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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96章 討厭紅色 文 / 朝舞雪

    早晨被噩夢驚醒,大地龜裂,山體搖晃,一抹紅色在漫天的碎石煙霧中逐漸消失。舒殘璨睵

    這樣的夢境已經連續多日出現了,軒轅夢擦擦額上的汗,緩緩從榻上坐起。

    了無睡意,起身洗漱完畢,一邊閒逛一邊朝城門方向走去。

    經過連續多日的趕工,被損壞的城牆,已經基本上修葺完畢。

    此刻天還未亮,遙遠的地平線上泛著青白色的光澤,這是黎明前的曙光,人們的希望。

    「報——」高亢嘹亮的通報聲,打破了此刻寧靜的氛圍。

    她轉身,蹙眉看著小跑朝自己接近的士兵:「什麼事?」

    士兵停下,取出一封裝在羊皮袋中的信箋,雙手高舉,捧至她面前,「京都方向送來的信箋,請王親啟。」

    京都方向?軒轅夢接過信箋,拆開羊皮袋,從裡面取出信紙。

    軒轅慈?這封信竟然是軒轅慈的親筆信?

    只看了開頭幾個字,心頭便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果然,一點點往下看去,她的心瞬間沉了底。

    ——九妹若想保住你這位岳母大人的性命,則在七日內趕赴京城,朕在宮中靜候佳音,若九妹當真鐵石心腸,朕自然也不會怪罪,但九妹可要絞盡腦汁好好想想,如何向你最在乎的夫婿交代了。

    看完信上最後一句話,軒轅夢將手裡的信箋狠狠捏碎,冷聲道:「什麼時候送到的?」

    「一個時辰前。」

    一個時辰前?這麼說,自己還有七天的時間,七天一過,雲彩原則性命難保。

    這明顯是一個陷阱,自己若是去了,只怕要凶多吉少,但若是不去,以軒轅慈的性格,必然會殺了雲彩原以作洩憤。

    她可以不在乎雲彩原的性命,但那畢竟是雲錦的母親,她的見死不救,對雲錦來說,將是一種絕對致命的打擊。

    軒轅慈敢於提出這樣的要求,不就是看準了自己不忍雲錦傷心的心理嗎?

    去與不去,都如此為難。

    還有七日,從這裡趕往京城,最快要三天,這麼說,她還有四天考慮的時間。或許,可以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懷揣著心事往回走,此刻天已大亮,一輪紅日自地平線緩緩升起,整座五菱城沐浴在這片金紅的日光下。

    還未走回自己的房間,便看到對面一抹白影朝自己緩步而來,心頭不由得一緊,剛想假裝沒看到轉身離去,那白影卻先開了口:「夢,今日怎麼起得如此早?」

    雲錦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他們這些人中,只有他和南宮靈沛起得最早,軒轅夢沒想到會碰見雲錦,想到剛才收到的信,心頭越發沉重。

    「怎麼了?」雲錦善察人心,一眼就看出她有心事:「是不是遇到什麼為難之事了?」

    軒轅夢躲閃著他的目光:「沒什麼,就是這幾天有些累了。」

    雲錦沒有再追問,只走到她身旁,牽住她的手:「夢,還記得你曾經對我允諾過什麼嗎?」

    她盯著兩人交握的手,低低道:「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一向溫潤的雲錦驀地露出怒容:「我們之間因為隱瞞而造成的誤會還少嗎?夢,我不想再重蹈覆轍,我想你一定也不願意。」

    「可是……」她原打算死守秘密,但想到自己曾對他說過的話,以及彼此因隱瞞而一次次的錯過,於是咬咬牙,深吸口氣:「好吧,我實話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冷靜。」

    雲錦雖從她嚴肅的表情猜到了些什麼,卻還是微笑道:「與其擔心我,倒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你真的能冷靜應對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嗎?」

    她愣了愣,無奈道:「雲錦,我在你面前,永遠像是被剝光了一樣難堪。」

    「說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一邊仔細觀察雲錦的表情,一邊小心拼湊措辭道:「京都那邊送來了一個消息,請我去……嗯,赴一場鴻門宴,你的母親也會參加。」

