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純愛耽美 > 小女玲瓏

第一卷 27 夜半敲門 文 / 風露霜

    玲瓏放下筷子去開門,只打開一條縫兒,外面的冷風咻地刮進來,吹迷了玲瓏的眼睛,同時也是咻的一下,就擠進來個人,玲瓏連退幾步。

    攏香被冷風吹得咳嗽兩聲:「咳咳!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擠著風進來的,是攏香和玲瓏從前在配室的同僚,後來調到門房多日不見的福夏。

    「福夏哥,怎麼是你,大晚上的跑過來,快把們關上,別吹著攏香姐姐。」

    福夏弓著身子伸頭出去望了望,見左右沒人,相鄰的房舍俱是門戶緊閉,唯有窗戶透出的燭光能看見裡面人影。縮進來栓上門。

    攏香玲瓏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他怎麼一副做賊模樣。

    「喲,你這是幹嘛呢,鬼鬼祟祟的。」

    燭光下福夏一雙平日裡滴溜溜的一雙眼睛,彷彿比平日暗淡,他到攏香前做了個揖,對玲瓏道:「玲瓏,給口水喝。」

    玲瓏倒了一杯溫水給他,福夏結果就咕咚咕咚灌下去,玲瓏才發現他還喘著粗氣,一路上像是跑來的。心裡有些不安,從他手裡接過杯子,又倒了一杯送過去,福夏握在手裡卻不喝。

    攏香又問道:「怎麼了?」

    福夏彷彿在定神,喘了幾口氣,目光在攏香和玲瓏間掃來掃去,才壓低聲音道:「攏香姑娘,繡房的的杏花讓我帶話給你屋裡的玲瓏呢。」

    玲瓏和福夏一起當差的時候,他就認得杏花,因為走得近,漸漸就熟識起來,後來杏花去繡房,福夏還送過些小賀禮慶賀。玲瓏在司衣房,不能經常去與杏花相見,福夏在門房當差,走動的機會比較多。

    玲瓏好笑:「帶話就帶話,幹嘛鬼鬼祟祟的,她讓你給我帶什麼話啊?」

    「杏花讓我告訴你,說……說蕊香姑娘,沒了。」

    玲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福夏說了什麼,笑還僵在臉上盯著福夏:「你說什麼,誰……誰沒了?」

    「蕊香姑娘。」

    沒了的意思很多,但是用在人身上,通常只有一個,人們常常避諱說那些會讓人聯想到悲傷事情的字眼,但是避諱了不代表不會悲傷。玲瓏轉頭去看攏香,似乎想從攏香的表情上找到些什麼,比如福夏說的是謊話。攏香也是一副吃驚的模樣,玲瓏轉頭再去看他,福夏擔心地看著她。門外冷風大作,不知吹段了那棵樹的枯枝,「卡嚓」一聲,玲瓏恍如驚醒一般,待反應過來,眼前的景像已被淚水浸得模糊。

    「真的?」

    福夏點點頭。

    「怎會……」

    玲瓏抽了口氣,不能相信,眼淚因為她的顫動一滴兩滴落下來。攏香近身上前摟住她,抽出帕子給她抹淚。

    「她是怎麼沒的?」

    「我也不知道,杏花托我把消息告訴你,別的並沒多說。而且,杏花還囑咐,事有蹊蹺,最好別聲張。這不,我也是偷偷過來的,還當著差呢,這會兒就要走了。」

    消息傳到,福夏說了幾句要玲瓏別太悲傷的話,又像剛才一樣,悄悄摸走了。

    屋子裡,攏香抱著抽泣的玲瓏,一點火光不停的閃動,攏香扶著玲瓏的肩膀,玲瓏哭得極壓抑,卻不能掩飾她的悲傷,她雙眼瞪著眨也不眨一下,淚水就這樣不停從眼裡溢出來,入宮這些年,攏香頭一次見她哭,怕她太過悲傷,不停勸慰。

    上一次見到蕊香是什麼時候呢,玲瓏已經不太能想起來,似乎她們已經很久沒見過面了。那天她搬走時,蕊香沒有回來,後來入了司衣房,跟在攏香身邊每日都有許多事,就是中秋那時,也沒有親自把東西送到蕊香手上。蕊香的死對她來說太突然。

    那一晚,或許是玲瓏進宮以來最不安寧的一個晚上,心中有許多疑惑,夢裡看見蕊香衝她笑,還有她怯弱無助的樣子,一會兒又夢到杏花,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裡。杏花是怎麼知道蕊香沒了的,看福夏的樣子,就連杏花自己知情也是說不得的,那杏花自己又是怎麼知道的呢,蕊香不過是一介平凡宮女,她的死會讓像玲瓏一樣認識她的人悲傷,但於別人不過是像一片葉子落下來一樣,或許會有惋惜,卻不會在生命裡留下什麼痕跡。杏花為什麼要這樣隱秘地叫福夏傳來消息,蕊香之死到底有什麼蹊蹺,杏花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讓福夏來傳話,讓玲瓏先知曉。

    攏香第二日本是要回司衣房,可見玲瓏氣色不好,勸她多休息一日,自己先去司衣房,玲瓏堅決不肯,用冷水拍了拍臉,像往常一樣跟在攏香身後去司衣房。

    內廷宮人無數,像她們這樣的小宮女,說是命如草芥也不為過,一個小宮女的死亡,若是她死得引人矚目,對於其他宮人,最多不過是多了一項茶餘飯後的談資,更多的,不過是默默無聞,或許偶有一些相關聯的宮人提起,也不過隻言片語。玲瓏午間聽到有宮人在談論說繡房病死了一個宮女,太醫署還專門派人來看過,說不是什麼疫情,不過是尋常病逝。

