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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1844 三千年未有之變局 1842(中)求賢若渴虛前席 文 / 引弓

    更新時間:2012-07-29

    4月29日楚劍功寫給李穎修的信

    楚劍功在英國下院為《洋涇濱左岸體系》做了一次說明,英國各界已經開始逐步理解這個體系所帶來的好處。畢竟這個體系脫胎於另一個時空的關貿總協定和世界貿易體系,本身就是英美商業和法律思想發展的產物。

    當晚,英國下院事務官安麗雅勳爵夫人舉辦酒會,招待楚劍功一行,安麗雅夫人為目前英國為數不多的女性官員,她繼承亡夫的爵位,獲維多利亞女王恩准,得以出任公職。在郭嵩燾《使西紀程》一書中,稱這位夫人「極美」。她將於不久後前往印度。

    時下英國沙龍的流行風氣,是討論文學。新興作家查爾斯-狄更斯出了個討論題目「最簡潔小說」。楚劍功說道:「上帝啊,女王懷孕了,誰幹的?」

    狄更斯對這句話大加讚賞。貴族婦女們吃吃笑著,這句話不久就會傳入宮中,傳到維多利亞女王的耳朵裡。

    安麗雅勳爵夫人邀請楚劍功上樓,據說樓上有志趣別雅的小客廳,可以讓人暢談文學。楚劍功從樓上下來以後,李鴻章問道:「院台哪裡去了,讓我好找。」

    「上樓參觀了一下新式馬桶。」

    「馬桶有甚好看。我去瞧瞧。」李鴻章說完就往樓上走。

    楚劍功一把拉他下來:「你看什麼?」

    晚上,回到公使館,楚劍功給李穎修寫了一封信。

    穎修吾弟:

    數月不見,別來無恙否。

    你在英格蘭的知心人,俄裔少女娜塔莎我已經見到,的確是個美人,而且性格柔和堅強,真為良偶。我轉交了你的信。她看後非常高興,願意即刻前往廣州,與你完婚。

    我以為她安排了一路行程,她將隨的安麗雅勳爵夫人一行,前往印度,然後再由印度的德斯蒙安排,往廣州。待我回到廣州時,相信你們已經結為連理。先在這裡代為祝賀。

    以下開始交代公事。

    我已經和惠特沃斯爵士,以及偉大的機床之父內史密斯做過面談。簽訂了一系列商業合同,隨信附帶所有合同的完本一套,請你詳加參詳。

    向惠特沃斯和內斯密斯購買的機器設備已經裝船,由易水押船,即日駛往廣州,隨船同行有惠特沃斯公司的技工二十四人,內史密斯公司技工十九人,散聘技工二十六人。我以路途遙遠為由,勸說其中半數技工攜帶家眷前往。望你妥為安排,盡量將這些技工留在廣州,規劃入籍為最佳。

    我在英格蘭,物色各行各業可用之人。經尋覓,有如下人等願意前往廣州創業,我專定客輪一艘,也隨易水返回廣東。這些人都與英格蘭有所齷齪,望你善加籠絡,為我所用。這些人簡單介紹如下:

    弗雷德裡克·林德博格,北歐人氏,機械師,波拿巴主義者。膜拜拿破侖和達芬奇,卻絕對沒有這兩者的天分,喜歡搗鼓些莫名其妙的機械,所以被英國工業界主流認為不務正業。本身擅長製造和駕馭熱氣球,被代達羅斯的理想所激動,一心想弄出重於空氣的飛行器。他家族中的某個長輩,瑞典歌德堡號的水手。打小酷愛瓷器和茶葉(中國傳統綠茶而不是英國流行的紅茶),他一直希望過上了伸手就摸到瓷器、張嘴就喝茶的夢幻生活,並因此取了個中式姓名「林白」。

    席初守化工研究員,對剛剛發蒙的化工學有所研究。他是公主控,總幻想自己能夠娶到公主。但他沒有貴族血統,在講究門第的歐洲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因此想去東方碰碰運氣。給他機會,讓他見見中國束胸,駝背,羅圈腿,纏小腳的仕女。他絕對會變成堅定地革命者。

    謝頓,他是漢族人,被當作豬仔忽悠到英國去,在劍橋大學的實驗室裡當勤雜工,並見過一位處於幼年時代的偉人,麥克斯維爾。他瞭解一些電學的常識。可能是和麥克斯維爾接觸過多,在電學和電磁學方面表現出了一些天賦和前瞻性。不要以為他能代替麥克斯維爾,但他對電磁學的理解在這個時代屬於領先的。

    除去工學背景的,還有兩名法律界人士。

    比弗·恩德曼,這是個英國人律師,但他卻推崇大陸法系,精研法國民法典。大陸法繫在英國本土吃不開,到中國開展業務。

    安納姆·西斯。分庭divisionalcourts的法官,祖上有人參與脅迫英王簽署大憲章因為鼓吹司法改革得罪了上頭有人的人被上院houseoflords以不名譽行為而強制離職。

    對於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的分野,你比我要清楚。我個人對這兩者沒有成見。而在和英國人的條約裡,約定使用《法國民法典》,是為了避免英國人利用他們對本國判例的熟悉佔便宜。《法國民法典》是成文法,英國人要做手腳相對困難一些。

    這兩個人對於司法和法律體系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和他們好好談談。

    另外,此行中我還見到了恩格斯。是的,他還仍舊是個同情下層人民的資產階級青年。我自問無力教導這位歷史注定的偉人什麼,因此也沒有深談。只是提醒他注意,對人的研究。將人的**本身,作為社會體系中的客觀存在加以考慮。畢竟,唯物辯證法在一百五十年後對馬克思主義的修正,就是將「上層建築」再劃分為「組織結構」和「意識形態」,而對「意識形態」的研究又充分借鑒的自由市場經濟學中的「理性人」假設,將「自私」等作為社會的固有因素,而非人類應當克服的弱點來分析。