    雲錦臉色陡然一變,隨意苦笑著搖了搖頭:「夢,你直接說軒轅慈拿我娘親來威脅你不就好了?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本來想用緩和的言語把雲錦攪暈,好像適得其反了,「雲錦,那個人是你的母親,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去一趟京都,與……」

    「不行!」斬釘截鐵的聲音打斷她接下來的話。

    「雲錦,我如果不去,那你娘親她……」

    他再次打斷她的話:「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這是一個陷阱。」

    她歎道:「我當然知道,但如果我不去,會發生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明白。」她反手緊握住他的手:「雲錦,你雖然嘴上說不在乎,但聽到這樣的消息,你一定很擔心吧?不管雲相曾經做過什麼,她始終都是你的母親,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你這輩子都不會好過的,我不想讓你背負上這樣的痛苦。」

    他勉力笑了一下,很快將眼底悲傷遮掩:「夢,你留在這裡,我親自回去。」

    「不行!」她的態度比他更堅決:「如果你回去,估計我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你。」

    「你不相信我嗎?」

    她肅聲道:「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軒轅慈是什麼人,你我都很清楚。」

    「是,正因為清楚,我才要回去。」他寧肯自己去冒險,也不願讓她置身危難,兩年前的絕望,他不想再體會了。

    「雲錦。」她鬆開他的手,與他面對面:「不管你和我誰去赴約,都是極為危險的事情,但我去,總比你去要好。」

    「你錯了,我去才是最明智的選擇。」見她似要接口,他連忙截斷道:「不要說什麼武功,也不要說什麼實力,只要你進入京都,你的武功你的軍隊全部派不上用場。你其實很明白,軒轅慈雖然一度想要殺我,但她其實更想得到我。」

    「你瘋了,拿自己做誘餌?」正因為知道軒轅慈對雲錦還不死心,所以更不能讓他去冒險。

    雲錦望著她,平靜道:「只要她不殺我,那我們就有希望,可如果是你……你難道要讓我做鰥夫嗎?」

    她一聽,也不知怎麼回事,大腦抽筋竟然回了句:「那你難道要讓我做寡婦嗎?」

    這句話剛說完,就心知壞事了,果然,雲錦不痛不癢地回了句:「你會做寡婦嗎?我看難得很。」

    她扯了扯嘴角,雲錦這口氣,算不算是吃醋?

    「雲錦,不要去,我不能失去你。」她伸手抱住他,這個男人現在是她的,以後也是她的,永遠都只能是她的。

    他反手擁住她,同樣懇求的語氣:「夢,你更不要去,我失去不起你。」

    「我比你強悍。」

    「我比你聰明。」

    「我……我比你無恥。」

    「我比你狡猾。」

    「我比你有力氣。」

    「我比你有腦子。」

    呃……這無節操的對話。

    「雲錦,你故意的吧?」處處擠兌她。

    他用溫和的語氣說出氣人的話:「我說的都是事實。」

    她鬱鬱一歎,放開他道:「好吧好吧,你贏了,我們能先不說這些嗎?軒轅慈給我七天時間,你既然那麼狡猾,不如想個兩全的法子,我們誰都不用去,也能救出你的母親。」

    雲錦垂目,輕輕搖了搖頭,黯然道:「軒轅慈既然提出這個要求,便已做好萬全的準備,你和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去赴約,否則她不會善罷甘休。」

    這一點她早就想到了,但還沒有走到最後,她實在不甘心就這樣屈服於軒轅慈,一定可以想出一個好法子的。

    「這事明日再說,總會有所轉機的,你也先別急著把自己打包成禮物送給軒轅慈,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許任何人染指,當然,我也不會不管雲相,她可是我的岳母啊。」

