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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南國 第95章 餘波二 文 / 克裡斯韋伯

    陳再興接過電報文打開一看,其中大概的內容是柳清揚婉言拒絕了陳再興和孔璋邀請其共同投資緬甸事業,隨後就是提了幾句最近上海碼頭的大米、小麥等幾種貨物的波動,還有銀行的頭寸陡然變緊,最後提了一句英國首相換屆之事。陳再興把這封報文從頭到尾翻了幾遍,半句也沒有找到孔璋方才說的大事不好的消息。正疑惑間,耳邊聽到孔璋歎道:「哎,我平日裡也沒少咒過那柳家的死胖子,可想不到關鍵時候還是他有良心,給我透了點消息,當真是疾風知勁草,國亂顯忠臣呀!」

    陳再興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大聲問道:「孔兄,我怎麼通篇上下都看不到半個關於你說的壞消息的字眼,莫非是英國換了新首相?打了敗仗,朝廷罷相,可這不是很尋常的事情,說不定要和我們和談,豈不是正好。」

    「復生,這是我的不是了!忘了你不是我們行內人,對銀錢周轉之學並不瞭解!「孔璋苦笑著答道:」英人這分明是要在緬甸大舉用兵的跡象呀!」

    「大舉用兵?」

    孔璋看著陳再興一臉迷惑不解的模樣,只得苦笑著解釋起來。原來自從十七世紀英國資產階級革命之後,控制了議院的資產階級和新貴族採用控制國王徵稅權的辦法限制了國王的**權力,既國王非經議院同意,不允許開徵新稅,而且在非戰爭期間,不允許國王擁有常備陸軍,這樣一來,收入受限的國王又沒有武力自然無法越過議院恣意妄為。隨後經過兩百多年的發展,徵稅權也成為了英國議院限制政府部門的重要手段之一,加上當時英國盛行「守夜人」理論,既一切問題都可以交由萬能的市場來解決,政府只需要擔任簡單的敲更的「守夜人」職責即可,議員又基本是富裕商人、土地貴族、工廠主,自然對於向自己徵稅大加阻擾,當時英國的工業處於優勢地位,也不願意提高進出口稅來妨礙自己經濟的發展。這樣一來雖然英國當時號稱「世界工廠」,富甲天下,但政府卻經常開支不足,平時便經常有赤字出現,一旦遇到戰爭、災荒等突發事件,更是必須發行大量國債。而富人也乘機購買國債,這種通過國債而非徵稅的方式來解決政府支出對於富人階層有以下好處:一來這種以未來國家稅收為保證的國債信用極高,可以獲得極其穩定的收益,是一種很好的投資渠道,等於是一種富人隱蔽的對納稅人的徵稅;其二也可以在國債市場上做投機交易,獲得暴利;其三更可以通過掌握的大量國債來影響政府機構,將其牢牢的控制在手中,使其做出對自身有利的決定,獲得更大的利益。如此一來,英國國債利率也就成為了倫敦金融市場的一個基準利率,用於評價其他風險級別的證券或者產品,一旦英國政府要進行大規模的戰爭,都會對倫敦金融市場造成巨大的影響,而倫敦作為當時整個世界的金融中心,毫無疑問會影響到當時東亞的最大國家中國,孔璋和柳清揚作為當時中國首屈一指的銀行的高級管理人員,自然對於這種跡象非常敏感。

    陳再興聽了孔璋這一番解釋,臉色立即嚴肅起來,他也是極為聰明的人,只是沒有參與過金融業這一行,一經孔璋稍微提點,立刻就明白了柳清揚這封短短的電報後面蘊含的深意,英格蘭國債基準利率的突然上升意味著英國政府在近期大量向市場舉債,而糧食、棉布等大宗商品到岸價格的陡然上升意味著有人在國際市場大量採購,當年秋天北美和印度都糧食豐收,聯繫起各種情況綜合判斷,這一系列異常的跡象只有一個原因——英國政府正在準備一場新的大規模戰爭,其對象就是大順。

    「復生,你覺得我們現在應當怎麼辦?」孔璋惴惴不安的問道,他此時已經上了陳再興的船,就沒有回頭路,只要船不沉,就只能一門心思向前劃了。

    「盡好我們的本分吧!」陳再興歎了口氣:「現在要看朝中各位大佬的了,不是你我能夠說得上話的了。」

    漢京,文淵閣。數名承旨正和往日一般,分坐在自己案前,閱讀著內閣呈送來的各種奏折,坐在當中的江清月身著一件青色的錦衫,臉上未施脂粉,頭髮也隨便一挽,只用一枚尋常的木簪子插住,反倒更現出一種中性美。

    一名承旨起身走到江清月身旁,低聲道:「江秉筆,外廷有『牓子』呈來,要求開延英殿!」

    「開延英殿?」江清月皺了皺眉頭,低聲問道:「又出了什麼急事?」原來本朝太祖乃西夏國王李繼遷後裔,龍興之地又是在陝西,所以諸多朝廷制度借鑒唐制,這宮中延英殿得名便是源自唐朝中葉後的「延英奏對」之事。每當天子認為有極為緊急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在朝堂之上直接交付商議,便往往召集親信大臣到延英殿議事。而如果朝廷大臣認為有緊急情況需要面見聖上,也可以寫下奏表要求開延英殿,這種奏表叫做「牓子」。由於當今天子年幼,皇太后又性情寬厚,不通事務,這延英殿已經很多年沒有開了。

