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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章 (修訂版) 文 / 看劍問情錄

    第九章

    許多異常複雜的事情,其實說穿了也就十分簡單,比如人何人之間的關係,大部分情況下,只是在符合某些人利益的前提下建立的,甚至國與國之間也是如此。

    鐵成鋒靜靜地躺在他的人巢裡面,抬頭望著無邊的星空,心中泛起一股悲涼之感——莫非,人生百年,只是為了利益而活,那麼,自己能夠曾經擁有一份真摯的愛情,就已經是十分幸運的了,即使失去,也值得回憶?

    一念至此,心痛的感覺如潮水一般湧來,鐵成鋒又陷入了痛苦的深淵。

    事情生了已經四五十天了,當時的場面還歷歷在目,也只有過了這麼久,他才有勇氣去回憶那令他心神俱碎的一幕:自己無力地站在那裡,看著紫茜嬌弱的身體被打的飛了起來,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抱過她的身體,奪路而逃,面對剛剛傷害紫茜的仇人,自己只有躲避,因為自己還沒有能力去報仇。

    而且,報仇又如何呢,紫茜能活過來嗎?

    一隻松鼠從他身邊跳過,看到他的樣子,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接著又跳著走掉了,不遠處,傳來小狼們歡快的嬉戲聲,母狼低沉的嗥叫聲,空氣中,還瀰散著不知名的蟲子唧唧的叫聲,林中一派安樂。

    鐵成鋒卻是這安樂氣氛中唯一一個心情大壞之存在,只是,卻也沒有影響到這份安樂。

    忽然想起了那《伊人何在》,那王老先生經常吹奏的曲子。

    伸手入懷,緩緩摸出起寸短笛,凝望著:短笛渾身漆黑亮,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的,乃是王老先生生平最喜歡之物,後來卻給了自己,記得當時王老先生歎著氣,說道:「我老了,未來應該讓你去闖,就不要佔著這些東西了。」於是,鐵成鋒就擁有了這只笛子。

    可惜,自從惹上冷雪蓮那個大麻煩以後,自己只在冷雪蓮面前吹奏過一次,就連紫茜,都沒有這個機會聽他吹,不過,或許是由於這曲子過於悲涼,而自己和紫茜在一起時,都是十分快樂的原因吧。

    湊笛至唇邊,凝氣,吹笛。

    一縷縷音符從笛管中飄出,在林中遊蕩,穿行於樹木的夾縫之間。

    空氣彷彿隨著這音符在微微激盪著,用音符中的那股悲涼和無助,振顫著聽到這聲音的一切生物。

    整個樹林子靜了下來,連小蟲子的叫聲也消失了,能聽到的,只是那催人泣下的音樂。

    鐵成鋒此刻方才真實地捕捉到這曲子創作之人的那種心情,因戀而心傷,悲傷而無奈,思念伊人,鬱鬱不得見,天下之大,竟不知何處可容身。

    他的哀痛,悲傷,思念,全部寄托在此時所吹奏的曲子當中,化為無形無質的聲音,散了開去…….

    一曲終了,林中仍然寂靜,小狼們圍在母狼周圍,靜靜地趴著,母狼則懶懶地躺在公狼身側,目中竟然隱隱有淚光閃現——莫非,它也聽出了鐵成鋒曲中的感情?

    林外,一輛奇異的馬車停著,年邁的車伕安靜地坐著,一語不,彷彿還沉浸在曲子的餘韻之中。

    馬車裡,一個蒙面女子同樣安靜地坐著,所不同的,是她的蒙面黑紗下,淚水早已沾濕了面頰。

    良久,她才緩緩回過神來,對車伕說道:「老金叔,這是什麼曲子啊,你知道這鄭州附近有什麼隱居的高手在嗎?」

    她從曲子中,不僅聽出了吹奏者的心事,也聽出吹奏者有著極高的練氣功夫。

    老金回頭道:「應該沒有,這裡以前是軒轅世家外圍勢力所在,四十多天以前,為萬俟世家大總管之子萬俟天野率高手突襲,軒轅世家一個人都沒能逃出來,全部被當場格殺,其中包括三代護法武士中的十七和十一,以及二莊主軒轅秋雨。」

    蒙面女子驚道:「軒轅秋雨也被殺了?萬俟天野應該沒有這種實力才對,被他率領的高手,是哪些人呢?」

    老金道:「昔日橫行江湖的『四影』,還有十七名『墨雨』武士。」

    蒙面女子點頭道:「那就怪不得了,『四影』是什麼人物,暗算偷襲下毒無所不用其極,軒轅世家的人做事太迂腐,肯定吃虧,只是想不到居然會全軍覆沒罷了。」

    老金又道:「有內線消息傳來,格殺事件生第三天,軒轅十九連同軒轅大小姐以及兩名陌生男女進入鄭州,軒轅十九被擒,那兩名男女都中了萬俟天野的『烈焰掌』,身受重傷,奪路而逃。軒轅小姐當時昏迷不醒,被生擒押往萬俟山莊。」

    蒙面女子秀眉一蹙,道:「陌生男女,沒查出是什麼人嗎?」

    老金道:「沒有查出來,都是生面孔,不過那女子非常漂亮。據說和萬俟世家前些天大規模往陝北調兵有關係。」

    蒙面女子沉思片刻,道:「能身受『烈焰掌』而逃掉,那兩名男女也不簡單啊!」

    老金道:「我知道怎麼做了。」

    蒙面女子道:「我要去看看是什麼人吹奏這曲子。」

    說罷,縱身跳出車廂,向林子走去。

    老金道:「小姐當心,對方敵友莫辨。」

    蒙面女子道:「我自曉得,你看好車子。」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老金視野中。

    老金一語不,呆呆坐著,凝神聽著林中的動靜。

    一曲終了,鐵成鋒覺得胸中悒鬱之氣少了許多,躺了下來。

    忽然,聽到林外彷彿有人的腳步聲傳來。

    鐵成鋒心中奇怪,因為這個樹林子周圍沒有什麼村鎮,所以平時都很少有人來的,側頭微微一看,入目是一條窈窕的身影,只是臉蛋兒卻為一條黑紗所蒙住,只露出大大的雙眼和挺秀的眉毛。

    此刻,那女子正在林中四處看著,不知道在找什麼。

    鐵成鋒歎口氣,心道:「肯定是剛才吹笛子時被她聽到了,所以她來找人了。」

    但是鐵成鋒並不打算下去見她,只是看她會怎麼做。

    那女子看了好久,並沒有看到任何茅屋或者山洞之類的人類居住點,心中疑惑,不由自言自語道:「明明聽到聲音是從這裡傳來的,怎麼會一點痕跡都沒有呢?真實奇怪!」

    鐵成鋒心中好笑,暗道:「倘若你能夠現我,那才真的奇怪了。」

    繼續躺著,不再理會那女子。

    蒙面女子卻彷彿是一個鍥而不捨之人,繼續在林中搜索著,終於給她找到了一點兒蛛絲馬跡,原來她看到了鐵成鋒平時烤肉的那個小平地。

    隨手從搭好的架子上取過一塊殘肉嗅了嗅,蒙面女子想道:「肉還是溫的,想來他走了沒多久,我得再找找,實在不行,就在這兒等著吧,他肯定會來的。」

    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那曲子強烈震撼她之餘,還在她心中建立了一個人的模糊的印象,讓她為止甘願停下手中的事而做虛無的等待。

    又在四周找了找,還是什麼都沒現,她頹然地坐在小平地上,心道:「莫非我真的在這兒等他出現?不過,我倒真的很想見一見那個吹笛之人呢。」

    林子很大,所以她很幸運地沒有碰到鐵成鋒設置的捕獸器,不然,即使傷不了她,在這漆黑的林中,也得嚇她一跳。

    等了一會兒,她無聊地站起來,心道:「我這是怎麼了,在這兒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人?算了,還是回去吧。」

