:「韻妃娘娘遇刺,前一陣子在宮中盛傳,本王自也有所耳聞。不過我與她稀少往來,這吟雪宮麼,除今日拜訪皇上之外,更從未曾涉足。這一次我說不可能,只是因大內皇宮戒備森嚴,高手如雲,怎會隨隨便便出現刺客?即便有人心存歹念,又怎能容他輕鬆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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