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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三拾玖 文 / 情書

    距太子生辰過去半月。

    蕭氏因妄動胎氣,自己就開始注意靜養,所以日常也不便出來。太子妃自從被太子訓斥,也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除了太子府的庶務,就半點聲響也沒了。

    這日正值立秋,李治又因政事,去芙蓉園尋李世民,巧逢李世民邀朝臣在芙蓉園擺宴同樂。

    雖是夏秋之交的重要時刻,但尋常是不作慶賀的,李世民不過是藉機設宴,與重臣和妃子們尋樂順道交流感情罷了,當然這也是因唐朝人都喜歡舉辦宴會。

    李治去得也巧,原本李世民並沒有特別把兒子叫來,見李治自己撞上來了,就令他一同落座,巡酒共飲。

    芙蓉園景色怡然,白露陡生,沿著曲江岸邊,是仙山樓閣的群殿……

    李治此刻人雖坐在席間,心卻不能平靜下來,他現在不過是一門心思想著朝事,半點融入不了宴中熱鬧。舉著酒盞,也不知道哪個來敬的酒,方飲入口中,忽然想道,原也是應過孫茗,會帶她夏日避暑的,結果一整天夏天將將過去,他卻未能兌現……

    此時一片歌舞昇平,李世民想起劉子翼(弘館學士)為他門生徐齊聃引薦的事來。這徐齊聃是徐充容的兄弟,在他八歲曾召他入殿,還賜了他金削刀一把,只是他何其謙遜,竟然自言比不過徐惠,詞不敵徐婉。

    徐婉,是徐惠的妹妹……

    李世民就算此前還想把人與徐惠一樣納進宮來,但近來,他自己已越漸力不從心,往左右望去,眼神就落在了李治身上。

    「雉奴。」李世民將李治喊到跟前。

    李治應聲上前跪坐,置下酒杯領訓。

    李世民歎道:「雉奴府中雖有太子妃內治,但迄今無子,實非福分。」

    李治不知道李世民此刻提出這番話的緣故,說他到了這個年紀還是沒有兒子,莫非暗示太子妃不賢?他不過是缺個身份高一些的兒子罷了,又不是不能生……

    李世民看著李治,又道:「為父與你精擇淑哲之媛……」

    李治茫然抬頭,不解李世民因何忽然為他挑選妃妾,只聽道:「果州史君府上有徐氏,才華過人,雉奴以為何如?」

    李治聽後,剛想婉拒,但話還沒說出口,李世民又道:「劉子翼倒是做了件好事……也罷,既然她是徐充容的妹妹,又有過人的采,配你也不虧了,想必你也不吝良媛分位。」

    現在李世民也有些想通了,劉子翼不過是為徐門鋪橋搭路罷了。不過於他無礙,且不過是贈美的艷事,便宜了太子而已。

    三兩句話,就將徐婉定下太子良媛(地位僅次於太子良娣,為正五品)的位份……李治此刻,卻不敢回絕了,終究不過皇權二字。

    李世民固然逐漸年邁,但帝皇威信余在,只要他一心為李治好的,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他都得聽得接受。

    李世民,就是壓在李治心頭的一座山。

    「兒臣叩謝。」

    等李治暈暈乎乎地回到太子府的時候,才低頭看向手裡事關秋闈的奏章,他都不知道自己去了趟芙蓉園是做什麼去的了……

    「九郎,怎麼站在門口發怔?」

    李治抬頭,見孫茗款款而來,一身綾羅煙紗裙,一張雲鬢花顏容。

    孫茗上前,拉著他手進了院子……剛才見他站在外邊愣愣地模樣,不像是回了府,倒像是被人遺棄的模樣,嚇了她好大一跳。

    孫茗把魂不守舍的李治拉進屋子,也吩咐花枝,讓孫蓮在自己房裡用膳。

    此時天已暗落下來,孫茗是等著李治一起的,哪會知道今日這麼不碰巧,他去了芙蓉園,也沒能及時回府。

    攜著李治坐在床榻上,孫茗剛要起身,被他一把拉住:「去哪?」

    孫茗又坐回身邊,握著他那雙泛著涼意的手,看著他閃躲的眼神,說:「我去為你沏茶。九郎,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李治不答,將人一把抱住,感受到懷裡的明媚溫暖:「沒有,阿吟,讓我抱一會兒……」

    尼瑪——化身憂鬱美男子是幾個意思?!