    向來處走去,但是還有一絲不捨,仍然不時地回頭。

    忽然,一聲尖銳的嘯聲傳來,她渾身一震,忖道:「莫非有敵人?」

    不管如何,老金出了警戒聲,她總得立刻趕回去才是。

    身形一顫,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向前而去。

    鐵成鋒忽然聽到了這聲尖嘯,接著看到那女子匆匆離去,心道:「莫非有什麼事生?」

    想到自己現在左右無事,不如過去看看,於是站起身形,在林中大樹上一路縱躍著,很快就看到了那輛馬車。

    蒙面女子回到林子邊緣之時,就看到三個大漢圍住了馬車,為一人身穿黑衣,正在和老金爭論著什麼,其餘兩人則是一身白衣,在旁邊靜靜地看著。

    蒙面女子冷哼一聲,道:「閣下是什麼人,為何如此大張旗鼓,圍住我的馬車。」

    黑衣大漢回頭看了看她,冷笑道:「正主兒回來了,要問我們為什麼圍住你們的馬車,那就要看你的下屬做了什麼事了。」

    老金怒道:「小姐,你別聽他們亂說,我正在這邊等你回來,他們就不由分說,搶上來圍住馬車,說要留下我們來。」

    蒙面女子道:「依閣下所言,我的屬下到底如何得罪了你呢?」

    黑衣大漢道:「呵呵,這還不簡單,他把車停在路當中,擋住了大爺們的道,你說他是不是冒犯了我們啊,哈哈!」

    兩名白衣大漢跟著大笑。

    蒙面女子哼道:「原來閣下是專門來找茬的,早說不就完了,還要在這兒費半天嘴皮子,像個姑娘一般。」

    黑衣大漢一愣,旋即笑道:「大爺我最喜歡在獵物面前消遣他,如何,不樂意啊?那就上吧,讓大爺我陪你這小娘們玩玩。」

    說罷,粗魯地脫去外衣,露出粗壯的上肢。

    蒙面女子怒道:「閣下無禮,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白白的手一晃,一條軟鞭出現在手中,原來她的軟鞭一直纏在腰間,需要用時一抖即出,很是方便。

    黑衣大漢見狀,喜道:「原來還是個使鞭的娘們,嘿嘿,那就更有味道了,來吧,我喜歡。」

    蒙面女子再不多說,鞭梢一抖,如同一條毒蛇一般向黑衣大漢咽喉點去。

    黑衣大漢嘴巴裡雖然輕薄,但是手底下卻著實紮實,身子一晃,已經躲過了這一招,還順手還了一掌。

    蒙面女子長鞭甩動,很快和黑衣大漢戰在一起,兩人手底下功夫都不錯,蒙面女子招式驚奇,長編往往從出人意料的方位攻上,搞得黑衣大漢很是狼狽,但他功力深厚,偶爾有小小損傷,並不妨礙行動,只是身上的黑衣卻被鞭梢捲去不少,皮肉上露出淺淺的傷痕。

    黑衣大漢暴跳如雷,但是他一時托大,手上沒有兵刃,所以總是處在蒙面女子身子周圍五尺到九尺的距離,無法越雷池一步,而這正是長鞭攻擊的最佳範圍,遠之則不及,近之則太緩。

    兩個白衣大漢眼見不妙,一時蠢蠢欲動,老金嘿嘿一笑,道:「兩個小娃兒,我們來玩玩如何啊?」

    一個白衣大漢輕蔑地道:「就憑你,一半身子已經入土的老不死也敢挑戰我們兄弟?敢情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老金歎口氣道:「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年邁的人已經不受年輕人的尊重了,看來,朝廷有必要好好整頓一下這不良風氣了。」

    另一個白衣大漢道:「對於值得我們尊重的人,當然是要尊重的,對你嘛,那就算了吧。」

    老金道:「好吧,我服了你們還不行嗎?」

    忽然出招,向左白衣大漢撲去。

    兩個白衣大漢嘴巴裡消遣著老金,其實暗地裡也在做準備,現在看老金身子一動,立刻動,左白衣大漢不避不讓,伸掌硬接老金招數,右白衣大漢則拔刀直砍老金背心,兩人配合的默契無比。

    然而老金也不是省油的燈,跑江湖這麼多年,功力之精純,經驗之豐富,絕對是無與倫比的,迅變招,身子一閃已經到了左大漢身後,飛起一腳,狠狠向他踹去。

    左大漢立刻躲避,三人也打成一團。

    兩個白衣大漢出了十來招,立刻就感到非常吃力,只覺身子周圍全是老金的影子,兩人原先的配合也漸漸散亂,逐漸變成各自為戰。

    那邊,黑衣大漢又中了一鞭,不由大怒,拼著再受一鞭,狠狠地向蒙面女子衝去,只要能近身,那麼一切都好辦——黑衣大漢如是想。

    蒙面女子當然不會讓他的計謀得逞——即使得逞了,她也不怕,只是要多費點勁罷了。

    蒙面女子長鞭鞭勢未老,已經變招,長鞭由抽拉改為直點,向黑衣大漢背心大穴點去。

    黑衣大漢的衝勢可比長鞭慢多了,他可不敢再冒險衝上,若是被點了大穴,就不是皮糙肉厚外功精湛可以抵禦的了。

    連忙向側面一閃,這樣一來,又處在蒙面女子身前八尺之處。

    蒙面女子冷笑道:「原來不過如此啊,我還以為你有多少不得了的功夫呢。」

    黑衣大漢陰沉沉地道:「這是你逼我的,本來我不想出這招,看來是不可能了,丫頭,小心了。」說罷,臉上升起一股奇異的紫青色,旋即消褪,瞬間變化了三次。

    蒙面女子一驚,連出招都忘了,因為她記起了小時候一個對她很重要的人說過的一段話:「紫青陰功,祁連山紫青老魔傳下來的陰毒武功,由於練習之時過於痛苦,數十年來很少有人去練,但是一旦有所成,即使功力普通的人也能擊敗比他強許多的對手,這只是傳說,沒有人見過真正的紫青陰功,因為紫青老魔一生手下從來沒有留過活口,而且他的功力之高,當時無人能及,所以有關以弱勝強的說法並不可靠,但是,你如果遇到修煉紫青陰功的人,一定要小心。」

    蒙面女子握緊了手中的長鞭,手心扣住一隻奇形怪狀的鏢,心道:「還是趕快把他打了吧,不然很麻煩的,萬一那功夫真的能以弱勝強,那我就危險了。」

    黑衣大漢一聲厲嗥,猶如一隻餓了三天的狼一般,撲了上去,聲勢之大,比之剛才不知道強了多少。

    蒙面女子心中微微一顫,急躲過來招,但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六尺,這是比較危險的了。

    蒙面女子長鞭甩動,向黑衣大漢肩井穴上點去,度比之剛才,快了許多,顯然,她也在隱藏實力。

    孰料黑衣大漢不躲不閃,身子依舊向前撲來。

    蒙面女子心中驚訝,忖道:「莫非你不怕點穴?」

    剛想到這裡,鞭梢已經點在黑衣大漢穴道上,如她所想,黑衣大漢真的不怕點穴,身子只是微微一滯,然後猶如一隻瘋虎般繼續撲上。

    蒙面女子一招勞而無功,立刻失利,兩人之間距離拉近到四尺,黑衣大漢的掌風刮面如刀,弄的她隱隱生痛。

    蒙面女子大駭,用力擲出長鞭,鞭柄劃著風聲向黑衣大漢甩去,同時自己迅後退,藉機拔出一柄二尺短劍來,然後迅向黑衣大漢刺去。

    在她想來,黑衣大漢身子必然會被鞭梢所阻,因為鞭柄畢竟不是鞭梢,乃是純鋼所製,外繞金絲,堅固非常,直接撞上,必然受傷。

    可惜她忘了剛才鞭梢即使點到穴道也不能阻擋對方攻勢,這鞭柄短短七寸,又如何能夠呢?

    黑衣大漢隨手撥開鞭梢,繼續衝來,見到她的短劍,身子連動也不動,直直向短劍上撞了上去。

    蒙面女子心中疑惑,不知道對方為何如此舉動,簡直無異於自殺,或者說就是自殺。

    但她馬上就知道她錯在哪裡了,黑衣大漢在短劍進入身體二尺的範圍時,一手抓住了短劍劍身,同時一掌拍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短劍將黑衣大漢手心割的鮮血淋漓,但是只是鮮血淋漓而已,並沒有傷到筋骨,而黑衣大漢一隻泛著紫青之色的巨掌已經拍在了她左胸上。

    蒙面女子只覺的一股怪異之極的感覺從左胸前傳來,羞憤之餘,還未有所反應,已經渾身軟,短劍光噹一聲掉在地上,身子軟軟倒下。

    黑衣大漢迅出指,點了她穴道,然後回身向出掌向老金擊去。

    老金本來在逗弄兩個白衣人,見到蒙面女子形勢有點不大妙,便想將他們迅擊倒,過去幫忙,沒想到蒙面女子形勢逆轉以後,三兩下就被點倒在地,而對方黑衣大漢已經衝了上來,頓時有點慌亂,再加上他本來就比蒙面女子的功夫差著一大截,沒幾下,就被黑衣大漢用同樣的方法點倒在地。