    「夢……」

    「好了好了,你趕緊去休息吧,你的身體本就不怎麼強壯,早上還起這麼早,趕快回去補一覺,這事交給我了,你要相信我。」

    不由分說,將雲錦推回他的房間,強迫他躺在床上後,軒轅夢才離去。

    門扉關上的剎那,她臉上輕鬆的笑意瞬間消逝。

    嘴上可以樂觀,但事實上這事確實非常棘手,劉邦明知項羽的鴻門宴有詐,卻不得不去赴宴,雖然最終項羽的婦人之仁令他逃過一劫,但軒轅慈可不是項羽,她敢打賭,一旦被軒轅慈找到殺自己的機會,她必定會毫不猶豫地下手,不,是迫不及待地下手。

    軒轅慈是不是項羽,這並不重要,關鍵是,自己別做項羽就好了。

    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

    四天過去,軒轅夢每天都在從長計議中絞盡腦汁。

    從長計議?議你妹啊!

    這都四天了,她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自投羅網,二是漠然無視。

    總之,她現在就是在到底當一個情深意重不顧危難的傻瓜,還是當一個沒心沒肺只顧自己的混蛋中做選擇。

    做傻瓜,還是做混蛋?

    她這輩子,大部分時間都在做混蛋,或許,偶爾做一次傻瓜,也是不錯的體驗。

    又或者,在潛意識中,她不想讓自己也變得跟軒轅慈一樣冷血無情。

    人之所以區別於動物,就是人能分辨是非,有情有愛,知曉是非對錯,如果只一味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那還能算是人嗎?叫畜生還差不多。

    不就是鴻門宴嗎?但她軒轅夢怕她不成!

    正好她也想會會軒轅慈,許久未見,不知這位連連失敗後只能用這種低等威脅手段的二姐,現在是個什麼模樣,只知退縮的主帥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帥,她要讓所有士兵看看,自己不但能帶著雲彩原平安從京都離開,還要讓軒轅慈以座上賓的待遇親自送自己出城。

    軒轅夢決定整頓三軍,緊隨她後趕往京都郊外。

    她就是這麼膽大,大不了正面一拼,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她手下的士兵強悍,還是那些守衛皇城的禁軍厲害,雖然她並不想這麼快就兵戎相見,但既然軒轅慈將正面對決的時間提前,那她只有奉陪到底了。

    十萬大軍列隊完畢,軒轅夢正準備發出軍令,一名守軍匆匆跑來,道:「王,城外有人要見您,屬下怎麼趕都趕不走,她們將一件信物交給屬下,說王見了此物,必會放她們通行,請王過目。」

    信物?

    不會又是軒轅慈耍的花招吧?

    結果守衛遞來的信物,軒轅夢頓時呆住。

    這是……雲家的腰牌?

    「她們還說什麼了?」

    守衛答:「直說她們是來為大王解決煩惱的。」

    難道真的是雲彩原?怎麼可能!她不是被軒轅慈挾持了嗎?

    為慎重起見,她決定親自前往查探,如果真是軒轅慈使得詭計,她必定絕不會手軟。

    跟著守衛來到城門前,一輛並不算豪華的四輪馬車正靜靜停駐在城牆下。

    軒轅夢對左右兵長吩咐了幾句,然後縱身躍下城牆。

    「馬車裡是何人?」

    一陣窸窣聲,車廂門被人從內推開,車伕連忙轉身,將矮凳取出,放在馬車邊。

    「殿下,很久不見了?」身著普通百姓服飾的中年女子,從馬車上步下,雖滿面疲憊,卻不減那份高華雍容的氣度。

    「雲……相?」竟然真的是雲彩原!

    見她一臉震愕加警覺,雲彩原淡淡解釋道:「殿下請放心,我不是皇帝派來的,亦不會對殿下做出任何不利之事。」

    她雖這麼說,但軒轅夢卻依舊保持警覺,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不懷疑,明明軒轅慈心中說雲彩原在她手裡,可此刻,她卻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換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沒有疑惑吧。

    「雲相此刻不是應該在皇宮中做客嗎?」

    雲彩原道:「沒錯,本相此刻,確實應該被囚禁與皇宮中,等待殿下冒險前去一救。」

    她把話說得如此明白,軒轅夢也無需再遮遮掩掩,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恕我不能迎接雲相了。」

