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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1844 三千年未有之變局 1841(一)厲兵秣馬待剿夷 文 / 引弓

    更新時間:2012-07-21

    1月3日怡良

    西元的新年在當時的人們中沒什麼影響,既沒有放假,也沒有獎金,連加餐都沒有,朱雀軍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訓練,再訓練。

    在1月3日這一天,楚劍功正在校場上盯著大家訓練呢,中軍官樂楚明跑過來報告:怡良大人來了。

    怡良?署理兩廣總督,廣東巡撫怡良?他來幹什麼?

    從林則徐開始,到後來的琦善,包括廣州八旗將軍阿精阿,廣東的封疆大吏們,在楚劍功練兵期間基本就是不聞不問,每月照撥銀子養軍就是。

    今天怡良可來得蹊蹺。楚劍功來不及細想,趕緊帶著陸達和樂楚明出外迎接。

    怡良笑容可掬:「哎呀,我說劍功啊,聽說今天是洋人的新年啊。」

    「是啊,今天是新年第三天。」

    「喔,那我還弄錯了。無妨,將錯就錯,今天我請你們朱雀軍的武弁吃飯。」

    啊!所謂武牟,就是低級武官了,因為低級武官都戴皮牟。怡良大人今天這麼好興致,要過個洋節?

    「那些把總千總,都是粗人,不通禮儀,怕衝撞了院台。」要知道,清朝晚期重文輕武,比宋代不遑多讓。七品的文案可以殺掉四品游擊,四品道台能把總兵脫褲子打板子。就說提督,武人做到頂就是這樣了,直屬於總督的武官,要受巡撫下面的布政使的指揮。

    怡良大人是滿人,也是翰林出身,這在滿人中也算不錯的啦。和文官們也有話說,如果現在他把廣東布衣文人們召集起來搞個詩會啥的,那是一點都不奇怪。

    現在要和把總千總吃飯?

    「劍功,我問你,現在朱雀軍有多少武牟啊?」

    「回院台,都司一人,就是陸都司了。」楚劍功一指陸達,「守備一人,千總二十五,把總一百。」

    「陸都司我是知道的,天子親軍出身,道光十九年的榜眼嘛。」怡良大人贊許的拍了怕陸達的肩膀。

    「這樣吧,劍功,你去把把總千總都找來,我見見。」

    「院台,現在正訓練呢,不宜打斷。」

    「這樣啊,那我就跟你說吧,劍功,我今天要請你們朱雀軍所有的千總吃飯。」

    啊!這也太過分了吧,怡良大人真是禮賢下士啊。

    「那好,院台,我去安排,還在上次和琦善大人、林大人吃飯的士紳家可好?」看來巡撫大人已經打定了主意,楚劍功也只好應承下來了。

    下午的操練結束後,楚劍功安排好營中事宜,帶著陸達以下二十七人赴宴去了。

    怡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楚劍功心裡猜了個大概:「收買軍心。」

    朱雀軍現在是楚劍功的私軍這回事,怡良可能有所察覺了,其實以前林則徐、琦善甚至曾國藩,都可能看出點苗頭,不過事態不顯,他們沒有加以干預而已。

    怡良是個官場老油條,楚劍功的這點伎倆很難瞞過他去。雖然楚劍功野心未露,巡撫大人還不清楚他真正要幹什麼,但未雨綢繆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代兵制,慣例是統領擇分統,分統選哨官。一省督撫,大概管得到提督、總兵、副將,而參將以下的各營統帶,督撫們是懶得管的。一鎮或者一協之內具體的職事安排,往往是鎮台協台撈油水的項目,督撫們絕不會在這兒問題上斷人財路。

    這也反映到滿清的軍制上,最大的固定作戰單位是營,從兩千人的參將營到兩百人的守備營不等,數個營組成一協、一鎮、或者提督的提標。

    作戰之時,提督可能轄制數個協或者鎮,但沒有權力把鎮下屬的營抽出來單獨指揮,例如江南提督下轄五鎮一協,但兩江總督所能向朝廷報告的人選不過一提督、五總兵、一副將,下面的參將游擊官銜雖有朝廷授予,但具體的安排就看總兵副將的了。

    故而今天怡良請朱雀軍下面的千總吃飯,實在是了不得的大事,算是破了常例了。

    楚劍功想著,就和千總們到了那鄉紳的門口了,怡良的隨從和那鄉紳的管家在門口迎著。

    眾人見了禮,便往莊子裡走,眼見到了一處大院,大鍋子支著,乾柴堆在一邊,豬已經殺好了,剖開用鐵鉤掛著。

    楚劍功心裡那個緊張啊,一個勁的問自己:「怎麼辦?怎麼辦。怡良到時候要給手下封官許願怎麼辦?這些千總,都沒見過官面,或者說,都還沒什麼覺悟。要是怡良許了,說不定就有人動心。」

    這時就聽那怡良的隨從說:「各位老總就在這裡吃飯,楚道台,陸都司,請隨我到廳房去,院台在那裡等你們。」

    噓!楚劍功暗地鬆了口氣,臉上不由自主的就笑開了:「那樣好,那樣好。」

    那隨從以為是楚劍功為吃小灶高興,也沒在意,帶著他和陸達就往廳房去。

    怡良啊怡良,你終究只是個滿清的官員,脫不了習氣。如果你真的放下架子,和我這些千總把總一併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或者禮賢下士做到底,真的擺開宴席和這些千總們吃飯,我還沒什麼辦法攔著你往朱雀軍滲透。

    席間,楚劍功很高興,和怡良很是喝了幾杯,怡良酒意一上來,就開始作詩,一連寫了好幾首。

    院台大人寫詩了,楚劍功和陸達不得不陪著,陸達比較老實,不會寫,那就背吧。「南北驅馳報主情」,還比較應景。

    楚劍功想了想,站起身來,詠道:「翠柏紅垣見葆祠,羔豚命祭復過之。兩言臣則師千古,百戰兵威震一時。道濟長城誰自壞,臨安一木幸猶支。故鄉俎豆夫何恨,恨是金牌太促期。」

    這是乾隆題岳王墓的詩,他一開始念,怡良大人首先就站了起來,陸達不明就裡,也站了起來。三個人做恭謹狀,直到楚劍功把詩念完。

    等念完了,楚劍功道:「學生別無它求,自以岳武穆為表率,圖一個精忠報國。」

    「好,好一個精忠報國。」怡良讚歎道,「楚主事,喝了這一杯。」

    楚劍功吃了口小菜,心裡又寫了首打油詩,算正是心中所願所想:「孔孟新解震儒壇,狗血炮灰死不完,列強給錢又給槍,清廷送錢嫁女忙。」

    1月4日後勤

    第二天一大早,楚劍功就離開營房去找李穎修,說了怡良請客的事兒。

    李穎修一皺眉:「危險哪!」

    幸好怡良是個書生,雖然有了滲入朱雀軍的心思,可做得不好。但架不住真有會帶兵的強者,那還真是個麻煩。

    就算沒有這種人,現在一道命令,調一個連出去,楚劍功有把握把這個連收回來麼?沒有,肯定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啊。

    「把軍隊的供應收緊。」楚劍功說,目前也沒有什麼立竿見影的辦法,「健全軍隊的體系建設,槍支彈藥、醫藥糧食,都是全軍統一供應的,現在要加強一步,除了朱雀軍,任何外來渠道的東西都進不了營內。」

    「後勤控制?」

    「對,後勤控制。現在規模小,以後進一步擴大建制,各單位的後勤還是由軍部統一調遣。」

    李穎修沉吟了一下,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很難做,沒有合適的人。我是個商人,不是職業軍官。」

    外行才談戰略,職業軍人講後勤。

    換而言之,只有職業軍官才能弄懂軍隊的後勤體系。

    軍事後勤學,自火槍誕生以來慢慢發展,現在已經大致成型,涉及生產、分配、運輸、動員等多個環節。後勤體系一旦建成,那麼軍隊就只適合在本方的支援下作戰,而難以適應其他的後勤供應,更遑論清廷那隨地就食的傳統。

    但要找到專業的後勤組織軍官實在太難了,到目前為止,根本就無書可看。

    拿破侖的戰術和戰略,吸引了大批的理論家、史學家和軍事家,經過他們的共同努力,得以證明二者都是以往軍事遺產自然發展的結果,甚至是必然的結果。

    但拿破侖的戰爭活動中,有一個方面至今仍被人認為與以往一切戰爭根本不同,那就是後勤。這個看法本身就足以說明,後勤問題的研究直到現在還沒有受到人們的重視。同樣,一支20萬人的大軍,每天要前進15英里,究竟採取了哪些辦法才解決了給養供應問題,至今也沒有人作過深入的研究。

    現在,就靠楚劍功和李穎修,能搭起足以控制軍隊,將外界誘惑隔絕在外的後勤體系嗎?

    兩人叫來了傑肯斯凱和范中流一起商量。

    范中流一聽「後勤」兩個字,很乾脆的擺擺手,說出兩個漢字:「不會。」

    傑肯斯凱比較仔細,他提出了一系列問題:

    對軍隊作戰行動起了限製作用的是哪些後勤因素?

    作出了哪些安排來組織軍隊的運動,並使軍隊在運動中得到補給?

    這些安排怎樣影響戰局的進程——是怎樣計劃的?執行時又怎麼樣?

    如果安排失當,戰局的任務還能完成嗎?

