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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no.593 孫權悲苦,山民議稅 文 / 冰凍一尺非三日之寒

    張昭離太守府後,於驛館思慮許久,覺得這般無功而返,實在是有負臨行之時孫權重托,孫權雖非雄主,然而這些年來對江東世家豪族也說得過去,張昭乃孫策托孤重臣,比之那遭孫權忌憚的周瑜而言,江東二張倒是廣受孫權恩惠。

    想到如今已定居荊襄的吳老夫人,張昭眼前一亮,當下便離了驛館,往吳夫人府上而行。

    只是至吳夫人府後,張昭所得到的答覆卻令他大失所望,龐山民早已於吳夫人面前言明利弊,吳夫人也知曉江東覆滅只是時間問題,荊襄日漸強盛,拓土掠地只是遲早問題,所以吳夫人並無任何理由,勸龐山民不攻江東。

    張昭雖知吳夫人言之有理,然而心中卻更是傷感,如今二張於江東的地位如二蒯於荊襄一般,乃世家魁首,然而龐山民日後若得江東,張昭不免擔心張家難得新主眷顧,地位將下降不少。

    此來荊襄一無所得,張昭心事重重的踏上了歸返江東的大船,歸建業後,張昭將此番往荊襄求和未果一事,盡數與孫權說了,孫權聞之,更為惶恐。

    之前孫權也覺得江東與荊襄尚有一戰之力,然而自龐山民月餘功夫,將曹軍盡數趕往河北,孫權便知道他先前的想法,過於一廂情願了些。

    曹操尚不敵荊襄,他孫權又何德何能,擋荊襄兵鋒?

    若是之前周瑜尚在,或可與荊襄周旋一二,周瑜掌都督大位之時,荊襄水軍可從未討到絲毫便宜,屆時水戰周瑜,陸上太史慈,再有魯肅居中整合,江東就算難勝荊襄,至少也不會如現在這般一籌莫展。

    說到底周瑜,魯肅二人原本忠心耿耿,卻被孫權親手「送給」了荊襄,每每想到此處,孫權追悔莫及。

    張昭見孫權神情便知孫權又在懊惱先前的一意孤行,長歎一聲,對孫權道:「吳侯如今有幾分把握,擋荊襄兵鋒?」

    孫權聞言,微微搖頭道:「一分未有。原本孤與子義皆以為龐,曹之爭,這兩家諸侯怎麼也要相峙數年,卻沒想到堂堂中原大軍,居然不是荊襄對手,兗州,徐州接連數戰,荊襄那臥龍,鳳雛……甚至公瑾,奇謀不斷,且便是堂堂沙場交鋒,曹營兵將亦難抵擋,孤雖有攘外之心,卻實力不濟,時至今日,孤才知曉,先前錯誤已無可挽回,或許這也是孤當日一意孤行,必然要吞下的苦果……」

    張昭微微點頭。

    孫權連遭挫折,再不似先前那般妄自尊大,如今孫權也可正視江東是何等狀況,雖江東無論兵馬數量,抑或江上舟楫,尚可與荊襄一戰,然而此戰之前,張昭便已料定荊襄必勝,江東必敗之局。

    荊襄攜大勝曹軍之勢,來年若戰江東,必勢如席捲,在張昭看來,與其一戰,倒不如趁早表明態度,俯首稱臣。

    思慮許久,張昭歎道:「主公可曾想過降那荊襄?」

    「歸降?」孫權聞言,登時大怒,再看張昭,卻見張昭一臉平靜,只是其眼眸深處,依然苦澀難掩。

    若江東有一戰之力,子布先生又怎會輕言投降?

