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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文 / 暮成雪

    看著滿頭大汗,長裙楚楚的陶野,時麒沒說話,江夢源自覺付出得到回報是理所當然的,自然地就點了頭。

    陶野欣喜地背了包,領她們到院子外的一家館子去吃中飯。陶野吃飯是個很安靜的人,江夢源卻是靜不下來的,從問陶野是讀的什麼大學,到老家在哪裡,只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就把之前不知道的陶野的背景摸得清清楚楚的。

    菜是陶野點的,不過看得是時麒的臉色,時麒的眼睛哪往看,她就點什麼菜去了,自然沒有時麒不吃的,所以她也就只顧著吃了。耳朵當然還是帶著的,間隙間說幾句,一頓飯也就過去了。

    她不是看不出來,陶野只怕只等著這頓飯呢。但一頓飯又能如何呢,一張桌子不過坐在一起幾十分鐘,也改變不了什麼。

    她甚至覺得,陶野回答江夢源的那些話,其實只是在變相的告訴自己而已。

    吃完飯後江夢源表示下午要補課,時麒拿了鑰匙送她回家,陶野站在飯館門口目送麵包車離開,一時站了幾分鐘都沒動彈。

    什麼時候,如果能夠不帶目的的,純純粹粹的和時麒吃一頓飯就好了。陶野無比惆悵地想。這頓飯上她雖然沒和時麒說上幾句話,但無時不刻的在關注著時麒的動靜,她每挪一下椅子、擱一次筷子,都會讓人心跳小小的加速一下。

    所謂的目的,也不過是想與她多多相處罷了。

    回到宿舍,陶野先是把放衣服的箱子翻出來,換上了一身舊衣服,然後頭上紮了頭巾,準備開始歸置物品。冰箱洗衣機什麼的搬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放好了,其他的倒不需要花費太大的氣力,只是費些時間而已。

    剛剛把廚房整理好的時候,突然有人來敲門。

    搬家的時候,上上下下其實都是同事,也有打招呼的,陶野以為會是同事,也就叫了一聲「來了」把門打開,誰知一打開她就傻了眼。時麒正站在外面。

    時麒正低頭在看手機,門一開她抬起頭來,也愣了一下。

    剛才那身淺色長裙已經換掉了,換成了搬家的標配,但這麼看起來陶野比之前顯得還要年輕。頭巾把她的留海全收拾上去了,整張臉都露出來,眉眼很清秀的樣子。

    陶野緊張地抓住門,連話都不會說了。

    「不讓我進去嗎?」時麒偏了偏頭,揚眉問。

    「……你怎麼來了?」

    時麒看著她,說:「我們談談。」說著拂開陶野的手,逕直走了進去。

    談談?談……什麼?陶野機械地轉身,看著時麒筆直的背影,心裡突然有些害怕。

    現在江夢源也不在,只有她們兩個人。有什麼是剛才江夢源在的時候不能談的呢,自然……陶野心裡是有數的,但正因為有數,所以才怕。

    「你先坐坐……我燒些開水。」陶野脫下手上的手套,逃也似的回到廚房裡。她慢慢地翻出兩個杯子,洗了半天放好,才又慢慢地往電水壺裡上自來水。呆呆地看著水流,到手中略沉了,她才清醒過來一點,插上電,然後倚在流理台邊等水燒開。

    時麒坐在客廳的沙發裡,也不急,只慢慢等著。陶野之前住的地方,雖然離她的單位遠了點,但小巧玲瓏,五臟俱全,房子也還算新。而這裡的條件遠不如那邊,從外表看起來像是馬上要拆掉的老房子,裡面的結構也不怎麼樣。

    如果是她,兩相選擇,她不會搬的,但是,她想她知道陶野為什麼搬。

    所以,她才在送走了江夢源後重新回來。

    只不過,陶野比她想像的還要有自知之明,不然不會躲在廚房裡這麼久都不露面。

    不管躲多久,總還是要面對,就像這壺水,就算燒得再久,也是有時候的,哪怕會燒乾了。

    端著兩杯開水,陶野從廚房出來,過過道,進客廳。

    時麒站了起來:「不用這麼麻煩的。」

    「……不麻煩。」陶野小聲說,然後站在她對面。

    時麒往門口看了看,想了想,走過去把鐵門關上,又朝裡走,進了臥室。

    這樣的鄭重其事讓陶野忍不住把頭低得更低了,她跟著走進臥室,然後自覺得把門關好。

    臥室裡暫時只有一張大床和一對床頭櫃,床上還沒有鋪被,時麒覺得坐在床上看上去有點怪怪的,就拉了一隻床頭櫃坐著。陶野安靜地走過去,拉出另一個床頭櫃,於是兩人隔著一張床,一左一右面對面的坐著。

    時麒看著對面的女人,看她低垂著頭默不作聲,雙手也絞在一起,很有些逆來順受的柔軟,她便輕輕咳了一聲。原本沒想這麼樣來說的,但這周圍住的都是陶野的同事,這老房子隔音也不知道好不好,萬一被傳出去就麻煩了。結果她越小心翼翼對面的女人就越不敢吭聲,這樣一來反倒叫她也不自在起來。

