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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來一出西廂記? 文 / 墨傾長風

    「這個,是昨晚那些黑衣人不慎掉落的。舒骺豞曶」郁鋒含糊地說了一句。

    寧天歌貌似恍然地點點頭,實則她早已看出這是誰人之物,問一問不過是想進一步證實而已。

    「郁公子既然如此在意這塊牌子,想必明白此物的重要,可能從這牌子上猜出是誰指使?」她將牌子有字的一面朝上,再次遞到他面前。

    「在下不知。」郁鋒沒有去看,只是低聲作答。

    寧天歌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既然郁公子不想說,我也不勉強。這裡地方小,不利郁公子養傷,我看還是去找家客棧為好。」

    這擺明了就是刁難,一個身負重傷的人行動本已不便,身邊同伴又都已喪命,再者,他若出了此門,一旦被昨晚那些人知道,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郁鋒緊抿著唇,緊盯著這個救他性命如今又威脅於他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這般氣定神閒地決定著他人的退路。

    他不信這樣一個心存善念的人真會狠心地將他推出去,但他還是不敢冒險。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人家還掌握著他的命運。

    「此木牌上刻有金色『承』字,『承』是東陵太子名諱,他人不可再用,否則便是殺頭之罪。」他緩了口氣,看著她道,「姑娘既為京都中人,想必這個道理亦是明白的。」

    「當然,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寧天歌大方承認,「但名字不可用,並不代表著其他事物不可用,這牌子上並未註明這就是個人名,若是其他標記也未不可。」

    郁鋒心裡歎氣,這女子一看就是個冰雪聰明之人,卻非得讓他將話說得如此明白。

    「這牌子的右下角還刻有一個『衛』字,而且它的形制大小亦有其特有的規範,因此是塊令牌無疑。既是令牌,上面所刻『承』字必是人名,因此便可推斷這些人是太子手下。」說到此處,郁鋒語調一頓,自覺失言,然而想到這女子恐怕早已猜到這一點,便只能苦笑了。

    寧天歌與樓非白相視一眼,亦無聲地笑了。

    郁鋒,呵呵,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還能有這樣縝密的心思,又豈只是區區一名下人?

    「郁公子好眼力。」她毫不吝惜地誇獎,「雖然郁公子的主子只是一名商人,然而郁公子對於這些事物的見解著實令我佩服,卻不知這些你都是從何得知?」

    郁鋒神情一肅,身體微微緊繃。

    「這些都是在下主子閒暇時曾對在下說起,是以在下才知道。」他默了一下,緩緩道。

    寧天歌秀眉一挑,饒有興味地望著他,這個人,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師兄,命人為郁世子找間上等的客棧,晚上郁世子便住過去。」她一揚頭,朝樓非白笑道。

    「嗯,我這就去讓他們辦。」樓非白十分配合地應了一聲,長腿邁向門外。

    郁鋒定定地望著寧天歌,眼裡儘是不可置信,他寧可相信自己剛才是聽錯了,也不敢相信這女子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郁世子,郁瑾風……」寧天歌微笑地站起身來,負著手在房內踱了兩步,驀然回身,「你究竟還想瞞我到幾時?」

    郁瑾風張了張嘴,無力地閉了回去。

    他果然是沒有聽錯的。

    「姑娘,」他嘗試著她只是猜測,畢竟他在京都的事極為隱秘,就連天祈也未有多少人知道,更何況東陵,「雖然我跟我們天祈的郁世子是同一個姓,但我跟他確實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人還真是……寧天歌亦無力了,她把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他居然還想隱瞞。

    「世子,這是什麼?」她取出一封信,抖開信信箋,指著最上面的稱呼,「瑾風,這是世子的名字吧?這信就發現於你的房間,世子還想否認麼?可不要說什麼這是你家主子的名字,碰巧與世子同名同姓而已。」

    郁瑾風瞪大了眼,他平時將書信都藏了起來,這封信為何會忘了?

    「世子好計策,讓下人扮作你睡在房內,李代桃僵做了替死鬼。」寧天歌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也不想使他太過難堪,笑了笑,「幸好世子足夠謹慎,否則你我就不能在此對話了。」

    郁瑾風尚且在垂死掙扎,「這不過是姑娘猜測而已,姑娘又怎能認定在下就是世子,而不是房內之人?」

    「那就不得不誇世子的容貌了。」寧天歌不免好笑,「世子與其他四國美男齊名,容貌雖各有千秋,但絕非常人所能相論,難不成世子認為,在你床上的贗品還能超過你不成?」

    ——

    「主子!」兩聲叩門聲之後,一人閃身而入。

    墨承望著窗外,沉聲問道:「怎樣?」

    黑衣人走上前來,低聲道:「屬下已去城南看過了,那宅子已成一片廢墟,裡面的人燒得如同焦炭,根本辨不出本來面目。」

    「嗯。」墨承眼裡現出一絲滿意。

    正想坐回桌前,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街道某個點上,精光一閃。

    黑衣人見此,順著他的視線望出去,在來往人群中迅速一掃,不禁面露驚訝,「主子,這好像就是屬下昨晚跟您提到過的那名女子,可她明明……」

    「你說,是她?」墨承眼睛一瞇。

    怎麼會這麼巧?

