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朋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要知道這會兒…mygod,才9點不到…您知道我昨晚是幾點上的床麼…夏天就是缺覺啊…很久沒有跳這麼長時間的舞了…」
姍姍來遲的英國領事星查理搓著臉進了小會客室，這裡其實是他的臨時書房，自從二樓讓給了墨西哥皇后之後，英國領事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座引以為傲的福州最大最好的西式建築，也有侷促和不夠用的時候，這還是墨西哥皇后輕車簡從沒帶幾個人來的緣故，要不然，可真不夠住的！
「查斯勳爵…你可不夠朋友啊…墨西哥皇后要在大清的家門口建艦隊…這麼大的事情您和馬勒烏德都沒給我通個氣…這讓我在左總督面前很沒面子呢…」
胡雪巖變戲法一樣從袍子裡掏出了一盒雪茄遞了上去，「正經的哈瓦那雪茄…昨天才從上海運過來…我知道勳爵喜歡這個味道…」
說起來，十九世紀時手工卷制的雪茄煙可比紙煙要流行的多，歷史則更要悠久的多，而古巴的雪茄煙則始終是西班牙壟斷並控制的資源，自然，由於產量少價格昂貴。
雪茄在1866年還是貴族和上流社會有錢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胡雪巖和洋人打交道，就沒少用價格不菲的雪茄煙開路，今天也不例外…
果然，星查理接過雪茄眼睛一亮，一邊笑著請阜康錢莊的老闆入座，一邊就手打開裝飾考究的煙盒，裡頭整齊的排列著十支卷制精良的古巴雪茄，淺褐色的外表顯示這是貨真價實的古巴和多米尼加才出產的煙葉卷制的上品古巴雪茄…
「好…我正發愁自己這裡雪茄有點接不上趟呢…古巴局勢不穩，西班牙人在那裡看起來有點站不住腳，沒準哪天戰事就要爆發，當然，背後少不了山姆大叔在慫恿當地人…
胡老闆，這雪茄要是有多的，給我運幾箱到福州來，價錢麼，不會叫你吃虧的…」星查理的話讓胡雪巖心頭一陣肉痛，這一盒雪茄就是十兩銀子…幾箱的話那不得吃窮了自己？
1866年的胡雪巖還沒有膨脹和爆發到大肆揮霍一味追求享受的時候，當初幫著左宗棠跟匯豐銀行借款時，他抵押了阜康錢莊和當鋪的大半身家才借成了50萬兩白銀…
在林永生那個時空，胡雪巖即使到了所謂富可敵國的時候，想壟斷生絲生意的胡雪巖也不過調集拼湊了2000萬兩白銀，當然，結局是悲催的，囤積居奇失敗…虧損1000萬兩，接著引發錢莊擠兌…兵敗如山倒…抄家…資不抵債…徹底破產…鬱鬱而終。
「這個自然好說…查斯勳爵…可墨西哥皇后到底要整哪出，今天你無論如何要給我的准信…你也知道左總督全副身心都撲在船政建設上，墨西哥和我大清並無外交關係，這會兒皇后陛下孤身來到遠東，難道真要跟大清兵戎相見不成？
長毛都被消滅了…一個女人家買兩艘舊船就要來訛我大清這怎麼都說不通啊…」
胡雪巖是個商人，雖然有一層閩浙總督的幕僚身份，可他知道和洋人打交道拐彎抹角旁敲側擊是最差的選擇，還不如開誠佈公把事情攤開來說，阜康錢莊老闆分分鐘多少銀子等著去賺，可沒時間空耗在客套上…
閩浙總督這會兒還在簽押房等著自己的回信呢…事情不早一點整出個眉目來，估摸著不但福建巡撫晚上睡不著，就是左總督也夜不能寐…左宗棠睡不踏實…胡雪巖這個船政財務籌辦大員又怎麼睡得踏實？
「胡老闆…我知道你是替閩浙總督來探風聲來的…說起來這件事委實難辦…昨天日意格和德克碑可是應邀參加了皇后陛下的宴會，不會沒聽見吧？
陛下開拓遠東市場，打造一支墨西哥遠東艦隊是勢在必行…皇后陛下有的是金子…墨西哥鷹洋打哪出的胡老闆不會不知道吧？這鷹洋現在可是遠東最熱門的通貨…」
星查理抽出一支雪茄煙，剪去了角，輕輕的揉著手裡的雪茄，笑著對胡雪巖道。
「她一個女人買不買船建不建艦隊且放一邊，查斯勳爵，為什麼日意格說，皇后陛下要跟我大清討個章程和說法呢…就算那艘阿米林號海上遇襲，那也是海盜們幹的事，與我大清何干，與我閩浙鄉親父老何干？這不是訛人麼？」
胡雪巖手扶著椅子的扶手，目光炯炯的看著星查理道。
「那也沒辦法，墨西哥皇后本來就是歐洲最強悍的女人，要是您認為她少不更事那就錯了，這會兒墨西哥皇帝的家幾乎都是她在當，要不然當初馬克西米連諾一世也不會放棄奧地利貴族的繼承權，跑到紅番區去當什麼墨西哥帝國的皇帝…
你也別以為皇后陛下孤身一人來到遠東就那麼好對付…她身後可是站著法蘭西、墨西哥帝國、比利時王國和奧地利帝國呢，更不要說我們的女王陛下還是她的親表姐…您知道女王年少時是在比利時公主家長大的麼？」
英國領事捏著雪茄，這邊胡雪巖已經眼明手快的從茶几上拿起火柴劃著了火，星查理湊上去點燃了手裡的雪茄煙，坐正後才推心置腹的對胡雪巖道。
「查斯勳爵，這會兒可不是鬧長毛的時候了，大清和列強在剿滅長毛的戰場上締結了牢不可破的友誼，英法美諸國都是大清的友善盟邦，不會坐視那個墨西哥皇后這麼胡鬧吧？
就算買下阿思本艦隊的兩艘舊船…難道就以為能嚇唬住閩浙總督？大清的水師雖然不濟，但閩江口的炮台真要開火的話…那個甚麼江蘇號和廈門號只怕就得去海裡餵魚了…」
胡雪巖吹滅了手裡的火柴棍上的火頭，這才皺著眉頭試探的道。
「戰端一開…輸贏都是其次，你們那個閩浙總督的船政大計可就黃咯…兩江總督在北面可是虎視眈眈早盯著閩浙這塊肥肉，我還聽說你們朝廷打算調左總督去陝甘平叛…
一個不慎，這些年左宗棠為辦船政所花費的人力物力和心思只怕都得付諸東流…」
星查理抽了一口雪茄，一邊瞇起眼睛品著味，一邊看著胡雪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