    雲彩原並未表現出失望,軒轅夢的擔憂警覺早在她的預料內,於是只道:「我來這裡,只是告訴殿下一聲,你不需要再去京都冒險營救我,托貴人的福,我已平安離開京城,現在正打算前往西北方向的戈壁荒城,在那裡定居,遠離朝廷的追捕。」說著,轉身登上馬車。

    「等等。」軒轅夢走上前,攔在了雲彩原面前:「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明白,不知雲相可否不吝賜教。」

    雲彩原歎了口氣,重又踏下馬車:「殿下想知道的,可是我如何逃離京城一事?」

    「正是。」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誰,在禁軍包圍相府前,一蒙面人潛入相府,說皇上打算用我做人質挾持殿下,讓我在禁軍到來之前離開京城,我半信半疑,考慮到以皇上的性情,此事並非不可能發生,但因為我的猶豫,還是晚了一步,不過奇怪的是,那位魏統領明明看到了準備乘車逃走的我,卻故意放我一馬,一開始我還不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後來仔細一想,大約是托了殿下您的福。」

    魏統領?難道是魏貞?

    如果雲彩原所說屬實,那麼自己就又欠了她一個人情。

    「那麼依你看,那個秘密通知你的人,會不會也是魏統領?」

    雲彩原果斷搖頭:「不會是魏統領,兩人出現的時機根本說不通,而且那個蒙面人武功很高,甚至可以在不驚動相府巡邏兵和護衛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接近我,此人必不簡單。」

    「或許是你門下的學生。」

    「那就更不可能了,為官之人最怕與朝廷作對,再者,那個蒙面之人……他是個男子。」雲彩原門下共有十四位門生,卻沒有一個是男子。

    「男子?」軒轅夢訝然,與自己有交情又認識雲彩原的男子,好像並不存在啊。

    雲彩原也很迷惑:「難道他不是殿下的男人?」

    她的男人?她的男人的確都很厲害,但他們再厲害也不會分身術,一個個存在感都大得嚇人,要是真的少一個,她不可能察覺不到。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殿下可以安心繼續自己未完的大業了。」雲彩原轉身,準備再次登上馬車。

    「雲相!」軒轅夢拉住她:「來都已經來了,不去見見雲錦嗎?」

    「雲錦……」望著城門方向,雲彩原眼中露出一絲慈愛與不捨,半晌後搖搖頭:「不了,他那兩年來所受的苦,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不是膽小怕事,後來那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你畢竟是她的母親。」

    「母親……」她慘笑了一下,轉首看向軒轅夢,愧悔道:「殿下,我對不起你,你難道不恨我嗎?」

    「恨。」她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我恨你早知軒轅慈的計劃卻裝作若無其事,恨你早知母皇的心思卻不告訴我,恨你帶走雲錦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恨你為了保全自己將我推入無底深淵……」她每說一句,雲彩原的頭就低垂一分,不敢與她直視,說到激動之處,她驀地一頓,長長歎出一口氣來:「但不管怎麼說,你都是雲錦的母親,你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他,保護你的家人,如果換做我,我也會這麼做的,所以,恨歸恨,我永遠都不會怨懟你。」

    雲彩原為相數十載,即便在面對皇帝也能不卑不亢,可面對軒轅夢時,她卻彷彿被一塊巨石壓得連頭也抬不起:「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害得殿下差點身死的人都是我,我……我欠殿下一條命。」

    她看著滿臉愧疚,身形佝僂一瞬蒼老的雲彩原,淡然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運,我從未怪過雲相,也從不認為當時有雲相相助,我就能倖免於難,一切都是天意,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雲彩原痛苦搖頭:「不,是我太懦弱,選擇了逃避。」

    她抬手,按了按雲彩原的肩,語氣鏗然有力:「不,雲相並不軟弱,為了要保護的人,你心甘情願背負深重的罪孽,不惜讓自己的心永遠處於痛苦的煎熬中,僅此一點,你就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雲彩原猛地抬頭,目中泛著難以相信的淚水:「殿下你……你竟這般看得起我?」