    「劍功同志,穎修同志,對於這些問題,不作含糊不清的推測,而盡可能用具體的數字和計算來回答。你們能做到嗎?」傑肯斯凱嚴肅的質問道。

    看到傑肯斯凱列出這麼專業的問題,楚劍功燃起一份希望:「傑肯,原來你會啊,這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傑肯斯凱一咧嘴,說:「很遺憾,不會。我是革命家、軍事家,但不是後勤專家。」

    楚劍功和李穎修回答不了這樣的問題。

    這個問題只好暫時押下,事業初創,缺乏各種各樣的人才是肯定的,楚劍功現在又往自己的腦子裡記了一筆:後勤專家。

    「劍功同志,其實不用煩惱,」傑肯斯凱說,「自從拿破侖戰爭以來,歐洲各國的軍隊都有了專門從事後勤調配的人員,只要我們去歐洲尋找,應該不難找到。」

    「可我並不想直接從歐洲軍隊裡挑人,歐洲顧問都是附帶政治條件的。」

    楚劍功這句話是無意識的,而傑肯斯凱和范中流一下子都變了臉色。

    「不是說你們,傑肯、范、我是說歐洲軍隊中那些人。」

    「我明白,反正我是國際流亡人士,不算歐洲人。」傑肯斯凱克服掉自己的沮喪情緒,對楚劍功說,「但軍隊之外,這樣的人很難找。」

    「傑肯,你有沒有同學什麼的,或者范,你有嗎?」

    「沒有,和我關係好的人在歷次大起義中都死光了。」

    「要說,來做生意的西洋商人,有這方面的潛質,比如船隊出發,補充食物和淡水,利潤等等,只是需要補充軍事知識。」范中流說。

    楚劍功又看著李穎修:「你看,范說了,商人也可以,你就從了吧。」

    「我可以學著做,把這個擔子先擔起來,但要盡快給我找替手。」李穎修決定試試,「傑肯,你就你的知識,或者判斷,甚至你聽說過的傳言,告訴我,西方是是怎麼做的?」

    「啊,那可說來話長了。」傑肯斯凱開始賣關子,「從1560年到1660年的軍事革命期間說起吧!」

    「等等,」楚劍功攔住了他,要瞭解火槍長矛方陣時代的補給方式,我找你幹什麼?

    「傑肯,你直接說說拿破侖戰爭吧。」

    「拿破侖戰爭過去沒多久,西方對此的總結還沒有完成。」

    看到楚劍功有點不高興,傑肯斯凱又說:「其實歐洲的經驗不一定適合我們朱雀軍,我們是要在廣袤的國土上進行作戰,而不是在一個一個手工業城市之間穿梭。」

    「你覺得我們應該向俄國人學習?」

    「不、美國人,美國的西部戰爭。」

    「傑肯,你提醒了我,美國人。我們不應該僅把目光放在歐洲。」

    「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和美國人短期之內不會有太激烈的利益衝突,他們現在忙著消化西部呢。而且,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美國都騰不出手來。南方……」

    李穎修正在說著,發現楚劍功正看著他,便下意識的停住了。

    「你知道得真多,還會預言未來呢。」楚劍功帶有明顯的警告意味。

    「南方怎麼了?」傑肯斯凱問。

    「我說南美洲,也可以考慮。」李穎修說。

    「南美洲?那的人不錯啊,既懂科學,又懂民主,還信天主教,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用不了多久,南美就會超過歐洲的。」楚劍功說。

    「是啊,」范中流贊同的歎道,「鈞座,你和我們要努力了。」

    「好了,話就說到這裡,現在重新開埠不久,注意美國過來的商船,各位船主,你這個通商洋務善後使都去見一見吧,李道台。」

    1月8日自由藍血

    李穎修很鄭重的穿戴起來。

    作為大清正四品的道台,朝冠頂飾小藍寶石,上銜青晶石,吉服冠用青金石頂。皇帝欽賜的白玉翎管,孔雀尾。藍色官服,胸前雲燕補子。

    李穎修心下厭惡這幅行頭,卻不得不穿,今天,他要作為大清洋務通商善後使去「夷館」拜訪困頓於此的外夷商人們。

    夷館和十三行所在地很近,都在廣州城的西面,離李穎修的公館也不遠。李穎修帶著施策,騎著馬,一會兒就來到了夷館聚集的老中國街。

    遠遠的,看見兩隊兵丁守在街口,懶洋洋的,三五成群的嘮嗑呢。

    李穎修也不管他們,騎著馬往裡進,附近兩個兵丁並肩往路中間一站,往馬前一擋,一個守備說道:「奉林大人令,夷館交通隔絕,不得出入。」

    「林大人不是已經走了嗎,難道綠營嚴格若此。」

    李穎修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從1839年3月25,當時的禁煙欽差林則徐下令封鎖夷館,現在已經過去二十個月了,這條命令從來沒有撤消過,所以綠營每天都有兩隊兵丁來這裡站崗。

    夷館被封鎖,按規定每天只有兩桶清水,若干粗糧。

    但洋人們用上了行遍全球的大殺器——行賄。不但飲食可以通行,連貨物都暢通無阻,只要你有銀子交上。

    久而久之,這居然成了綠營的一項收入,在林大人離粵之後,綠營仍舊勤勉的派遣崗哨。

    「大膽,」施策喝道,「此乃新任通商洋務善後使李穎修道台,林大人已經離粵,夷館事務由李道台統管,你們還不讓開?」

    那守備猶猶豫豫的說:「沒見到林大人手諭,任何人不得出入。」

    施策刷的把馬鞭拿了出來,一下子就抽了出去:「都給我讓開了,擋道者打死勿論。」

    幾鞭子把眾兵丁抽的四散而逃,李穎修一催馬,和施策進了街道裡。

    「兵丁們應該早知道封鎖解除,不然商館缺水斷糧,焉能撐到今天?」施策忿忿的說道。

    「我記得1839年林大人驅逐英國貨船期間,有兩艘丹麥船,還有其他一些歐洲各國家的船,將英商的貨物販賣到廣州,往返於黃埔和澳門之間,再轉運茶葉等物品給英商,其中最毒的是美國船,有11艘掛美國國旗的貨船。」

    「林大人扣留過美國貨船,鈞座還翻譯過《澳門月報》上一篇《美商何其辜焉》的報道給林大人呢。」

    「截止1840年6月22日,戰爭開始前夕,林大人和義律兩方面對這些中立國商人都採取默許的態度,他們是一種緩衝器。我們不也通過他們購買槍炮嗎。」

    李穎修帶著施策,先後拜訪了幾家商館,不外向外國商人們昭示,等待這次戰爭過去,廣東將採用更靈活的外貿方式,請大家耐心等待。

    現在,他們來到了美國船東羅素(russel)公司的商館前。

    「這家公司很厲害,他們幫英國人把貨運進港,每噸收費三十五元,印棉每包收費七元,幫十三行轉貨給英商,每船收一千元。去年6月22日,這家公司買通英船甘米力治號,運載了價值十五萬英鎊的貨物,騙過英軍的封鎖,進入廣州。」

    「真有膽略啊。」

    「正是,我們進去看看是什麼人物。」

    這家美國商館對李穎修的到來稍稍有些意外,但還是有條不紊的接待了他。

    李穎修沒叫他們磕頭,雙方很自然的握了手,開始寒暄。

    李穎修注意到,在船東的側後方,坐著一個青年,緊靠椅背,雙手扶膝,一動不動。

    「這個人受過軍事訓練。」李穎修心裡暗暗的想。

    雙方的話題開始轉到去年羅素公司的那一段轉運傳奇。

    「你們公司的計劃能力,執行能力,真的很厲害,就像軍隊一樣,您是個好經理。」

    那船東笑了起來:「是啊,我這裡有一名美國陸軍的退役軍官嘛。」說著回手一指身後的青年。

    那青年點頭致意。

    「請問您的姓名?」

    「肯尼夫-萊特,局長閣下。」

    「你好,萊特先生,您這麼年輕,為什麼從軍隊退役了呢?」

    「這是自由的命令。」

    「自由的命令?有意思。」李穎修心想,「萊特先生,我只聽說過自由意志、自由的召喚,自由的命令我卻理解不了。」

    「先生,您不是美國人,理解不了我們美國人的天命自由。」

    天命自由……明白了

    而在十九時期中期,美國本土正在興起一種新的人種社會學理論:天定命運。即美國在西部的擴張是上天的安排,即所謂的「天定命運」,而美國政府在兼併印第安地區過程中的所作所為都是替天行道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構成「天定命運說」的核心思想是央格魯—撒克遜種族的優越論,是當時美國政府及其大部分官員的思想,如後來的伊利諾伊洲眾議員約翰?溫特沃思在國會會議上發言說:人們「不相信上帝在保佑美國大陸的軍隊取得勝利的時候,不確定原來的13個洲享受自由,恰恰相反,他只是把他們作為偉大的中心,文明、宗教和自由都得以從那裡擴散出來。一直擴散到整個大陸」

    自由意識形態與天定命運相嫁接,便出現了天定自由,每個美國白人,都有向外傳播自由的天賦使命。

    「所以,你就來到東方,傳播自由。」

    「是的先生。」肯尼夫面帶著自然地微笑,不亢不卑,溫和的說道。

    「那你準備如何傳播你的自由呢?」

    「傳播自由的途徑多種多樣,在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幫助你們,打敗英國人,由此,你們將感受到我的偉大人格,從而產生對自由的嚮往。」

    「您的……偉大人格?」李穎修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的,來自西點軍校的藍血精英的偉大人格。」這樣矯揉造作的話,在肯尼夫說來,卻顯得樸實自然。彷彿中學生在說自己成績良好。

    還真是自信哪!李穎修說道:「真是令人驚喜,萊特先生。」他把目光轉向了船東:「您身邊的這位年輕人很有意思,我能單獨和他談談嗎?」

    「局長閣下,我與人談話的權利屬於我自己,羅素先生無權代我決定。」

    「是的,道台大人,這個年輕人不是我的僱員,他只是利用他的計劃能力換取船費和生活費,到東方來。」

    「那好吧,萊特先生,明天,您有時間嗎?我和另一位局長想和您共進晚餐。」

    「榮幸之至!,局長閣下。」

    1月9日天命自由

    第二天的下午,楚劍功和李穎修,帶著傑肯斯凱,與肯尼夫-萊特在珠江邊上的一家酒館碰頭,酒館的橫匾上提著三個字「素菜幫」。

    「既然是請你吃飯,就讓你看看東方的特色——素菜。」

    「好啊,好啊。」

    四人入了店內,很隨意的挑了個臨江的座位坐下。廣東開埠已久,大多數人對洋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小二湊上來,李穎修做主,點了些時令小菜,以一味魚肉饅頭做主食。

    楚劍功對肯尼夫很感興趣,和他隨便聊著,說起了他的身世。

    肯尼夫-萊特,父親參加過1812年的第二次美英戰爭,後來到了墨西哥,在納帕谷(當時屬於墨西哥)開墾葡萄園為生。

    而小肯尼夫則在十七歲的時候,回到美國本土,經眾議員亞伯拉罕-林肯的推薦,考入西點軍校。西點的課程設置非常廣博,基礎課主要有數學、工程、英語、歷史,西點的畢業生如果不是一個軍人,也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工程師。

