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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深夜釣團魚 文 / 袁若寒

    難得團聚,星騅想提前回家,可以多住幾天,於是關了診所,一行人前往他的出生地,藏在大山深處的古老苗族村落。

    從牂牁到老家只有二十公里,最多半小時的路程,卻磨蹭了兩小時。這段路爛得不得了,本來就九曲十八彎的砂石小道上滿是深坑,積了水,遠遠看去只是個普通的水窪,但因為不熟悉路況,一不小心車輪就會陷進去。還好星二哥駕駛經驗豐富,又跑慣了山路,休旅車在前面開路,啞巴緊隨其後,倒是沒出什麼問題。只是顛簸得太厲害,讓人受不了。

    小十九上車沒多久就開始吐,到目的地後臉色發白,四肢無力地趴在小林背上,臉上掛了兩道源源不斷湧出的眼淚。啞巴臉色也不好,但還堅持得住,他捂著翻騰的胃部問——你怎麼一點事都沒有,我真擔心會把孩子抖下來。

    「牂牁古鎮因為是旅遊地,周邊道路修繕過,才會給你附近交通還不錯的錯覺。其實山區的路都很爛,又因為本省產煤,本來質量就不達標的山路被拉煤車壓得爛兮兮的。不過比起礦區,我們今天走這條路算好的。」星騅早習慣了,下車伸了個懶腰,幫忙拍小十九的背:「好點了嗎,等會叫我大哥把他醃製的酸梅拿出來給你煮湯喝。」

    「是楊梅嗎?」聽到生津止渴的水果,澤德咂嘴。

    「是一種類似杏子的水果,一般用來做話梅,你可能沒吃過生的。味道酸中帶苦,能緩解暈車的症狀。」比起吐得天昏地暗的澤德,錦年屁事都沒,下車後掏出手機東拍西拍,還諷刺某人小腦不發達才會暈車。

    「那是什麼?」不一會,他就發現了在城裡很少見的東西。順著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靠山的田埂上,一排高高的竹竿上掛著十來米長的大紅色布料。那些長布條兩側垂著流蘇一樣的穗,在風中搖晃,從路口排列到某家人的家門口,很是壯觀。

    「引魂幡,用來指引鬼魂方向,不讓他們迷失在陰陽交界處。」星騅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向父母請示:「好像是三婆家,要不我們先去看看?」

    在當地,只有擁有子嗣的人才能立引魂幡,而且顏色款式也有諸多講究。白幡證明此人有子女,花幡則說明死者至少有孫輩,是多福多壽之人,而能立紅幡者,必定有重孫,曾經四世同堂。這樣的葬禮就不能哭喪了,完全按照大喜事來操辦,來往的人不管是否相識,進去上一炷香就能得到庇護。

    所以星騅他們在回家之前,先去上香。

    去世的是三婆的丈夫,星騅他們要尊稱一句三外公,九十歲高齡,就連重孫都到了婚嫁的年齡。

    祭拜後,時間也到了中午,主人家留他們吃飯,啞巴幾兄弟才見識到流水席的規模。家裡肯定擺不下,就擺在山腳的空地,一百來桌,連做菜的師傅都有十幾個。因為是喜喪,來的人很多,豆豆在人群裡尋找昔日的小夥伴,很快見到熟人,甩開爸爸的手,跟朋友鬧開了。這地方民風淳樸,再加上一個寨子的人幾乎都是親戚,所以星騅也不擔心,讓兒子放開了玩。

    「窮成這樣,也不知道拿錢改善生活,居然花在這種地方。」澤德表示不理解:「辦這麼一次少說要幾萬塊錢吧,在牂牁買套房子不也就幾萬嗎,要是我才不用來吃。」

    「追求不一樣,這邊的人把家族聲望看得很重。」這話是小林說的,本來他非親非故,但澤德要他陪著,也就放下手頭的生意跟來了。

    「來,先吃點毛豆,菜馬上就上。」主人家端來熱騰騰的毛豆,每桌發了一大碗。這東西做法很簡單,新鮮採來的毛豆用清水漂洗,加花椒和鹽煮熟,是當地人喜愛的一種小吃。啞巴看見殼都沒去的豆子有點皺眉,但敵不住濃烈的花椒香味,接連吃了好幾個,大為讚歎——我知道四川的花椒有名,沒想到這個小地方的花椒也這麼香,居然沒闖出名堂,太可惜了。

    「野生的,產量不多,都是本地人摘來吃的,沒人拿出去賣,怎麼可能打開銷路。」星騅指著東北方向的一片石山說:「這裡的花椒樹長在石頭山上,雖然土壤稀薄,但是日曬充足。太陽照射到白石上,能反射到各個部位,所以山上的結的花椒和八角都特別好。」