    軍火和軍工設備的採購在英格蘭已經告一段落,我即將前往法國,因為郭嵩燾是駐英法普比四國公使,要往法國和普魯士遞交國書。我隨行指導一下,另外按照惠特沃斯爵士的建議,法國是購買廢棄工廠的最佳地點,我也準備去看看。

    普魯士合併萊茵三州在即,另一個時空中發生的那件事,想來在這個時空也會發生,因此,在法國之後,我會前往科隆和杜塞爾多夫……

    英國這邊,清廷的事情有李鴻章出面,你我之間的聯絡有施策負責。

    國內方面,萬般壓力,俱在你身。但有兵財二權在手,想來還能應付過來。

    註:放假大家都休息好了吧。作者去了趟意大利,感想:意大利真破啊。鑒於作者在威尼斯廣場加裡波第像後面被人打劫5歐元,請大家紅票,打賞一下吧

    5月6日搬運

    楚劍功攜郭嵩燾來到法國,乘船從塞納河口駛入巴黎。二十多年前的戰火印記已經徹底消失,巴黎商賈如雲,一派繁榮景象。

    奧爾良王朝的菲利普法蘭西人王在銀行家和高利貸商人的支持下上台,對外採取對英國的恭順態度,對內則鼓動借貸交易和利錢經營。法國市場在大量的通貨支持下迅速繁榮起來,而由於長期革命和戰爭留下的巨大恢復空間,法國的物價雖然上漲很快,但這被人視作繁榮的表現,而不是泡沫的衍生。

    但在這繁榮的泡沫之下,法國虛弱的工業始終沒能恢復元氣。1837年經濟危機發生以來,英國紡織品像退潮一樣降低價格,直接衝擊歐洲市場。法國1839年的棉布總銷量較之1836年下降了三分之一。而本來就不太發達的鋼鐵業,則完全毀滅。法國農村,由於英國貨物的衝擊,開始出現大範圍的農民破產。

    總而言之,高利貸者支持的菲利普王朝已經開始為全國範圍的革命埋下火種。1848年的大革命不是偶然爆發的,而是第八次經濟危機在歐洲積累的矛盾的總清算。法國,正是這些矛盾的焦點所在。

    但這些,只有作為後來人的楚劍功知道。當時的法國,首相基佐和反對黨領袖梯也爾,都認為法國的元氣依靠高利貸的利息正在慢慢恢復,財政狀況正在好轉。法國不久就將重返歐洲之巔。基佐和梯也爾只是對英國的態度有分歧。

    楚劍功與基佐和梯也爾的會談在融洽友好的氣氛中進行。對於會談的焦點,法國是否加入《洋涇濱左岸體系》,首相基佐作為英國恭順的追隨者,做出了肯定的答覆。而梯也爾在得到「法國將和創始會員國(中國和英國)享受同等待遇」的保證之後,接受了這一條約。《洋涇濱左岸體系》終於擴展到了歐洲大陸之上。

    在向法王菲利普遞交了國書之後,郭嵩燾開始獨立承擔外交任務:他前往比利時出使,勸說比利時加入《洋涇濱左岸體系》。

    而楚劍功則在《洋涇濱左岸體系》的總框架下,自由採購法國的廢棄鐵廠,以及棉紡織廠。

    在採購的過程中,工廠廠主們熱烈的推銷著自己的家當。他們急於將自己名下的工廠套現,然後投入到轟轟烈烈的高利貸事業中去。據說,現在在法國,高利貸者四個月就能賺一倍。

    採購的過程中,楚劍功覺得自己彷彿是1929年身在美國的蘇聯人,或者1991年身在俄國的中國人。可惜的是,他沒在法國學過水利,沒有那麼多的導師和老同學可以做中間人,一切都要自己去跑。

    「先生,我聽說你在到處購買工廠。」在索恩盧瓦爾省,和施奈德兄弟談判不順利,楚劍功正在鬱悶的吃午飯。這時,一個高大的西方青年出現在楚劍功的面前。

    「您是誰?」楚劍功問。

    「我先要問您,您就是傳說中的清國人嗎?可我沒見到您留辮子。」

    「我來自清國,但沒留辮子,就這樣。」楚劍功有些煩悶,不太願意搭理這個人。

    「您不願自稱清國人,那您一定忠於明朝囉。」

    明朝?楚劍功仔細打量了面前的這個陌生人,金髮碧眼,標準的西方人。楚劍功不說話,看他耍什麼把戲。

    「哈哈,」那個陌生人突然大叫起來,「您不用這麼警惕,我告訴您我的身份。」他突然改說漢語,居然是京腔發音:「我乃大明建文帝之後,挪雞鴨-裡貝裡,漢文名字叫朱寧杭。」

    楚劍功把口中的一口三明治噴了出來:這也太過分了。

    掩飾了自己的失態之後,楚劍功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殿下。」

    「我家裡有一套古書,記錄著建文帝是如何乘船來到歐洲的。我非常佩服祖先航海的功業,十分希望再造一支大明海軍。」

    天哪,這哪跟哪啊。

    朱寧杭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我以為自己的夢想沒有希望實現了,直到我聽說,有一位東方來的先生,在到處採購鋼鐵和紡織設備,就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來找您。」

    「你會什麼?會造船嗎?」

    「先生,我的理想是當一名海軍,不是造船匠。不過我在盧瓦爾地頭熟,會幫到您的。這樣吧,我幫助您購買工廠設備,您讓我當上海軍。」

    楚劍功想了想,即使面前這個人什麼忙也幫不上,自己也不吃虧。

    「成交!」楚劍功說。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朱寧杭當上了楚劍功的嚮導,他倒沒有吹牛,對地方上的情形非常的瞭解,幫了楚劍功的大忙。這裡並不是人人都像施奈德兄弟那樣有雄心,而楚劍功只知道施奈德電氣的大名,刻舟求劍,才會碰釘子。