    「剛才你和江夢源聊天,」時麒終於找到一個話題,「你讀大學的時候沒有同學在這邊嗎?」

    陶野搖了搖頭。

    「那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你怎麼會考到這裡來?」

    陶野有些茫然地抬頭,不知道時麒怎麼會對她的這些事感興趣。

    「平時碰到你也是一個人,搬家也沒有人幫忙,你在這邊難道沒有朋友嗎?」

    這是……在關心她嗎?陶野臉上略有些飛紅,她忍不住這麼想。她低下頭去,輕聲說:「你知道我情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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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時麒皺了皺眉:「什麼情況?」

    陶野便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太快,時麒只能辨認出其中的幾分羞怯,她立刻懂了陶野的意思。

    「可是……」時麒有些不能理解,「珊珊和你一樣——就是去年和我一起去酒吧的那個女孩,但是她一樣有朋友——這和沒有朋友,有必然的聯繫嗎?」

    「不是的,」陶野搖了搖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每個人都不一樣吧……我本身不太擅長交際,相交太深的話怕自己會彆扭,與其那樣不如不必煩惱,一個人……也挺好的。」陶野從來沒有跟誰說過這樣的話,時麒從眼神到言談,都沒有流露出一絲毫的反感,這本身就給了陶野一些訴說的勇氣。她原以為時麒會來幫她搬家是老天給的一個驚喜,後來又一起吃了一頓飯,她就很滿足了,但沒想到此刻還能和她這樣坐著說話,說著她從來不曾對誰坦露的心思,她心裡就不免有些壓抑不住的激動。

    時麒沉默了一會兒,試著理解她的話:「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個女人就可以的嗎?」不然為什麼怕相交太深會彆扭呢,難道不是因為相交深了就容易喜歡上嗎?

    「不是的。」陶野慌忙否認,她看著時麒冷靜地看著她,像是在評估她是個怎樣的人。雖然喜歡的是同性,但怎麼可能是個女人就會喜歡上呢,竟然在無意間給時麒留下了這麼輕佻的印象,陶野真是連心都揪了起來。

    可是她立即又想到,時麒怎麼會不以為她是個輕佻的女人呢,她們之間的記憶,不正是從她強吻對方開始的嗎,當時甚至還被對方認為是一夜情之類的。

    想到這裡,陶野羞愧地埋起了頭,連申訴的勇氣也沒有了。

    想必對方也想到了吧,時麒看著對面像是伏首認罪似的女人,此刻也還是不相信,就這樣一個膽小的人,當初怎麼就敢設計強吻她了。

    可見,人真是不可貌相的。

    「不是的話……那是什麼呀?」時麒輕飄飄地問,「不正是這個原因,所以你身邊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嗎?」

    「你明明知道的。」陶野的聲音裡帶著些微的哭腔,但她已經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了。

    「我知道什麼呀?」時麒的語氣越發的漫不經心了,她覺得有點熱,然後才發現臥室的窗戶沒有打開,難怪這裡面的空氣有些怪怪的。

    但是半天過去了,時麒都沒聽到陶野的聲音。她原是架著腿翹著腳坐在那東張西望的,現在便放下了腳坐正了,朝對面看去。

    她依然沒有聽到陶野的聲音,卻看到那低垂的眼睫上已經懸滿了水光。

    一滴、兩滴,淚水從那眼睛裡滴下去,落到緊緊抓住膝蓋的手背上,明明沒有聲音的,但時麒還是覺得寂靜的空間裡彷彿那滴落的聲音就響在耳邊。

    時麒的心中微震,暗暗罵了自己一聲,剛想說話,就聽到陶野的聲音。

    她說:「我喜歡你。」

    時麒說不出話了。

    而陶野依然在說:「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我只是……對你一見鍾情而已……」她的聲音很輕,但就算如此,也驚落了她眼睛裡那盛不下的眼淚。每說一個字,眼淚就滴下一滴來,滴到後來,陶野都覺得自己太矯情了。她抬起手,顫抖地抹著自己的眼淚,笑著對時麒說,「就是這樣,你明明知道的……」

    一見鍾情?

    時麒突然之間覺得自己錯了。她一直以來只以為自己是陶野獵奇的對象,一個意外的偶遇醞釀成了一點好感,那點好感在強吻的事件中自然會變得令人印象深刻,就算再次重逢,時麒也只是把自己定位在對陶野來說有一些「好感」所以努力親近她的那個份上。但是陶野說,她是一見鍾情。

    原本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就是不想這樣不清不楚所以要問出她的真心話才好明確的拒絕,但現在卻發現事情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了。

    「你喜歡我……」時麒嘗試著說,「如果我不會喜歡上你呢?」

    「沒關係呀,」陶野故作輕鬆地含淚笑著,「我沒有讓你一定要喜歡上我,就是……」陶野哽咽了一下,「就是別把我當成奇怪的女人就好了。」

    「我不會喜歡上你的。」時麒又重複了一遍,「你要想清楚……」

    眼淚瞬間再次模糊了眼睛,陶野心裡痛得無以復加,但臉上卻不能顯現出一丁點來。明明知道對方不會喜歡上自己的,但親耳聽時麒這麼說,她還是有種快要死了的感覺,可是她還是得強撐著這口氣:「沒關係的,我想得很清楚。」

    後來,時麒什麼都沒再說,起身離開了。因為她再說下去,那個坐得僵硬的女人可能就要倒下去了。

    在上了麵包車後,時麒突然煩惱地想到,她本來是想讓陶野放棄她的,但是結果呢,只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卻好像是默認了她的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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