    當時,西點軍校的校務總管是羅伯特-李上校,他和其他的教師們交給了肯尼夫嚴謹而紮實的軍事知識。他常常教導肯尼夫-萊特和他的同學們說:「美國因自由而生,你們無論將來身處何地,都要為自由而戰。」

    肯尼夫-萊特1834年畢業以後,在西部參加了第七騎兵團,任後勤少尉,開始了他傳播天定命運的歷程。

    肯尼夫-萊特並不像後來的著名的卡斯特那樣,騎著戰馬,揮舞著手槍,迎戰印第安人的羽箭。

    萊特更多的時候,是坐在行軍帳篷裡,寫寫畫畫:多少步槍,多少子彈,收買這個部落需要多少物資,多少東西能引起幾個部落進行一次有效的火拚……。

    第七騎兵團在萊特的規劃下,從來沒有出現過物資短缺,也從未出現過子彈比印第安人的人數少的情況。幾十年後,第七騎兵團的軍官們還在念叨:如果肯尼夫-萊特和我們在一起,卡斯特就會活著直到當上美國總統。

    印第安人曾經試圖切斷萊特的補給線,他們知道,沒有子彈,美國人就是一堆爛肉。

    但在萊特的精確計劃下,第七騎兵團的兵站就像一張大網上的網眼,無論印第安人襲擊哪一個兵站,這張大網都會顫動起來,第七騎兵團的主力隨之而來,以兵站為餌,騎兵為刀,將路易斯安那上的印第安部落切得一塌糊塗。

    萊特並不喜歡「奮戰」這個詞,他所心儀的戰爭方式,是用物資換取人命。兵站,就是力量的源泉,只要兵站在附近,第七騎兵團就像腳踏大地的巨人,百戰不殆。

    小心的規劃,仔細的推演,源源不斷的物資從萊特的筆尖流進第七騎兵團,又散佈到整個路易斯安那大草原上。

    萊特,以這樣的方式,實踐著自己的理想:

    「我不想說,死的印第安人才是好的印第安人,我只能說,好印第安人都死了。」

    在他服役一年多以後,發生了一件插曲:

    1835年德克薩斯「孤星共和國」宣佈脫離墨西哥的統治,墨西哥當局大為惱怒,開始驅逐境內的美國移民。萊特的父親也失去了自己的葡萄園,回到美國本土。肯尼夫-萊特非常的憤怒,自由之光居然被驅逐了。他決心,總有一天要奪回加利福利亞,奪回自己的家園。

    路易斯安那的印第安戰爭慢慢接近尾聲,美國開始向荒渺無人的西北方向擴張。

    這時候,已經成為中尉的肯尼夫-萊特,給他在軍校的老師羅伯特-李將軍寫信,要求第七騎兵團進攻加利福利亞,給那裡的人民帶去自由。

    美國是自由,美國是天定命運,這樣的念頭,在年輕的肯尼夫-萊特心中不斷反覆催眠,他從不懷疑,自己所肩負的自由的天命。

    但這個時期,美國的戰略方向在西北方,東南方的加利福利亞還沒有排上日程。第七騎兵團在駐地裡無所事事,自由散漫。

    既然還沒到奪回加利福利亞的時候,北美大陸已經容不下肯尼夫-萊特那澎湃的雄心,他要跨出美洲,到未開發的地區去傳播天命自由。

    服役數年的他經過種種手續,轉為預備役,而投靠在美國船東羅素手下,駛向了東方。

    「很感人,」楚劍功夾起一撮菜心,「真是有理想的青年。」

    「你昨天說,要幫助我們打敗英國人,為什麼呢?」李穎修問道。

    「英國人自從1669年以來,就是扼殺自由的劊子手,英國人的每一次挫敗,都是自由的勝利。」

    「那法國人,俄國人呢?」

    「沙皇俄國是自由的敵人,這還用問嗎?法國人……這些軟骨公雞,革命的叛徒。」

    看來,只要不和美國發生直接衝突,肯尼夫-萊特還是安全的。

    「對,軟骨公雞,革命的叛徒。」傑肯斯凱說。

    「傑肯,你覺得讓萊特先生做我們的新同事怎麼樣?」

    「我只有一個問題。」傑肯斯凱說,「美國人現在正在拚命的奪取殖民地,他們要是跨過太平洋來打我們,肯尼夫,你站哪邊?」

    「不,不會的,跨過太平洋,成本太高了,而且,北美大陸如此遼闊,我們的人口相對來說過於稀薄,我們沒有人力來清國殖民,不過……讓清國變得自由,我倒是很樂意。」

    「好極了,喜歡中國菜嗎?」

    「喜歡,素菜真好吃,這家飯館叫什麼?」

    「素菜幫。」

    「好啊,等我奪回了加利福利亞,我也要開一家中國飯館,就叫『南加菜幫』。」

    「太棒了,我們到時候都去,給不給我們打折?」傑肯斯凱說。

    「你這樣的職業革命者還是不要來美國吧,美國已經不需要革命了。我們現在的矛盾,都靠投票解決。」

    「傑肯,肯尼夫,你們最近要緊密合作,把朱雀軍條令寫出來。」楚劍功用英語說完,又用中文對李穎修說:「肯尼夫不管怎麼樣也是西點畢業的,不是傑肯這種野路子。」

    「劍功同志,什麼叫『野路子』」傑肯斯凱居然聽懂了。

    「就是說你長於實踐,擅長野戰,肯尼夫-萊特是坐辦公室的。」

    1月11日三千衛門

    三千衛門帶著他的弟子西鄉隆盛,遊蕩在廣州街頭。

    「老師,我們還來廣州做什麼?」西鄉隆盛問道。

    「沒想到清國居然打勝了啊,隆盛,你想得到麼?」

    「戰鬥嘛,總有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戰爭的結局卻不會改變,對吧,老師。」

    「隆盛,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論呢?」

    「老師的心裡,已經有了定見吧。」西鄉隆盛恭敬的說。

    接著,西鄉隆盛開始分析他這一路來的所見所聞。

    「這一次,我們從京師到了洞庭湖畔,然後沿江東下,遊覽了兩江,然後南下閩浙,最後到了廣東。所謂兩湖兩廣兩河山,清國的精華地帶,我們已經見識了大半,若問弟子有什麼感想,弟子只想說『大好江山,淪於庸人之手』。剩下的西北和四川,我們雖然沒有去,但想來會比東南更加封閉和保守。」

    西鄉隆盛抬起頭,看到三千衛門嘉許的目光,便勇敢說下去:「弟子從平常百姓的身上,看到了一種死氣。」

    「死氣?」

    「更準確的說,是麻木和呆滯。得過且過,但求苟安。」

    「好!隆盛郎,你雖然只有十三歲,卻已經知道了望氣之術的真諦。一國之氣數,首在百姓,次在士人,三者官僚,百姓滿臉死氣,那士人和官僚呢?」

    「清國士人,則是滿臉迂氣,宋代以降,理學昌盛,明清兩代,猶成枷鎖。崖山之後無中國,豈是說人種衣冠?漢唐開拓萬里的大氣,早被消磨殆盡。」

    「隆盛郎,你這話,用來嘲笑清人,自然不錯,你若真信崖山之後無中國,便是自大了。」

    「謝謝老師指教。」

    「你接著說。」

    「至於官僚……清廷之中,所謂能吏尚有不少,只是理學掣肘於心內,天朝障目於海外,氣度心胸,是比不上我日本大名的。」

    「我們的大名?」

    「老師心裡知道吧。弟子所指的大名,不過南部長洲、薩摩諸藩,寥寥數人而已。不是德川幕府的老頭子們。」

    日本兩百年來的鎖國政策,使日本天皇和幕府的共同意願,目的就是為了保護日本的等級制度不受侵犯。執掌國家大權的,都是一些出身名門望族的長者,他們掌權的時候,已經是風燭殘年,勃勃的野心已經熄滅,抱殘守缺,安度晚年是他們政治上也是生活上的基本態度。

    德川幕府的統治下,日本日漸腐朽,不思進取。

    比如,德川幕府逐步限制槍炮的製造,把全國兵器的產量從5000件減少到兩百件,幕府的沿海防衛部隊每七年才開一次炮,大炮多是1640年以前鑄造的古董。

    「那楚劍功比起南部諸藩如何?」

    「此人才具尚可,可他有這清國的大勢壓制,比不得我南部諸大名能夠拋開幕府,自行其是。如果我南部諸藩就此奮起,秀吉的遺願,指日可待。」

    但日本自強、開國的呼聲一直未曾斷絕,南部諸藩經常閱讀一份荷蘭的小報,他們注意到英國在世界範圍內擴張殖民地,注意到美國革命和西部拓殖,注意到法國大革命,注意到歐洲的船隊在中國海岸游弋,注意到華人被一步一步擠出東南亞。

    南部諸藩們,對日本的未來憂心忡忡,而德川幕府的反應實在讓人失望,1769年,俄國船隻停泊在日本海港,德川幕府把炮台油漆了一遍,1791年美國船來了,德川幕府又給炮台刷了一遍油漆。

    「秀吉的遺願?吞朝鮮而並中國,遷天皇於北京,設幕府於寧波,宰制天下。」

    「老師心中,也時刻以此遺願自勉吧。」

    「隆盛郎,你當為此努力啊。」

    「在日本,為此努力的大名有好幾個吧。長洲藩被貶已經二百多年了,卻始終堅持著三項國策:實現諸藩之間的聯合;向夷人學習;奪取日本和夷人之間的緩衝地。」

    「隆盛郎,你知道得真的不少。」

    「這多虧了老師的教誨啊。」

    「雖然長洲藩和薩摩藩都是主張革新的,但他們兩個藩之間卻互相敵對,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老師,弟子想起了屈原的一句詩『路漫漫其修遠兮』。」