    張昭原本已做好打算,承受孫權怒火,然而卻等待半晌,未見孫權有絲毫責備,抬頭看向孫權,張昭卻發現孫權已漸漸收起面上怒容。

    「江東三世基業,錦繡河山!莫非真要毀於孤之手中!」孫權心中悲苦,半晌之後回過神來,對張昭道:「先生,且容孤再想想……」

    張昭聞言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吳侯若之前可如現在這般收斂性情該有多好?只是如今再懊悔當初,已無任何益處,與其一味沉浸在失去周瑜,魯肅二人的悲苦之中,倒不如坦然面對當下的苦難局勢。

    是戰是降,偌大江東只看孫權一人決斷,待張昭離去,孫權也思索起是不是要於他妹婿面前,俯首稱臣。

    回顧執掌江東的數年,孫權發現作為江東之主,他居然從未如龐山民與曹操二人一般,率領麾下,四下征戰,這連年來所作之事也只是於朝堂之上,與群臣商議政務。

    遙想兄長當年,知民生,曉軍務,然而他卻做了些什麼?

    江東雖安定數年,比之兄長治江東之時,也發展不少,然而這等發展全賴江東易守難攻以及連年來的風調雨順,其中他這吳侯的功德卻微不可查。

    想到此處,孫權長歎一聲,命侍衛相隨,離了府衙。

    孫權也想要看看,今時今日的江東民生,究竟如何……

    輕裝出行,孫權如同一尋常百姓那般,輾轉於建業坊市之中,沿途商家叫賣一如往昔,然而孫權卻對眼前所見所聞,感到如恍如隔世一般……

    「這位客官,可往在下鋪中一觀,新到的荊襄竹紙,質量上乘!」

    「客官請進,小的殿內新到不少色澤艷麗的蜀錦!如客官這等大戶人家,自當添置一些!」

    孫權儀表非凡,一入坊間便有不少眼神犀利的商家,邀孫權一觀貨物,孫權走街串巷,一路上倒也買了不少商品,看著建業比之當年繁榮不少,孫權也頗為欣慰,暗道如今江東雖有覆滅之患,然而百姓生活,卻並不艱難。

    歸返府中,孫權心情也是不錯,然而待其細看過此番購回的商品之後,卻發現這些貨物,多龐山民治下所產……

    頃刻之間,孫權的大好心情一掃而空,將紙張布帛扯得粉碎之後,心中卻暗暗驚訝,江東之人皆販荊襄貨物,那荊襄又當是何等富庶?孫權雖未經商,卻也知曉荊襄但凡往江東販賣物產,必有利潤,然而當江東之人皆用荊襄製品之後,荊襄每日,又當獲利幾何?

    想到此處,孫權冷汗淋漓,之前荊襄力弱之時,龐山民數次向他推薦荊襄新制紙張以及廉價布帛,孫權未及深思,只覺有利可圖,便應下龐山民所請,如今觀之,這唐侯許久之前,便所圖甚大。

    「若坊間不販荊襄貨物,是不是建業的商賈貿易,亦要蕭條?」孫權口中喃喃,心中卻是驚懼不已,再無一絲洋洋自得,回想起張昭之前的投降言論,一臉苦澀。

    遠在荊襄的龐山民並不知曉孫權只於坊間轉了一遭,便有如此體悟。

    此時龐山民正於蒯府,與二蒯相商提高匠人地位一事。

    於二蒯面前,龐山民直抒胸臆,將心中所想,盡數與二蒯說了,二蒯聞之龐山民有新設「匠造世家」的打算,皆愕然不已。

    二蒯如龐家一般,亦是詩書傳家,士農工商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

    原本龐山民提升商賈地位,二人未有阻攔,只因各世家多有行商之事,且商賈地位,的確太過低下,如今不少豪商發展迅速,隱隱有成就新晉世家的勢頭,二蒯對於這等世家,面上禮敬,心中卻有微詞。

    商人重利,世家同樣重利,然而讀書人重利,那叫取之有道……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荊襄商賈已成為一股巨大的新生力量,蒯家與一眾世家作為既得利益者,也無意與龐山民面前舊事重提,對於新晉的商人世家,二人多作視而不見。

    然而龐山民又要再提匠人地位,這日後讓士人如何自處?

