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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九三 武昌城眾砸生祠 文 / 桂月迭香

    王府裡主人少,面積大,朱常泓特意在內府裡讓人整理出一塊演武場來,看著有後世的足球場那般大,本來陸管家要用青磚鋪地,儀貞卻道還是弄成青草地更好,於是便有了府裡這一片綠茵茵的草場。[~]

    這滿武場四面都用高牆圍著,一頭修了幾間屋子,裡頭陳列著各式兵器,另一頭則遠遠地放了一溜靶子,有時朱常泓也在這裡練射箭和槍法。

    馬房卻不在內府裡,朱常泓帶著儀貞和寶貝兒子到了演武場的時候,下人們已經牽了兩匹馬過來,如今荊忠王喜歡武學,愛收集名馬的名頭已經傳遍了荊門縣,有人送禮也是挑了好兵器好馬來送。

    這兩匹馬一匹通身雪白,一匹棗紅,都是高大神駿的良馬。

    小東東的兩隻小鳳眼睜得圓圓地,瞅著被牽進來的兩匹大馬不放,兩隻手亂比劃,還不停地喊著,「駕!駕!爹,…駕!」

    這話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老爹你到是快著點啊!

    朱常泓把兒子往高處拋了拋,又接在懷裡,拍拍他的小屁股,笑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咱小東東這麼小就要學騎大馬嘍!」

    說著便一手抱著兒子,一手在白馬背上輕點,飛身穩穩地躍上了馬背。將小東東放在了自己身前,小東東終於騎上了大馬,興奮地兩隻小腿直撲騰,格格笑得極是歡暢。

    儀貞笑吟吟地瞧著這騎在一匹白馬上的兩個王子,這一大一小模樣相似,身高相差懸殊。放在一處卻有一種奇異的和諧感。

    這感覺…儀貞想起曾在後世看過的那些北歐奶爸的照片,那些大漢們外形粗獷,鬍子拉碴,有的身上還有兇惡的刺青。卻在胸前掛著一個粉嫩白胖的嬰兒,那自然而然的呵護動作,柔和慈愛的目光。讓儀貞這種有些冷清性子的瞧了,也是瞬間萌倒啊。

    似乎心底深處,那最溫柔的一處,被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觸動了呢…

    儀貞站在那兒瞧著,竟有些癡了,都忘記了要動身上馬。[~]

    「哈哈。瞧著本王玉樹臨風的颯爽英姿,真兒可是被迷煞了罷?」

    白馬大王子洋洋得意地抬著下巴,心花怒放一朵朵。

    小東東不知道老爹在笑啥,不過也有樣學樣地抬起下巴,發出哈哈的笑聲。

    只有那大白馬。好容易來了這處到處是綠草的平地,早就想放開了跑了,等了半天,還沒落著撒蹄子,不由得不耐煩地甩甩馬尾,噴了個響鼻。

    再不上馬,小泓哥還不得接著得瑟,連馬兒都看不下去了,儀貞也抓著馬韁。利落地飛身上馬,錦繡裙裾在空中翻飛成一朵盛開的花,輕控韁繩,棗紅馬馴服地一馬當先,邁著小步子,輕快地跑了出去。

    瞧著媳婦端坐馬上那優美的肩背。那細細地小腰,柔美中偏透著幾分英武,朱常泓在後頭瞧得直讚歎,忍不住地浮想翩翩,還是小東東見娘親去的遠了,伊伊啊啊地指著前方,這才讓走神的小泓哥醒過來,一夾馬腹,跟了上去。

    雖然離地面有差不多一人高,某個小傢伙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是興奮地大叫大笑,當兩馬並轡時,還伸出小爪子,想去夠親娘的胳膊。

    夫妻兩個對小東東的膽子很是滿意。

    「等他到了五歲,就讓他自己騎小馬。」小泓哥已經在盤算著去哪裡弄溫馴又聽話的小馬了。

    「嗯,那個還早,倒是滿兩歲時應該學些基本功了。」

    聽了儀貞這望子成龍的計劃,朱常泓不由得為之一汗,自己還想著五歲才讓小東東學武哩,沒想儀貞比自己的要求還高啊!

    可憐小東東兀自傻樂,還不知道自己這逍遙快活的日子就沒幾個月了啊…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算著已經過去了十來天,左老爹應該已到了武昌。

    儀貞對左老爹的這行動有些不以為然,反正那生祠也已經建了,就是打砸了他也不過是出口氣,可是卻給左老爹自己拉了仇恨,這是何必呢。

    記得看袁崇煥評傳時,連這位袁督師也曾經修過生祠呢,祖國各地都修了,就漏下某地不修,不得被那陰狠毒辣的廠公惦記上啊。這不都是被逼的麼!

    反正無論如何,到了崇楨皇帝出山時,魏忠賢不就歇了麼,現在只要保存自身力量,等著最後與後金對決才是正理啊。

    儀貞腹誹歸腹誹,也只是派了侍衛過去暗中跟著左老爹。並沒有動要把維明勸回來的念頭,因為知道他的性子,也就不去做這種無用之事了。

    武昌城中,維明帶著從人已是到了那隆仁祠前頭。

    隆仁祠建在武昌府的學宮右邊,武昌學子早就恨得咬牙切齒,卻都是敢怒不敢言。

    見丞相駕到,學官忙上來迎接。

    聽說維明是來拆祠的,學官低聲下拜道,「這本是姚溫幾人捐資建的,我等軍民學子心中深恨,丞相若能拆去,實乃大快人心。」

    學宮裡頭供奉的是儒家先師,何物閹黨,也配在文廟邊上立像?