    聽了這話,別人沒什麼反應,錦年藏在眼鏡下的雙眼卻閃過一絲精光,飯都沒吃就請星二哥帶他去石山考察現場了。

    「他怎麼了?」菜上來了,雖是素席,卻有滋有味,所以孕夫不大理解寧願餓肚子也要去看野生花椒的心態,還硬把他家二哥帶走了:「有什麼事吃完飯再去不行嗎?」

    頭上賺錢的天線嗶嗶嗶響了吧,別管他的,他要有什麼主意也能幫你們這的老鄉賺點錢,挺好——錦年是個能人,啞巴很信任他。

    「那回去再給他們做別的吃好了。」到素席結束,兩人依然沒有回來,星騅一家只好先行回家。拜見外公後,孕夫帶著兒子、啞巴去後山的小溪洗腳:「我小時候最喜歡來這玩,夏天把腳浸在水裡,不會太涼,但是特別舒服。有一年下雨,還把洞裡的烏龜衝出來了,我撿了幾個大的回家養,現在還有一個餵在後院水池裡,有臉盆那麼大。」

    「爸爸,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吃大烏龜啊。」正聊著,豆豆忽然冒出這麼句話。

    「傻兒子,大烏龜不能吃,好吃的那個叫團魚。」孩子可能還分不清這兩種生物,他只記得有次吃了團魚燉雞,味道特別鮮,可惜爸爸說那個東西太貴,不能天天吃。所以他咬著手指頭,眼巴巴望著啞巴:「啞巴媽媽,豆豆想吃大團魚,給豆豆想辦法好不好。」

    買,給咱兒子說,我馬上去買——那期待的眼神,怎麼可能不滿足小寶貝的要求。

    「窮鄉僻壤的,你打算上哪買,回鎮上來去要四個小時,不如找我大哥教你怎麼釣團魚。」星大哥雖然沒化,但是生活知識豐富,挖竹笙、采蘑菇

    菇、摘野菜、捉河蚌、捕野味,幾乎無所不能。幼年時期,星騅沒少受大哥的照顧,也因為兄長常年去集市賣山珍,才積累了供他上大學的錢。

    這話本來也就那麼一說,但啞巴記在心裡,回家就去請教怎麼釣團魚,還借了工具,煞有介事的樣子。

    天擦黑,他就拉著孕夫去湖邊釣團魚。

    孕夫孕期到了六月,特別嗜睡,但又不忍心回絕啞巴的熱情,打著哈欠跟去了:「你最好能釣個大的,不然我就把你當團魚吃了。」

    你要舔我歡迎,咬的話不行——說著還用腰部去蹭孕夫,換來一陣好罵。

    到了星大哥說的有團魚活動的水域,四處尋找後確定一個避風的彎口,啞巴先把事先準備好的帶血的碎豬肝灑進水裡,然後插桿,耐心等動靜。據說同一水域裡不可能有多只團魚活動,所以上鉤的幾率很小,就算專業釣手也不一定能保證有收穫。啞巴心裡沒底,就怕忙了一晚上什麼都沒有,讓豆豆失望。

    想讓兒子吃上自己釣的團魚,所以他特別認真,守著七八隻釣竿,不肯分神。星騅則躺在草地裡,掐了根奶漿草在嘴裡嚼:「好久沒躺下看星星了,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似的。」

    他這麼說,啞巴才抬頭,注意到今天晚上的星星特別多特別亮。銀河像條絲帶,貫穿了漆黑的黑空,讓本來就神秘的蒼穹增加了典的美。

    你去過星象館嗎,在漆黑的房子裡,屋頂是漂亮的星空。我以前都在那種地方學習天知識,卻不知道人工的美景再奇妙也比不過大自然的萬分之一。到現在我才知道,在我人生的前半段,真的錯過了太多東西,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感覺像重新活過來一樣。因為你一直在那裡,照亮了充滿荊棘的道理,我的生活才會充滿希望——這是一段真摯而炙熱的告白,就算沒有好聽的甜言蜜語、沒有海誓山盟的承諾、沒有肉麻的情話,依然感動得星騅鼻頭發酸。

    「如果我能成為你的燈塔,那我願意燃燒自己,為你驅逐黑暗。」星騅的心臟漏了一拍,然後激烈地跳動。

    太肉麻了,真不像我們——他們注視對方的眼睛,一直看到最深處,啞巴很想狠狠地吻他,又怕破壞了氣氛——但我真的……很……

    他沒有說出那三個字,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對星騅認真地說出我愛你。因為他不知道還沒有完全贖罪的自己,是否有資格告白,有資格對星騅說出我愛你那神聖無比的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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