    「吾將上下而求索。長洲藩和薩摩藩都是我們要依靠的力量,長洲有武士一萬餘人,薩摩藩有武士接近三萬人,他們兩藩不和,就會削弱我們的力量。」

    「老師,兩藩的矛盾實際上是因為日本太小了。日本有那麼多傑出之士,卻只能困頓與三島之地。中華地大物博,卻不得其主。如果南部諸藩進攻中華,不,清國,也許對雙方都是幸事吧。」

    「隆盛郎,少年有理想是很好的事情,但不能操之過急。」

    「是的,老師。」

    「清國雖然腐朽,卻仍然是龐然大物,日本雖然有一些維新志士,但整體的局面並不比清國好上多少。南部諸藩的大敵,一是內鬥,二是江戶德川,三才是清國。」

    「老師,西鄉在聽著呢。」

    三千衛門突然說:「走累了,我們去吃東西。」這句話是漢語。

    兩人來到一處酒樓,叫了個僻靜的座,點了些小菜,慢慢吃起來。

    「離開日本這麼久了,還是想念家鄉的生魚片啊。」

    「隆盛郎,想念家鄉是美好的情感,千萬不要遺落了。」

    「是的,老師。」

    「南部諸藩的聯合,對我們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我們可以從兩個方向著手。」

    「老師早就深思熟慮了吧。」

    「第一,是天皇。」

    「京都裡的那尊偶像?統仁皇太子就要繼位了,他是個攘夷派,排斥西洋的東西,而贊成開國政策的萌釘宮親王癡仁卻被幽禁了。」

    「隆盛,不管任何時候,對天皇一定要恭敬。」

    「是的,老師。」

    「天皇身邊有一個人,叫守隨信吉,他在海外住了很久,很瞭解西方的情勢。」

    「啊,守隨先生我知道,是黑島家的家老的子侄吧,或者說,他就是黑島家的人。」

    「你知道我的俗家本姓是黑島,我也不用瞞你,守隨確實是我們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

    「我們可以借用尊王這面大旗,將南部諸藩團結起來。」

    「老師,南部諸藩不會這麼好說話的吧。」

    「這只是奪取政治上的名義,我們第二步,就是將進攻清國的好處展示在他們面前,用利益捆住他們。」

    「老師,長洲藩好說,他們是秀吉的後人,進攻中原,本來就是他們的國策。但是薩摩藩呢,他們是一直希望像英國人一樣,制霸海洋的啊。」

    「我有信心說服薩摩藩。欲征服海洋,必先強健國體,欲先強健國體,必先征服清國。」

    「我明白了,這是老師常說的征夷策。」

    「薩摩藩最喜歡模仿英人和荷蘭人,如果這次英人的入侵取得了勝利,薩摩藩也會動心的。我們就呆在這廣州,看看清國如何面對英國人的入侵吧。」

    1月15日柳葉飛

    「全連以千總為軸心,扇面旋轉,齊步走。」

    「列連方陣,以把總為右標,向右看齊。」

    「面向敵方陣列,起步——衝擊。」

    朱雀軍已將開始了連單位的陣列訓練,一波一波的人浪,在校場中湧動,伴隨著口哨聲,移山倒海。

    楚劍功站在場邊,心潮澎湃,自己的軍隊,已經有了25個連的規模,這些,都是種子,總有一天,他們將成長為蒼天大樹。

    樂楚明突然過來向他報告,李軍師來了。

    「李穎修又來幹什麼?」楚劍功不及細想,去簽押房裡和他會面。

    「兄長,今天我是來請你去見一個人。」

    「又見誰?前幾天見肯尼夫-萊特,吃飯,我掏錢,這次呢,又拉我做冤大頭?」

    「這次這個人,挺有趣的。」

    「女人?」

    「真是淫者見淫。不要這麼下流嘛。這次是個道士。」

    「道士有什麼好見的。怪力亂神之人,一律亂棍打出去。」

    「這個道士不一樣,叫柳葉飛,是個假道士,自稱有屠龍之術,要獻給朱雀軍的楚軍門。」

    「煽動我造反?不怕我拿他斬首示眾?」

    「所以說有意思嘛。」

    「有意思,去看看。」楚劍功打開簽押房的門,大叫:「樂楚明,備馬。」

    兩人騎馬並行,去李穎修的公館。

    「你沒把他帶到白雲山大營來見我,是不想讓他有機會走近朱雀軍吧。」

    「是!這樣的人,總是個禍害。」

    白雲山在廣州的東北方向,李公館所在的十三行在西邊,兩人跑馬好一陣,才到了李公館。

    那柳葉飛正在李穎修的書房裡慢慢喝茶,一點也沒有等人的焦躁。

    楚劍功一見到此人,雙方拱手見禮,柳葉飛倒是落落大方,全無拘謹。他三十許人,乾瘦如竹竿,穿一身寬大道袍,腰懸長劍,飄飄然仿若可以乘風而去,胸前三尺長髯,一幅得道高人的樣子。

    「屠龍之術?」楚劍功直入主題。

    「我觀察了許久,楚大人乃是我久候屠龍之人。」

    「謀反?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自信觀人無錯,不然不會找李道台。」

    「真是瘋言。」

    「大人且聽我說,我有一計,可擾亂這滿韃的江山,大人手握強軍,自然有機可乘。」

    楚劍功和李穎修都不說話。

    柳葉飛把隨身帶的神幡取了出來,問道:「兩位大人可認得這個物事。」

    「蓮花?」楚劍功警覺了起來,「你是白蓮還是聞香?或者是青教?」

    「都不是。」

    「對,你不是。」李穎修沉靜的說:「白蓮教徒不會把蓮花隨意的稱作『物事』,而不用敬語。」

    「李道台看得準,我信隨和。」

    「隨和?」

    「別人願意信什麼,我便由他信什麼,老君、菩提、天主、耶穌、安拉。我都信。」

    「都信的,是神棍。」楚劍功一點不客氣。

    「沒有神棍,又怎麼會有神仙。」

    「我不是佛門中人,不打機鋒。你到底想幹什麼,以白蓮為號召起事?」

    「差不多吧。道光六年西北有張格爾之亂,過去才十多年,九年前有白蓮在河南起事,廈門有小刀會,廣西雲南有土司邪神,海外還有洋教虎視眈眈。這大清可謂千瘡百孔。所謂一夫倡亂天下應,其時不遠。」

    這柳葉飛說的,倒也是實情。清代自嘉慶以來,民亂幾乎就沒停過。嘉慶元年(1796),湖北四川鬧白蓮,綿延陝西河南,從者二十餘萬,號百萬,八旗綠營皆不堪用,嘉慶帝不得不下旨,准地方自辦團練,從此鄉里遍設私軍。歷時九年,動用綠營十餘萬,團練七十萬,耗官銀兩億兩,才把白蓮鎮壓下去。

    而從嘉慶七年(1802),又有東南水匪之亂,席捲浙江、福建、廣東三省,又延續八年,直至嘉慶十四年(1809)底,匪首蔡牽沉船被殺,方才平定。

    此後不久,便有河北天理會之亂。道光帝登基,又遇張格爾之亂和河南白蓮教之亂,福建前幾年又起回亂。在浙東戰役中的提督余步雲,就是為了平定福建回亂,而由甘陝綠營轉到福建任提督的。

    「你打算如何倡亂呢?靠遊說朱雀軍嗎?」

    「大人,您看。」柳葉飛翻出來一份小冊子。

    楚劍功接過來一看,失態的一拍大腿,「好傢伙。」原來是本《神經》

    柳葉飛遞上來的,乃是一份教義,大意是說,天上有個天帝,這天帝化身千萬,成為了各種宗教和迷信中的大神,現在呢,這天帝看不得地面的亂象紛爭,要生個兒子下凡,做天下的總教主,來拯救世人。

    「這總教主……」楚劍功抬頭看看李穎修,李穎修很辛苦的忍住笑,把頭別了過去。

    「大人,你別笑,在你們看來,自然荒謬不經,可在那些愚夫愚婦看來,可靈得很吶。」

    楚劍功繼續翻著這小冊子,後面是這總教的推廣手段,簡而言之,「拉羊」。

    天主教把信徒稱作羔羊,這裡借用了這個概念。拉羊,就是直接搶別家的信徒。

    由於這總教主自稱天帝之子,而世界各種宗教的主神都是天帝化身的,所以這總教主便可以是所有宗教的神使啦。

    遇道教他是傳法真人,遇佛教他是金剛,逢白蓮,那就看當地人信什麼了,孫大聖也可,哪吒三太子亦可。遇到天主和安拉的信徒他便是耶家老三了,神使總教主化身也是千萬。

    「拉羊,很厲害啊。」楚劍功讚了一句。

    這《神經》的第三部分,便是傳統煽動民變的口號和手段。

    「寫得好。」

    柳葉飛見到楚劍功稱讚,便以為他應允了,趁熱打鐵的說道:「這總教還沒有教名,請總教主您賜名。」這就讓楚劍功當上總教主了。

    「當這總教主有什麼好處?你大可自己做,何必找我?」

    「我望朱雀軍有浙東、虎門大捷,有王師氣象,特來從龍。我不要你們朱雀軍一桿洋槍,只要借你們的威勢傳教。」

    「瘋子!」李穎修突然開口了,「來啊,給我亂棍打出去。」

    柳葉飛還待再說,施策已經進來了,拎起柳葉飛的衣襟,把他拖了出去。

    柳葉飛一直大叫:「楚大人,您可不能猶豫,錯了時機。」

    李穎修突然心中一動,他說道:「等等!」

    柳葉飛連爬帶滾的回來,站直了身體,又擺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楚劍功也有些疑惑,看了看李穎修。

    李穎修說道:「我們把你趕出去,你要去哪裡?」

    「天下這麼大,何處去不得。」柳葉飛以為李穎修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便故作瀟灑。