    擊敗了兩個敵人以後,黑衣大漢呼呼地喘著大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汗淋漓而下,彷彿劇烈打鬥了幾個時辰一般,累得不行了。

    兩個白衣漢子忙上前幫他裹傷口,擦汗,其中一人說道:「屬下無能,害的長老又使禁招。」

    黑衣大漢調息良久,才回過神來,道:「這也不能怪你們,天賦所限,功力進境緩慢不是你們的錯,要不是你們拖住那老頭子,我也不成了。」

    低頭看看被自己點倒的蒙面女子,道:「這娘們真他媽狠,估計和大少爺不差上下,或者更加厲害一點,倘若不是使出紫青陰功,加上出其不意,我還真制不住她。」

    一個白衣漢子道:「長老,怎麼處置他們呢?」

    黑衣大漢道:「拖他們上馬車,然後回鄭州分壇。」

    說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旋即雙腳一顫,又坐了下去。

    剛才那個白衣漢子搶上前去,扶著他站起來,讓他鑽進了馬車裡,然後回身抱起老金,放了進去,跳上駕車的位置,準備趕車走。

    另外一名白衣漢子則抱起蒙面女子,想要把她放到車裡去。

    黑衣大漢在車裡嘀咕了一句:「這妞兒還蒙著面,不知道長的怎麼樣。」

    白衣漢子獰笑一聲,道:「打開她臉上的紗巾不就看到了?」

    伸手像她臉上紗巾抓去,其餘兩人同樣奸笑著,期待著這一抓下的風景。

    天地間萬事萬物,自有其運行之道,絕對不是人力所能夠輕易猜度的,倘若他沒有這一抓,那麼,以後的江湖可能就是另外一幅模樣了,可惜…….

    鐵成鋒呆在樹上看了良久,知道是江湖上的仇殺,和自己沒有關係,所以也不想去管了,因為他也不知道誰對誰錯,而且看兩方說話都不客氣,極有可能皆非善類。

    但是,當那白衣漢子揭開蒙面女子的面巾時,這一切都改變了,因為在鐵成鋒那個角度,蒙面女子的面巾之下,竟然分明就是紫茜的嬌靨。

    鐵成鋒渾身一震,呆呆地望著她的臉,渾然不知身在何方。

    壓抑的記憶又泛了上來,忘不掉的,是那張亦喜亦嗔的嬌靨,鐵成鋒又想起了那慘痛的一幕,自己嘴角的鮮血,紫茜飛起的嬌弱的身體,敵人得意的獰笑,放肆的言語。

    鐵成鋒忽然仰天悲鳴一聲,箭也般地衝了下去,冷月劍由於一道閃電,泛著逼人的冷氣,直劃向那名白衣漢子頭頂。

    白衣漢子猝不及防,鐵成鋒武功又高過他太多,而且手中寶劍,加上地勢之利,一瞬間劍尖的寒氣就逼至白衣漢子眉宇間。

    白衣漢子大駭,身子以他所能夠達到的最大度後退,但是,仍然遲了,這一劍,凝聚了鐵成鋒心中無比的哀傷和憤怒,以及近日來潛心修煉煉心訣的成果,豈是想躲就能躲過的?

    只覺得面頰上一涼,從額頭到鼻子,嘴唇,下巴,以至胸口,為鋒銳無匹的冷月劍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玄陰真氣迅滲入,白衣漢子鮮血都沒有流出多少來,就昏死過去。

    落地之時,鐵成鋒寶劍猶自輕輕地顫個不停,顯然劍氣仍舊凝聚不散。

    另一名白衣漢子立刻呆在那裡,事實上,這一幕任誰看了都不會相信自己地眼睛:剛才還好好的同伴,忽然為一道從天而降的劍光劃成那個樣子,昏迷不醒,簡直太詭異了,尤其是自己同伴的功夫還是很不錯的。

    但是,他只是呆了一下,立刻就衝進車廂,用刀抵在老金脖子上,喝道:「你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他。」

    黑衣大漢也十分震驚,但是他渾身還是疲累無比,無法動彈,所以沒辦法作出有意義的掙扎來。

    鐵成鋒卻彷彿沒有聽到似的,緩緩蹲下身子,顫抖的手摸向女子的臉頰——多麼相像啊,曾經無數次,那張臉頰的主人和他相依相偎,兩心相悅,然而,現在卻都成了無法恢復的歷史。

    只是,那留給他的記憶卻永遠無法消失,將他綁的死死的,無法掙扎。

    鐵成鋒抱起她來,很自然的左手把她擁在懷中,體會著軟玉溫香貼在身上動人滋味,右手持劍,指向白衣漢子。

    白衣漢子見對方這個樣子,心中先自虛了,但還是壯著膽子說道:「你們同伴在我手上,你最好老實一點,否則……」

    鐵成鋒眉毛一翹,心中浮起當日和老高談判的情景,又想起了當時紫茜還是安然地偎依在他身邊的,心中柔情忽動,低頭看著懷中女子的如花玉容,竟然癡了。

    白衣漢子回頭望望黑衣大漢,卻現他也是一臉的迷茫,於是將嘴唇湊到他耳邊悄聲道:「長老,我們是不是趁機扯呼啊?「

    黑衣漢子點點頭,道:「這小子來歷不明,深不可測,我又無法動手,還是先走比較好一點,這家戶——」

    指了指老金,繼續說道:「帶回去做俘虜,看樣子這年輕人也沒打算救他下來。」

    白衣漢子應了一聲,扯著老金的身體,刀子仍然架在他脖子上,向車前蹭去。

    鐵成鋒緩緩抬起頭來,心傷神馳,忖道:「雖然相像,但她終究不是她啊,唉。」

    卻看到白衣漢子準備趕車逃走,喝道:「停下,讓出馬車來,就放你們走。」

    白衣漢子渾身一震,求助地回頭看著黑衣漢子。

    黑衣漢子無奈,點頭道:「就依他吧,現在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事實上,剛才鐵成鋒一劍擊倒白衣漢子的風姿,已經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他的心已經先輸了,何況他現在還無法動手呢。

    白衣漢子識趣地放下老金,扶著黑衣漢子走出馬車,黑衣漢子道:「閣下厚賜,當牢記於心,敢問高姓大名?」

    鐵成鋒道:「沒那個必要,今天只是路過,看你們欺負弱女子,路見不平而已,抬起他,你們離開吧,他嘛,或許動作快點還救的活,慢點就不行了。」

    白衣漢子趕快扶起地上的漢子,替他敷藥裹傷,黑衣漢子則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

    鐵成鋒忽然道:「你打中她的掌功如何得解?」

    黑衣漢子望了望地上忙的焦頭爛額但卻仍然無法弄醒傷者的白衣漢子,歎口氣道:「用陳醋煮至半熱,在其中浸泡三日,每日三個時辰,然後七日內不得動真氣,就可無憂。閣下的劍,可真快呢。」

    鐵成鋒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下手太殘忍,只是自己當時心情激盪,竟然沒有控制住,而且對方究竟是什麼人,現在也不知道,微感歉意,道:「一時失手,閣下見諒,他體內有在下的寒冷真氣,用熱屬性的功夫輔助療傷,當有奇效。」

    黑衣漢子苦笑: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想不原諒他又能如何呢,還是那句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白衣漢子聽了鐵成鋒所說,運起自己修煉的「烈焰掌」,抵在傷者後心,助他恢復元氣。

    鐵成鋒道聲「告辭」,轉身欲行,臨行之際隨口道:「閣下好精純的掌功,不知是什麼功夫。」

    白衣漢子道:「『烈焰掌『,萬俟世家三大鎮莊神功之一。」

    鐵成鋒身子驀地一震,臉上浮起一股奇異的神色,聲音怪怪地問道:「閣下幾人是萬俟世家之人,不知認識萬俟天野否?」

    黑衣漢子狠狠瞪了白衣漢子一眼,道:「那是少總管,我當然認識,還很熟呢。」

    鐵成鋒仰天吸了一口氣,放下懷中女子,冷森森地道:「別怪我下手毒辣,只能怪你們投錯了主子,居然是萬俟世家的人,居然還和萬俟天野很熟,看來,是上天不容我如此消沉,迫我給紫茜報仇了。」