    孫茗想了想,對付李治的方法無非是——她驟離懷抱,在李治不解地目光下寬衣解帶,剛丟了繫帶在榻上,李治才回過神,滿頭黑線地止住她的手:「阿吟,我現在並不想……」

    孫茗也停了手,抓著他手臂不依不饒:「那你還不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李治卻並不想說。難道說他被父皇硬塞了一個女人?其實並非他本意,但他不敢違逆?他身為太子,卻是孤掌難鳴,受到各處掣肘……

    見李治面上陰晴不定,孫茗沒來由地心裡慌亂起來,投入他懷中,環著他抱著:「九郎,你是知道我心意的,又有什麼不能說的?不論如何,我都在這裡,陪著你……」

    李治回抱她,實在沒辦法,在了聲氣,告訴她:「父皇選了個良媛給我,你待會兒著人去太子妃那裡交代一聲,隨便清個院子出來。」

    「……」孫茗頓了頓,久久沒弄明白,這李世民給自己兒子送個妾是要鬧哪樣?!

    孫茗沒有出聲,李治又怕她多想,看著她的眼,又耐著性子道:「阿吟,你是知道的,並不是我自願納入府中。可父皇既然說出口,我也不能不收。阿吟,你可信我?」

    連李治自己也

    說不清,為什麼擔心她不信他。只是,眼前的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竟也變得這樣重要了……

    孫茗牽起唇,勾出妖妍的笑容來,勾著他脖子,送上櫻唇,又看著他:「我自然相信九郎。」說著,將頭埋在他頸間。她才不會認輸,任她來十個八個美人,只要她牢牢霸者李治,哪裡有她們占的地!「這個世上,唯有九郎一人,烙在我的心上。」

    李治又是感動,又是不能自己地緊緊摟著:「阿吟,你是不是怪我無能?」

    安心吧,少年,你父親沒多少活頭了……這句話,打死她都不敢說。

    孫茗斜倚著他,抓著他的手,在他手心沿著生命線劃著,聲音不自覺地染上嬌媚來:「在我心裡,九郎成武德,為聖人分憂,也是兢兢業業。入東宮之前,我想過會嫁給什麼樣的人,他一定是個蓋世英雄。現在,九郎就是我心裡的蓋世英雄。」

    紫霞仙子有句很經典的話: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回踩著七彩霞雲來娶我。孫茗仰著頭只看到李治的下巴。

    孫茗這番話,停在他耳朵裡,又是熨帖又是歡喜。一低頭,看到她滿眼希冀的目光,心中對她既憐且愛,壓著她腦袋就落下一吻。

    他是該有好些話要說,但此刻,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孫茗剛想起他剛從芙蓉園回來,應是來不及吃上什麼的,就問道:「九郎餓不餓?晚膳早就備下了,可要用一些?」

    李治見已酉時剛過,天都完全暗下來了,他自己再芙蓉園吃了些酒,也只是稍稍填了些口腹,並不管飽,被她一問,也憶起飢餓來,反問她:「怎麼你也沒吃?下回我沒及時回府,你就自己先吃。」

    孫茗不答,扭頭叫了人備上膳食,忽見門邊伸著一個小腦袋,兩眼瞪得圓圓地,往這邊瞧。

    李治覺得有趣,招了招手,把小姑娘叫了進來。直到孫蓮小跑著到了跟前,李治笑問:「阿香躲在門口做什麼?」

    孫蓮瞧了李治兩眼,又看向孫茗,見孫茗點頭讓她回話,她就直說道:「我看殿下剛才欲哭無淚,覺得非禮勿視,不好進來看太子殿下笑話。」

    究竟是誰教的她成語?!——太子殿下不語,忽然覺得,眼前這兩人不愧是親姐妹,實在有時候說話,就是這麼惹人發笑……

    孫茗也是一愣,不防她這樣說話,再一看李治,果真是一副「欲哭無淚」的神情,頓時捂著嘴偷笑。

    又叫了阿香坐下,三人一同用膳。

    等飯後散完步,李治又伏在案上批閱起奏章來。

    自從某日在孫茗的屋子裡忙到很晚之後,李治似乎已經習慣將奏疏帶來,到晚上得了空,就又忙碌起來。

    孫茗跪坐一邊為他研磨,忽然聽到李治問起一事來:「本月秋闈,令弟可要科考?」

    正好他提起這件事,她就索性把話帶給他:「阿英年紀還小,家父打算讓他練練,不必急於官場。」蒙蔭沒前途啊,到三品就封頂了……當然,一輩子都爬不到三品的比比皆是,家裡也只是想叫郎君們歷練歷練。私心裡,她也是想著,就算日後不能通過科考,再尋李治走後門不就得了……