    「我倒有個想法,你不如去廣西。」

    「廣西?」楚劍功扭頭看了一眼李穎修,「真是沒安好心哪。」

    「廣西?」柳葉飛問道,「大人在廣西有什麼佈置呢?」

    「你不如算上一卦。」

    「大人不用譏諷我。請明言。」

    「天機不可洩露。」李穎修故作神秘的一笑,「你如去廣西,到時候自然知曉。」

    「既然如此,在下告辭了。」柳葉飛草草做了個禮,掉頭而去。

    「不殺了他麼?」楚劍功問。

    「這等神棍,殺掉一個,又會出來另一個,何必廢刀。」

    「晚清神棍……哼哼。難說啊,晚清的局勢勢若乾柴,這神棍再煽風點火,乘勢而起,也說不定。」

    「所以殺了他,自然有別的神棍作亂。」

    「我看,我們還是找個人盯著他比較好。」

    「叫張興培找個可靠的江湖人物,看著他。」

    1月20日兵棋

    楚劍功讓張興培找人盯著柳葉飛那個神棍,張興培的第一反應是:「鈞座放心,我找天地會的人來辦,絕對靠得住。」

    又是會黨。楚劍功心裡擰了一下,面上不動聲色:「不要大張旗鼓,也不要通過幫會,以你的私人交情,悄悄的找人來辦。」

    「是!」張興培答應了,卻不離開。

    「有什麼事?」

    「沒什麼,鈞座。我只是想,為什麼我們不把江湖抓在手中?這柳葉飛一來,倒提醒了我。如果我們能收服天地會百萬會眾,那將得一大助。只要鈞座點頭,廣東地面上的天地會、紅錢會、香教,還有各個武林門派,我都可以聯絡。廣東以外的,我也有路子走通。」

    張興培頓了一頓:「漕幫、揚子幫、排幫,鈞座自己已經搭上線了,只要再下些功夫,南方水系,盡為我有。」

    「興培?你真的覺得會黨靠得住?」

    「我知道鈞座往日對會黨的看法。不錯,會黨的確是一盤散沙,也不是真心反清,但三百年來,會黨總有其傳承,這樣的力量,我們可以借用。」

    「會黨中的人我們可以用。但只是找個人,決不和會黨這個整體打交道,我決不允許會黨作為一派勢力和我們合作。」

    楚劍功盯著張興培,「興培,你記住。對江湖人物,可以把他們一個一個納入我們的體系,但絕不允許幫派在朱雀軍中自成體系。這是我最後一次重申,你以後不要再和我提這樣的建議。」

    「是!鈞座,我會注意。」張興培有些心不在焉。

    「你可以先找幾個江湖人物用著,有時間我也見見他們,至於怎麼把他們納入我們的體系,我們再來合計,興培,對那個神棍盯緊了,這樣的人,很麻煩。」

    過了幾天,張興培來報,柳葉飛已經離開了廣州,他已經安排人手,跟了下去。

    張興培報完,準備離開,楚劍功說道:「你不要走,今天有一次圖上演習,你也來看看,學學正規的指揮方法。」

    兩人到了白虎堂,李穎修、傑肯斯凱和肯尼夫-萊特都等在這裡。

    屋子中央的大長桌上,已經鋪上了一副廣州地圖,上面用綠色的線畫成了圍棋棋盤的樣子。

    「我們目前沒有沙盤,而虎門的範圍很小,也沒有製作沙盤的必要。」楚劍功說著,然後給張興培介紹什麼是沙盤。

    這次圖上演習,是傑肯斯凱對肯尼夫-萊特。傑肯斯凱手上有二十五枚黑棋,代表朱雀軍的二十五個連,另外有些綠色的小紙片,代表廣東綠營和水師。

    肯尼夫-萊特使用了100枚白棋,每枚棋子代表英軍的一個連(60人),大約20只紙船代表英軍的艦隊。這是幾個人都同意的英軍一次在虎門能展開的最大兵力:六千人,二十艘左右的戰艦。

    作戰想定是,虎門炮台不再可持,全部被英國艦隊擊毀。英軍沿著珠江水道北進,強攻廣州城。

    英軍沿著廣州內水道上溯,越過四方、烏湧諸炮台和黃埔島、河南島,直逼廣州西面的十三行所在。

    肯尼夫-萊特把10枚白棋慢慢的排列在廣州主城的西南側,說道:「我這裡,英軍的一個營,接近七百人,這個步兵營的後方,是停泊在內河中的英軍艦隊。」

    「既然是廣州內河,那就只有火輪可以開進來,火輪上只有12磅小炮。」

    「12磅炮已經夠了,何況英軍步兵還有自己的炮兵連。」肯尼夫-萊特解釋說。

    「那你的戰役目的是什麼?奪回夷館地區的控制權?」

    「不、直接控制廣州,以廣州為籌碼展開談判。」

    傑肯斯凱把一些綠色的紙片沿著廣州主城西側的城牆排列。他說:「虎門炮台已經被摧毀了,虎門炮台上,便於機動的60門騎兵炮,4門六磅炮和4門12磅炮,我們假定一半撤退了下來,你同意嗎?」

    肯尼夫-萊特點點頭。

    傑肯斯凱說:「這些炮兵,我沿著城牆佈置,並設立了簡易的沙包掩體,在火炮的數量和陣地條件上,我並不吃虧。」

    肯尼夫把自己手中的白棋又放出10枚,部署在廣州主城的西城門正面:「我再用一個營,正面進攻。」

    「一個營對一個營,正面防守,我有地利。」傑肯斯凱把黑棋一顆一顆的放到地圖上,啪啪作響。

    「你沒有炮兵了。」肯尼夫笑了,「朱雀軍到現在為止,仍舊是單純的步兵部隊。你沒法壓制我的火炮,我將輕易的打開城門。甚至轟塌城牆。」

    肯尼夫將白棋慢慢推進城裡去:「我進攻了,在火炮的掩護下。」

    退卻,傑肯斯凱只有退卻。

    「要展開巷戰嗎?」楚劍功插嘴了。

    傑肯斯凱笑了起來:「是的,劍功同志,我們將修建可愛的街壘,法國的街壘,和巴黎一樣的街壘。勇敢的廣州市民們,自發組成自衛隊,高唱著《馬賽曲》,哦,不,清國的國歌是什麼?」

    還沒等楚劍功回答,肯尼夫搶著說道:

    「那將是一場混戰。法國人總喜歡修街壘,但不代表他們習慣混戰,而且,清國市民的素養,只怕也無法組建市民自衛隊。」

    「是的。」楚劍功提出,「簡化戰場條件,今天只討論朱雀軍和英軍的正面對抗。排除掉市民因素,沒有市民自衛隊,也不考慮市民的傷亡。只考慮朱雀軍。」

    「那好極了,4000人對6000人,雖然人數少一些,但我們熟悉地理。」傑肯斯凱興致不減,把自己手中的棋子一顆一顆的在地圖上擺放起來。

    「在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可以展開纏鬥。」傑肯斯凱擺得興致盎然,沒想到招來當頭一棍

    「既然不用考慮市民,我放火。」肯尼夫冷冷的說。

    放火,將廣州城燒成一片白地。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在北美殺印第安人養成習慣了吧。你真狠,這樣數十萬人無家可歸。」

    「別廢話了,你怎麼辦,傑肯?」

    「全軍有序退往白雲山大營。」

    「我不會跟過去,別想利用地理優勢設陷阱。我只要守著廣州城的東北面,保證安全,然後靜候談判。」

    「你以為我會傻呆在白雲山?我同樣可以繞過你的防線,從東南面突入。」

    傑肯斯凱集中了十二個連,擺在廣州城的東南角。

    肯尼夫毫不相讓,他和傑肯都依次把重兵投入進去。

    「艦隊,傑肯。在來廣州的路上已經打垮了二沙角和黃埔。廣州城的東南角同樣在我艦隊的控制之下。」

    兵棋推演結束了,傑肯斯凱和肯尼夫-萊特一致認為,如果英軍突破了虎門炮台,朱雀軍是守不住廣州的。

    所以現在關鍵中的關鍵,就是進一步加強虎門要塞。

    「虎門要塞的改造,一直是范中流在主持,不知道他的進度怎麼樣了?」

    1月23日鐵壁

    三天後,范中流很自豪的把再次改造過的虎門要塞稱為「南洋鐵壁」。

    在上一次所謂的虎門大捷中,武山、橫檔島、東岸的三個炮台群被打得七零八落,這一次范中流乾脆重頭開始,完全拋開了最初的清式設計。

    武山炮台是重點中的重點,整個武山被改造成了一座堡壘,頂部的定遠炮台沒有變化,仍舊是120門大炮,而原先山腳的致遠、威遠、靖遠、鎮遠四炮台本來就被英軍幾乎完全擊毀,現在范中流棄之不用,而在橫檔東水道的入口處,設計了一個向西、南兩個方向的半懸式炮台。

    從荷蘭買回來的54門艦炮,以及從甘米尼治號商船上拆下來的34門艦炮,都置放在武山山腰的半懸式炮台裡。

    「依靠石頭掩體的堅固度,武山堡壘完全有能力單獨對抗英國的二等戰艦,也有能力堵住他們進入珠江東水道。」

    而在珠江江中的上橫檔島上,除卻山頂的橫安炮台,山下的同安、永安炮台也被英軍擊毀了,范中流同樣棄之不用,只是擴建了橫安炮台,炮台上各個方向都有150個炮位,存炮200門。

    珠江西岸的鞏固炮台在上次英軍進攻中受損不大,這次也重新修葺,火炮增加到200門。

    「由於珠江水道獨特的地理條件,英軍靠艦隊硬衝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這樣的代價他們未必付得起。」

    「也就是說,英軍沿著珠江,突破虎門,奪取廣州的可能性比較小。那麼,我們需要考慮一個新問題,如果你是英軍主帥,你會怎麼處理?」

    傑肯斯凱第一個發言:「我是英國人,就直接北上,去京師,打下白河口,和皇帝直接談。」

    「我也認為直接北上,進攻首都,是最省時省力的戰略。」肯尼夫說。

    「不,不考慮全國,我們這一次,就是保住廣東,廣東可能是我們將來發展的最佳基地。」

    「地圖!」

    廣東地圖擺在桌上,楚劍功用筆指點著,眾人隨之討論英軍可能的登陸地點,各抒己見。

    「目前最壞的情況就是,大批英軍從別處登陸,陸戰中擊退我們,然後包抄虎門要塞,隨後水陸合力奪取廣州。」

    「為什麼總是廣州,廣東快有英國大了,有很多戰略要點可以奪取,也值得奪取。」

    「別的地方,英國人奪去沒用,他就算動用一萬人來,也站不住腳。只有廣州,這個商貿港,英國人可以得到現實的利益。」

    「奪取廣東作為殖民地呢?」

    「短期來看是不可能的,」肯尼夫接口說,「英國人在阿富汗還在打仗,非常的艱苦,而發展和鞏固一個殖民地需要巨大的成本,即使在北美,就在密西西比河邊上,我們美國人要鞏固和控制印第安人的地盤,也有些手忙腳亂,何況英國人要航行一萬英里以上,才能到達廣東。」