    事實上,他可以認為報仇無法讓紫茜活過來,因而拒絕自己心中無邊的仇恨,不主動去找萬俟世家的人,但是對方送上門來,還和萬俟天野很熟,那麼,他就真的無法再忍了。

    冷月劍唰地出鞘,他一步步逼了上去。

    兩個漢子臉色大變,沒料到對方對萬俟世家的反應那麼大,叫聲不好,左右分開向兩個方向逃去。

    顯然是逃不掉的,鐵成鋒花了兩招,白衣漢子被一劍貫穿脊柱,無力地倒了下去,黑衣漢子被鐵成鋒飛劍釘在地上,無法動彈,就此殞命。

    解決了兩人,鐵成鋒心中竟然沒有一絲喜悅之感,相反的,只有一種淡淡的惆悵,他知道,自己終於又重新跨進了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命運,是不會就那樣放過他的。

    收拾了他們屍體,回頭望著這兩個被點住穴道的人,鐵成鋒不由起愁來,對於點穴,自己可是沒有什麼經驗呢,雖然對於內力的運行比較熟悉,但是這可是解穴,萬一搞得對方出了什麼問題就慘了,無奈,只好將他們抱進大車,然後等著他們穴道自解。

    老金倒好辦,隨手提起來就扔到車廂角落裡面了,但是那女子,每當他看到她的酷肖紫茜的如花嬌靨,心中便一陣顫動,將她放到車廂後便靜靜地坐在一旁,望著她,心中卻又回憶起了有紫茜的日子。

    有的人,天性注定對記憶有著極強的依賴性,如果遇到挫折,他們便會生活在記憶的陰影下,很久不能恢復,在他們看來,對美好記憶的回憶遠比讓人無法忍受的現實更加有吸引力,雖然回憶終究是虛幻的。

    翌日凌晨,鐵成鋒雙手抱劍,盤膝坐在女子旁邊睡著了。

    女子只記得自己一招失利,為對方擊中,然後就渾身無力,被點了穴道,就此人事不知,然後感覺過了很久的樣子,終於醒過來了。

    眼睛一睜開,便看到身前正在低著頭打盹兒的鐵成鋒,心中一驚,擔心自己已經被對方佔了便宜,連忙摸索一下身上衣物,感覺並無異狀,這才放下心來,只是一時暈暈乎乎的,還想不起來究竟生了什麼事,只是左胸痛的厲害,運氣查看時,卻現經脈損傷並不是很嚴重,只是渾身卻充滿了疲累的感覺,只想就此睡下,休息個一兩天再說。

    緩緩運氣一周天,感覺恢復了一些精力,她坐了起來,卻看到老金委頓在一旁,便順手將他穴道解開。

    老金長吁一口氣,醒了過來,望著女子,忽然道:「小姐,你的面巾怎麼掉了。」

    女子一愣,道:「可能是方才被那幾個人拿掉了吧,對了,剛才究竟生了什麼事,他是誰。」

    老金望著鐵成鋒,不解道:「我也不知道啊,那時我看到小姐危險,想要過去幫忙,不料那黑衣人迅點了小姐穴道,就和另外兩人夾擊我。後來我不敵,被點了穴道,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看來,是他救了我們。」

    女子點點頭,忽然聽到鐵成鋒說道:「閣下所言一點不差,是在下救了你們。」

    原來女子醒轉時他就醒過來了,只是抬頭一瞬間卻看到了鮮活的,如同紫茜一般的嬌靨,他登時迷醉了——那比昨晚睡著時的樣子更加讓鐵成鋒無法自控。

    好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異常情緒,鐵成鋒告誡自己,她畢竟不是紫茜,無法代替她,然後才和老金說話。

    女子和老金一起轉頭,都看到一雙年輕卻彷彿歷盡滄桑的眼睛和透著倔強的眉際。

    女子俏面居然微微一紅,沒有答話,老金卻道:「原來如此,但是不知閣下為何不當時就替我們解開穴道,而是要在這裡等上一晚上呢?」

    鐵成鋒道:「那是因為在下不會點穴,亦不會解穴,只是功夫還可以罷了。」

    女子和老金一幅不敢相信的樣子看著他,因為當時江湖中一般人物練功的順序就是先練氣,在練招,而點穴,正是將練氣與練招融合在一起的最佳進攻方式,解穴呢,也就和點穴一起學了,這可以說是江湖人都會的技巧,但是,他居然不會?

    望著她驚異的表情,鐵成鋒的心重重跳了一下,連忙收斂心神,暗自小心。

    紫茜留給他的,絕對不僅僅是一段回憶。

    女子道:「真的不敢相信,不過想來閣下沒有必要騙我們,救命之恩,當永銘五內,他日必將厚報,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鐵成鋒道:「在下鐵成鋒,恩公不敢當。」

    女子道:「妾身南宮無傷,再次多謝恩公相救之恩?」

    老金道:「老頭子金百齡,恩公可叫我老金。」

    鐵成鋒道:「舉手之勞而已,兩位不必太介懷,在下已經在此叨擾很久,該當告辭了,時候不早,該吃早飯了。」

    說罷,望了望南宮無傷明眸,微微一笑。

    南宮無傷和老金這才想起好久沒吃東西了,肚子立刻不爭氣地餓了起來。

    鐵成鋒心中一動,道:「蝸居就在附近,不知兩位有否此雅興前往一聚,吃點東西再趕路呢?」

    南宮無傷倒是很爽朗地道:「如此,那就不客氣了,只是麻煩恩公了,老金,你把車停好,喂一下馬,然後我們就過去。」

    鐵成鋒道:「附近有大片長草,倒是方便餵馬。」

    老金道:「多謝閣下指點,小姐可與恩公先行一步,老頭子隨後就到。」

    鐵成鋒還未搭話,南宮無傷已經接口道:「好吧,那就這樣了,恩公,我們先走吧。」

    鐵成鋒為她堵住了準備說出的話,只好答應。

    老金起身下車,鐵成鋒和南宮無傷一起下了車,鐵成鋒道:「那我與南宮姑娘先去了,蝸居就在從此入林向南約莫三四里處,應該很容易找到,呆會我們在那邊等你好了。」

    老金答應一聲,餵馬去了,鐵成鋒當前帶路,南宮無傷跟在後面,兩人向林中走去。

    到了他平時烤肉的所作在,鐵成鋒微笑道:「南宮姑娘,請在此稍待,我去去就來。」

    說罷,回身而去。

    面對南宮無傷,鐵成鋒總是時不時地想起紫茜,也只有想起了紫茜,他才能露出真正的笑容。

    從人巢旁邊摸出幾塊昨天掛著的精肉,下來之時卻看到旁邊地上放著一隻剛剛斷氣的兔子,知道是公狼做的,也不客氣,提了就走,路上還順手摘了一大把果子。

    南宮無傷遠遠看到鐵成鋒帶著一大堆東西過來了,心中驚訝:「他該不會就在這裡做東西吃吧,能做熟嗎?」

    世家大小姐永遠不會瞭解,普通百姓這種平常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除非她遇到了非常可貴的機會。

    眼下南宮無傷就遇到了一個,她瞪大了兩隻美麗的眼睛,呆呆地看著鐵成鋒有條不紊地生火,搭架子,烤肉,然後給野兔掏內臟,清洗,然後又放在了燒烤的架子上,然後翻動架子,不時加上一把火。

    連果子也忘了吃,直到鐵成鋒完成了初步的燒烤工作,將架子放了起來用文火慢慢烘烤時,她才臉蛋一紅,反應了過來,笑道:「這樣真的可以嗎?」

    鐵成鋒看著她微紅的笑靨微微一怔,低下頭去道:「可以的,你馬上就可以嘗到了,呶,先吃些果子,味道很不錯的。」遞給她一把野果,自己隨手扔了幾個到嘴巴裡,也不吐核兒,就吃了下去,事實上,這種野果子核兒非常小,如同西瓜子一般,吃下去也沒什麼。

    南宮無傷卻不會像他那個樣子,她將果子放在櫻桃小嘴裡面慢慢咀嚼著,然後輕輕吐出核兒來,動作優雅大方。

    鐵成鋒心中微歎:「她終究不是她,紫茜是不會這樣的,她只會表現出自己最自然的一面,該怎麼吃就怎麼吃。」

    不過,他忘了紫茜只在他旁邊是那樣子的,事實上,紫茜自認識他以後也基本沒有離開過他。

    聽到身後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鐵成鋒知道是老金來了,不再多說,繼續烤他的肉。

    老金坐在旁邊,問道:「恩公家在哪呢?」

    鐵成鋒隨手指指那棵大樹的方向,道:「就在那邊。」

    老金和南宮無傷一起盯著那個方向看了半天,怎麼都沒有看到任何房屋,就連一個山洞也沒有看到,一起疑惑地收回目光。

    鐵成鋒卻不理會他們,他可不想把所有的秘密都輕易暴露在別人面前,拿起手中烤野豬肉,道:「肉烤好了,哪位先來呢?」

    老金看著烤的黃燦燦的肉,說道:「還是小姐先來吧。」

    南宮無傷親眼看著鐵成鋒將一塊剛剛流完血的肉用明火烤成這個樣子,心中好奇,連忙道:「我先來好了,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拿過穿著烤肉的木棒。