    李治點頭,又說:「等明年春闈,希望令弟仍然安在……對了,今年秋闈由舅舅出面,我將這封折子押後,還需父皇授意。」

    孫茗將折子接過,單獨給它封存。

    現在倆人夜裡工作,已逐漸形成了默契。孫茗將瑣事與不重要的折子歸到一類,幫他看了,寫下簡介。其餘的,在李治批閱後,分類分存,看是需要送到芙蓉園給御上翻閱,還是直接在朝堂批示。

    剛封了一疊奏章,王福來就在屏風後喚道殿下。

    李治知道若沒有大事,王福來是不敢在這個時間擾他,遂將人喚進來回話。

    王福來躬身道:「殿下,邢國公仙逝了……」

    房玄齡死了?!

    手中的奏章還沒放下,李治此時愣在了那裡……

    孫茗快步行到門邊,叫了花枝,去為殿下備套素色祭服。然後又轉身回去,見李治仍跪坐著,不知道想些什麼。

    拉了拉他衣袖,道:「今夜已晚,明日起早些,去看看罷。」

    李治回了神,卻搖頭:「我需得過去,恐父皇有所示下。」

    房玄齡盡心輔佐李世民,追隨他平定天下,出生入死。之後力戒驕奢淫逸,實是楷模。就是這一番赤子之心,李世民定然感懷。

    在房玄齡病中,不獨李治,李世民也著太醫為他救治,又日日供給御膳,也曾親臨探望。

    所以李治交代了兩句,就即刻就帶上祭服出了府。

    對孫茗來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事罷了,隨了他去,她自己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第二日,李治並沒有回府。

    花蕊讓吉祥去外面打聽了一番,回來學著:「邢國公臨終之時,聖人也親臨了。」

    果然聖眷素厚……怪不得李治聽了消息,急慌慌地出去了,可不就是因為李世民極為在意房玄齡嘛。

    當夜,李治回府的時候,看得出累極,一副倦怠的模樣。

    孫茗一見了他,就把人扶到床上躺下,又讓花枝打盆熱水過來,一邊瞧著李治:「怎麼這麼憔悴?又不要你幹什麼,做什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操勞?可是一夜未睡?」

    李治剛一沾上床,眼皮子就打架,一邊應付孫茗:「父皇都沒去休息,我如何敢?哼,這可真是要一門富貴了,臨死前父皇還許了高位給他兩個兒子……」

    孫茗側著腦袋看著他,她是看到過李治聽到房玄齡病逝的消息,露出的惆悵,現在竟然是這番不以為然的口氣。

    「邢國公一生也算為大唐鞠躬盡瘁了,這也本無可厚非,何況聖人寬和。」孫茗接過花枝端來的水盆,把人都叫下去了,自己擰了濕巾,為他擦臉。

    李治自己接過毛巾,道了句「別忙了」,又繼續說:「要我說,已封了他太尉都是頂天了。他的畫像入了『凌煙閣』,死後陪葬昭陵,已足夠了。再說房遺則也就罷了,畢竟是長子,又襲著爵,何必再授立房遺愛!」

    原來他是還記恨著房遺愛……

    孫茗知道房遺愛得罪過李治,是沒有好結果的,順著李治的話道:「你且別管他,隨他們夫妻蹦躂,來日方長,自有收拾他們的時候。」

    李治一聲哂笑,又看著孫茗一臉「我信任你」的神情,取笑起來:「你就這麼相信本宮?」

    孫茗趴著床沿,看著平躺著的郎君,一手撫摸其臉,歪著腦袋笑答:「九郎是太子殿下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治心中大動,一把將人撈過來,抱個滿懷,侵入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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