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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百六十五章 翻舊賬麥兒吐話 文 / 花椒魚

    麥兒一聽見好月的聲音,就像被追得疲憊不堪的獵物忽然聽見了獵人的聲音,觸電般地從榻上彈了起來,抬手揚翻了碗筷,四下盯瞧,神情慌張。

    「咋辦?咋辦?」麥兒快哭了,「東家大娘尋我來了!抓回來准往死裡打呢!嗚嗚嗚……咋辦?」

    「由著她喊去唄!」香草衝她笑笑,「我們橫豎不出聲,由著她扯嗓子去。你莫怕,安心地吃你的飯。吃完飯,我們再商量咋幫你的事。」

    當時,她被好月嚇著了,不敢出聲,急忙縮了頭躲在那後面摀住了自己的嘴巴。所幸,好月並沒有發現她,使勁地舂著。忽然有什麼東西掉在她髮髻上了,她抬手摸了摸好像是顆果仁。

    當她鬆了口氣正打算繼續睡覺時,吳良生的那小廝又掌著燈走了進來,嘴裡嘀咕道:「今晚可沒覺睡了,這都幾更天,莫說東家的肚子餓了,我肚子還餓了呢!蘭嫂子還哭著呢,找誰煮東西吃去?嚇!」那小廝走到灶孔前忽然看見了她,嚇得跳後退了一步道,「你咋在這兒?沒屋子給你睡嗎?跑這兒來打盹兒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她給一陣石舂的聲音驚醒了。睜開眼一看,原本漆黑的灶屋裡透著一點點昏暗的燭光,她探出頭去一看,只見好月正拿一小小石舂舂什麼東西,那表情在泛黃的燭光掩映下,顯得十分陰冷,彷彿某個巫婆在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哎喲,這是啥東西?擱我屁股下好疼呀!」小廝說著從屁股下面摸出了一顆東西,拿著往蠟燭前湊近了一步,仔細看了看說:「咦?是桃仁?哪兒來的?莫非你在這兒偷吃桃仁?這玩意兒有啥吃頭?」

    「那我就不曉得了。橫豎她一到家就朝我發氣兒了,我沒處躲去,只好從後門跑了出來。」

    「您肯幫我?」麥兒慌忙跳下榻,逕直跪了就要磕頭。香草忙叫亭荷拉了她起來,說道:「正吃著飯呢,不必行那大禮,要謝往後再謝吧!留著頭給你自家爹娘磕去。」

    「好像也是在吳三娘家。東家大娘打我時,嘴裡就罵道:『喝死你們幾爺子,斷子絕孫最好了!橫豎今天都在那邊,雷公老爺索性一道雷劈死你們算了!』」

    「外面太吵了,睡不著。」

    麥兒忙點頭道:「但凡能從她手裡逃出來,叫我去做姑子也行。少奶奶,您吩咐一聲就行了。」

    這一席話正好說中了吳良仁的心事,惹得他笑容滿面,頻頻點頭。可旁邊吳良生臉色不悅地說道:「我家大堂哥是做大事之人,豈能屈就一個小小的鎮長之位?你家少奶奶是嘲諷我大堂哥還是單單隨便說說?」zVXC。

    亭荷往裡瞟了一眼,說道:「不怕您惱,正是為著你們家好月的事!」

    「那該死的婆娘準是受了良生兩巴掌,心裡不服氣,逮著麥兒欺負呢!我早說了她是個喪門星,娶進門來晦氣重,把巧兒都克著了,良生非還不信!你快進來,外面風大,裡頭說話!」抬尋抓翻。

    「活該!」尋梅抄手笑道,「吳良生那人出手也真夠狠的,把自家婆娘當狗似的打!麥兒,你曉得為啥打了劉好月?」

    「她又咋了?招惹香草了?只管跟我說,我指定饒不了她!」

    「哎,良生,你這話就嚴重了。莫小看一鎮之長,要打理好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吳良仁居然笑著這樣回答。

    「可不是嗎?司璇姑娘現下也還在蒙香樓,您去瞧一眼就曉得了。少奶奶說了,那劉好月也太過分了,下手這麼重,也不顧念著你們吳家在鎮上的臉面。」

    她立刻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一顆東西,拿出來一看,也是桃仁,準時剛才東家大娘舂的時候蹦出來的。沒等她說話,小廝就把那桃仁丟了,說道:「管你偷吃沒偷吃,趕緊給東家弄吃的,省得他發火不認人,連帶你一塊兒罵了!」