    鐵成鋒又遞了一塊給老金。

    豈止看起來不錯,吃起來更加不錯,兩人吃的大爽,幸好鐵成鋒準備了不少,這才勉強夠三人吃的。

    吃完東西,南宮無傷站起身來笑道:「多謝恩公招待,只是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必須先行離去,還請見諒。」

    鐵成鋒道:「南宮姑娘客氣了,兩位以後不要叫我恩公了,直接叫我名字好了,不知兩位行止何方呢?」

    老金嗯了一聲,卻沒有說話,顯然,他沒有那個權力決定是否可以告訴鐵成鋒。

    南宮無傷道:「我奉家主之命,來北地暗裡觀察幾大世家的動靜,因為最近北地世家紛爭十分激烈,可能對以後的江湖格局產生影響,我們不得不防。」

    鐵成鋒心中一動,問道:「莫非,姑娘是…」

    南宮無傷微笑道:「我是南宮世家中人,鐵兄是明眼人,當然看出了這一點。」

    鐵成鋒心中一驚,忖道:「她把她們來北地的任務告訴我,擺明了十分相信我,可是,真有那麼簡單嗎?」

    南宮無傷繼續道:「本來還有不少高手隨行的,只是前面出了點事,他們都提前趕往鄭州了,我和老金後面跟上之時,才被萬俟世家的人所現,因此才打了起來。」

    鐵成鋒奇道:「莫非你們和萬俟世家也打開了,他們居然敢直接來找麻煩。」

    南宮無傷歎氣道:「這北地一向是他們的勢力所在,我們到這邊來都會很小心的,本來他們也不敢太過分,只是近年來澹台,萬俟,司馬三大世家聯姻,合起來勢力大了不少,萬俟和司馬世家家主又都雄心勃勃,擴充實力,收買大幫派,威脅利誘甚至併吞小幫派,對其他世家直接構成威脅,我們其餘世家又礙於各自利益,沒有像他們一樣結成聯盟,因此很難和他們抗衡,也無怪他們這麼囂張了。」

    鐵成鋒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南宮無傷道:「這次去鄭州,主要是為了傳說中的黑白雙玉之事。」

    話說到這裡,老金和鐵成鋒心中都是一驚,老金急忙給南宮無傷使眼色,顯然不明白她為什麼把這天大的秘密告訴鐵成鋒,鐵成鋒的驚訝卻是想起了冷雪蓮當時追殺自己的原因和紫茜以前的師傅——那個拿走黑玉的背影。

    暗自忖道:「莫非這事是他搞出來的?」

    明裡卻不動身色地問道:「黑白雙玉?那是什麼東西,我可沒有聽說過。」

    南宮無傷不理會老金的眼神,道:「那是近百年來武林中排行第一的寶物,除了玉本身非常名貴以外,還在於它們是當年散仙飄塵子前輩留下來的,裡面很可能有他的武功心法,所以才惹來這麼多人的眼紅的。」

    鐵成鋒道:「哦,我懂了,大家都是想去渾水摸魚,你們明裡是去找玉,暗裡卻是想觀察北地形勢,志不在玉啊!」

    南宮無傷微微一笑,道:「是主要精力不在玉,但是如果僥倖得到了的話也是不會拱手送給別人的。」

    鐵成鋒微微低下頭去,不去看她的笑靨,緩緩道:「在下願往鄭州一行,不知可否和兩位同去?」

    南宮無傷暗自高興,心道:「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呢,看來你還是逃不過名利二字。」

    她哪裡知道鐵成鋒作出這個決定的真正原因。

    鐵成鋒面對紫茜被害,並不是沒有仇恨,而是將仇恨深深地壓在了心底,此刻,塵封已久的仇恨卻被一件偶然生的事所觸動,暴露了出來,鐵成鋒決定憑一己之力,明裡幫助南宮世家,暗中針對萬俟世家,當然,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南宮無傷和紫茜那驚人的相像,不過他當然不會說出這一點來。

    南宮無傷道:「當然歡迎,鐵兄願意前往,我求之不得呢。」

    其實求之不得的恐怕是鐵成鋒那身武功吧,和鐵成鋒說了這麼久,南宮無傷和老金早就現,鐵成鋒氣息悠長,精神極好,而且雙目看上去及其深邃有神,若非練氣了得之人斷斷不會如此,能夠拉攏鐵成鋒,相當於憑空多了一個大幫手,如何不答應,不過老金考慮地更多一些,因為對鐵成鋒地來歷什麼的一概不知,還有顧慮,南宮無傷卻並不管那些。

    當下鐵成鋒回去隨便收拾了一下,便前來和他們會合,準備離開這裡,趕往鄭州。

    林開林子之時,鐵成鋒心中忽動,回頭望著這片他生活了數十天的地方,心中竟然湧起一種淡淡的惆悵,他知道,雖然自己有此心願,但是,他終究不能呆在這裡一輩子,那就不是隱居,而是逃避現實了。

    帶著一絲留戀,鐵成鋒決絕地坐上了馬車,隨著老金一聲鞭響,馬車絕塵而去。

    一回頭,鐵成鋒便望見了那幾條微黑的身影,在林子附近逡巡著。

    歎了口氣,鐵成鋒搖搖頭,坐了下來。

    南宮無傷道:「鐵兄彷彿很傷感呢,離開這個地方。」語中微有試探之意。

    鐵成鋒隨口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呆久了的地方終歸會有感情的。」

    回答的很巧妙,南宮無傷心中有點不滿意,但卻不好說什麼,又問道:「假若這次鐵兄得到了那玉,準備如何處置呢?」

    鐵成鋒望了他一眼,道:「倘若無外人得知,我當毀了它,或者埋於一秘處,永不洩漏,但是如果有外人在,就另當別論。」

    南宮無傷聽他話中有話,試探的問道:「那麼,請教鐵兄,如何才是外人,如何才不是外人呢?」

    鐵成鋒抱劍於胸前,道:「與我心一者,皆非外人也。」

    南宮無傷哭笑不得,這算什麼回答,和你想法一樣的,才不算外人,那麼,誰才知道你什麼想法呢。

    鐵成鋒卻饒有興趣地問道:「敢問南宮姑娘,如果我得到那塊玉,姑娘會如何?」

    南宮無傷沒想到對方居然試探起自己來了,訥訥地道:「當然,當然是支持鐵兄了。」

    此時她已經重新戴起了面紗,鐵成鋒並沒有看到她微紅的俏臉兒,說道:「如此就多謝姑娘了。」

    南宮無傷登時語塞,一時馬車中沒有人出聲,空氣變得很尷尬,幸好這斷路不是很長,很快就臨近鄭州城門了。

    鐵成鋒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忽然聽得南宮無傷低聲道:「鐵兄,到地方了。」

    睜眼一開,果然馬上要過城門了,鐵成鋒心中,又閃過那日的情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南宮無傷疑惑地望著他的神情,但是她也明白什麼事情是不應該問別人的,有的人倘若痛處被觸到,是會不顧一切的。

    所以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繼續望著車窗外。

    車窗外,許多腰間鼓鼓的勁裝漢子走過。

    鐵成鋒卻已經很能控制自己的心情了,略微失神了一會兒,就恢復了正常,問道:「兩位打算下榻何處呢?」

    南宮無傷微笑道:「城西順福客棧,鐵兄和我們一道住在那裡,也好有個照應,如何啊?」

    鐵成鋒道:「一切就依姑娘,反正我也沒有來過鄭州城內,又沒有熟人,住哪裡都一樣。」

    南宮無傷道:「那好吧,老金,我們直接去順福客棧好了。」

    老金答應一聲,馬車向左拐去。

    鐵成鋒隨意向窗外一望,就感覺出了鄭州城這兩天不同尋常的感覺,因為過往的,幾乎都是身有武功之人,有不少還可稱的上是高手。

    當然,真正的高手是不會這樣隨意拋頭露面,在外面亂晃的,高手有高手的風範,最重要的一點是,作為高手,他們懂得,在敵人面前保持一種神秘感,對方做事時才不致於肆無忌憚,而是總有點顧及。

    一條白色人影從旁邊小巷子裡一閃而過,鐵成鋒目中瞬間閃過一絲懾人的恨意,很快又消失了,南宮無傷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鐵成鋒也看出來了,那人正是軒轅十七,或者說是,裝扮成軒轅十七來騙他,以至紫茜離開他的那些人之一。

    但是,他卻忍住了追出去幹掉對方的衝動,因為,他想要的是大魚——至少也是萬俟天野——他變了好多,懂得為了自己的目的掩飾情緒,忍耐一時之憤了。

    不知是世人之禍還是世人之福?