    在朱寧杭的牽引之下,楚劍功最終從海洋煉鋼廠等等企業購買了水平焦化爐50座、阿波爾特焦化爐7座、蒸汽鍛造機85台、壓延機41台、煉鐵爐90座、重新加熱爐85座、機動鍛錘30台。這些機械至少需要六千名熟練工人。

    採購棉紡和毛紡設備要順利得多,畢竟法國尚未完成工業革命,紡織業仍舊以家庭作坊和小企業為主。英國貨又讓這些小企業瀕臨破產,急需現金。對於工業併購者而言,經濟危機真是個好東西。

    在法國完成基本的採購任務之後,楚劍功估摸著在英國訂購的糧食應該差不多到貨了,就寫了一封信給施策,讓施策安排人手,將在法國的機械設備,以及英國的糧食,押運回廣州,畢竟,糧食和設備,是這次採購的重中之重,相比之下,在英國採購的步槍山地榴根本不算什麼。

    大致安排妥當之後,楚劍功孤身一人,去了巴黎的中央菜市場。這個菜市場源於中世紀。這裡買菜的婦女精力充沛,性格開放,積極參加政治活動。楚劍功放下心中所有的計劃,所有的憂慮,在菜市場的魚腥,腐菜的氣味和泥濘當中,放鬆了一把,終於體驗了那種野性的中世紀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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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5日守株待兔

    科隆,萊茵河上的重要城市,自公元50年開始,便成為羅馬帝國下轄的自由市,也是羅馬對抗日耳曼野蠻人的重要據點。

    神聖羅馬帝國時期,科隆大主教名列七大選帝侯之一,身兼教權與政權。科隆大教堂自公元1248年開始興建,至今仍未完工,卻是天主教在萊茵河畔對抗新教和普魯士野蠻人的重要堡壘。科隆,以及周圍的萊茵三州,雖然身為神聖羅馬帝國的成員,卻更親近西面的天主教法國。

    直到拿破侖的大軍開進萊茵,廢黜了科隆大主教的政治特權,科隆,才從萊茵的政治中心寶座上跌落下來。毫無疑問,法國的自由主義摧毀了萊茵的天主教封建勢力,卻讓萊茵地區的天主教徒離心離德。萊茵三州的天主教區不再仰賴法國的支持,開始將目光投向東方,投向他們一直鄙夷的普魯士野蠻人。這就是1815年維也納會議後,普魯士與萊茵三州結成緊密同盟,科隆教會沒有加以阻擾的原因。

    現在,楚劍功就站在科隆大教堂的前面。現在的這座教堂,自1560年「新教入侵」之後,已經停建了兩百餘年,遠遠不是楚劍功在另一個時空見到的那宏偉的哥特式建築的摸樣。

    但是,楚劍功知道,科隆大教堂的再次建設即將開始,因為和另一個時空一樣,普魯士將在今年,1842年,正式將萊茵三州併入普魯士王國。

    萊茵地區的天主教將正式承認普魯士對萊茵三州的統治,作為交換,普魯士王國將像尊重新教一樣尊重天主教。作為尊重的表示,霍亨索倫王室將撥出專款,復建科隆大教堂,將它改建成哥特式建築,也就是後世人們看到的樣子。

    楚劍功來到科隆,絕非緬懷古跡。

    和另一個時空一樣,科隆大教堂將於5月25日開始復建,親王威廉將代表普魯士王室出席奠基禮,並親手埋下一塊奠基碑,同時,科隆大主教將會授予威廉親王「宗教守護者」的稱號。而就在這次奠基禮上,發生了一件事情。楚劍功,就是在等待這件事情的發生。

    萊茵三州的歷史,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變樣,但誰也不能保證,歷史會原封不動。楚劍功不會在科隆乾等,他乘坐萊茵河上的航船,前往另一處城市,不,現在還是城鎮,杜塞爾多夫,萊茵手工業中心,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合適的技工。

    傍晚,在杜塞爾多夫上岸以後,楚劍功就覺得不對勁,碼頭的卸貨區冷冷清清,沿著河岸的酒吧街,手工業工人們聚集在酒吧裡,低聲交談,喝著啤酒,不時用警惕的目光掃視著楚劍功這個惹眼的外鄉人。

    看到這樣的情形,楚劍功心中暗喜:一切都按照歷史的軌跡在運行,現在的杜塞爾多夫,可為山雨欲來風滿樓。

    由於杜塞爾多夫的緊張氣氛,楚劍功決定不要招惹那些工人,而是乘上馬車,駛向郊外。現在住在城外,似乎安全一些。

    在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鄉村旅店前面,楚劍功讓馬車停了下來。「就這兒吧。」楚劍功付了馬車的錢,提著自己的箱子,敲了敲旅店的門。