    「快說!快說!」尋梅催促道。

    香草又問麥兒:「曉得你東家的大堂哥吳良仁在哪兒嗎?」

    「不是我家少奶奶,是她身邊那麥兒。您現下去蒙香樓瞧瞧,好好一個姑娘給打得動都動不了了,誰不爹娘生養的,就那麼下得去手?少奶奶這回是來了氣兒了,說要找吳大老爺問問話,要是那主子打死僕婢,有沒有律法管得了?」

    亭荷隨吳氏進了堂屋,把剛才的話又對吳良仁說了一遍,態度極為恭敬地說道:「我家少奶奶說了,這滿鎮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您更合適的人了。您是做過官的,又知書達理,通曉律法,該曉得出了那樣的事咋處置。說句您不介意的話,這兩天都在說選下任鎮長的事,少奶奶總說滿鎮就您最合適了!可惜呀,廟小怕是容不下你這大佛的。今天這事,找吳良生大哥不合適,非得找您這舉人老爺出面說句話!」

    香草看著麥兒說道:「我眼下有個法子可以叫你脫了劉好月的魔掌,你得配合著我些,你可願意?」

    亭荷問道:「不曉得吳良仁吳大老爺在不在這兒?」吳氏更奇怪了:「在是在,可你找他做啥呢?」

    「瞧著滿臉通紅,左邊三根手指印兒,右邊也有兩根,像是給打了的。」

    「那是自然,桃仁的效用與紅花相似,兩者常一塊兒在方子裡配合著用,」香草點點頭道,「劉好月對南青說的報復,果真不假!她這招借刀殺人還真是做得巧妙!正因為巧妙,所以她才敢跟南青透露一絲囂張。」

    「少奶奶,」尋梅抹了衣袖,露出兩個銀晃晃的鐲子抖了抖說道,「還跟她客氣啥呀?她心腸比南青惡毒千百倍呢!啥東西不備,偏備了桃仁,就盯著席上那些懷兒婆去的呀!我這會兒可氣了,現下就抓了那劉好月往鎮長跟前去討個說法!」香草搖頭道:「單是麥兒一面之詞,劉好月大可以說我拿錢收買了麥兒,不足以讓人信服。」「難不成就這樣放過她?」「沒那麼容易!我說過,但凡她落了把柄在我手裡,就是該她倒霉的時候了!若不除去這個懷兒婆殺手,往後不曉得還有誰會遭了她的毒手!這事急不得,眼下我們曉得這些事情,慢慢收拾她也不遲!」

    麥兒一時感激涕零,捧著碗,眼淚都掉到湯碗裡去了。外面好月的叫聲響了一陣子,便被風聲蓋過了。麥兒沒聽見聲音了,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眼睛卻還瞟著窗外,生怕好月一下子就從窗戶縫裡跑進來抓她了!

    「不是我,是……」

    亭荷正色道:「不瞞三娘你說,少奶奶現下有個事,需個能主持公道的人出來說話。鎮長橫豎是不理旁的事,一心要上縣城裡辭了去。少奶奶想來想去,也就吳大老爺做過兩任官,懂些律法,能斷案子,所以特意吩咐我來走一趟。」吳氏一聽這話,便問道:「香草是碰著啥事了?」

    尋梅應了聲,飛快地跑去了。麥兒焦急不安地等候著,不知道香草到底要做什麼。尋梅很快回來了,點頭笑道:「吳三娘家的院門還敞著呢,我偷偷瞟了一眼,那吳家老大老三老四家都在裡頭堂屋喝酒吃飯呢!少奶奶,您打算咋辦?」

    香草吩咐尋梅道:「你腿腳快些,到吳三娘家探探,是不是吳良生和吳良仁都在那兒。」

    「她哪裡是上茅房呢?連喜袍都脫了,指不定去幹啥事了!」香草氣憤道。

    「我娘從前肚子裡有死胎,疼得差點沒命了。有個游醫路過拿七八個桃仁舂碎了煎湯,給我娘服下,我娘的死胎就落下來的。所以,我曉得那桃仁是不能給懷兒婆吃的。」

    「那橫豎莫睡了,給東家弄些吃的吧,他餓了……」話沒說完,那小廝仰面倒了下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嘴裡嚷嚷道:「是在這兒倒了水呀?是你嗎?這大半夜的滿屋子滿灶台的弄啥水呀?」