    南宮無傷卻在心中暗暗計算著:「嗯,手拿單刀,身形剽悍,為大漢紫膛面皮,看來是關中大刀門門主紫面客戰驚天和大刀門中人了,奇怪,戰驚天不致於這麼愚蠢吧,帶著一堆人到處亂竄,難說今晚就被仇人暗殺了呢,這麼不小心。哦,那邊,幾個全身黑衣,黑巾蒙面的女子肯定是西南滇池幫之人,傳說滇池幫人手不多,但都是絕色女高手,不知是真是假,有機會讓老金去打聽一下。」

    很快就到了順福客棧,南宮無傷和鐵成鋒下車來,小二立刻迎上來,慇勤地道:「兩位裡邊請,請問住店還是吃飯啊?」

    南宮無傷回頭望望老金,老金上前道:「我們前幾日有人在這裡訂了房間,我姓金。」

    小二一聽,連忙點頭哈腰地道:「原來是金爺,前幾如果然有人幫金爺訂了一個小院子,請問諸位是現在就去看看呢還是用過飯再說?」

    南宮無傷道:「我們喝點早茶吧,給來點上好龍井。」

    小二陪笑道:「好的,小的先帶幾位進去吧。」

    領著三人進了店堂,高聲吆喝道:「早茶三份吶,幾位請這邊坐。」

    三人坐了下來,南宮無傷向四周望望,現這順福客棧現在人居然很不少的樣子,剛才進來時就有好多人在看著他們,現在坐下了,還有人在偷偷張望。

    鐵成鋒卻毫不在乎地坐在那裡,喝著小二剛端上來的茶水,一語不。

    南宮無傷望了老金一眼,老金伸指在桌上劃道:「敵友不明,呆會仔細商議。」

    南宮無傷點點頭,端起了茶杯,同時打量著客棧中諸人。

    客棧店堂雖然不很大,但坐了數十個人在這,倒也顯得有點擁擠,不過幸好桌子多,還有好多人是一起的,所以他們幾人能被安置下來。

    望到東,不由微微吃了一驚,東一人面帶淡金,頭戴一頂斗笠,看上去倒像個漁夫,不過,絕對沒人這麼想,因為他桌上,放著一根看上去很有份量的金光閃閃的魚桿,看上去是純金所製——絕對沒有哪個漁夫用金子做魚桿的,除非那魚桿不是用來釣魚的。

    在場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他就是唯一能夠在東海和軒轅世家唱反調而安然無恙的「金桿鐵漁」喬得海,他那獨特的長相和那只魚桿太吸引眼球了,沒有幾個人敢冒充他的,因為他仇人遍天下。

    這次他來鄭州,目的不問可知,在和軒轅世家的對峙中,他一直處於劣勢,不是勢力不夠大,而是他本身功力比軒轅秋雲差那麼一點兒,除了軒轅秋雲,軒轅世家還有幾個不知名的老怪物比他也要強,畢竟軒轅是個大世家,而他,則是自己拼打出來的一片基業,勢力可以自己展,但是若干年傳下來的獨特武學不是能夠輕易過的,而飄塵子的玉,則可能改變他的劣勢。

    東南角落裡,靜靜地坐著三人,都是黑衣長,腰配長刀,刀身很窄,和中原大多數豪客所用並不一樣,天下只有一處的武士會用這種刀,那就是——青海華家之人。

    華家,代表了世家武學的最高水平,但是華家家主代代堅守第一代家主傳下來的不輕易涉足江湖的命令,所以才會有今天江湖上萬俟,澹台,司馬三大世家獨領風騷,其餘世家勢力被排擠的情況,只是他們如何也不敢去青海尋華家的晦氣。

    華家規定,每年有十個優秀的新人可以離開家門在江湖上歷練一年,然後回家,由長輩共同決定是否有資格繼續留在江湖上,但是華家在外之人不得過十五個。

    眼前這三人,能夠在這裡安然地喝酒,就很明顯地給眾人一個信息:我華家已經插手此事了。

    而且這三人能夠有資格出道,顯然非同小可。

    再向南,是幾個看上去很土的挑夫,不過,挑夫也坐在這客棧裡面喝酒吃肉,而且是好酒精肉,未免有些奇怪。

    鐵成鋒隱隱察覺到,那三個挑夫身上有很強的氣息流動,絕對是內家高手。

    西南角坐著一個一身素紗衣的年輕女子,只是她一直低著頭,看不清楚長的如何,但是從側面看去,長輕垂,膚白如雪,身材窈窕,想來相貌不惡。

    她身前桌上,卻放著一柄尺半短劍,劍鞘用金絲纏了,顯見名貴。

    再向北,就是大約十幾個漢子圍著幾張拼起來的小桌子談笑著吃喝,旁若無人,只是正是這桌人中有不少不是瞟向南宮無傷。

    南宮無傷看了一圈,暗暗皺眉,心道:「怎麼這家小小的偏避客棧來了這麼多人,莫非,消息有漏?」

    她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她此次來,原本是比較隱秘的,結果卻莫名其妙的中途為人偷襲,原來預定住在這個不很熱鬧的小客棧,誰想到有這麼多人都到了這裡,而且看上去都不簡單——要知道,整個鄭州城,至少有十家客棧,怎麼會在這裡一下子擠了這麼多人呢?

    鐵成鋒則只管喝茶,什麼也不去管。

    南宮無傷皺了皺眉,道:「我們去房間吧。」

    起身就走,小二連忙上前帶路,老金望了鐵成鋒一眼,若有所思,但卻沒說什麼,跟著南宮無傷就走,鐵成鋒也站起來,跟著去了。

    這家客棧果然不錯,雖然有點小,但是這個小院子卻弄得像模像樣,種了一些花草,風中傳來淡淡的馨香,讓人聞之頭腦一清。

    小院中一共四間屋子,三人進了中間一間,一進屋子,南宮無傷就道:「老金,他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老金道:「屬下以為,他們應該是現了什麼蛛絲馬跡,暫時沒有那個時間和小姐聯繫。」

    南宮無傷道:「即便如此,也應該有人和我通一聲信兒啊,這算什麼事啊,進了鄭州城這麼久了,居然沒人來接。」

    蒙面巾下的嬌靨看不清楚,但是在座兩人都能感到她的怒氣。

    老金道:「小姐息怒,我這就出去找他們。」身子一轉,準備出房,事實上,這小姐平時很少對他們脾氣,今天破天荒頭一遭居然輪到老金身上,自然讓他惶恐不已——南宮世家家法之嚴,是出了名的。

    南宮無傷揮揮手,道:「算了,現在外面亂七八糟的人那麼多,還是別去了,再說,你去哪找呢?鄭州城這麼大。」

    老金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麼小姐以為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南宮無傷沉吟片刻,轉頭問道:「鐵兄意下如何呢?」

    鐵成鋒不動聲色地道:「在下此來,只是隨便看看,兩位請自便,但是如果我是小姐的話,當白日於此等候消息,晚上則蒙面出去探詢消息。」

    南宮無傷想了想,道:「這樣也好,老金,在客棧外面做上我們已到的標記沒有?」

    老金道:「做好了。」

    南宮無傷道:「那好,就如鐵兄所說,我們晝伏夜出。鐵兄,你住那邊廂房好了,老金,你就住這邊廂房吧,大家離近點,互相有個照應。」

    鐵成鋒點點頭,道:「南宮姑娘,我先告辭了。」

    南宮無傷微微一怔,點點頭,道:「鐵兄請便。」

    鐵成鋒並沒有回他那廂房,而是直接從後門出去了,南宮無傷望著他的背影,自語道:「你不是說等候消息嗎,怎麼你自己反倒走了呢?」

    老金提醒道:「小姐,他說的是我們,他自己會如何並沒有說。」

    南宮無傷忽然道:「快聯繫十大武士,來此會合,必須易容簡裝。」

    老金拱手道:「老奴這就去辦。」

    南宮無傷盯著鐵成鋒消失的方向,面上浮現一絲奇異的神情,可惜沒人看得到。

    鐵成鋒出了後門,信步向前走去,他來鄭州,並沒有多少明確的目的,只是為了找萬俟世家人的晦氣,對於那玉,他可實在沒有興趣——曾經就有一塊玉從他手中到了別人手中,而且即使得到了玉,他也不認為有人能將其中秘密解開,那塊玉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前方忽然傳來輕微的叱聲和兵刃相交聲,顯然有人再打鬥。

