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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五章 (10) 文 / 殘影斷魂劫

    沈世韻坐在一張紅木方桌旁,手中緊握著一支毛筆,聚精會神的寫寫畫畫,不時在桌面攤放的地形圖上勾勒。洛瑾坐在旁邊,一隻手托著頭,沒精打采的瞧著她畫,眼皮幾度合攏,極力忍著不打瞌睡。沈世韻將幾處地名連成一道弧線,沉吟道:「依常理推斷,下一步我軍應兵經淄博應援,途徑泰山,江冽塵定會利用著山脈地勢險要,在此地設下埋伏,本宮偏不遵循牌理,而要先守穩長沙,再以之為據點,向各處征討,逐步蠶食鯨吞。待將各處城池均擴展為我方勢力,再掉頭攻打泰山,殺一個回馬槍。」洛瑾悶悶的道:「娘娘用兵如神,定能出其不意,戰無不勝。那江冽塵他跟您就沒法比,全然夠不上同一層面。」沈世韻愁眉不展,道:「可本宮既能想到這般計劃,他也可照如此設想,若趁現今軍力駐紮不穩,先一步突襲長沙……咱們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派援軍從鄭州繞行,先亂他們後方陣腳。」洛瑾道:「娘娘料想周全,算無遺策,那小子就是有十個腦袋,一齊都想破了,也想不到這許多。」沈世韻道:「不對,本宮能想到的,他也同樣能想到,要是派人在鄭州堵截,恐將功虧一簣……不如兵行險著,選最危險的道路,直接穿過泰山。」洛瑾道:「這樣一來,不是又繞回原點去了?」沈世韻似乎全沒聽她說話,自語道:「本宮能這樣想,他也可以這樣想……」不斷想出新一套戰略,又都因此死結逐一推翻,到後來腦內攪成一團亂麻,瀕臨崩潰邊緣,食指按住太陽穴,面色痛苦。

    胡為看不過去,插嘴道:「娘娘大可不必過於杞人憂天,那江冽塵與您非親非……故雖然是故,但他不是您肚子裡的蛔蟲,也算不上跟您心有靈犀,您在想什麼,他怎會知道得那般清楚?要是他徒有虛名,實則笨得厲害,連您設下的第一步都推想不到,您在這裡好一番盤算,不都成了瞎忙活?」沈世韻臉上慢慢恢復了些血色,瞟了胡為一眼,冷冷的道:「他有什麼虛名了?江湖上能聽到的,儘是魔教的虛名,此番虛名還不是憑他的作為才創下的?當初闖入我無影山莊,大搖大擺猶入無人之境,爹爹同二位叔伯集舉莊之力,依舊奈何不得他,另折滿門盡數喪生於他手底。假如這些都算不得真功夫,你不如說是我無影山莊有名無實。誰要敢大意輕敵,小看了此人,那才是自討苦吃。」順了一口氣,問道:「這些事與你無關,你別多問了。讓你取的東西到手沒有?」胡為躬身道:「沒有,卑職已然盡力尋找,實在不知那老太婆將東西藏在哪裡,也許確是早隨著沉香院化為了灰燼。不過卑職還有個請求,這回出行遇到些麻煩,險象環生,差點就再也見不著娘娘了,請您再加派我些兵力。」沈世韻不悅道:「說得驚險,本宮很想見你麼?你要人手做什麼用?」胡為道:「返程途中,卑職與武林盟主李亦傑起了正面衝突,帶去的官兵……全部英勇就義,無人生還,只有卑職拚死逃了出來。」沈世韻震怒道:「你說什麼?」洛瑾拍手嘲笑道:「胡為胡為,胡作非為,一事無成,像個傻瓜……」沈世韻怒斥:「夠了!」洛瑾吐了吐舌頭,胡為只當沈世韻是在回護於他,急於爭功,忙道:「也不算全無收穫,好歹卑職拿到了一樣東西,是那些武林好漢爭破了頭也要搶奪的寶物。」從懷中取出個藥丸大小的球體,捏破封蠟,從中抽出一卷薄如蟬絲的圖紙,攤開擺在沈世韻面前。

    圖紙上半張凌亂排列著幾圈圓點,粗看毫無章法可依,下半張是些起落極大的折線,如說是某塊地區的方位圖,明顯僅有一半,但從圖上尚有較多空間看來,版面鬆散,不似有所殘缺。沈世韻看過許久,問道:「洛瑾,你可瞧得出端倪?」洛瑾聳了聳肩,沒好氣地道:「我哪裡看得懂這些鬼畫符。」胡為也忙道:「您和瑾姑娘這麼聰明,都看不出異常,卑職這榆木腦袋就更看不出了。」沈世韻看他兩個事不關己的模樣,勃然大怒,拍案道:「都是沒用的東西!本宮怎就養了你們這一群廢物?」胡為道:「請娘娘息怒,我等都已竭盡全力,試想您同祭影教較量,屢戰屢勝,連奪他幾處領地,天下間多少自負正義之師,有誰能做到這一步?而今連教主也被驚動出山……」沈世韻道:「魔教的教主究竟是何來頭?」胡為道:「卑職不知,但聽說他身份極為神秘,江湖中從未有人見過其廬山真面目……其實娘娘的確不必大動肝火,江少主對您的一舉一動也都十分關注,在英雄大會上更當眾讚譽有加,意示極為推崇。」