    這女子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過了這麼久他依舊還清楚地記得,她當初是怎樣從他眼皮子底下失去蹤跡的。

    身為東宮太子,又恰逢那晚當值,遇上刺客也就罷了,問題是在那麼嚴密的搜尋下,一個活人就那麼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對他來說,是何等丟失顏面之事。

    「確實是她,屬下不會看錯。」黑衣人緊張得手心冒汗,「可屬下親眼看著她進入宅子之後,再也沒見她出來過,當時便斷定她,她定是燒死了。」

    「那你今日去查看,可有看到她的屍體?」墨承已然不悅。

    「這個……」黑衣人額頭也開始出汗,硬著頭皮道,「屬下不曾留意。」

    「廢物!」墨承一掌拍在桌面上,激得桌上茶盞茶壺砰砰亂跳,「沒有看到她出來你就能肯定她被燒死了?就算當時不方便行事,今日我派你去查看是為了什麼?連個屍體都沒確認,你也敢回來!」

    黑衣人低著頭,「屬下知錯。」

    墨承冷哼一聲,想起最近的不順,心裡更加煩躁。

    「我養著你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卻沒有一件事能讓我滿意的,我還要你們這些人做什麼!」他一時難以消氣,隨手拿起一個茶盞就砸在地上。

    「主子息怒。」黑衣人不敢辯解,低聲提醒道,「以後主子怎樣處罰屬下們都行,但眼下最要緊的是那名女子還活著,主子打算怎樣處置她?」這人留不得,否則會壞我大事。「墨承緊盯著那抹纖細的身影,大步出門,」你帶人去前面各個路口堵住她的去路,我在後面跟著她,到人少的地方就動手。記住,我要活口,在她死之前,有些事還得問清楚。「

    ——

    當寧天歌慢悠悠地從藥店裡出來之時,便覺出了身後的不對勁。

    在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前停下,她裝作無意地轉頭,眼角餘光中,一人遠遠站在相距十來丈的地方,如鷹雕的眼睛緊緊地將她鉤住。

    墨承!

    難怪他沒有像一般跟蹤之人那樣注意隱蔽,而是不掩也不躲,明目張膽地跟著她,想必以他那樣位置的人從來未將他人放在眼裡,或者,他對她勢在必得,自認能將她控制?

    首先躍入腦海的便是昨晚那場屠殺。

    聽說郁瑾風所住的那座宅子那場火燒得極猛,儘管左右鄰里都出來救火,然而那宅子依舊燒得只剩下殘壁斷垣,所有人都燒死在裡面,沒有一人逃出來。

    這是場蓄意放的大火,又怎能容許他人救下?

    她聽到這個消息只有譏屑,這絕對符合墨承的手段。

    然而下一刻,她就改變了想法。

    她想起以她目前的這種身份,並非初次與墨承接觸,早在年內,她便與墨承在宮中交過手,事後她安然出宮,這事定讓他顏面盡失,此次遇到她,又豈會輕易放過。

    當即加快了步子,朝人多的地方擠去,她不想在此時與墨承產生任何正面衝突,不管是何種原因,只要擺脫他就好。

    身後的墨承早已看穿她的意圖,一撩袍擺,眼眸一沉,竟不顧往來如潮般的行人,飛身躍起施展輕功朝她追來。

    街上人群紛紛驚呼朝兩邊避讓,擁擠的街道頓時空出一大片,寧天歌的身形顯露無遺。

    眸子一冷,她再不拖延,身形驟然拔高,連點街邊蓬簾往前疾行,一身雪白的衣裙如蓮花般盛開在五彩紛呈的街面上,引起更大的驚呼聲,而這種聲音裡包含更多的則是驚歎。

    縱然都是此中高手,然後高下立分。

    若論武功,墨承本就未必能在寧天歌手下討得好去,而眼下較量的,卻是連墨離手下的阿雪都要稍遜一籌的輕功。

    寧天歌足不點地,如凌雲的仙子般在半空中輕鬆騰挪,行雲流水的姿態令下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墨承面色陰沉,緊追不捨,縱然不及她那般悠然,但這爆發出來的功力也不容小覷。

    她抽空回頭望了一眼,見他雖未被她擺脫,但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在漸漸擴大,唇弧便輕輕揚起。

    不過是時間問題。

    追了兩條街,前面便是交叉路口,寧天歌身形一錯,旋身而上,正想選擇其中一條路脫身,然而此刻,數名侍衛裝扮的黑衣人突然從不同路口躍出,手持長劍向她襲來。」

    顯然早有準備。

    寧天歌心中一凜,不敢輕敵,也不想戀戰,抬眸四下一掃,認準一個方向疾速往前掠去。

    「追!」其中一人發出命令,帶著幾人追在她身後,另外幾人卻分散到各個方向,竟是要對她進行堵截包抄。

    自不量力!