    「是客人嗎?」隨著聲音,門開了,一**康紅潤的臉出現在眼前。店主人是個十**歲的姑娘,穿著藍色的萊茵系肩短袖長裙。

    「快請進。遠方的客人,」姑娘說著,伸手接過楚劍功的箱子,胳膊上健美的肌肉凸顯出來,昭示著手臂主人的活力。

    楚劍功沒有說話,跟著姑娘進了小旅店,就只有他一個客人。

    「先生,來杯啤酒嗎,住客半價。」

    「好的,來杯啤酒。」

    「您要住店嗎?」

    「是的,我住店。」

    「太好了,這兩天城裡頭要出事,我這裡都沒有客人了。」

    「你叫什麼名字,旅店是你的嗎?」

    「旅店是我的,是我叔叔留給我的。」姑娘想了想,「你可別打壞主意,我會開槍,我的力氣可大了,可以按住客人的馬。」

    楚劍功笑了起來:「別擔心,姑娘,我力氣可小了,只能按住自己的馬。你叫什麼名字?」

    姑娘也笑了起來:「傑西卡,安娜傑西卡-亞力桑德拉-籐森貝格。」

    「很高興認識你,傑西卡,你的旅店提供晚餐嗎?」

    「晚餐很貴。而且,不許抱怨。」

    「好的,把我的房間指給我,過一會兒我要吃飯。」

    晚餐很粗糙,醃製的香腸,配上麥麵包,沒有黃油,也沒有奶酪,幸好楚劍功的確餓了,他用啤酒把這些食物全都衝下去。

    「好吃嗎?」

    「你不是不許抱怨嗎?」

    「陌生人,你真狡猾,拐著彎說壞話。」

    「啤酒很不錯。」

    「啤酒是我們自家釀的。」

    「香腸,麵包是從別處買的麼?」

    「是啊,兩年前我叔叔去世了,也許我不會經營吧,麵包,香腸都越來越貴,黃油和奶酪我們根本就買不起。旅店的客人也越來越少。」

    「大蕭條就是這樣的,基本生活物資越來越緊缺和昂貴。」

    「你知道原因?」

    「是的,我知道原因。如果你請我白喝啤酒,我就給你講講。」

    「原來是個騙酒喝的。」

    「不喝酒我也跟你說,有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小孩子對他的媽媽說:『媽媽,我要吃麵包。媽媽回答說:我們沒有錢買麵包,你爸爸失業了。』孩子問:『爸爸為什麼會失業呢?』媽媽說:『因為麵包生產得太多了』。」

    「好奇怪的故事,好吧,我請你喝酒。」傑西卡左手提著一桶酒,右手拿著一根撬棒,「這桶酒還沒喝過呢。」她麻利的用撬棒敲開酒桶的蓋子,先把頭伸到桶裡喝了一口。楚劍功看著她得得脖子,修長,脖子的皮膚是淺棕色的,映著蠟燭的光澤。他不由得伸手在頸子上摸了一把,溫暖滑膩,有淡淡的絨毛。

    傑西卡的頭一下子從酒桶裡彈了出來:「幹什麼?」

    「你的脖子真美。」

    「你自己倒酒喝吧,我要忙去了。」

    5月20日偷閒

    這幾天,楚劍功抽空去了一趟萊茵採礦業的中心多特蒙德。德意志邦聯的工業革命尚未展開,多特蒙德還是以向法國供應原料為主業。隨著法國工業的衰敗,多特蒙德也是一片蕭條,無所事事的礦工們喝得醉熏熏的,身上彷彿埋藏著炸藥,誰碰到他們,就會被炸個粉碎。

    不過楚劍功和傑西卡的關係變得融洽起來。傑西卡是個純樸的鄉村姑娘,沒見過什麼世面。楚劍功每天都可以給她講很多新奇的事情,唬得她一愣一愣的。

    「你真的見過維多利亞女王?這個世界最有權力的女人。她漂亮麼。」

    「說不上漂亮,不過雍容華貴,很有吸引力。」

    「是啊,我這樣的鄉村丫頭怎麼也想不到雍容華貴是什麼樣。」

    「你和她不一樣,你有一種天真純樸的美。我還送了一套禮物給維多利亞女王,也可以送一套禮物給你。」

    「什麼禮物?」

    「中國傳統文化的瑰寶——春*宮圖。就是繡像手帕,一百條手帕一套,我送了一套給維多利亞女王,現在提箱裡還有一套。」

    「送給女王的禮物,一定很昂貴吧,我不要。」

    「要不要隨你,可以先看看嘛。」楚劍功走回自己房裡,取回一疊手帕。

    「好漂亮!」還沒看到手帕上的畫,傑西卡就驚叫起來,「這樣的織工,這些金線,怎麼說的,藝術的瑰寶,的確如此。」

    傑西卡細細端詳著手帕:「這些圖畫是什麼意思呢?這是東方女子嗎?這麼妖嬈。」

    「這些圖畫的含義可豐富了,我慢慢給你講解,好嗎?」楚劍功輕輕摸著傑西卡的小臂,傑西卡愣了一下,沒有動,沒有躲開。

    波恩,一隊馬車,在普魯士軍隊的護衛下進入城中,威廉親王,帶著驕傲的普魯士軍官團,正式進入萊茵天主教區。波恩教區主教代表整個萊茵地區的天主教會,歡迎親王一行。在波恩老市政廳下榻以後,等歡迎人群退去,威廉親王問:「感覺怎麼樣,先生們?」

    「他們很惶恐。」親王法律事務官俾斯麥回答。歷史在這裡出現了一些小變動,俾斯麥沒有回到家鄉,去接受他父親的遺產,並擔任小官吏,而是聽從威廉親王的勸告,留在親王身邊。

    「你為什麼這麼判斷呢?奧托。」

    「他們不敢讓我們直接去科隆,而是先把我們安排在波恩,說明他們一定在恐懼什麼,怕我們在科隆出現激化某些事態。」

    「你是說,主教們還沒有拿定主意?」

    「不,不是這樣,自從1815年主教們選擇了我們,他們就不再有退路,」

    「除了主教,還有誰能找麻煩?」

    「不管是誰,都阻止不了軍官團的決心。」一個中年男子叫道。他是威廉親王的軍事顧問,羅恩伯爵。

    「是的,陸軍將剷平一切障礙,任何人,包括那些主教,要找麻煩,就統統剷除。」此次隨駕軍隊的指揮官,毛奇上校附和說。

    「我估計,是親近法國的一些人有所不滿。」俾斯麥說,「法國現在很軟弱,所以這些人成不了氣候,他們無法和軍隊對抗。但是,要擔心暗殺。」

    「奧托,你說得對。」毛奇轉身向兩位軍官下令:「馮地坦恩中校,戈本少校,你們要盯緊勤務,不得鬆懈。親王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就這樣吧。」威廉親王說,「奧托留下,其他人休息吧。」