    「目前,唯一值得我們保衛的就是廣州城。」楚劍功定調子。

    李穎修突然疑惑的問:「到底廣州有什麼值得我們保衛的?大清衙門?行商?洋商?」

    大家聽了都一愣。大清各個衙門不必說了,在座的五個人,三個是外國人:革命傑肯、民主范中流和天命自由的肯尼夫,至於楚劍功和李穎修,對大清朝廷的態度,還是不說為妙。

    行商和洋商?戰火一起,只怕他們跑得最快,留下來的都是有膽識的投機者,的確沒有為之而戰的必要。

    「藩庫,」楚劍功倒是想到了廣州的要害,「藩庫,還有府庫,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的各種賬冊。」

    「一旦英軍在廣東其他地方登陸,而兵力又超過6000人的話,我們就控制各個督撫衙門,佔領藩庫,開始組織撤退。」

    「組織撤退是一種複雜的戰術行動。」肯尼夫說,「如果真的準備戰略撤退,那麼現在就要開始著手,指定詳細的計劃方案,誰控制廣州城,誰負責疏散民眾,誰押運物資,撤退到什麼地方,如何阻擊英軍,都要安排。」

    「這件事,肯尼夫,你和張興培來做,我再給你找個翻譯。話說回來,你要盡快學習中文了。」

    事情就此議定。

    李穎修等其他幾人都出去了,對楚劍功說:「說到藩庫,我倒是一直在查一個事情,在英軍第一次入侵前,虎門整修,以及朱雀軍練兵,花費大概在七十萬兩上下,可據說藩庫掏了兩百萬兩白銀,真狠哪。」

    「誰幹的,琦善?」

    「不是,我估計可能是藩台,或者他手下的人物,到底如何,還要查一查藩庫的賬目。」

    「我和你都沒有這個權力,向怡良稟報嗎?」

    「不,我並不想幫大清國挽回損失。而且,廣東富庶啊,每年關稅、鹽稅、茶稅、糧稅、漕稅,所謂五子開花,這五大項收入都會落到藩庫裡面。」

    「所以你想……」

    「通商洋務善後使,不如改叫通商洋務布政使,我來兼這個藩台。」

    「也就是要把現任的藩台整倒,然後還不能讓朝廷派別的人來。」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個職位搞成燙手山芋,別的人都不敢接手,然後我再勇於任事。」

    「清廷目前最頭疼的,就是沾『洋』字邊的。」

    「藩台又是管錢的,錢、洋務……嗯,我似乎有點想法了。」

    「讓藩台變成漢奸?嗯,清奸。好主意。」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何況他本身也不乾淨。」

    「既然有了想法,那麼,如何著手呢?」

    「范中流一直有個提議,你知道嗎?」

    「大南洋鐵壁。東起福建廈門,西到廣西北海,在包括島嶼在內的3300公里海岸線上,建成龐大的要塞群,所謂北有長城,南有鐵壁。」

    「的確是宏大的計劃啊,這樣的要塞群用來幹嘛?」

    「要塞群嘛,無非前沿預警,守備和防禦,按范中流的話說,這個要塞群建成以後,英國人要麼在要塞前面把血流盡,要麼繞道浙江或者越南,才能進攻廣東。」

    「大南洋鐵壁要多少銀子啊。只怕英國人還沒來,廣東自己就把血流盡了。」

    「你寫個行文,請巡撫大人找藩台要錢,看他給是不給。」

    「無論他給不給,清奸也是做定了。」

    2月1日璞鼎查到達印度

    印度,加爾各答,威廉堡。

    高高的米字旗俯瞰著整個加爾各答灣,碼頭上集結著軍樂隊和各色印度殖民當局的大人物。

    一艘蒸汽船慢慢靠岸了,艙門打開,各色乘客陸續下船,這時,從艙房裡走出一個人來,身著白色的海軍制服,海軍少將的軍銜閃閃發亮。

    碼頭上迎接的人群看到了他,開始歡呼起來,軍樂隊開始奏樂。

    「歡迎你,璞鼎查爵士,我們的傳奇英雄。」

    這個人,正是英國新任的遠東全權代表璞鼎查,他12月中旬從英國出發,橫越地中海,然後走陸路通過埃及,在紅海上船,只用了43天時間,就跨過了大半個地球,到達印度,比琦善從京城到廣州的時間還短。

    璞鼎查下船伊始,便回絕了所有社交應酬,開始全心準備對清國的戰爭。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信使,前往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通知當地的部隊,前往海峽殖民地和自己會和。

    「兵力不足。先生們。」璞鼎查往椅背上一靠,「加上新西蘭和澳大利亞的土著團,我們才12個團,其中有六個很久沒有打過戰了。」

    坐在他對面的,是新任遠東派遣艦隊司令巴加:「閣下,您說得對,要汲取上次的教訓,雖然清國很落後,但畢竟是個龐大的國家。而且不像印度,他們有一個統一的中央政府。」

    遠東陸軍司令仍舊是郭富,他說:「可是,我們去哪裡找新的部隊呢?阿富汗現在很艱苦,也在到處要兵員。」

    「我就是要把阿富汗的軍隊調出來,阿富汗短期之類結束不了,卻消耗著我們大量的兵力。我至少要兩個師。」

    「獅子大開口,閣下,兩個師至少一萬七千人,奧克蘭總督不會答應的。」

    「我去和他談,阿富汗需要經費,但國庫沒有經費了。」

    「是麼?閣下,我們此次遠征的軍費怎麼辦?」

    「本土撥款68萬英鎊,東印度公司支付109萬英鎊,新南威爾士州兵工廠為我們提供價值17萬英鎊的軍火武器。一共不到兩百萬英鎊,我們要征服一個國家。」

    「這次戰爭的目的是賺錢囉,從清國取得戰爭賠款,補貼阿富汗。」

    「不僅如此,大批的新生部隊在清國經受了鍛煉之後,將投入到阿富汗戰場。」

    「所以……」

    「所以,至少五個步兵團,奧克蘭總督非給我不可。」

    「這樣,我們就有了十七個步兵團,兩萬名步兵,三十艘軍艦,一萬名水兵。三萬人的海陸聯合部隊。」

    「璞鼎查閣下,恭喜你,即使在滑鐵盧,威靈頓公爵也沒有直接指揮過三萬英國人,更沒有海軍。您現在是英國歷史上第二大兵團的指揮官了。」

    「去,拿支鉛筆來,」巴加命令侍應生,「我們來把手頭的力量列出來。」

    「我們手頭,原有三個步兵團,第18愛爾蘭步兵團,團長基恩上校,第26步兵團,團長斯科爾斯上校,第49蘇格蘭步兵團,團長索爾斯克亞上校。這三個團在前次戰爭中都受到了損失,但建制還在,我們補入了印度土兵。目前,這三個團都是1400人的滿編團。」

    「留駐在印度的第55步兵團也會隨我們出發,第98步兵團,過幾天會從英國本土到達,這兩個團很有意思,團長是兩兄弟,菲利普-內維爾和加裡-內維爾」

    「我從新西蘭和澳大利亞調來三個團,第67新南威爾士團,團長吉格斯,和69西澳大利亞團,團長科威爾,以及68新西蘭毛利團,團長維杜卡。這三個團都有大量的大洋洲土著,據說訓練還可以,但未必可靠。他們將在海峽殖民地和我們匯合。」

    「印度人我還可以動用四個印度步兵團:馬德拉斯土著步兵第2團、第6團、廓爾克第14團和錫克第24團,以及孟加拉炮兵團和工兵團。四個步兵團的軍官都是英國人,四個團長分別是謝林漢姆,費迪蘭德,坎貝爾,和特裡上校。」

    「讓我們來看看,從阿富汗我們能拿到哪五個團,嗯,第11皇家龍騎兵團,團長傑拉德,第20步兵團,團長蘭帕德,第58蘇格蘭團,團長哈格裡夫斯,一位防守專家。還有……」璞鼎查猶豫了好一會,「似乎只能拿出三個團來。不然就不能維持戰線了。」

    「閣下,也許我們還能找出點兵來。」巴加建議說,「您覺得意大利人怎麼樣?」

    「意大利人?」

    「是的,意大利人,準確的說是威尼斯人,撒丁人,米蘭人等等。那些南歐商人的商團護衛隊,我們可以徵用他們。」

    「意大利輕步兵?那些僱傭兵?費用怎麼算?」

    「不用付費,直接徵用。要想跟著不列顛喝點湯,就要付出成本,是的,成本。」

    「他們有多少人?」

    「總的加起來,七百或者八百人吧,可以編成一個加強營,嗯,他們還有四門火炮。」

    「那好,徵用,這事你來辦。他們的番號就叫意大利輕步兵營。」

    「整整兩萬人的陸軍大部隊呀,閣下,恕我冒昧,我們進攻什麼地方呢,廣州嗎?」郭富問。

    「廣州,我聽說,廣州的防守水平已經達到19世紀的水準了?」

    「不,閣下,只是比一般的清兵強一些。」

    「我們不打廣州,廣州從政治上而言並不是一個好選擇,他離清國首都太遠,而且他們所謂封疆大吏又沒有決定權。我們北上,執行義律閣下的揚子江戰役計劃,奪取鎮江甚至江寧。」

    「揚子江戰役,對,那是個好計劃,可惜被浙東的挫折耽誤了。這一次,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那些豬尾巴。我們直奔揚子江口嗎?」