    寧天歌冷冷一笑。

    不消片刻,那些黑衣人已被她甩出老遠,她正想再跟他們兜個圈子就回寧府,視線裡卻遠遠地出現了早就在身後失去蹤影的墨承。

    原本以為他已被她甩掉,卻不料他竟想從正面對她來個措手不及。

    前方有墨承,後方有他的爪牙,這一招合圍是打算將她拿下麼?

    她略一思索,忽地躍下屋簷,在短暫的空隙中,她迅速拐過幾條小巷,在身影消失在眾人眼裡的一剎那,翻身躍入了一處高牆。

    這時間計算得好,這地點也未免掐得太過精確。

    等寧天歌站住身形,抬頭間才發現,前方不遠處正是墨離的住所,而她這翻牆的舉動也在同時落入了守衛在各處角落的暗衛眼中。

    她是想著借墨離的地方躲一躲,可沒想要驚動別人,然而這緊急情況下,她還是看錯了方位,跑到了守衛最為嚴密的地方。

    嗖!

    一根樹枝筆直地射了過來,正好插在她面前的地上,再差那麼一點就會把她的腳釘穿,那枝尾還在那嗡嗡作響。

    很明顯的警告!

    警告有用麼?當然沒用。

    墨承的人就在外頭,她的憑空消失不會讓墨承以為她已逃脫,而是肯定會想到她在某處躲了起來,而這安王府佔地數頃,能藏身的也就這裡,恐怕他很快就會帶著人進來,此時出去無疑是自投羅網。

    指了指墨離所在的方向,寧天歌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亦沒有挾帶什麼危險暗器,一步一步往那邊挪去。

    她不能出聲,圍牆雖高,但隔不了高音,一嚷嚷雖能把墨離嚷出來,但同時也把墨承這頭狼給招了來。

    她走得極為謹慎,神情看似放鬆,實則每一根寒毛都豎起來聽著四周的動靜,這裡的人只認識寧天歌,可沒人認得阿七,出於對主子安全的考慮,絕不會對她這個爬牆的女人手下留情。

    爬牆?

    這個詞一入腦海,她不禁搖頭苦笑起來。

    當初信誓旦旦說安王府的圍牆太高,她這枝紅杏不願去爬,這回卻來了個主動,可見有些話實在不好說得太滿。

    她屏著息,本以為這招主動示好對於那些暗衛起不了什麼作用,未想路走了大半,他們卻似乎都睡了過去,再沒有任何動作。

    寧天歌不禁皺起眉頭,這是不是顯得太不正常了?

    放下雙手,她凝足了目力抬頭環顧四周高處,卻不期然地看到樹端上,房簷下,牆角處,數雙賊亮賊亮的眼睛互相打著眼色,眼中流露出的儘是看好戲的神情,被她發現了形跡也不隱身,反而朝她比劃了比劃,伸出手指指那大門。

    什麼意思?

    饒是她聰明過人,此時也對這些暗衛的舉動感到莫名。

    見她怔在原地,有人不耐,伸出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那門,然而伸出中指和食指做了個走路的手勢。

    讓她……進去?

    寧天歌實在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這,怎麼可能?

    靈光乍然一現,她驀然想起她初次進入墨離房間時,墨離為了試探她,將她困在浴桶之中的情形。

    那個時候,這些『盡心盡責』的暗衛便是這種賊亮賊亮的眼神,大大方方地公然看著他們的主子跟別人親熱。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難不成看到她一個女子爬牆進來,是因為仰慕他們的主子,想演一出西廂記麼?

    看到其中幾人正盯著她的眼睛看,她猛然意識過來,總算理解了他們為何沒有阻止她,也沒有出手傷她,敢情他們以為她是某個被墨離喜歡過又拋棄的女子,為情所苦哭得眼睛象兔子,不堪忍受相思才出此下策以期一見?

    可見,他們是存了心想看主子的熱鬧!

    寧天歌看了看那邊的圍牆,在她進來之後,外面就一直沒有明顯的動靜傳來,以墨承的心機,不出一刻定然找借口進來搜查,既然暗衛們不為難她,她假裝成愛慕墨離的女子又有何不可?

    當下也不猶豫,她面露嬌羞朝各個方向盈盈一拜,輕掩了臉頰低垂著螓首,一副喜不自禁又含羞帶怯的模樣,輕咬著嘴唇推門去了。

    身後隱約可聞幾聲竊笑,又有人連忙『噓』了一聲,那笑便忍了回去。

    她亦不禁笑起,有這樣的侍衛,真不知該說是墨離的幸還是不幸。

    隨手將大門關緊,她穿過大廳徑直走向墨離的臥房,事不宜遲,她必須在墨承到來之前將事情跟墨離講明白,並商議好萬一墨承硬闖進來發現了她,又該如何應對。

    房門虛掩,她估摸著這個時辰他應該在睡午覺,也不敲門,抬手就推了進去,「殿下,快起來,我有事找……」

    一個『你』字還在嘴裡打轉,她已呆在原地,維持著推門的姿勢,忘了作何反應。

    ------題外話------

    今天兩更,第一更先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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