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醒來，看到武端陽.
他伏在她病床沿，睡覺。
她撐床起來，動作驚醒他。
"你醒了？"錦池問。
"醒了。"武端陽道。
"你可以回去睡。"錦池道，他回去睡多舒服。
她只是休克，又沒有大病，他這麼鄭重其事，讓她覺得太誇張。
她這麼一說，他倒不高興起來。
"我樂意在這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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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端來營養早餐，他陪她一起吃。
她暗中偷偷看他的臉，他臉部線條僵硬，逼真得像雕塑。
"武端陽，你高興一點兒……."錦池笑著對他說。
他轉過頭臉來，冷冷地看她一眼。
她努努嘴，連忙噤聲。
他不高興，她也吃得不高興。
他吃完就離開病房，她一個人，望著病房門口發呆。
不久之後，青文敲門，推門進來。
"怎麼一早就不高興？是不是發生什麼事？"青文佯笑道。
錦池歎了歎氣："不知道誰惹著他，反正他不高興。"
"他不高興，你也跟著不高興。"青文苦道。
"沒有沒有，你來，我就很高興了。"錦池露出笑臉。
"對了，你覺得怎麼樣？頭暈不暈？"青文問。
"不暈啊，我頭不暈。你怎麼問這個？"
"妊娠反應，有些人就頭暈。何況，你以前腦袋還受過外傷。"青文道。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放心放心，真不頭暈。"事武她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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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文跟錦池說話，一會兒聊孩子，一會兒聊畫畫，一會兒又聊衣服。五花八門，說話沒有重點……
錦池捕捉到青文的慌亂，於是等青文說完，就問："你今天看起來怪怪的。來得這麼早，而且還說了很多話……."
"我怪？我哪裡怪？不是，我只是隨便說說，怕你無聊。你知道，我向來就話多。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衣服，對衣服……"青文混亂地轉移話題。
錦池拉住青文手："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沒有。"青文答得乾脆。
錦池瞇著眼，在鏡片後，緊攫著青文。
"沒有，真沒有！我能有什麼話要說！我就是怕你無聊，所以才來看看你！別這樣看我，真沒有！真沒有！"青文邊說邊誇張地聳聳肩。
"青文，你很少這樣慌亂無措，你是不是有什麼話，不好跟我說？"錦池淡然問。
"錦池，你想多了，沒有。真沒有！你要是不想聽，那我不說了，我現在就走。"
青文起身，就要離開。
錦池拉著青文，不肯："我不是這個意思，青文，對不起。你要是不想說，那就不說。你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我哪有生氣！我根本就沒生氣！我只是…….錦池…….我們是好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對不對……"
"是的。一輩子好朋友。"
"那好朋友，是不是應該陪伴好朋友，一起同甘共苦？"青文問。
錦池點頭。
"那你要記住，錦池，我永遠都支持你。不論你將來的決定是什麼，我永遠都支持你！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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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會議室，端河和專家確定了錦池具體的手術時間。
先要進行引產手術，一段時間之後，再進行腦部手術。
"手術時間，醫生說越早越好，我們商量在下週一。今天是週五，你跟錦池說了嗎？"端河問端陽。
端陽保持沉默。
"你還沒有告訴她。"端河篤定道。
"總要告訴她，她早晚會知道，你要是不想說，我去說，她現在必須盡快接受腦部手術。"端河道。
"不用，我去說。我去告訴她。"武端陽站起來，道。
"你可以嗎？"端河問。
武端陽堅難地點點頭，往外走。
端河卻在門口叫住他："孩子以後還會有，相信我。"
他頓了頓，一會兒之後，繼續向前走。
那前進的聲音，像地獄使者來臨之前的詭異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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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池病房門被突然推開。
青文錦池雙雙嚇了一跳，抬頭看是武端陽。
"蘇青文，你先出去！"他不看青文，直接盯著錦池，說。
青文緊了緊眉尖，料想到接下來，他要說什麼。
果斷地站起來，往外走。
青文帶上門，站在門口。
"武端陽，你怎麼了？"錦池細聲問。
他不高興的樣子，好難看。
"穆錦池，把孩子拿掉吧。"武端陽說。
錦池一愣，如遭雷擊，渾身一僵，嘴角微微抽搐："你說什麼？"
"我說，我叫你把孩子拿掉。你聽到沒有！把孩子拿掉！"他低吼出來。
錦池兩眼迅速生淚，啞然道："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一個跛子，生兩個跛子！"
"不會的。武端陽，你明明知道，我的腿，只是個意外，不會遺傳。醫生告訴過我，不會的。武端陽，不會的。"錦池哭出聲。
"不會的？笑話，你能百分之百保證，孩子出生之後是健全的嗎？"他故意揚高句尾音，顯得不屑一顧，高高在上。
"我不要！我不要！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要！"錦池搖頭。
武端陽聞言，憤而抓住她的胳膊。
瞪著滿佈血絲與驚恐的雙眼，怒聲道："穆錦池，我說不要，就不要！你聽清楚，我不需要一個跛子為我生孩子！你聽清楚沒有！我不准你生！我不准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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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做手術，我不要做手術。"錦池含著淚，定定地對視武端陽的眼。
青文背抵著病房門，捂嘴飲泣。
錦池，錦池，錦池……如果你知道，他這麼做都是故意的，如果你知道，他這麼做是因為你的身體原因…….