    等眾人退散以後,威廉親王說:「奧托,你為什麼不肯在軍隊中服役呢?羅恩伯爵非常賞識你。」

    「軍隊中陞遷太慢了。」俾斯麥懶洋洋的回答。

    「你要做什麼,做總督嗎?」

    「我不習慣聽從別人的命令,我要按自己所想來行事。」

    「奧托,你太傲慢了。我也許可以容忍你的傲慢無禮,但我的哥哥,王儲腓特烈威廉四世絕對不會。而且,你的行事往往很激進。」

    「親王,如果你忍受不了我的作風,就放我回家去吧,我父親的莊園還要人打理呢。就這樣吧,親王,等萊茵三州正式合併,我就回家去。」

    「可是,我還想任命你為王室的聯絡人,就駐節波恩。」

    「這種傳話人的小角色您還是找個小屁孩來做好了。好了親王,我要去睡覺了,晚安,殿下。」

    俾斯麥走出房間,心裡卻沒有表面上那麼輕鬆:能夠讓科隆教會這麼緊張的,絕非是所謂親法國勢力那麼簡單。萊茵三州,受普魯士控制已經二十五年了,萊茵地區的容克地主們,已經對普魯士表示效忠和臣服,自己的妻子,就是萊茵容克地主家族的成員。普魯士接下來,就要對普魯士本土和萊茵三州的容克地主們進行整合,讓他們逐步放棄嚴重農奴制色彩的莊園經濟,而轉型成適應工業革命的容克財團。普魯士將按軍事原則組合容克財團,把它變成一架隆隆前進的戰車,勢不可擋,碾碎所有阻礙德意志統一的障礙。

    不管怎麼樣,有刺刀和排槍,總歸可以解決其問題。

    楚劍功輕輕地起身,傑西卡已經睡著了,鼻翼微微的顫動著。楚劍功披著衣服來到屋外,五月的萊茵,天氣依舊很涼。冷空氣讓楚劍功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

    今天已經是五月二十日,還有五天,就是科隆大教堂復建奠基日。聽說,威廉親王已經來了,他將在五月二十五日,獲得霰彈親王的美名。霰彈親王,聽起來就很難打交道啊。

    楚劍功本想從另一方面努力,但這幾天在杜塞爾多夫,在多特蒙德,他感到一種深深地敵意。這種敵意不是針對他的,而是針對所有陌生人,所有的外來事務。他根本無法和人搭訕。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楚劍功心裡想著。本來這一次,就是來檢漏的。如果沒撿到,也沒什麼,反正最重要的採購任務已經基本完成了。

    楚劍功又回頭看了看屋裡。傑西卡給他的感覺很好。楚劍功不由得有些愧疚。

    5月25日霰彈親王

    以一隊普魯士輕騎兵為先導,威廉親王的車隊駛向科隆,今天,威廉將代表普魯士王室,為科隆大教堂的復建奠基。

    車隊慢慢靠近了科隆,前方一名輕騎兵飛馳而來。

    當值軍官馮地坦恩命令輕騎兵停下:「你有什麼事情?」

    「報告,中校,有大批的人群,阻攔在我們前方,組織我們進城。」

    「是法國人?」

    「看裝束是本地人,手工業者,小商人什麼的,連長讓我回來請示,是否驅散他們。」

    「不,不要驅散他們。」聽了馮地坦恩的報告,威廉親王說,「我到前面去,和他們談談,看他們有什麼要求。」

    「親王,請注意您的安全。」羅恩伯爵在一旁勸阻。

    「殿下,您應當前去,王室不能示弱。」俾斯麥說。

    「除了攔路的人,你們檢查了周邊環境嗎?」毛奇上校問那個輕騎兵。

    「是的,上校,那裡很開闊,邊上藏不住什麼人。沒有埋伏。」

    威廉親王看了看毛奇:「那好,輕騎兵,前面帶路。」親王的馬車在最前面,向著被阻攔的地方趕去。

    前面,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大約有好幾千。

    輕騎兵連長高喊:「殿下來了,殿下來了,你們領頭的出來說話。」

    這時候,據看見一個長手長腳的高個子走到前頭來,他摘下頭上的帽子,淺淺的鞠了一躬:「殿下,您好。我叫斯莫爾懷特-沃爾夫(small-white-wolf),名字就是小白狼的意思,所以別人都叫我小白狼。」

    「好吧,小白狼,你有什麼要求?」

    「尊親的親王殿下,我們的要求很簡單,我們不歡迎普魯士人,1815年以後,你們接管了萊茵三州,我們的日子越來越糟。我想,這也許是你們的錯,也許不是。但這二十多年表明,普魯士人和萊茵人,不適合生活在一起。所以殿下,我請你們回去。」

    「你們要阻攔普魯士和萊茵三州的合併?可是萊茵天主教和莊園主們都願意合併。」

    「大主教們怎麼想,我們不管,容克地主們都是些自私的白癡,我們萊茵行會,絕不同意普魯士合併萊茵三州。」

    萊茵行會,是源於中世紀的手工業者和小商販的鬆散聯盟。採用分散的小作坊的生產組織形式,以人身隸屬的學徒為主要勞動力,控制了萊茵地區的航運、造船、製器、採礦等各個行業。行會中的人師徒父子相繼,不得轉行,人身控制極其嚴密。這在德國人的姓中也有反映。比如,一個德國人姓舒馬赫,祖上多半是制鞋匠。而如果姓施魏因斯泰格,那祖上極有可能是殺豬的。