    她笑笑,收回手,「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你本身就很了不起,你看,因為你的付出,大家都好好活了下來,不是嗎?」

    雲彩原激動難抑,叱吒朝堂半載的權臣,此刻不禁老淚縱橫:「殿下,我……我真不知……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不知如何感謝我嗎?」她轉身,指著城門內的某一處:「那麼讓我來教你吧。」

    雲彩原怔怔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空闊的街道上,一襲白衣彷彿迎風展翅的白鴿,沐浴在天光下的男子,比她以往任何時候看到的,都要無拘無束。

    這才是她的錦兒,那個從小便嚮往自由天地的孩子。

    「看,他已經在那裡等你了,你若真的想感謝我,就去見他一面,記住,不論如何,你都是他的母親。」軒轅夢收回手,命令守城士兵打開城門。

    目送馬車遙遙駛入城內,軒轅夢吐出口氣,仰頭望天,不勝唏噓:「我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煽情了……」唉,明明打算把雲彩原罵個狗血淋頭,叫你懦弱!叫你牆頭草!叫你見風使舵!叫你身不由己!可她剛才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那不是她的本意啊,真的不是,她能不能申請NG,重來一遍啊?

    自己都原諒雲彩原了,雲錦作為她的兒子,沒理由不原諒她,其實雲錦也在等自己主動開口,好給他一個台階下吧?記得有人說過,雙方彼此結為夫婦,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她既然娶了雲錦,那就要一併接受當初為了一己私利出賣過自己的雲彩原,誰讓她是自己的岳母,這坑爹的設定!

    五菱城這麼大,不在乎多一個人吃飯,她都做好每日晨昏定省伺候岳母大人的準備,雲彩原卻堅決要離開五菱,按照原定計劃,前方北之荒城生活。

    那裡人煙稀少,地處偏僻,不易被朝廷發覺,軒轅夢一邊心裡罵娘,一邊深切誠懇地請求雲彩原留下來,以享天倫之樂,雲彩原卻鐵了心要離開,兩人爭來爭去,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軒轅夢只得把選擇權交給中間人云錦。

    只要雲錦開口,雲彩原就是再鐵的心,只怕也要化成一灘鐵水。

    可誰料——

    「這樣也好,母親大人一路小心,找到落腳處後,請派人通知於我,若有時間,我會前往那裡看望母親。」

    誒?

    雲錦在說什麼啊,他是不是激動過頭腦子壞掉了?好不容易重新得到的母愛,他就這麼放棄了?要是看他身體孱弱,她真想一巴掌把這傻帽摑倒在地。

    雲彩原點點頭,與雲錦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才明白的凝重眼神,然後毅然轉身。

    「雲相!」為了避免一誤選成千古恨,軒轅夢攔住已開始行駛的馬車,「我不認為你這樣做是正確的選擇,以前你逃避過一次,難道現在還要逃避嗎?」

    雲彩原示意車伕停下馬車,對軒轅夢道:「殿下,這怕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故而老身冒昧請殿下上車一敘。」

    回頭看了眼雲錦,不見他給自己任何暗示,沉吟片刻,單手在車轅上一拍,躍上馬車。

    「雲相……」屁股還未坐穩,她就打算開始自己的長篇演講。

    雲彩原一抬手,將她後面的話全部堵了回去:「夢兒,既然雲錦是你的夫,你叫我一個娘也無可厚非。」

    軒轅夢嘴角狂抽。好個雲彩原,自己剛原諒她,她就要佔自己便宜了。

    算了,她說的也沒錯,雲錦是自己的夫,她喚雲彩原一聲娘,也是理所應當的。

    「娘。」甕聲甕氣地喚了聲。

    雲彩原瞥她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顯——你這聲娘叫得太勉強了。

    一個夢兒一個娘叫完,稱呼又恢復到了原來的疏離,「殿下首先要明白,自己長久奮鬥的目標是什麼,要奪取天下,就不能耽於兒女情長。」

    她蹙眉,自己有耽於兒女情長嗎?