    她覺得很吵很煩,想喝口水,便往灶屋裡去了。進了灶屋,她喝了幾口涼水,便坐在灶孔前打起了盹兒。好月家的灶屋在一間廂房背後,她覺得這兒比院子裡更安靜。

    亭荷雨竹三個也紛紛點起了頭。麥兒插了一句嘴,問道:「為啥巧兒嫂子的事要找東家大娘報仇?不都說是南青下藥害的嗎?莫不成真跟東家大娘有關?」香草聽了這話有些奇怪,便問道:「你為啥這麼說?你曉得啥事情嗎?」「就是覺著奇怪,您要不提,我也沒膽兒往外說。」

    麥兒的記憶回到了吳良生娶親的頭天晚上。她就是當天給帶到好月家的。她記得那晚很吵,起初是那些摸牌的人吵個不停,到了下半夜摸牌的都乏了,聲音小了下去,她也漸漸睡著了。直到後來,蘭嫂子一陣驚呼大哭又才把她吵醒了。香草重重地擱下了手裡的茶杯,冷笑道:「還能做啥?害人唄!你去問問司璇就曉得了,那桃仁和紅花一樣兒是活血化瘀的,懷兒婆要沾了就麻煩大了!怪不得南青只是下了些拉肚子的藥,巧兒反應咋會那麼大呢!原來是這桃仁惹的禍兒!麥兒,你接著說!」

    飯後,雨竹和聽雨撤去了矮桌子,重新放上矮茶几。亭荷捧了一杯茶給香草,問道:「少奶奶,您心裡是不是已經有盤算了?」麥兒眼巴巴地看著香草,如坐針氈般地焦急。香草抿了口茶,問麥兒:「你東家在家嗎?」麥兒搖搖頭道:「東家不在,先前跟東家大娘一塊兒去了他娘家裡,說是去瞧一眼巧兒嫂子。後來,單是東家大娘回來了。」

    麥兒道:「後來我把桃仁丟灶孔裡了,害怕被東家大娘看見了,怪我偷嘴。第二天拜完堂後,吳三娘讓東家大娘待在後院裡的一間屋子裡,晚上再回她住的地方。剛開席,東家大娘就吩咐我回去取盒胭脂,我去了回來不久後,巧兒嫂子就出事了。當時我有些疑心,因為我回那屋時,見東家大娘正在理衣裳。她跟我說,憋不住了,脫了喜袍去了趟茅房,還不許我跟其他人提起,說省得叫人笑話了去!」

    尋梅亭荷幾個已經躍躍欲試,興奮不已了。香草笑問道:「咋了?又不是你們幾個挨揍了,你們像是要找劉好月尋仇似的。」尋梅拍著手說道:「少奶奶,您可不曉得,自打您懷了娃兒後都顧著娃兒,脾氣都收斂去了一半兒,凡事都忍了幾分,這才叫劉好月囂張了好些日子。要照您從前那樣兒,早收拾劉好月了!我們幾個只不過想替巧兒嫂子出口氣兒罷了,您今天就吩咐一聲,沒少爺和寶兒在,我們保準也給您辦得妥妥當當的!」

    麥兒話說到這兒時,亭荷納悶了:「劉好月半夜三更砸桃仁做啥呢?」

    「她臉上有傷?」

    「倒沒那麼嚴重,等你得了賣身契,隨你上哪兒去都行。」

    院子裡很熱鬧,摸牌的全都圍在院子裡,對著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南強指指點點,蘭嫂子則坐在地上哭罵不已。吳良生站在旁邊,洋洋得意地數落著南強的不是。

    好月搗鼓了一陣子後,用水把石舂沖洗了,又把灶台上沖洗了一遍,這才拿著蠟燭離開了。

    她醒來之後便開始想她娘了,再也沒有了睡意。她悄悄地下了床,生怕吵醒了和她擠在同一張床上的好月的娘,然後開門出去了。

    一炷香之後,吳氏家裡仍舊還很熱鬧著,三家人圍了兩桌,碰杯喝酒閒聊著。吳氏見夜風急了,便起身去把大門關上。她走到門邊時,一個人打了燈籠匆匆趕來。她抬頭一看,原來是亭荷。她有些好奇,問道:「亭荷姑娘,這麼晚來,你有啥事嗎?」

    吳氏臉色大變,驚呼道:「啥?真有這樣的事兒?」

    吳良生心裡頓時起了疙瘩,輕輕地哼笑了一聲,問道:「大堂哥莫不是真的想留下來做鎮長吧?」

    「那是後話了,先說說你家那奴婢的事吧。你是一家之主,若劉弟妹真打殺了奴婢,不但臉面上不好看,律法上雖會減刑,可總歸是要關上一年的。」

    吳良生用不耐煩的口氣問亭荷:「人死了嗎?」亭荷用同樣的口氣回答道:「還有一小口氣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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