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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34 落腳 文 / 風露霜

    「師父喚你去一趟,靈娘快穿上襖子,別凍著了。」慧言囑咐著,拿了搭在一邊的棉襖給她披上。

    這間房舍裡的只有簡單的桌子和櫃子等家什,睡榻是通鋪,潮月庵的尼姑有她們的廬舍。

    慧言從小在潮月庵長大,人小心善,玲瓏剛醒那會兒,就是她在照顧,所以玲瓏和她也最熟悉。

    「下早課了麼,主持找我什麼事兒?」腳下還有些虛浮,慧言忙上前扶她。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師父讓我到城裡藥方結賬來著,興許就讓你與我一同去了。」

    城外道路無人鏟雪,被車轍和人的腳部印出深淺不一的痕跡,果真如慧言所言,靜慈法師讓玲瓏同慧言一起進城結賬,順便拿藥。

    在潮月庵裡待得久了,雖然為養病不能走動,玲瓏也覺得無趣。上個月還有個小姑娘和她一起說話聊天的。是灃懷本地的姑娘,小時候家貧被賣入勾欄院裡,好容易贖身出來卻看破紅塵落髮出家,玲瓏住的那間屋子就冷清了。

    無趣還是其次,青燈古佛,檀香繚繞,這種氛圍讓人心神寧靜,也讓人落寞悵然,玲瓏孤身一人,躺在床上養傷的這段日子,總覺煢然一身,似乎什麼都不重要了,被這種感覺包圍太久也許不好。

    玲瓏走得慢,慧言就在旁邊半牽半扶。

    「你該再歇歇,等身子好全天氣暖和再出來。」慧言道,她的個頭只到玲瓏肩膀,扶起她有些吃力。

    玲瓏也喘著氣。道:「我想快些好起來,等傷好了就能出去討個生計,多虧法師和你們肯救治我,不過我總不能賴著……」潮月庵裡為她養傷花了不少錢。出家人慈悲,給玲瓏看病的費用都是病坊中出的,她不好意思一直吃白食。

    「師父說了。托人給你在城中一家酒樓做廚子,你會做點心……靈娘,你要離開潮月庵麼?」

    慧言長在潮月庵,接觸的人除了師父師姐妹,只有到潮月庵病坊中避難的孤苦人,照顧玲瓏久了有感情,總會有些不捨。

    玲瓏笑道:「當然不是。至少現在不是。潮月庵離城不遠,法師說了我還可以回來,等我安定下來,還要回去好好謝謝法師和你們大家!」

    城裡家家戶戶貼紅掛綠,慧言臉上也沾染了喜氣。「快到除夕了。」

    玲瓏有一瞬間愣神,喃喃道:「這麼快啊。」山中日月與塵世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最近到潮月庵禮佛和供奉香油的人明顯增多,還是要置身在尋常巷陌中,才能感受到人世煙火的氣息。

    潮月庵病坊收容窮苦人,常年都只在城中一家醫館抓藥,慧言說結了帳後帶玲瓏到她年後要去工作的那家酒樓瞧瞧。玲瓏等在醫館外面,四下張望。

    不遠處有官府張榜佈告的榜欄,街上人少圍著榜欄的人也不多。玲瓏小時候在家時就知道有這種東西,官府發佈重要告、邸報或是通緝一般都會張貼在榜欄上。

    她走過去掃了一眼,有些告示貼得久了,只剩下殘頁在風中抖動,努力辨別上面每一張或清晰或模糊的字跡。直到慧言在醫館門口喚道:「靈娘,走了!」

    她回頭看見慧言在向她招手。

    「你識字麼。剛才見你往那邊瞧呢?」慧言緊了緊帽子,問道。

    玲瓏笑了笑,說:「只會一點,小時候有人教過我。」

    慧言羨慕道:「早知道讓你教我了!」

    「咦,你不識字麼,可是平時都見你唸經的?」

    慧言紅著臉道:「都是跟著師父念的,師父倒是能看懂經文。」

    玲瓏「撲哧」笑了,慧言並不生氣,只是臉更紅了。走了一段天又開始飄雪,沿街兩個小孩子在雪地裡追跑,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都穿得嚴嚴實實的,可見家裡人如何精心照顧,小男孩一邊跑還一邊叫道:「姐姐,姐姐,等等我!」

    玲瓏彷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停駐不前,慧言奇怪,「靈娘……靈……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明白了什麼,「靈娘……也有兒女麼?」

    玲瓏緩緩點頭,眼裡乾澀,小糰子和阿曦……她最牽掛的就是他們,兩個不能自保的幼兒,自己能在宮外遭人謀害,他們在宮裡若沒人保護會不會遭遇什麼不測?

    她不敢深想,只希望他們的父親能護念在血肉親情好他們。官府的告示中並沒有一點提及京中丟了一位貴妃。唐戟大概會告訴皇帝她死了,但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沒有消息,玲瓏清醒以後隱晦的打聽過,並沒有李貴妃去世的傳聞。

    就像從來有沒有一位李貴妃一樣,她的消失彷彿沒有引起任何波瀾,可是她的確是在那裡存在過的啊,曾經在內廷人人敬仰,現在又流落到這裡無人知曉,如果她的消失是無關緊要的,這些年在宮裡的困頓和曾有過的溫馨,所有的記憶和掙扎又算什麼?