    除此之外,沒人再提起。那日晚上,玲瓏踏著夜雪去找冬梅和素蓮,兩人一見她就紅了眼圈,顯然也是得了消息,杏花居然也在,四個女孩子人淚眼相望凝咽。

    玲瓏幾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你怎麼也在這,昨天是你叫福夏給我遞消息?」

    杏花眼裡亦有淚花,點點頭,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消息,昨日之前,我已經好幾日都沒有見過蕊香了。」

    素蓮看她兩人神色間皆有猶疑,一邊擦淚一邊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蕊香之死,另有隱情?」

    杏花咬著嘴唇,眼神閃爍,最後像是下定決心道:「我也不知道,我與她平日雖然同在繡房,我跟著娘子們學繡花,她一直跟在洄芳姑娘身邊,說話的機會不多,見面也不過點頭而已。我……我素日並不喜歡蕊香那性子,總是要哭著,因此……因此雖然那時因為幫你們帶東西給她認識了,但並不熟識,」杏花的聲音有些顫抖,面有愧色,冬梅輕拍著她的背,玲瓏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三日之前,正是傍晚剛用過晚膳,蕊香忽然來找我。她很少主動來找我,說是她姐姐管得嚴,我自從知道她姐姐會那般對她也很少去找她,怕一不小心害她被……她從前也有因為這事找我訴苦,我以為這回又是這樣,有些不耐煩,正巧有一位繡娘子叫我去尋些東西,我就讓蕊香先等我,我去尋了再與她說話,她當時像是很著急的樣子,我……我有些惱了,沒聽她叫我就走了。後來,就再也沒見過她。」

    杏花垂首流淚,聲音裡有不盡的悔恨:「我以為年下大家都忙碌,興許她也一時忘了,也沒急著去找她。又過了兩日,想來想去覺得有些不對,那日她來找我的時候,身上的衣衫有些皺巴巴的,臉色也不大好,那日她分明有像是有事要與我說,我去尋東西並未花多長時間,怎麼回來連她人也不見了。於是我趁天黑得了空閒就想去找她,那位洄芳姑娘,雖然對蕊香不好,明面上對別人似乎都是溫言細語的,我想我去尋也不會有事。不曾想,我到她們的住處,居然見有兩個小太監從屋裡抬了人出來。」

    「是……是蕊香?」冬梅瞪大眼睛問。

    杏花點頭默認。

    「雖然天色暗,我卻看得清清楚楚,我躲在暗處,他們沒發現我,我當時嚇壞了,只覺得事情一定有蹊蹺,心裡害怕,所以就跑去讓福夏幫忙傳話,今早,姑姑就說,繡房裡沒了個宮女,是病沒的。」

    「我真的……我真的好後悔,那日蕊香一定有什麼事要同我講的,我怎麼就……怎麼就……」杏花已經泣不成聲,其他三人也均是淚流滿面。

    冬梅輕聲安慰道:「你莫要自責,你也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的。」一面說著,一面拿帕子幫杏花拭淚,卻怎麼也拭不幹。

    素蓮幽幽地開口道:「到底是什麼病,來得這樣兇猛,居然不到三日就要了人命呢?」

    其他人聞言皆是一愣,玲瓏也道:「對啊,到底是什麼病。聽方才杏花說,三日之前,蕊香來的時候,雖然臉色不好,但能走能說,太醫署查過不是疫病,既不是疫病,那到底是什麼病居然能只用三日就奪了一條性命。退一步說,就算真是病,這樣厲害的病,為何不見洄芳叫人來給她醫治,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有?」

    冬梅不可置信地望著玲瓏和蕊香,半捂著嘴:「你的意思是,蕊香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若真像素蓮和玲瓏所說,那麼蕊香豈不是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那害她的人又是誰,為什麼要害她,蕊香之前要和杏花說什麼,她要說的話是否和她的死有關?

    洄芳似乎很有還蕊香的嫌疑,但洄芳為何要害她,蕊香不過是她跟前一個小丫頭,若是討厭,當初大可以不把她帶入繡房。

    一時四人都沉默下來,所有疑惑都隨著蕊香去世戛然而止,讓人猶如身處迷霧一般。

    這些問題何嘗不是玲瓏所想,從昨晚到現在許多念頭紛亂上心頭,越想越讓人覺得不安。玲瓏對杏花道:「杏花,那天蕊香去找你有沒有什麼人知道?」

    杏花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沒有,那日黃昏只我一人走在路上,她突然來找我還嚇了一跳。」

    玲瓏尤不放心,叮囑道:「這些日子,你自個兒可要多小心些。蕊香的事怕是沒那麼簡單。可憐連她葬在何處都不知道。」

    宮人死後,若有體面的主子,也許能謀個體面的生後之所,像她們這樣,多被拖到城外亂葬崗,連一抔黃土都沒有吧。

    四人悲於蕊香之死,又因蕊香想到自身,相擁低泣半晌。冬梅打算托人要些紙待七日後悄悄燒給蕊香,因年下風頭緊,還不知道能不能要到。杏花出來頻繁會惹人起疑心,玲瓏在司衣房規矩不同別處,又要伺候攏香,兩人怕是都不能再來,只能托付冬梅和素蓮代為祭奠。

    除夕一日日臨近,臘月二十五始,內廷各處都忙著灑掃除塵。司衣房為各宮各院趕製的新年衣飾也都制好,連著幾天忙著清點給各處送去。司衣房每日從清晨至深夜,都有人進出,劉氏剛坐下來喝口茶,外面又有人報說,歡祥殿派人來傳話叫她過去。貴妃近日召見劉氏的確次數多些,她是貴妃,要找人去劉氏辭不得,於是放下茶盞帶上攏香春雨去歡祥殿。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