    簡而言之,萊茵行會的就是農奴制在手工業的翻版,在19世紀,毫無疑問,他是落後於時代的,是反動的,命中注定要被工業革命的大潮吞沒。

    拿破侖戰爭,破壞了中歐諸小邦之間的壁壘,英國作為戰勝國,自然而然將商業的觸角伸進了萊茵。在完成了工業革命的英國產業面前,萊茵地區的手工業潰不成軍。

    然而,以小白狼為代表的萊茵行會的手工業者們,絲毫沒有順從時代大潮的自覺。在他們看來,一切的厄運都是從1815年,普魯士接管萊茵三州開始的,加上富裕的萊茵人一貫在文化上鄙視野蠻的普魯士人。因此,萊茵的手工業者對普魯士人的到來,是抗拒的。

    本來一切都還可以將就,然而,雪上加霜的是,1837年,大蕭條開始了,廉價的英國貨向雪崩一樣湧進了萊茵,萊茵的手工業者們全面破產。

    而就在這時,日耳曼人的希望在卻在萌芽,蒂森、克虜伯等帶有大工業因素的企業在普魯士的支持下誕生了。相對於萊茵行會的日薄西山,克虜伯卻顯得蒸蒸日上。小白狼等人不會認識到這時代的趨勢,而是簡單的歸結為,普魯士人搶了他們的生計。

    「小白狼,你們一定要阻止我們進入科隆嗎?」威廉親王站在馬車的踏板上,大聲的問。

    「是的,科隆,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如果你們一定要進,就從我身上踏過去吧。」小白狼說著,四肢攤開,躺到了地上。

    喔喔……人群開始鼓噪,有一些人和小白狼一樣躺到了地上。

    威廉親王扭頭看了看自己的法律事務官,俾斯麥回答:「親王,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您忘了嗎?」

    威廉親王點點頭,下令:「馬車,聽我的命令,掉頭,後退。」

    馬車隊開始掉頭,萊茵行會的人們以為自己勝利了,他們開始歡呼,把帽子拋向空中。有人大叫:「去死吧,普魯士人。」

    這時候,就看見普魯士軍隊中的炮兵,趕著馬,到前面來。炮兵連長有條不紊的下達口令,將六門榴彈炮展開,放列。

    戈本中校騎馬到前面來,炮兵連長行禮:「報告少校,炮兵放列完畢,請下令。」

    萊茵行會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這是哪一出。

    戈本少校大聲喊道:「親王的命令,使用霰彈,三連射。」

    「是,各炮位注意,霰彈,標尺五十米,三連射。」

    傳令兵在炮位之間奔跑著,呼喊著。

    炮兵連長將信號旗舉了起來,用力向下一揮……

    轟轟轟……

    戈本少校繼續下令:「步兵,以排為單位,自由行動,驅散這些暴徒。」他一指仍舊躺在地上的小白狼等人:「首要分子立即逮捕,拒捕者就地槍決。」

    步兵們散步前進,萊茵行會的人們奔走呼號……

    在側面的遠處,一個小土丘的後方,楚劍功拿著望遠鏡,把一切都看在眼裡:霰彈親王,果然名不虛傳。正如古龍所言,一個人名字會起錯,但外號絕不會錯。

    這一次,只是威廉親王牛刀小試,六年之後,在1848年革命大潮中,法蘭克福的大學生聯盟鼓動柏林的市民們廢黜普魯士王室。挽救危局的,仍舊是這位威廉親王。他借口有人要借騷亂暗殺他的哥哥腓特烈威廉四世,將榴彈炮推進了柏林,那一次,霰彈親王正式名動歐洲。

    買人

    就在楚劍功想著這些的時候,局勢已經慢慢平靜下來。楚劍功收起望遠鏡,悄悄的離開。一切都是歷史的軌跡,沒有太大的改變。

    威廉親王按照計劃,到達了科隆大教堂,主持了奠基禮,並獲得了「宗教守護者」的尊號。

    在科隆教會的安排下,威廉親王在萊茵地區進行了一系列的親善活動,博得了萊茵居民們的廣泛好評。科隆地區,開始流傳關於霍亨索倫王室的小故事,比如,腓特烈威廉三世和小磨坊主的「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連傑西卡都興致勃勃的和楚劍功說起這個故事。

    楚劍功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時空某些文學家,將風雨隨便進的小磨坊的故事安到現在這位為這位霰彈親王,也就是德意志皇帝威廉一世的頭上。

    也難怪,鐵血宰相俾斯麥,無敵統帥老毛奇,再加上陰謀家陸軍部長羅恩伯爵,德意志帝國三巨頭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蓋過了真正的皇帝威廉一世,似乎他就是俾斯麥操縱的木偶。所以某些文人拿這個「默默無聞」的皇帝編段子,似乎他是個遵從法律的老好人。

    然而,只要想想,能夠讓俾斯麥、羅恩這種心機深沉的人效命,就知道威廉一世是什麼樣的人物了。除了名動歐洲的「霰彈親王」,還有兩個能說明威廉一世性格的事例。

    1858年,腓特烈威廉四世病重,又沒有後裔。加上普魯士內部的自由派的壓力,腓特烈威廉四世有將王國改組為君主立憲政體的意圖。威廉親王(也就是後來的威廉一世)掐著他哥哥的脖子說:「你這個懦夫。」對外宣佈他哥哥有精神病,自己出任攝政。1861年,成為普魯士國王,在議會的堅決反對下任命保守派俾斯麥為宰相。

    1863年,憲法危機,俾斯麥有被議會逼迫下台的危險。正是威廉一世站了出來:「宰相的權威與憲法的權威都源於王室,而與議會無關。」

    這樣一個內心堅定,藐視國會和憲法,以及王國傳統的人物,絕非某些人所想像的好好先生。

    一轉眼,就過了二十多天,萊茵地區的局勢慢慢在向有利於普魯士的方向發展,楚劍功去了趟波恩,遞交了國書,以清國特使的身份要求與威廉親王會談。

    6月27日,楚劍功如約在波恩的市政廳裡等候著,這時候,他突然想到一個有趣的事情,似乎偉大人物都有攻打自己的首都的愛好。

    拿破侖在巴黎高呼「公民回家,我將對暴徒開槍。」,並使用了加農炮。

    威靈頓公爵將騎兵開進倫敦。

    威廉一世在柏林使用榴彈炮。

    高呼著「民有、民治、民享」的林肯同學在1863年炮擊紐約,喔,紐約不是首都,而且是動用的海軍,這個不算。

    想著這些有趣的事實,楚劍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這時候,就聽見一句混著濃重鼻音的德語:「將軍閣下,看來您氣色不錯。」