    鐵成鋒悄悄潛了上去,想看看是什麼人在動手。

    在一個角落裡,他看到了交手的雙方,立刻大吃一驚。

    鐵成鋒赫然看到,軒轅一,軒轅四,軒轅十七三人正在圍攻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那少年膚色白皙,身形瘦肖,一雙微黑泛黃的眼睛雖然不是很亮,但卻透出無比的堅毅,此刻,他正吃力地揮動手中一把看上去不很順手的大劍,擋著三人的攻勢。

    鐵成鋒看的出來,少年武功甚高,只是手中兵刃不得力,而且對方三人也非庸手,所以一時落入下風,但他仍然不慌不亂,劍法絲毫不亂,只是漸漸的攻少守多,而且劍上力道越來越弱,看來是內力消耗過大。

    鐵成鋒心道:「他招式倒是非常犀利,只是內力不很強罷了,看來那三人也看出這一點,所以在一點一滴地磨他。」

    看到軒轅十七那張冷冰冰的臭臉,鐵成鋒心中登時湧起無邊的恨意:那天,就是他和軒轅四合力下手,害了紫茜的,眼下,他居然又在欺負這個小孩子。

    現在可不比那天了,鐵成鋒今天乃是有備而來,不像那天,一上手就受了重傷,鐵成鋒想起那天一件重創白衣人之事,緩運玄陰真氣,冷月劍無聲無息地出鞘。

    又運起煉心訣,鐵成鋒靜靜地觀望著場中形勢,他在等,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而且對方一個人也不能逃脫,不然,他出現在鄭州這個消息就走漏了。

    不過,場中形勢卻越來越緊迫,少年左右支絀,有支持不下去的趨勢,而且軒轅一等三人攻勢凌厲,一時倒沒有什麼大的破綻。

    心中一動,他脫下外衣,撕開,一片蒙在頭上,另外一片蒙在劍上,此時,軒轅十七正一刀砍向少年肩頭,身後空門大露。

    鐵成鋒心中想起那天自己和紫茜被他們偷襲的情景,更不搭話,持劍疾衝而去。

    兩丈遠的距離在他快衝刺下根本不算什麼,而且冷月劍上的布也掩蓋了長劍破空聲和劍上寒氣,軒轅一先看到一個蒙面人手持奇怪兵刃,以極高的度攻向軒轅十七,大駭,但是他和軒轅十七之間還隔著一個軒轅四,想要救援也是不及,只得大喊:「十七,小心身後。」

    軒轅四也看到了鐵成鋒,他不用兵刃,立刻放棄對少年的攻擊,回身想要推開軒轅十七。

    少年見狀,立刻展開攻擊,然而他早已力竭,情急之下也對敵人造不成什麼傷害,招式全部被軒轅一長刀接下。

    只是軒轅四和軒轅十七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鐵成鋒這招蓄勢已久,氣勢上無懈可擊,加上出人一料,從絕對不可能的地方忽然衝出,自然給對方造成了極大的壓力——且不說鐵成鋒這一劍本身的威力。

    軒轅十七也感覺到不對,猛地回頭,就看到一條灰撲撲的帶狀物直刺向自己,離前胸已不過一尺,回刀格擋絕對來不及了,閃躲吧,真氣剛剛動,想要收回閃躲也來不及了,不由心如死灰。

    於此同時,只覺腰間一震,軒轅四已經推在他身上。

    他的身子受了這一推,立刻向左一個踉蹌,但心臟之處卻躲過了鐵成鋒的絕殺一劍,只是長劍直穿右胸而過又迅拔出來的滋味絕對不是他能夠想像的。

    一聲驚天的慘叫,一股鮮血從他胸前標出,直濺的鐵成鋒一條胳膊全是鮮血。

    軒轅十七左手撫胸,右手長刀光當掉在地上,委頓不起。

    軒轅四眼望著這一幕,饒是他殺人如麻,也自心驚,一個閃身,向遠處縱去,他感覺出來了,鐵成鋒不是他們能夠應付的,他眼中的凜冽殺氣和他剛才那絕殺的一劍說明了這一點,換作是自己,即使對方不偷襲,也非受傷不可。

    鐵成鋒卻沒有料到軒轅四居然臨時開溜,雖然想追擊,但是想到眼前少年情況也不是很妙,而且自己這一身行頭,相信軒轅四也認不出自己,就停止了追擊,轉而盯向軒轅一。

    軒轅一聽到軒轅十七一聲慘叫,就知道不好,心中頓生遁意,只是這少年卻拼盡最後一點功力,絕招層出不窮,雖然威脅不到他,但卻將他纏的緊緊的。

    一時大急,不顧一切使出了自己押箱底的絕招長刀挽了七個刀花,向少年捲去。

    此招名為「七星歸位」,是當年萬俟世家第一代家主傳下來的最具威脅力的招數之一,軒轅一由於某次任務完成出色,萬俟莊主傳了這招給他,囑咐他不可輕用,眼下看上去性命攸關,不用也不行了。

    少年沒料到對方忽然使出如此燦爛的一招來,閃躲不及,右臂一涼,已被刀鋒刮過,登時火辣辣地痛起來,大劍幾乎拿捏不穩,接著肩上,腿上多處受傷,好在都不是要害,但也夠他受的了。

    這還是軒轅一這招練習時間不長,只能揮其五成威力之緣故。

    鐵成鋒此時剛剛提劍向這邊趕來,眼見軒轅一可以就此逃去,鐵成鋒要追上也不容易了,因為這鄭州城之大,要藏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軒轅一出招得力,更不戀戰,回身就走。

    但是他小瞧了這少年,少年正是那種心志極其堅定,寧折不彎之人,他是絕對無法容忍敵人傷了自己後安然遁去的,拼盡最後一點內力,少年迅劍交左手,用力揮出。

    巨劍帶著嗚嗚的風聲向軒轅一後心飛去。

    軒轅一大駭,這麼近的距離,大劍幾乎是出手後就到了他後心,身形急忙左閃,只覺右臂一陣涼意,衣袖已經被割去了一大片。

    就是這麼一耽擱,鐵成鋒冷森森的長劍已破空而至,劍尖上傳來的寒氣讓他不寒而慄,心中大駭,來不及想哪裡冒出來這麼個恐怖的敵人,只是一味躲閃。

    他當然不會想到這個逼得他手忙腳亂的對手就是前些天被他們偷襲的那人。

    慌亂之中,手中長刀碰到了冷月劍,只聽得嗤一聲,百煉精鋼的一柄好刀已經折為兩段,跟著冷月劍帶著一股寒氣湧進了他小腹,然後嗤地一聲抽了出來。

    軒轅一隻覺的小腹一陣劇痛,接著一陣陣冷意從傷口直透入丹田,辛辛苦苦修煉的內力正隨著這冷意一點點散去,驚駭莫名之下,居然昏了過去。

    鐵成鋒可不知道,自己體內的玄陰真氣夾雜了許多飄塵子內丹的陰寒之氣,乃是世間所有陰寒內力之大成,普通真氣遇到它立刻就被散地無影無蹤,軒轅一受傷之處又是在丹田附近,無怪他受不了了。

    鐵成鋒見他昏了過去,心中微感不忍,但是他腦中立刻浮現出那一幕,紫茜在他眼中輕輕飄了起來,彷彿就要從此離他而去,自己雖然接住了她身子,但卻挽不會她生命,導致她後來居然被山洪沖走……

    鐵成鋒一咬牙,眼睛中隱隱透出血紅,那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恨到極致的表現。

    手中長劍,緩緩向軒轅一心臟探去。

    劍尖停在了他胸前,鐵成鋒卻覺得刺不下去,畢竟,倘若對方是一個手持刀劍的,甚至沒有帶兵刃,但是卻有攻擊力的,他都會毫不留情的刺下去,但此時對方完全失去了戰鬥力,昏了過去,現在殺他,卻不是鐵成鋒可以輕易辦到的。