    維明微微一笑,抬頭看那所謂的隆仁祠,果然好大一座牌樓,雕樑畫棟,好不氣派,都比文廟還高出一塊去,上頭掛著描金匾額,兩頭題著對子,維明念了出來。

    「德背萬方齊孔孟,功高千古並伊周…哼!」

    維明冷笑一聲,和家將們大步進去,一腳踹開大殿兩扇門。

    卻見裡頭慌慌張張跑出兩個小太監來,用拂塵指著維明一干人,橫眉豎目,尖聲罵道,「這裡是九千歲的宮殿,裡頭供奉著聖像,哪裡來的狂徒,敢來這裡放肆?仔細你的狗頭!」

    原來自從魏忠賢得勢。太監這職業前景看好,好些貧家,都托人把兒子送進宮去,這兩個小太監入宮沒有多久。正好趕上全國各地大造生祠。

    魏忠賢心想,咋家的生祠,裡頭總不能放些和尚道士的。不若放些小太監在裡頭,才能誠心供奉咱的香火。

    於是各地的生祠,都外派倆小太監過去打理著,若是規模大的,還要多派些過去。

    這小太監來到這武昌府,自覺身為廠公座下弟子,平時耀武揚威慣了。還當這些人定然聞聲嚇退,不料維明眼角也不掃他們一下,只一腳,便將一個小太監踢飛。

    兩邊家將拔刀出來,喝道。「左丞相在此,閒雜人等速速閃開!」

    被踢飛的小太監又痛又悔,早知是丞相,打死他也不敢上去指著鼻子罵呀!

    另一個小太監見勢不妙,嚇得一溜煙躲到了角落裡,直打哆嗦。

    維明在殿中環顧了一下,只見殿內造得金碧輝煌,四面懸著水晶燈,地下一水兒平整的青色磨磚。白玉作欄,紫檀香案,案上擺著碧玉爐,裡頭還燃著裊裊檀香,神廚之上是黃緞子的縵帳,魏忠賢那方面大耳的金身造像就高高在上。頭戴金冠,身披蟒袍,一副睥睨天下,威震四方的神情。

    兩邊縵帳上還垂下繡帶,上頭有一行小字,維明瞧得分明,卻是,不肖男姚宗文,溫高謨奉祀。

    觀這語氣,堂堂一個湖北巡撫,倒是認了太監當乾爹了,也不怕姚家先祖在九泉之下氣得活回陽間來掐死這不肖男!

    維明回頭吩咐家將們,「給我砸!」

    眾家將齊齊應了,聲如雷震,「是!」

    當下便毫不客氣,砸聖像,砍桌案,抱著香爐砸玉欄杆,只聽裡頭乒乓做響,直將大殿砸個稀爛。

    小太監們嚇得臉色發白,弓腰縮背,偷偷地溜出生祠,聽得裡頭左丞相又道,「出去與我把這生祠拆了!」

    二人更是心驚,小聲合計著。

    「這,這可怎麼好?」

    「咱快去尋巡按大人!」

    小太監們連滾帶爬地出了生祠,正要朝巡撫官衙趕去,卻瞧見了湖北巡撫姚宗文的轎子正在不遠處停著,邊上也有數十個衙役。

    小太監們跟見了親人兒似的,撲到轎子跟前大哭,「巡撫大人,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那左丞相領著一干匪人要拆我們九千歲的廟啊!」

    姚宗文自轎內伸出手來,半掀了轎簾,瞧著小太監的狼狽樣兒,面皮抖了幾抖,歎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又縮回轎中去了。

    原本今日是他壽辰,聞得左維明來賀,還讓他受寵若驚了一回,不料這老左坐下沒說幾句話,就質問自己為何要在武昌修生祠。

    「別的地方都修了,因此…」

    「別處修不修老夫不管,這湖北一省就不能修!」

    這老左不通情理,一味胡纏,讓自己拆了生祠,自己想拖延一下,便說要上表請了聖意才好做主,老左便回道,「難道這生祠是奉旨才修的?」

    自己再三相勸,老左仍是帶了人來這裡打砸,待要調了兵丁來攔,只他的品級高,自己卻是惹不起,可不攔,這生祠是自己等人費了好一番心血,孝敬給九千歲的,如今要被他毀去,…

    姚宗文左思右想,又是肉疼又是氣憤,見維明已經帶著人出了大殿,開始抄傢伙砸牆了,一咬牙,正要吩咐手下上去阻攔,卻見四面八方,奔來了不少拿著傢伙的人。

    原來是武昌城內,聽說了左丞相來砸那閹人生祠了,登時全城轟動,大傢伙紛紛趕來幫忙。

    一時烏烏泱泱,老百姓們將生祠圍了個水洩不通,歡聲如雷,轟然叫好,且人越聚越多,不過盞茶時間就來了數千人,這裡頭各色人都有,不論是軍戶還是書生商販,都揮拳擼袖,幫著敲磚打瓦,喊著號子,眼看著一座座牆在大家的歡呼聲中轟然倒塌,整個生祠變成了一個武昌民眾宣洩對權閹不滿義憤的宏大舞台!

    姚宗文瞧著面色如土,忙讓人抬了轎,悄悄地回了府衙。(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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