錦池，你答應他吧……就答應他吧……
他希望你活著，我也希望你活著！
青文在心底呼喊，那呼喊沒有出聲，皆化成一顆顆珠淚。
病房內，錦池仍不同意手術。
"武端陽，你是不是還愛著錦繡？"錦池問。
他一怔，瞇了瞇眼。
愛錦繡嗎？不愛，白癡，愛的是你呵。
他對錦繡，有欣賞，有喜歡，但唯獨卻從來沒有愛。
"是不是因為錦繡？"
"是！因為我愛穆錦繡！你聽清楚沒有！我愛穆錦繡，我愛穆錦繡，不想你生兩上跛子影響到我和她！你明白嗎？穆錦池，趕緊把孩子給我做了！你清楚沒有！"
"既然，既然，你還愛著錦繡。那，那我們離婚…….我可以離開你，我帶著我的寶寶離開你……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打擾你和錦繡的生活………我會祝福你們……我只想和寶寶一起……."
"我不准！下週一，你必須接受引產手術！"他冷聲命令。
"我不要，我不要。我現在就離開醫院，我現在就離開醫院！"她掀開棉被，就要下床。
他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困在病床上。
"我今天就把你綁起來！"
言畢，他還真扯下她的領帶，把她雙手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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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武端陽，你要敢殺了我的孩子，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永遠也不會原諒你！"錦池厲聲喊。
哼。
他輕笑出聲："我不需要你的原諒。"
穆錦池，我只需要，你好好活著。好好在我身邊。他在心底暗暗地說。
他綁人的手法奇特，扣住她的手，綁在她後背。
"週一手術完，就會沒事了。"他綁好她，在她背後說。
"我不要做手術！"她堅持道。
"你不做也要做！病房門，我會從外面反鎖。這裡是四樓，除非你從窗戶外面跳下去，到了週一，你必須接受手術！"
"武端陽，我就是死，我也不要做手術。"錦池冷冷盯著的他眼。
在她的眼裡，他第一次看到她，強硬決絕的一面。
他心尖顫了顫，別過頭。
"我不會讓你死！我只會讓你做手術！"
他丟下那句話，便迅速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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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後，門口碰到青文。
青文淚流滿面，見他出來，她擦了擦眼。
"為什麼不告訴她？也許，她能夠平靜地接受。"
"讓她恨著我，總比讓她去冒險好。"武端陽苦道。
青文吸了吸了鼻子："你就不怕，她真從窗戶外面跳下去？"
"不會。她還沒有那麼大膽子。"武端陽道。
"我現在相信了，你愛她，她也愛你。"青文說。
武端陽勾嘴輕嘲："我愛她嗎？我從來就沒有愛過她，我只是不想她死。"
他說完，逕直往前走。
"武端陽，有些話，你不說，你不怕以後沒機會？"青文在他背後說。
"以後會沒機會？"他重複。
"世事無常，有時候，你要是不說出來，她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錦池，最蠢笨的，就是這一點。"
"她不知道就不知道，關我什麼事？"
青文長歎一聲："都這時候了，你的牛脾氣，還不……."
他又覺得不滿意："我可來就沒有喜歡過她。"
"你當然不喜歡她，你只是愛她。"青文替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