    沈世韻身子一震,道:「你……你見到他了?怎麼不早說?」胡為道:「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稟報也得按部就班的來。江少主曾在英雄大會現身奪圖,氣懾全場。卑職不僅見著了他,還想方設法跟他搭上了幾句話,態度恭敬,不敢或忘娘娘吩咐。」洛瑾不耐道:「哪兒這麼囉嗦,你只管說,你跟他……不對,他都跟你說什麼啦?」雖是簡單的順序差異,含義卻大不相同,胡為苦笑道:「你這分明是指他的話中聽,我的話就不值得聽。」但他當時只顧自說自話的討好,其後事情一多,也記不清江冽塵具體說了哪些,只好憑著三分記憶,再參雜七分胡編亂造,道:「江少主說娘娘可真是個人才,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別的女子站在您邊上,那可全是東施效顰,要說還有人配得上他,也就只有您了,他是真心敬服您,他的智慧堪比湖泊,您的智慧就像海洋,漫無邊際;他的光芒堪比皓月星辰,您就像太陽光芒萬丈。另外瑾姑娘也美得很啊……」洛瑾笑道:「他又沒見過我,怎知我美是不美?」胡為道:「能在韻妃娘娘身邊做小丫鬟,容貌當然也不會太差,雖說綠葉襯紅花,那綠葉本身翠綠翠綠,通透雅潔,不也挺好看的?江少主還說,能給娘娘當差,真是天大的好福氣,因此非常羨慕我,假如能讓他給娘娘當一天,不,一個時辰的奴才,都寧願拿任何東西交換。江少主又說,『既生瑜,何生亮』,兩大聰明人不可並世而立,沒成想千百年後悲劇又再重演,他永遠比娘娘棋差一著,不論做下再多努力,一碰到您,當即全成一場空,就連您身邊的侍衛我,也是文武雙全,比他高出那麼一大截,於是他心灰意冷,決定從此自暴自棄。」叉開拇指食指,做出「一大截」的動作,又將距離稍稍拉大,想了想再稍稍伸張,正自誇得津津有味時,沈世韻怒道:「住口,憑本宮對他的瞭解,他何等恃才傲物,足能自比天人,任何人在他眼裡,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手下敗將,絕沒可能說如此喪氣之言,你還要欺瞞本宮到幾時?」胡為心驚膽顫,忙單手指天,道:「卑職對天誓,剛才轉述時確是加了些主觀成分,但那『東施效顰』四字絕對是原話引用,一字未改!」洛瑾笑道:「他說了那許多話,你怎地唯獨對東施念念不忘?」胡為小聲道:「跟你待得久了,不想對東施印象深刻也難。」

    沈世韻蹙眉沉思道:「他說東施什麼的,當然不會僅指容貌,定是諷刺本宮不自量力,敢與他爭天下。哼,本宮偏要效顰,但要換作是我,結果可與旁人大不相同,他早晚會知道。」又沉下了臉道:「胡為,你幾次三番任務失敗,又對本宮不老實,不給你點教訓,你就不會長記性,準備受罰罷。」胡為叫道:「娘娘恕罪,江少主是不敢見您,不過我另外給您帶來一人,是他的朋友,足可以代表他求見。」也不待沈世韻回應,急忙向外招呼道:「有請李爺!」暗自感歎造化弄人,一路上總想辦法盡早除去的李亦傑,如今倒成了救命法寶。沈世韻起先一怔,隨即起身踱到殿內正中,雙袖籠在胸前,擺出一臉倨傲之色,眼神盡現不屑,輕蔑地投向大門。李亦傑早等得不耐,一聽喚他進去,直如天籟之音,真覺遇到胡為以來,從沒聽他說過這般好聽的話。心急火燎的奔上前,張雙臂推開殿門,將前來開門的丫鬟嚇了一跳。

    李亦傑視線在室內快一掃,立即定格在沈世韻身上,再也挪不開了。只見她比初逢時更為消瘦,足踏鳳頭靴,身披一件杏黃色長袍,戴著一頂以青絨、青緞所製旗頭,側懸流蘇,梢插著些壓鬢針,氣質雍容華貴。面頰略施粉黛,淡粉的唇瓣顯得格外柔軟嬌嫩,眼皮上搽了一層妖艷的紫紅,整個人媚到極致,卻也美到極致。李亦傑簡直看得癡了,半晌才輕聲叫道:「韻兒!」沈世韻應道:「李大哥。」悄沒生息的換了副溫柔的笑臉,銜接無絲毫生硬。李亦傑向前走了幾步,明明積了滿肚子的話,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又叫了一聲:「韻兒!」慢慢抬手去拉她小臂。沈世韻向後退了一步,拖過一張矮凳,道:「李大哥請坐。」恰到好處的避過了李亦傑親暱舉止。李亦傑雖感茫然若失,也未多想,腳下一軟,幾乎是跌在椅上,仍然怔怔地盯著她瞧,第三次叫道:「韻兒!」沈世韻心想:「再不阻止,只怕他要一遍一遍叫個沒完,那可討厭死了。」淡淡說道:「李大哥,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有空到我吟雪宮來坐坐?南宮姑娘還好麼?我很想念著她。」語聲平淡而無起伏,全不帶感情波瀾。李亦傑道:「好,好,都好……你呢?你過得怎樣?」沈世韻道:「我若說很糟,未免無病呻吟,言不副實。」瞟了眼腕上的鐲子,晃晃耳飾,環珮叮噹,道:「如你所見,還不壞。」李亦傑道:「那……那我就放心了。我……我好想你,無時無刻都在想念你,你知道麼?在遇到你之前,我是個碌碌無為的莽撞少年,今日不知明日,儘是在虛度年華。和你分開後,也彷彿失去了人生的意義。只有跟你在一起的那一段短暫時日,才感到自己是真正的活著,像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那樣活著。我要感謝老天,感謝他讓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沈世韻冷冷的道:「那你還不如去感謝你的好兄弟江冽塵,要不是他殺我全家,致我無處可歸,淪落風塵,你我身份原是天差地別,也不會有這段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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