    在二蒯眼中,匠人不過是泥腿子而已,制個傢俱,燒個盆缽什麼的,讓這等人物成就世家偉業,這主公的想法未免也太過異想天開了些。

    想到此處,蒯良急道:「唐侯,此事事關重大,當從長計議。」

    聞蒯良之言,龐山民便知其心中不願,只微微一笑,龐山民對蒯越道:「子柔先生勿要顧忌龐某顏面,道理越辯越明,先生有何想法,可盡數道來!」

    蒯良亦知,於龐山民面前不會引言獲罪,思索片刻,蒯良便道:「暫且先不言主公所言『匠造世家』之事,便是我荊襄新晉的不少商人世家,過於重利。蒯某以為,人心趨利不假,然而凡是皆當有度!」

    「子柔先生可有發現不法之事?」龐山民聞言微微一愣,卻見蒯良搖頭苦笑道:「這些商賈雖不通詩書,然而極擅研究我荊襄法令,唐侯與吾等制定法度之時,難免會思索不密,然而其中漏洞,皆可被商賈利用,就拿稅款而言,商賈之人多隱匿其所獲利潤,居然還美其名曰合法避稅,主公,是當將紙張,布帛等新制商品,與其餘商品分開徵稅了……」

    龐山民聞言先生一愣,繼而樂不可支。

    要說商人的思維,的確要比讀書人靈活許多,不然堂堂荊襄二蒯,也不會對這些商賈產生如此怨念。

    龐山民只思索片刻,便有決斷,微微搖頭道:「法度一事,不得輕易改變,況且商人因此獲利,也是我等先前頒布律法之時不夠周全,待日後龐某將各地豪商召集一處,再與大伙議議這稅賦一事。龐某此來,只yu求教二位先生,匠人為何不可成就世家之業?」

    蒯良聞言,輕歎一聲道:「主公可知我荊襄許多世家自秦漢之時,便有傳承,血脈尊貴?我荊襄雖新晉世家不少,然而主公可有見過,新晉世家與傳承之家之間,互有通婚?世家繁盛不僅僅看其家中資財,更重要的是看其祖上功績與血脈尊崇!之前的商人世家發展迅猛,已隱隱有與傳承世家分庭抗禮之勢,如今不少衰弱的傳承世家,迫於壓力,也允其家中旁支,與其聯姻,然而各傳承世家心中,又怎會對此心中無怨?」

    蒯越說罷,蒯良亦道:「主公,商人趨利,然其道德學問,卻多如草包。或許也有少數商人世家,如主公先前所言,可稱儒商,然而更多的商人世家卻參差不齊。如今僅一商人世家便令我與兄長,多番居中調和其與傳承世家間的矛盾,若再添工匠世家,我荊襄世家之中,豈不也如當今天下,三國亂戰了麼?」

    龐山民聞言,收起面上笑容,神情也變得鄭重了起來。

    作為一個穿越者,龐山民想得更多的是利用卓絕於時代的見識,將其治下繁榮發展,也正因為龐山民過於信仰這些後世的見識,才令龐山民極少的去顧及當下的社會矛盾。

    龐山民掌荊襄兵甲之利,或可強勢壓制所有的世家屈服,然而如此行事,卻不得人心,正如二蒯所言,如今只是商賈世家,便令二蒯焦頭爛額的維持荊襄內政的大好局面,若再添新晉的匠造世家,這三者之間的矛盾,怕是再難調和。

    想到此處,龐山民輕歎一聲,拱手謝道:「二位先生,龐某任性妄為,讓二位先生受累不少……」

    蒯良,蒯越二人聞言,忙避過龐山民大禮,蒯良思索片刻,唏噓不已道:「主公勿要這般客氣,我等本就是荊襄之臣,當為主公排憂解難,況且商人世家也不儘是劣跡斑斑,其對我荊襄發展,亦有貢獻。」

    蒯越聞言亦道:「主公連年來,所推奇物,奇術不斷,且律法制度也多有改變,荊襄政令頻繁變動,其中自然難免震盪,若主公覺得有必要再添匠造世家,可徐徐圖之,至少要待荊襄商賈世家不再這般折騰了之後,再行此事。」