    「不管我有沒有被皇上挾持,殿下都不應該去救我。」

    「你以為我想嗎?如果你不是雲錦的娘,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

    雲彩原輕聲一笑,並不因她的直言快語而生氣:「所以啊,我才說殿下耽於兒女情長。」不給她反駁的機會,軒轅夢繼續道:「殿下因為我是錦兒的娘親,就明知危險,卻還要冒險前往京都相救,這難道不算兒女情長嗎?」

    「不救你,雲錦會很痛苦。」

    「這就對了。」雲彩原義正言辭地看著她:「殿下如果只是為了保命,那我之前的話就當沒說過。但殿下,你究竟要的是什麼,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在你為了所謂的情義而不惜以身犯險時,你的對手,卻在準備著屠戮的陷阱與刀子,你可有想過,此次你一旦進京,將要面臨的會是什麼?不要高看自己,也不要小看敵人,你要走的這條路注定艱險,任何的失誤都將是致命的。縱觀歷史,哪一個成功的帝王不是踩著無數人的屍骨,一步步攀爬到最高點?要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首先,你的手裡,要握有足夠保護他們的力量,這力量是什麼?不是你的意志,也不是你的堅韌,更不是你的自信,而是一把可以殺人的劍。」雲彩原目光雪亮,那份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凜然與氣魄,不愧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重權數十載的丞相,軒轅夢被那雙沉澱了智慧與刀光血影的眼看著,幾乎移不開視線,心臟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牢牢握著,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心,一定要狠,優柔寡斷只會讓你喪失保護他人的力量,記住你面對的是什麼,你想得到的又是什麼,把手裡的這支劍磨利了,讓它見血封喉,一招制勝,只有不怕失去,才能真正做到永不失去。」

    只有不怕失去……才能永不失去……

    她回味著這句話,胸腔像被一柄重錘擊中,來來回回激盪著那顆跳動不停的心臟。

    「我已言盡於此,該如何行止,殿下是聰明人,應當明白。雲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脆弱,不要只想著如何保護他,要把他當成你的戰友你的夥伴,你將會發現,他不是你身後的負擔,而是一把可以助你所向披靡的戰刀。」

    轱轆轱轆,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逐漸遠去,軒轅夢呆呆站在空曠的路面上,靈魂被震離九天之外,似乎還未回歸,直到身邊傳來聲音:「原來權欲的戰場,對母親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轉頭看向雲錦,第一次發現,這個像是被風一吹就會飄走的男子,竟然也有一雙剛毅果決的眼。「你說得對,獨自離去,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

    「你又想瞞著我,一個人偷偷前往京城,是不是?」果決的目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森森的質問。

    這分明是秋後算賬啊!

    「那個……我閒來無事,整頓一下軍紀而已,你太敏感了。」她笑呵呵攙上雲錦的臂彎。

    「是嗎?」溫潤的微笑,親和的言語,壓迫力卻十足。雲彩原說得對,雲錦他根本就不脆弱,瞧那瞥來的眼刀,若化為實物,整個軍隊都能被他給滅了。

    「不說這個了,你幫我分析一下,那個救了雲相的蒙面人到底是誰?」

    雲錦慢悠悠道:「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應該去問南宮。」

    「為什麼?」

    他露出一個含蓄的微笑,「因為只有他才能知道你還招惹了哪些男人。」

    囧……雲錦這算是調侃她,還是在馴妻啊。

    「我對你們都很忠誠的……」小聲的嘀咕聲,雲錦挑挑眉,她趕忙露出一抹討好的笑。

    驀地,她臉上的笑僵住,映照殷紅夕陽的漆黑雙目中瑩潤點點。

    「夢,怎麼了?」

    她急急朝前奔了兩步,雙目圓睜,他清晰看到她眼中的神色從欣喜驟然變為失望。

    「呵呵……」她摀住雙目,可眼睛卻依然睜得大大的:「我好像看到他了,可我知道,那不是他,只是殘陽的一道影子而已,你一定覺得我很傻是不是?」她猛地抬頭,啞聲道:「雲錦,我討厭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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