    楚劍功聞聲站了起來,看見走進會客廳三個人,最前面的是俾斯麥,中間的是威廉親王,最後是個書記官。

    「啊,俾斯麥先生,真沒想到您會在這裡。」

    接下來,俾斯麥向楚劍功介紹了威廉親王,楚劍功為與威廉親王見面表示高興,威廉親王……威廉親王表示期待著楚劍功將軍對柏林的訪問。

    「親王閣下,我知道你們最近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您是指什麼?」

    「你們在5月25號逮捕了三百多名萊茵行會的手工業者,現在將他們判刑並不合適,然而,將他們釋放也同樣不合適。」

    楚劍功心裡在想:另一個時空,你們釋放了這些人,隨後不停地被這些人騷擾,直到1848年的大革命,這些社會的失敗者奮起一搏,從此煙消雲散。

    「將軍,您是來說情的嗎?」

    「不不不,我是來做一筆生意。」

    「什麼生意?」

    「買人,你們把這些人賣給我吧。」

    「這不可能,將軍。他們雖然是德意志統一的阻擾者,卻是德意志的公民,普魯士,也就是德意志,怎麼能販賣自己的公民呢?」

    「您誤會了。」楚劍功換了一種說法,「我需要一些技工,而這些騷亂者你們處理起來很麻煩,所以,我決定以一個較低的價格僱傭他們,並帶他們去清國,這樣合情合理,不是嗎?你們解決了麻煩,而我得到了工人。而且,我會付一筆手續費。」

    「這樣吧,將軍。只要這些騷亂者自願,我就允許你僱傭他們。」

    「那讓我和他們談談。」

    波恩監獄的審訊室,小白狼的雙眼被蒙著,頭朝下倒吊著,他聽見一種奇怪的德語,比普通德國人的發音要高:「小白狼,你知道你的命運嗎?」

    「怎樣?你們要把我怎麼樣?」小白狼的聲音發抖了。

    「普魯士人從東方學到了一種新的玩意,叫做太監,就是把男人的那裡切掉,然後讓他去服侍人。嗯,霍亨索倫王室決定讓你做太監。」

    「無恥,殘暴,普魯士野蠻人。」小白狼破口大罵起來。

    「小白狼,罵人是沒有用的,你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輸嗎?」

    「因為普魯士人無恥,卑鄙、下流,他們居然使用榴彈炮。」

    「你果然不明白。你們萊茵行會,就技術水平而言,現在並不比法國差,甚至和英國一些單干作坊相比,也毫不遜色,你們有的作坊,已經在採用水利機械和蒸汽機。然而,英國人發財了,你們卻要破產,這難道是普魯士軍隊的錯嗎?」

    「那你說是什麼原因?」小白狼問。

    「因為組織。英國人採用了新的組織形式。我再舉個例子,克虜伯,他們採用和英國人一樣的組織形式,所以活得比你們好。」

    「你胡說,克虜伯是因為普魯士人偏袒他們。」小白狼大叫起來。

    「你不信也沒關係,反正你就要做太監了。」

    「混蛋!」小白狼絕望的大叫起來。

    「或者,你有另一條出路,去東方。」

    「東方?」

    「是的,東方,在東方,你可以見到一種新的組織形態,你可以比較,可以反思,來考證我說的對不對。」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是誰。」

    小白狼眼睛上的布猛的被拉開,一張東方人的臉出現在面前:「你必須相信我,不去東方,就去當太監。」

    9月3日遺憾

    萊茵行會的人中,有兩百多熟練技工願意去東方,加上家屬,大約四百人的規模。楚劍功忙活了一個多月,才把這些人安排在一艘船上,從萊茵河出海,前往廣州,小白狼暫時充當船上的首領,而從英國調來李穎修的一個夥計充當嚮導,領路出發。

    楚劍功一個人回到了巴黎,他在法國購買的工廠設備大部分已經拆裝完畢,不過還需要他一船一船的發貨,千頭萬緒,他幾乎沒時間顧及在英格蘭訂購的那批槍械了。

    有一天下午,他正忙著,有人敲門。楚劍功開門一看,發現居然是傑西卡站在門口,手上提著一個箱子。

    「你……,你怎麼找來了?」

    「你也不說一聲,一下子就消失了,可是,在歐洲,打聽一個東方人的蹤跡,不是什麼難事。」

    「那也有的你好找。」楚劍功拉住傑西卡的胳膊,「進來吧,姑娘,我本來也挺捨不得你的。」

    等傑西卡進了屋,楚劍功幫她把箱子放下:「你的小旅店怎麼辦。」

    「我賣掉了,換成了首飾,都在箱子裡。」

    「你就不怕被人打劫?」

    「我帶著手槍呢。」

    「你知道的,傑西卡,我一定要回到東方去,你跟著我去東方嗎?」

    「是的。」

    「決心已下?」

    「決心已下。」

    楚劍功想了一會兒:「那好吧,姑娘,我娶你。」

    傑西卡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傑西卡留在了巴黎。楚劍功在巴黎還有最後一批設備要發,還要等幾天。另外,楚劍功按照小白狼的建議,從挪威訂購了兩千支步槍,也會從巴黎發貨。

    挪威陸軍的卡曼爾萊德(kammerlader)m1842的是和普魯士的德雷塞同一批出現的步槍。到1867年停產為止,卡曼爾萊德的各種改進型有好幾十,產量總共才4萬多,主要有挪威陸海軍和瑞典海軍裝備。