    「不,據我看到的各種報告,清國是個封閉愚昧,狂妄自大的政權,我們要好好的教訓他們,北上途中,順便把他們東南沿海的防禦設施一個一個的打垮。」

    「執行我的命令,目前在印度的各個團,立即全員歸隊,加緊訓練,等到不列顛本土和阿富汗的部隊到齊,我們就立即出發。」

    2月21日備戰

    璞鼎查到達印度的消息在十天後終於傳到了廣州。楚劍功和李穎修接到了英國商人包博曼的傳書。

    「要來了,怎麼辦?」

    「能怎麼辦,該做的都做了,朱雀軍抓緊訓練。知會廣東水師署理提督李廷鈺,水師要開始進入戰備,攔江鐵索都放下去吧。」

    「朝廷呢,向不向京師匯報?」

    「我跟你都是道台,既無權力,也無義務給皇帝上書.」

    「我是想,給清廷提個醒,讓他們把力量都拿出來。滿清到底有多大力量,能集結多少兵力,八旗,綠營,據說都爛了,到底還有多少能戰的,蒙古藩部還聽不聽話,我們都可以查探一番。」

    「也好,就先報之廣東巡撫怡良,這個功勞也讓給他。」

    怡良得訊,不敢耽擱,立刻以四百里加急,將奏折送往京師。

    這奏折在路上又走了十日。

    「英夷,這就又來了?」四位軍機大臣都有些彷徨無計。

    倒是從天津趕來問對的琦善,還有些主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真的要打,調兵遣將就是,東南沿海,直隸山東,各調本省防兵戒備,謹守海口,只是這兵力怕是不夠。看廣東的奏報,英夷能有數萬之眾啊。」

    「誒,打仗啊,哪裡還有錢?哪裡還有兵?」

    前次浙東、虎門之戰,浙江、廣東兩省的藩庫據說已經空了,安徽、江西赴援浙江的兵丁,開拔費還沒有報銷,三省巡撫,已經吵作一團。

    打仗,再調兵遣將,到底要花多少錢?清廷沒有預算決算制度,根本沒底。不僅如此,清廷對自己有多少錢可花,也是心中無底。

    這倒不是清朝一家的毛病,明朝的時候,朝廷就對自個有多少錢,能動用多少錢,沒個准數。後來亂局一起,立加三餉,天下為之變色,可以說是明朝滅亡的禍源之一。

    「皇上是什麼意思?」最年邁的曹振庸曹中堂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

    「英夷打上門來,皇上雖是寬宏之君,聖人度量,也按捺不住啊,這分明是未將我大清放在眼裡,剿,定剿。」穆彰阿最善揣摩聖意,有他這句話墊底,幾位部堂便選定了主調:戰。

    要戰,便要有餉。餉從何來?只好各省報效。浙江撥報鹽稅8萬兩,漕稅七萬兩,糧稅3萬兩,封儲銀五萬兩……,福建、江西、安徽、江蘇、廣東、廣西、四川、湖北、湖南、直隸、山東各省,加征鹽稅、糧稅、地丁銀,也大體如此。按賬本上所算,大約可得銀千萬兩。這算是第一批款子,先解燃眉之急

    命各省商人富豪報效,賜予官爵。大致的價碼是:捐銀兩百兩,給九品頂戴,捐銀300兩,給予八品頂戴,捐銀400兩,給予鹽知事,800兩,給縣丞……州判、通判、同知等等一路漲上去,直到捐銀兩萬兩的鹽提舉使。

    「按時下的行情,可得白銀四百萬兩。」隆文說這話的時候,瞇著眼睛,活像個商人。

    餉的問題算是暫時解決了,兵呢,兵從何來。

    「這,還是交給皇上裁斷吧。」

    道光倒也爽快,既然決定要打,便集結大兵吧。

    道光的第一道命令,是讓沿海各省,整頓防務,嚴守海口,「斷不予英夷可乘之機。」

    這第二道命令,便是內陸各省,抽調大約三分之一的綠營防兵,赴援沿海,湖北抽兵7300人,湖南抽兵2500人,河南抽兵4000人,四川抽兵7000人,其餘各省,抽兵500人到2000人不等,共集結綠營3萬人,屯於安慶,隨時可以東進或者南下赴援。以湖南提督果勇候楊芳,為參贊大臣,統領全軍。以楊芳爵名為軍號,稱「果勇軍」。

    果勇侯楊芳也非常人,他是貴州松桃人,十五從軍,戎馬一生,身經百戰,平白蓮教而成總兵,平天理教而獲雲騎尉世職,親手擒獲張格爾,由此授三等果勇侯,御前侍衛,加太子太保,繪像紫光閣等等榮寵無數。五年前已經退休,但湖南鎮嵩鎮兵變,他又被啟用,三日破賊。於是轉任湖南提督,安撫湖廣軍心,林則徐得他臂助甚多。楚劍功寶慶練兵之時,還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以他來統帶內陸各省抽調的防軍,定可克服軍中派系傾軋,同心克敵。

    等這兩道詔書發下去了,道光還是覺得不妥,東南沿海防線實在太廣,於是又任命了兩個人。

    加皇親弈山為靖逆將軍,提典甘陝綠營四萬人,即日奔赴山東,以備不虞。

    甘陝綠營,可謂清廷目前最善戰的軍隊,可以追溯到乾隆時期平大小和卓,而後又有平白蓮教,平回亂,長齡平張格爾。是清廷目前建制最完整,指揮最順暢的一支軍隊。

    靖逆將軍弈山,乃是雍正的十四弟允褆的後人,在西北立過軍功,任過伊犁將軍,此後一直任領侍衛大臣,算是天子近臣。

    皇親統帶甘陝綠營,如同好馬配好鞍,名師勁旅,由此守備山東,北可馳援直隸,南可支援江蘇。

    授皇親奕經為揚威將軍,統帶東北的關外八旗、科爾沁蒙古藩部以及山海關綠營守軍共三萬南下,屯兵河南,以此有備無患。

    關外八旗,常年在冰天雪地中磨練,非是關內走馬玩鳥的八旗子弟所比,尤其是黑龍江馬隊,為當年康熙遠征雅克薩之後所設,常年在黑龍江以北與俄國哥薩克糾纏,可謂清軍中唯一對歐洲的作戰方式有所瞭解的營頭了。科爾沁蒙古是滿清在大漠上最親厚的盟友,也是蒙古諸部中最強大的一支。而山海關綠營長期擔負守衛京師門戶的重任,也算綠營中的精銳。

    這奕經倒是循規蹈矩的人物,一直在京官上遷轉,直到十一年前,隨長齡平張格爾,此後,外放黑龍江將軍,盛京將軍,不久前才回到京師。

    他不僅統領滿清依靠的根本關外八旗,而且是所有參戰清軍的統帥,加了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步兵統領、正黃旗滿洲都統,正紅旗宗室總族長等等頭銜,總制全軍。

    此後,道光又任命軍機大臣隆文為贊襄軍務,總督糧草軍餉。

    弈山往洛陽,奕經往保定等候與大軍會和,離京前,隆文前去為他們送行。

    奕經握著隆文的手說:「木牛牛馬,靠你支持。」這是自比諸葛亮了。

    「中堂、統領,你們只管放心,我敢擔保糧餉無缺。」

    奕經和弈山,揚威、靖逆二將軍,就此出發,清軍集大軍十萬,沿海各省本有綠營十萬,各省興辦團練十餘萬。共得精兵三十萬,號稱百萬,只待英夷前來受死。

    2月27日固若金湯

    自從主戰和備戰最得力的林則徐和鄧梃楨相續被貶斥,朝廷中吵得更是一塌糊塗。取得浙東大捷的兩江總督伊裡布便成了風口浪尖上的人物。

    主剿主撫兩派,都把他拿出來打。

    閩浙總督顏伯燾、江蘇巡撫裕謙、浙江布政使劉韻珂等一干主戰大臣,彈劾兩江總督伊裡布、浙江巡撫烏爾恭額,畏敵如虎,備戰鬆懈,致使定海等五城失守,若非林則徐麾下朱雀軍,千里赴援,後果不堪設想。請朝廷罷斥伊裡布、斬烏爾恭額,以林則徐為兩江總督,總制東南壁壘。英夷報復,迫在眉睫,朝廷若是當斷不斷,必定反受其亂。

    而軍機大臣穆彰阿稱,伊裡布、琦善,均老成持重,一面主撫,一面備戰,方有浙東、虎門大捷。顏伯燾、裕謙等人置事實於不顧,一味叫戰,實是標新立異,借題發揮,引國策入黨爭,皇上當下旨訓斥。

    這些奏折交上去,朝廷一律留中不發,道光二十一年的年底,也就是西元1840年和1841年相交之際,清廷對東南各省督撫做了一次大調整。

    兩江總督伊裡布,有喪師失地之罪,但已有浙東大捷之功,其間不明之處甚多,免去總督之職,召回京師問對。

    浙江巡撫烏爾恭額,喪師失地,罪無可恕,貶為寧波知府,以觀後效。

    欽差大臣琦善,虎門大捷之後不行追剿,反而與英夷偽酋義律擅自休戰,奪其欽差頭銜,回歸直隸總督本任。

    在懲辦了林則徐,鄧梃楨之後,再把伊裡布、琦善之類主撫大臣訓斥一番,算是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寧人。道光帝老了,實在沒有精力看封疆大吏們打筆架。

    但又不能澆熄了臣子們報國的一腔烈火,於是,升裕謙為兩江總督,劉韻珂為浙江巡撫,加上原本已經上任的閩浙總督顏伯燾,東南防務,盡入主戰大臣之手。

    另有聖旨,著顏伯燾統管閩海海防,裕謙節制江蘇、浙江防務,修繕炮台師船,整訓行伍,以防英夷報復。

    聖旨一下,裕謙、顏伯燾等人雖有不忿,但卻接受了聖上委與的重任,開始按他們所能把握的極限,操持起東南的防務來。

    顏伯燾在福建,根據上次英軍騷擾的情況,選取了廈門作為防務的重點。

    廈門位於海運大港泉州以南80公里,東控台灣海峽,由此乘船出發,溯季風可北至日本,南下東南亞。為當時清國第三大港,僅次於長江口的上海和外貿大港廣州。泉州府同知在此開府,專治廈門。