    「稟告秉筆,朝中王相公在牓子裡說英人剛剛罷相,新相上任後大舉國債,力圖恢復,只恐將在緬甸不利於我。」那秉筆低聲道:「在牓子的最後,王相公還提到,英國之全權大使貝爾福此時正在日本,四處交遊,只恐行的是『巫臣援吳』之計!」那秉筆所說的巫臣本是春秋時楚國的大夫,後出奔至晉國,成為晉景公的重要謀臣,此人提出晉國聯合位於楚國南方的吳國,夾擊楚國的計劃。並親自來到吳國,教授吳國使用戰車,學習先進的戰術,從而成為春秋末期楚國衰落,吳國崛起的序幕。喻指貝爾福在日本很可能是為了借助其力量,牽制中國在緬甸與其爭霸。

    「貝爾福?這個名字怎的如此耳熟?」江清月突然問道。

    「娘娘果然好記性,此人乃是前任英國首相的外甥,與其關係極為密切!」

    「原來如此!」江清月站起身來,將那份牓子納入懷中:「嗯!此時干係重大,我須得先去稟告林太妃和太后!」

    延英殿。

    這座在外表上看過去有些不起眼,甚至有些土氣的房屋和其顯赫的名聲有些不相配,也沒有煊赫的儀仗,唯一的看守只有門口站著的兩個身著青衣手持拂塵的女官,不過這並不妨礙數百年來這裡成為帝國的權力中樞:能夠進入這裡的都是得到天子信任的朝廷重臣,商議的也都是關於國家興衰的軍國大事,自然也不需要像正式朝會那樣身著沉重的禮服三舞三蹈,否則這群重臣基本都是五十出頭的人,這般折騰下來一趟,命都去了大半條,也不用商量事情了。

    王啟年第一個走上延英殿的台階,身為特進,天祐殿大學士,平章軍國事的他實際上已經是帝國的首席宰相。他中等身材,兩鬢和鬍鬚依然烏黑,兩眼炯炯有神,給人一種精明幹練的印象,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相對於他的官職地位來說,應該還是相當年輕的了。他今天身穿二品大紅紅絲蟒袍,頭戴六粱冠,腰繫玉帶,越發顯得威嚴而又矜持,當他走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帽,當他看到自己的右肩沾上了一點浮塵時,又看到殿內明顯是剛剛打掃過的模樣,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自先帝棄世,已經七年了,這延英殿也有七年沒有開了,難怪得如此寥落!」一旁說話的是兵部尚書參議政事戚之悌,依照順國官制:六政府尚書加參議政事者不常,帶者列位,不帶者厘本事。他既然已經加了參議政事之銜,也就再無權管兵部之事,那個兵部尚書不過是空銜罷了。

    王啟年冷哼了一聲,輕輕彈了一下自己肩上的浮塵,向一旁的女官問道:「諸位秉筆已經來了嗎?」

    那女官斂衽為禮道:「稟告二位相公,諸位秉筆還都沒到,請二位相公先去偏殿歇息用茶,稍待片刻!」

    「嗯!」王啟年點了點頭,便隨著引路的女官走去,城府頗深的他面上沒有什麼表示,但心中卻已經生出了一點疙瘩,本朝鑒於前朝的閹禍,便不設太監,而以女官代之。前朝權傾天下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也就變成了秉筆承旨,這些從小便收養,受過最良好教育的女官實際上就是天子的貼身秘書,所有外廷的奏折其實都要經過他們的整理和節略,才會來到天子的手中,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們也是天子手中限制強大的外廷的工具。一旦天子年幼,無法親自處理事務,皇太后又無力主政的時候,秉筆承旨們實際上就掌握最後的決定權,對於這一點,身為外廷的領袖的宰相們是很不甘願的。

    當王啟年和其餘三位宰相加了第二道水的時候,外間終於傳來了「太后駕到」的通傳聲,這四人趕忙起身相迎,很快,在簾幕的背後便傳出了皇太后輕柔的聲音:「列位相公請起,坐下說話!」

    王啟年等人坐下,便聽到簾幕後傳來林晚晴清脆的聲音:「今日延英奏對議的便是英人罷相,舉債備戰之事,王相公,你是平章軍國事,朝廷首輔,有什麼話要說嗎?」

    王啟年低咳了一聲,沉聲道:「太妃,事情的梗概我已經在信裡面寫清楚了,顯然英人如此大作準備,將在緬甸大加舉措,甚至聯合倭人不利於我,以微臣之見,當行戰守之策!」

    「王相公請說!」

    「緬甸乃我南疆屏障,又為我藩國,若失於英人,雲南、貴州、廣西、西藏皆不得安寧。且若緬甸可失,安南、朝鮮、琉球、胡不可失?今緬人生亂,英人操持其中,天下皆知,我大順以兵入緬,蕩平逆賊,扶立舊王之子,實乃名正言順之事。英國大舉興師,吾亦當以兵應之!」

    「嗯!」林晚晴點了點頭,她回頭看了看一旁的皇太后鄧氏,只見對方臉上並無異色,才回頭對簾外道:「王相公,那何以戰,何以守呢?」

    「以老臣所見,英人雖國勢強盛,但其疆域遍佈全球,並無力與我朝直接開釁,必然是從印度向緬甸增兵,同時與日本、俄羅斯結盟,在北疆牽制與我。如今之計,便是與讓燕山府高留守加強戒備,同時加緊修築通往緬甸的道路,增大兵入緬,以示我堅定不搖之態,迫其求和!」

    林晚晴的眼角的餘光看到皇太后鄧氏微微的點了點頭,心知王啟年的話語已經打動了皇太后的心。她也知道這位皇太后並無什麼才具,滿心只想著把先帝留下的基業好好保住,交給自己的兒子。以這種心態自然沒有什麼開拓疆土的想法,但也不願意落得個失先人遺業的名聲,王啟年的這個戰守之策四平八穩,倒是最符合鄧氏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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