    龐山民聞言眼前一亮,一臉興奮的對二人道:「如此說來,二位先生並不牴觸龐某新設匠造世家?」

    「蒯某雖日漸老邁,卻也知曉主上一心為公,一應思慮,皆為我荊襄發展,畢竟荊襄龐家與蒯家一般,皆為傳承世家,主公自然不會去做自掘墳墓之事。」蒯良說罷,見龐山民連連點頭,開口又道:「只是主公雖掌兵鋒,卻難掌人心,此事主公不可以強硬手段,頗世家屈從,不然非但日後傳承世家難以支持主公決意,就連新晉的商賈世家,怕是也會心中有怨。」

    龐山民聞言,連連點頭道:「子柔先生所言極是,趨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龐某如今已然知曉,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如今天寒,各家諸侯皆已罷兵,龐某也難得有暇與二位先生,先議議商賈稅賦一事。」

    二蒯見龐山民對於設匠造世家已不急切,盡皆欣喜,蒯越聞言便道:「律法乃主公所設,其中疏漏,主公自當比我兄弟二人,更為清楚。」

    龐山民聞言卻道:「異度先生過譽,龐某若清楚律法之中的漏洞,又豈會不早早將其周全?龐某也未曾想到,我荊襄商賈貿易發展居然如此迅速,既然商賈們yu鑽漏洞,與龐某玩避稅,龐某便與其好好玩玩。」

    龐山民說罷,蒯良一臉欣喜道:「主公已有所得?」

    「不知子柔先生以為,奢侈品稅這名頭如何?」龐山民說罷,二蒯盡皆不明所以,龐山民見狀,笑意盎然的解釋道:「龐某yu將治下各地盛產之物,分級徵稅,暴利物產課以重稅,而農產品及一些微利物產,予以薄賦。」

    蒯良聞言,恍然大悟,對龐山民道:「主公早當如此行事!」

    蒯越聞言卻微微皺眉,思索著蒯家也是先前稅賦的既得利益者,畢竟紡機織布,利益不小。

    想到此處,蒯越對龐山民道:「若主公這般徵稅,會不會令商賈心灰意冷,不事生產?」

    龐山民聞言又笑,對蒯越道:「龐某之前還未說完,這新稅法針對的僅是龐某治下各州土地,對於那些販運往江東,以及河北的貨物,龐某自當予其補償,鼓勵其將這些物產,運往孫權,曹操二位治下!」

    「我荊襄去往江東抑河北,路途遙遠,若予重稅,商賈當更為難行,不知主公所謂補償,又是何物?」蒯良說罷,卻見龐山民莞爾一笑道:「此稅賦名曰『出口退稅』……但凡將貨物販往龐某治下外的土地,官府便欲其稅賦之上,予以補償,這等補償可使商賈不僅長途販運有巨利可圖,還可使龐某多賺些孫,曹兩家的銀錢,商賈賺的再多,也要將銀錢拿回荊襄來使……」

    「出口退稅……」蒯越聞言,愕然了許久,繼而一臉欣喜道:「果然妙計,主公這一出口退稅,倒可令我荊襄財富,再曾數成!」

    「不僅如此,此消彼長之下,怕是曹操,孫權兩家諸侯,也要為其財富流失頭痛不已,區區一出口退稅,便可當數萬雄兵!」蒯良出言大讚道:「主公當速速更改稅法,出口退稅當及早實行!」

    龐山民聞言點了點頭,再看蒯越面上,再無一絲憂慮之色,龐山民見狀不禁笑道:「如此一來,子柔先生也無需擔心家中布帛賣的賤了,據龐某所知,荊襄販往江東的布帛,蒯家可不在少數!」

    蒯越聞言,面上一紅,繼而笑道:「蒯某現在卻擔心主公兵鋒所指,江東難以抵擋,若來年主公蕩平江東,蒯家也唯有再走遠路,將家中布帛,賣予曹操了……只是若主公蕩平天下,蒯某又當如何再享這出口退稅?」

    「天下之大,異度先生又何必擔心,大好貨物賣不出去?」龐山民聞言笑道:「且容龐某細細想想,既然匠造世家一事,二位先生給龐某一個交待,這稅賦一事,龐某亦當給二位一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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