    卡曼爾萊德槍的主要特色就是可立起的彈膛,彈膛前方是個縮口,可以嵌入槍膛後部,發射藥爆炸後縮口膨脹,封閉燃氣從後膛漏出,它實際上就是一個固定在槍上的金屬彈殼。紙彈殼套進這個金屬蛋殼以後,基本解決了漏氣問題。這使得卡曼爾萊德的精度和射程,都遠遠好於德雷澤。雖然卡曼爾萊德每分鐘六發的最大射速,比德雷澤要少一發。但仍舊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後裝步槍。

    小白狼已經帶著四百技術工人和他們的家屬踏上了去廣州的旅途。楚劍功在和小白狼不多的交往裡,發現他很有組織能力,而不僅僅是個技工。以後可能還有大作用。

    一切都很順利,楚劍功安逸的擁著傑西卡入眠……

    他終於回到了英國,受到了維多利亞女王的私人召見。

    「將軍,上次您送給我的那些手絹畫,有很多幅我都不理解,您能講解一下嗎?」

    「啊,這一幅叫貴妃醉酒,是中國唐代,也就是公元七世紀時期,一位皇后(queen)的故事。」

    「原來也是位女王啊。將軍講講這幅畫上的故事吧。」

    「女王心情煩悶,喝了很多酒,這幅圖畫就是表現她醉酒後嬌艷的樣子。」

    ……

    匡當,匡當,匡當……好像是床板的聲音,楚劍功覺得這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他突然驚醒了。發現傑西卡躺在自己身邊,自己仍舊在巴黎的住處。原來做了一個夢。那響聲是從哪裡來的呢?他發現有人在拚命的捶門。

    楚劍功抓過手槍,大叫道:「誰呀?」

    「鈞座,我是易水。」

    易水?這麼快從廣州回來了?

    楚劍功趕緊起來,披衣出門:「易水,出了什麼事。」

    「鈞座。」易水立正,行了個軍禮,「我奉都督府的命令,向你口頭報告,李軍師,陸提督以及都督府全體,正式在七月一日造反了。他們讓我請你速回,主持大局。」

    這?不是說好等我回去再動手的嗎?楚劍功的臉當時就黑了下來:「這是誰發動的?李穎修嗎?」

    「報告鈞座,真的是都督府的決議,事態緊急,不得不然。」

    「七月一日造反的?」

    「是,七月一日,我七月十日出發向你報信,一路不敢耽擱,四十多天就到了倫敦,然後從施策那裡拿到您的地址,就趕過來了。」

    「很好,易水,你做得很好。廣州局面如何?」

    「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控制了廣州全城。樂楚名帶了兩個營,北上韶關,封住湖南方向,翟曉林在福建方向,陳日天在廣西方向,季退思去了海南島。」

    「林大人呢,廣州將軍伊裡布如何?徐撫台呢?」

    「他們都被扣起來了。」

    「哎,還真有點不好面對林則徐啊。李穎修還跟你交代了什麼?」

    「李軍師說,鈞座你把英國的一切交給施策善後,什麼都不要管,不要帶,」易水猶豫了一下,說道:「連革命精神都不用帶,趕快回廣州,越快越好。」

    「喔,我知道了,易水你先休息一下,天一亮我們就出發。你等等,我有內室了,我先收拾一下,稍後請你進屋。」

    「啊,鈞座有夫人了?我在外面等著,沒事。不過我有個疑問,李軍師為什麼說『連革命精神也不用帶』呢?」

    「李穎修發癲,你別管他。」楚劍功憤憤的說。

    楚劍功在法國趕緊做了善後,三天後回到了倫敦。施策在公使館裡等著他,郭嵩燾也早就從比利時回來了,可是不見李鴻章。

    「鈞座,」施策使了眼色,「英國外交部通知我們,廣東叛亂,首領是李臬台。」

    郭嵩燾顯然知道這個消息好幾天了:「院台,這可如何是好?喔,對了,英國財政大臣迪斯累利邀請院台吃飯,有事相商。」

    英國人真是多事。楚劍功問:「李鴻章呢?」

    「少荃知道叛亂之事,就押著十萬支步槍,一百門野戰炮,還有些工廠設備回去了,前天出發的。」

    楚劍功啪的一拍桌子:「好個李鴻章。」

    「院台,你這是?」郭嵩燾驚疑不定。

    「筠仙,我也不瞞你。我和李穎修,同進退,共生死,他反了,我也就反了。」

    「唉!」郭嵩燾出人意料的平靜:「院台絕非池中之物,我也早就看出來了,卻不曾想來得這麼快。」

    「我也沒想這麼快。本想把這趟出使湊活完的。不過,筠仙,我跟你說,你身為公使,常駐英倫,無論如何,都要護住中華的利益啊。」

    「中華的利益?」

    「時間緊迫,我來不及教你,一切需要你自行體會。不過以我看,你絕不會做的太差。只管按著自己本心去做好了。」

    楚劍功又扭頭對施策說:「我們在英倫善後之事,就由你負責,既然已經造反了,就不要住在公使館,讓鮑勃曼給你找個住處。李鴻章押走了軍火,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幾筆尾款要結。我們造反了,信用不能丟。郭公使,你不會搶著付賬吧?」

    楚劍功擠兌了一把郭嵩燾,帶著施策等人上樓收拾東西,到了房間裡,楚劍功說:「施策,你是我們內定將來執掌海軍的人,怎麼這麼不果斷?你怎麼不殺了李鴻章呢?任由他押走軍火。他拿著軍火打我們不要緊,後世有良心的歷史學家考證出軍火有害論怎麼辦?」

    訓斥完施策,楚劍功想:「此時歐洲三大名媛,人妻維多利亞,蘿莉茜茜公主,御姐亞力桑德拉,自己一個都沒吃到,真是遺憾吶。李穎修造反,也太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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