    自清代三藩戰爭和對台灣鄭氏的戰爭以來,廈門就成為東南的軍事重鎮,福建水師在清代中前期戰功最著,故而也是規模最大的,超過了廣東和浙江水師。

    顏伯燾直轄的總督標水師左營戰船二艘。

    提督標分中、左、右、前、後五營,中營戰船九艘,左營八艘,右營八艘,前營十艘,後營十艘。

    金門協分左右二營,左營戰船九艘,右營九艘,

    海壇協左營戰船十艘,右營八艘。

    閩安協左營戰船七艘,右營七艘。

    福寧鎮左營戰船十艘。烽火營戰船十一艘。

    南澳鎮戰船十艘。銅山營戰船十一艘。

    台灣協標中營戰船十九艘,左營十四艘。右營十六艘。

    澎湖協標左營戰十七艘,右營十六艘,艋舺營十四艘。

    以上各類戰船總計兩百五十一艘,載炮千餘門

    顏伯燾根據他聽聞的廣東九龍、官湧海戰的經驗,將各個鎮協都集中到廈門、金門附近,由水師提督竇振彪統一轄制。

    「英夷堅船利炮,萬萬不可海上爭雄。只能據炮台而守,以路制海。」關天培在1839年官湧之戰後的總結,已經傳遍清國水師,顏伯燾據此,也加大了建設炮台的力度。

    鄧梃楨在任的時候,在廈門南岸修建了沙袋炮台,設炮268門,部署防兵1600名,協勇1300名。

    顏伯燾是看不上沙包炮台的,他在去年年底,就請餉50萬兩,以修建炮台,道光帝對他甚是寵信,依言照給。

    福建南部盛產花崗岩,顏伯燾就以此做材料,征發民夫萬餘人,修起了一座五里長(約1.6公里),高一丈(約三米多一點),厚小一丈(約兩米六)的石壁,石壁上設新築大炮100位。在石壁的外側,設有覆土,以加強韌性。

    石壁內,設有兵房,供守軍棲息。

    除了廈門南岸的石壁主陣地,在石壁兩側的延伸陣地,鼓浪嶼,嶼仔尾修建的多座炮台,使得廈門海域成為一個279門大炮構成的交叉火力網。

    在東南沿海的綠營當中,盛傳去年八月定海失守,是由於漢奸作祟,顏伯燾以寧可信其有的態度,責成福建地方,綏靖治安,緝拿街頭無賴、土匪、海匪等等,以防有人交通英夷。

    然後又在廈門島的北岸和東岸,配製守兵1400名,配置火炮100門,作為防止英軍包抄的手段。

    廈門島的外側,是大小金門島,顏伯燾在大擔、二擔、青嶼等島上設立炮壘,如同一條鏈條,鎖住廈門島的南水道。顏伯燾本來計劃在四座石堡中設立大炮1300門,為此特地向朝廷請餉100萬兩,結果被道光帝下旨訓斥,讓他「力加撙節」,省著點用。

    顏伯燾乾脆不再理會朝廷,自行擬定《軍需章程》,共計四十條之多,對糧價,工價,料費,運費等另定標準,責成福建藩庫,預支下屬官僚養廉銀,火耗,又在福建大舉征發,駐炮兩百餘門,布設在金門四座島嶼上,為廈門防禦的外圍哨探。

    這些島嶼,距離廈門較遠,處於廈門的交叉火網以外,福建水師提督竇振彪想定了作戰方案,他說道:「如若英夷攻我外海炮壘,則我將計就計,以炮壘為砧板,以我師船兩百艘為菜刀,將英夷聚殲於閩海之上。」

    1841年2月27日,顏伯燾給道光皇帝上奏折:

    「若該夷人自投死地,唯有迎頭痛擊,使其片帆不留,一人不活,以申天討而快人心,……閩海之防,固若金湯。」

    2月28日人心固結

    顏伯燾在廈門佈置,和他一同升任總督的裕謙也沒有閒著。裕謙雖為兩江總督,由於閩浙總督顏伯燾常駐福建,故而裕謙也擔起了防守浙江的重任。

    也同樣是根據上次英軍來襲的經驗,裕謙在浙江,將舟山定海和對岸的鎮海作為防務重點。取得浙東大捷的四大總兵,定海鎮葛雲飛自然駐定海,處州鎮鄭國鴻和壽春鎮王錫朋也一同駐紮,定海守軍共計四千人,師船二十四艘。

    整個定海縣城三面環山,南面臨海,裕謙在沿海修築土牆,作為對抗英軍艦隊的依托。

    土城底寬五六丈,頂部寬三丈有餘,高一丈多,長15里,東起青壘山,西至竹山,將定海縣城以南的空曠地帶一併包容在內,土城設有長治、久安兩城門,供人出入。

    然而,如此宏大的防禦工事只設有火炮80門,其中土城中段的東嶽山上,有磚石結構的震遠炮城,設炮十五門,裕謙以此為定海防禦的中堅。壽春鎮總兵王錫朋率兵守曉峰嶺,定海鎮總兵葛雲飛扼守道頭銜,處州鎮鄭國鴻扼守竹山門。

    裕謙這樣做,自有他的理由。一方面上次浙東之戰,浙江藩庫已經消耗一空,再也拿不出錢來。朝廷又因為上次浙東大捷,認為浙江兵力已足,駁回了裕謙請餉的折子。

    而在上次和楚劍功的會面中,裕謙得出了一個印象:憑藉著地理優勢,江南四總兵的清兵,是可以打敗英軍的。浙東大捷不就是挖了些壕溝,便勝了麼?

    「備敵之道,只在人心,」裕謙在給道光帝的奏折中這樣寫道,只要「人心固結,……從此扼守險地,屹若金湯,該逆若敢馳近口岸,或冒險登陸,不難大加剿洗,使其片帆不得返。」

    這一日,參加了上次浙東之戰的四位總兵,約齊來見裕謙。裕謙滿面笑容的問道:「各位鎮台好清閒那。」

    「請制台上奏朝廷,撥款修築火炮,八十門大炮,尚不及英軍一艦。」

    裕謙笑而答曰:「諸位藏身土牆之後,則我火炮可以及彼,而彼火炮不能及我。炮多又有何用啊?」

    「制台,英夷炮火犀利,實非這書房之中所能說清。請制台三思。」

    啪,裕謙把手中的扇子往地下一扔:「大膽!」

    「制台恕罪。」

    「爾等可是怯戰,怕了那英夷的鬼炮?」

    「制台,我等不敢怯戰。只是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葛雲飛也是著有兵書的人物,他開始勸說裕謙,「恕葛某斗膽,敢問一句制台,您見過英夷的兵艦嗎?」

    「英夷兵艦有何稀奇,上次朱雀軍奮勇作戰,便打勝英夷,你們都是二品武員,卻被一個後生小子比了下去。」

    他這麼一擠兌,幾位總兵都不做聲了。停了半晌才有壽春鎮總兵王錫朋說道:「末將守的曉峰嶺背面負海,三千兵不敷分派,並且炮火也不夠用,只好一面設法堵住間道,一面還請制台添兵。」

    「求勝之道,惟在人心。萬里之外的逆夷,那有什麼手段壓我天朝大國?無非是一些奇巧淫技,正心誠意,可以平天下。」

    眾位總兵低頭不語,裕謙端茶送客,幾人也視若無睹。

    裕謙也不想把幾位總兵罵得太狠,便轉口說道:「那這樣吧,我再往定海加派2600名雇勇,再多的,就沒有了。」

    「請制台三思。」

    裕謙終於忍耐不住了,大喝一聲:「送客。」便拂袖而去。幾位總兵面面相覷。

    這一日,由福建提督轉任浙江提督的余步雲再次求見裕謙。

    「制台,定海的八十門大炮,實在不堪使用,如果真的不能添造大炮,不如放棄定海,將三鎮移往鎮海。謹守門戶。」

    「糊塗,我身為封疆大吏,守土有責,你是提督,怎能說出棄土這樣的話來?」

    裕謙頓了一頓,「我聽說,上次浙東之戰,你就畏敵如虎,伊裡布就是聽了你的讒言,才梭巡不戰,連失五城。」

    余步雲不敢再說。

    隔海相望的鎮海則由提督余步雲總制,除卻余步雲本標2000人以外,還有狼山鎮朱貴(他接替了上次戰死的謝朝恩)和衛州鎮李廷楊的3000餘人,余步雲麾下總計近6000人。

    根據上次鎮海失守的教訓,裕謙和余步雲在甬江入海處的兩岸,金雞山和招寶山上,都築起炮台,用來攻擊海面的英艦。在主炮台的背面,又修建的沙袋炮台和兵營,用來防止英軍登陸包抄。只可惜火炮不多,裕謙只好繼續固結人心。

    而在甬江江口,層層打釘,填塞石塊,使河道變窄,防止英國火輪船闖入。在港內設火攻船三十隻,哨船16只,用於防堵英艦。

    鎮海縣城上厚積沙袋,設有67門火炮。裕謙在鎮海縣城親自坐鎮,等候英艦的到來。

    乍浦副都統長春,統旗兵600,綠營5000駐守杭州灣。

    裕謙認為,浙江的防務如此佈置,應該能夠狠狠的教訓英夷了,他只是擔心江蘇本鎮的防務。

    2月28日,裕謙接到了江南提督陳化成的傳書,裕謙打開書信一看,不由得心裡叫了一聲好字。

    江南提督陳化成則親率水師標兵六營,中營、松北二協,師船五十一艘,拒守吳淞口。

    吳淞口西岸土塘一帶設火炮134位,新月偃炮台設炮十門,陳化成率本標四營親自駐守。

    東岸土塘設炮20門,陳化成標下兩營在此駐防。

    寶山縣城安設大小炮位二十,松北協在此駐防。

    寶山縣西北的長江岸邊小沙背,由徐州鎮總兵王志元率本鎮駐守。

    吳淞口及上海附近屯兵九千人。

    另有蘇松鎮、淮揚鎮、福山鎮、皖南鎮、九江鎮、南贛鎮等六鎮兵馬萬餘人,分佈於從鎮江到湖州的水系附近,裕謙吸收了朱雀軍沿水路機動的經驗,將預備隊也沿水路佈置,隨時可以馳援沿海各地。

    此等防禦態勢,在裕謙看來,外有重壘,內有雄兵,想那英夷,只是靠著炮船等奇巧淫技,只要大清人人用命,不難將這些逆夷徹底殲滅。

    一切都安頓好了,就等英夷上門受死,皇上將東南防務交給裕謙總制,他絕不會辜負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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