    正猶豫間,卻聽到身後撲通一聲,回身一瞧,原來是那少年剛才最後一擊,使力過度,昏了過去。

    忽然,驀地,身後,忽然風聲大起,鐵成鋒立刻感覺到一股銳利的寒氣直直襲向自己大椎穴。

    要在前兩個月,鐵成鋒肯定驚惶失措,但是經過林中那數十日的修煉,他的煉心訣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對敵人攻擊的敏感程度提高了不知多少,自身的反應和判斷能力也有提高,憑感覺,對方所使,乃是一柄長劍,當下並沒有做轉身迎敵的動作,而是靜立不動,待到對方兵刃進入身後四尺時,身子急轉,長劍借勢揮出,狠狠地劈向對方長劍。

    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鐵成鋒望著偷襲他的人,微微吃了一驚。

    那是一個大約十**歲的黑衣少女,雙眸很大,但是卻帶著一種懾人的冷意,膚色有些蒼白,櫻唇翹鼻,雖然很漂亮,卻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感覺,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眉梢盡頭一道約莫半寸長的粉紅色傷痕,給她的美平添了一種詭異的味道。

    剛才就是她出手偷襲鐵成鋒的,卻被鐵成鋒近身揮劍格開了她的寶劍,只是出乎兩個人意料的是,對方的劍都沒有被自己的寶劍斬斷。

    鐵成鋒收劍回來,冷冷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劍,現寶劍鋒刃完好,微微點點頭,心道:「真不愧是冷月劍。」抬起頭來打量著對方。

    黑衣女子也看了看自己的劍,卻氣憤地現自己劍身上被斬了一個小小的豁口,雖然小,但是這把名貴的寶劍肯定不如以前好用了,抬起頭來狠狠地望著導致她寶劍受損的鐵成鋒。

    只是她卻忘了是她主動偷襲人家的,別人只是自衛而已。

    鐵成鋒卻想起身後那少年,不想多耽擱,問道:「閣下為何偷襲我?」

    黑衣女子冷笑道:「這還需要理由嗎,就憑閣下對一個毫無抵抗之力的人伸出兵器,就足夠我出手了,況且——」

    她指了指躺在地上顯然已經無救的軒轅一道:「他還是我的屬下呢,就這樣被你殺了,我可不答應。」

    鐵成鋒一開始聽到她說看不慣自己對一個沒有抵抗之力的人出手,還稍微有點歉疚,但是當聽說那軒轅一是她屬下,立刻變了臉色,道:「原來你也是萬俟世家的,很好啊!」

    黑衣女子沒想到對方一聽到萬俟世家,反應這麼大,說話都有點咬牙切齒地了,稍微有點奇怪,但是她一向驕傲,自然不屑向對方打聽為什麼,長劍一擺,說道:「別廢話了,既然傷了我屬下,那就別想離開了。」

    鐵成鋒冷哼一聲,道:「我還不想走呢,只是暫時沒空陪你玩,以後,有的是機會。」

    毫不理會地回身就走,當然,一邊走一邊戒備著。

    黑衣女子氣得臉色青,仗劍狠狠地追了上來,顯然犯了兵家大忌,心浮氣燥了。

    鐵成鋒忽然回身,快攻幾劍,劍劍凌厲萬分,都是玄陰劍法中的凌厲進攻招數。

    黑衣女子雖然早有防備,但還是被弄了一個手忙腳亂,主要是她比較焦躁,所以無法保持一份平靜的心態,因此才會被鐵成鋒所乘,佔了上風。

    高手相爭,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一時失了銳氣,落在下風,可不是三兩下就能扭轉過來的,如果兩人實力相仿的話,若是不用非常手段,能不能扭轉都還是一個問題呢。

    黑衣女子哪裡受過這種氣,銀牙一咬,就要使出自己隱藏好久的秘技來作為進攻手段。

    只是,鐵成鋒卻比她更早一步使出絕招來,趁著一劍不中的機會,左掌一翻,玄陰九轉已經打了出去。

    黑衣女子頓時感到一道道寒氣直迫而來,連忙運氣驅寒,同時長劍連劃,好容易才消除了那寒氣,然後靜待鐵成鋒手掌攻上來,因為運足了真氣的掌力是不容易那麼撤開的。

    孰料,鐵成鋒這掌根本就只是個架子,並沒有運足真氣,所以輕鬆撤掌,出劍,冷月劍從一個詭異的角度斜斜削了上去。

    黑衣女子不料對方居然變招,大駭之下,收劍急急後撤,饒是她動作疾如閃電,也被長劍在左臂上輕輕帶了一下,一大片衣袖立刻落了下來,鮮血登時染滿了皓如白雪的肌膚。

    這還不算,她還感到一股冷意在傷口蠢蠢欲動,有蔓延的趨勢,急忙運氣去抵擋,同時長劍趕緊擺了一個純防守的姿勢。

    這時才知道對手相當高明,絕對不比她差。

    鐵成鋒又是冷笑一聲,道:「今天有事,要是下次,你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回身過去扶住暈倒了的少年,向他趕來的方向走了回去。

    黑衣女子氣的一劍砍斷路旁一棵小樹,但卻不敢再上前去追擊了,趕快包紮傷口,運氣驅寒,地上的軒轅一嘛,只好先不管他了。

    鐵成鋒背著少年從後門悄悄回到順福客棧,只見小院子靜悄悄地,南宮無傷的屋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稍微有一絲惆悵,鐵成鋒走進廂房,把少年放在床上,脫下剛才粘了血的外衣,扔在一邊,然後去查看少年的情況。

    少年臉色比以前更加蒼白了,呼吸稍微有些急促,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來,鐵成鋒幫他擦了汗,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然後在旁邊靜靜地守著。

    他知道,這少年只是一時內力,體力消耗過度,休息一下就能醒過來,只是要真正恢復元氣,卻至少得調息幾個時辰才行。

    不知為何,他對這少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所以才會放棄對付萬俟世家的人而來照看他。

    呆坐了一會兒,聽到少年微微「嗯」了一聲,知道他快要醒過來了,便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以後,少年微微一動,睜開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鐵成鋒,身子一動,便要坐起來,只是他實在是很虛弱,所以並沒成功,但是躺在床上,他還是掙扎著雙手一拱,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鐵成鋒連忙道:「舉手之勞而已,你身子還沒恢復,別多禮了。」

    少年也不推辭,依言放下雙手,乖乖地躺著,道:「恩公好強的功力,小弟秦堪,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鐵成鋒笑道:「你別叫我恩公了,我叫鐵成鋒,看你年紀,你就叫我鋒哥吧。」

    數月來,第一次,鐵成鋒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卻是在一個剛剛認識的少年面前。

    少年也笑了,他感覺面前這恩公給他一種很讓他信任的感覺。

    鐵成鋒把水遞給他,道:「喝杯水吧,然後調息一會兒,你剛才脫力昏倒了,得趕快恢復體力才是。」

    少年接過水杯,一飲而盡,道:「多謝鋒哥。」

    鐵成鋒道:「沒什麼,對了,萬俟世家那幾個人為什麼追殺你啊?」

    少年奇道:「他們是萬俟世家的人嗎?我只知道他們三個都是江湖四影中人,前幾個月我路上擒了一個採花大盜交給了官府,然後那廝被問斬了,結果他居然是四影最得意的徒弟,他們不敢找官府麻煩,就盯上了我,幸虧我逃的快,幾次倖免於難,這次來鄭州,沒料到一下子和他們三人碰了個面對面,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了,只好勉強一戰,幸好我一開始就沒想贏,只是抱著拖延時間的想法,盡量游鬥,想拖到有人來,或許有救,沒想到真的遇到鋒哥你了。」

    鐵成鋒道:「他們確實是萬俟世家眾人,看來是萬俟世家秘密招攬了他們。」

    少年道:「他們因為我打不過他們,所以才沒有用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被鋒哥你忽然衝出來,殺了一個,其餘兩人也嚇破了膽,成了驚弓之鳥,要知道,能一招解決掉他們一個人的高手,對他們是一個很大的震懾呢,不然他們萬一用毒,還真不好辦。」

    鐵成鋒心道:「依我前些天內力的進步,不知道普通毒藥能否驅除,不過,最好是不要中毒才好。」

    抬頭道:「後來又來了一個女子,說是他們上司,你見過沒有。」

    少年道:「我只認識他們四個,並沒有見過他們和別人呆在一起。」

    鐵成鋒點點頭,看來那女子只是萬俟世家中人,四影恰巧是他屬下而已。

    少年露出一個單純的笑容,道:「鋒哥,這下你收拾了他們中兩個,下次遇到他們,直接打我就不怕了,只要他們不用詭計,我還是足夠收拾他們的。」

    鐵成鋒笑著點頭,道:「你的劍法十分不錯,看上去經驗也比較老到,就是內力差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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