    難道一切都是不重要的麼,或是對那個人而言,她是不重要的,他還可以讓別人成為他的貴妃,他的皇后,他的身畔不會缺少聽話能為他打理內廷的女人。

    若是放在十年前,她能站在遠離宮闕的地方,即使九死一生也會感到無比欣喜,她可以開始全新的生活,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但是現在,在遠離京城的灃懷街市,她卻感到茫然無措。

    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不輕易屈服的心性讓她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或者該追求點什麼,但要怎麼做卻不知道。

    看見街上嬉戲的孩子,母性和對孩子的思念在胸中瘋長,如曠野荒草一樣漫無邊際,只是長出來的都是滴血的草葉。滴的是她心口的血。

    「我……」她張了張口,「已經很久沒見過他們了。」只能說出這麼無力的一句,加上風中的歎息。

    慧言撓了撓腦袋,靈娘對於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她被救起後身無分文,身上衣飾也是換過的,看不出是什麼人家出身。更看不出她有什麼秘密,只知道她特別沉默,人卻是溫柔的。

    沒等她多發呆,慧言擔心雪越下越大不好回潮月庵,拉著玲瓏到一家酒樓前。

    酒樓名叫會仙居,老闆一家從前曾受潮月庵病坊救助,積德行善。不時收容病坊出來沒有生計的人在酒樓裡幹活。慧言帶玲瓏到大堂,天冷,酒館裡生意也淡,老闆娘挑簾子出來。

    「喲,這就是法師說要過來的?」

    老闆娘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圓臉大眼睛,眼角風韻正盛,帶著一點點嚴厲,穿著蔥綠織花緞襖子,下面是水綠的綢裙,頭上髮絲梳得一絲不亂,插一支鎏金鑲玉的簪子,上下打量玲瓏,道:「模樣挺乾淨。能在廚房裡幹活?」

    玲瓏知道定是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太弱,不像能吃苦的,用力點頭道:「老闆娘放心,我什麼活兒都幹過,劈柴看爐子都會,現下只是身子沒養好。天氣回暖就沒事了。」

    老闆娘懷疑地看了一眼,玲瓏手心都冒汗了,想不到在古代也要經歷就業應聘的緊張。

    慧言出聲幫腔道:「她被救起來時受了重傷,養好身子就沒事了。」

    老闆娘皺了皺眉,眼中還有懷疑,口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靈娘,山水靈秀的『靈』。」玲瓏說著,一面比劃給老闆娘看。

    「你識字?」

    玲瓏點頭。

    「也罷,」老闆娘拍了拍手,道:「那就到我這記個帳吧,看帳總會吧?」

    「學過一些。」

    老闆娘終於滿意點頭,淡淡道:「既然這樣,過了年就來上工,工錢等你來了再談,還有我不是會仙居的老闆娘,是這兒的老闆,你以後就我藍姐。」

    玲瓏驚愕抬頭,藍姐有些驕傲地揚了揚頭。後來玲瓏才知道,藍姐年輕時是大戶人家的妾室,生了一個女兒名叫小雯,她家老爺死後主母不想養她和她女兒,把她們趕出家門,藍姐用她自己的一點積蓄開了會仙居,一個人供養女兒。

    新年裡玲瓏留在潮月庵過節,沒有繁瑣的禮儀,不用看堆笑滿面的臉龐,聽那些口不對心的溢美之詞,也沒有孩子在身旁。

    慧言還小,嘴裡總是說著一心皈依佛門心靜氣和什麼的,可還小孩的天性尚未磨滅,愛玩愛鬧,在廊前堆了個雪人,細心地放了鼻子和眼睛,笑著問玲瓏像不像。

    玲瓏含笑點頭,擋不住侵入的寒意壓抑地咳出聲,即便如此胸腔都會被震得鈍痛,插入她身體的那一刀,不知是誰最後祭出的,差一點就要了她的命,也留下了永遠無法抹去的傷口和隱疾。

    恨麼?決定跳江那一刻她是恨的,恨得要發狂,可是在生死邊緣游離時,最許多往事在眼前流轉,恢復意識後,最想見到的還是小糰子和阿曦,父母弟弟,甚至是總讓她傷神的那位「夫君」……

    她是要回去的,那一刻她很明白,不會猶豫,與她密切相關的一切都在那座冰冷的城池裡,宮牆內外牽動她所有情緒的人和事,從前想逃離,現在卻是和她密不可分。

    就算皇帝重新找了一個代替自己的人,就算沒有人盼望她回去,她也會有一天再次踏入宮傾重闕,她還有女兒和兒子,還有家人,沒了她,父母在李府中將是什麼處境,弟弟還在西北……

    從千州要回到京城並不是易事,玲瓏總不能直接跑到衙門裡告訴人家,自己是貴妃。北上千里迢迢,可以走水路,路上需要盤纏,還要通行文碟,玲瓏沒戶籍要弄到文碟也難,不過即已決定,總有解決的辦法。

    元宵節後收拾行禮到會仙居,其實她也沒什麼可收拾,簡單幾件衣衫都是潮月庵的法師給的,來到會仙居,藍姐首先就讓人給她裁了衣。

    「雖然只是記個帳,穿得太寒酸,客人瞧見怕要影響我生意。」藍姐帶玲瓏去裁衣時這樣說。

    玲瓏有些侷促,還是很感激的說了謝謝,藍姐笑道:「你也別謝我,這些都從你的工錢算,是你自己的。」

    聽她這麼說,玲瓏反而放鬆下來,同意道:「正該呢。」

    藍姐又拿眼瞧玲瓏,道:「瞧你樣子挺柔弱,性子倒不像嬌柔的,這樣也好。」

    玲瓏苦笑,從前就沒人說她看起來柔弱。(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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