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極虐的痛苦之中，陸無雙昏睡了過去。再睜開眼睛，天已大亮，陽光刺眼。身上的碎布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睡裙，人也從地板挪到了床上。應該是霍延霆在她睡著時，把她抱上床的。但這並未讓她減輕對他的恨意，反而覺得他假惺惺更加噁心。
抬眼望去，霍延霆正坐在沙發上抽煙，茶几的煙灰缸裡，橫七豎八都是煙頭，看來他抽了一整晚。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兩頰上都佈滿了青渣。
「醒了。」他沒回頭，淡淡地喃語了聲。
陸無雙不理他，拖著酸痛的身體起身。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抱歉？陸無雙只覺得可笑，「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嗎？」
「見好就收，別得寸進尺。」
「我得寸進尺？傷害你的人不是我，你憑什麼拿我發洩？我是人，不是你的工具？你要真有那本事，找她去，凌虐我算什麼本事？」
「我警告過你，別挑戰我的底線。」嗓音低沉，暗潮湧動。
「這世界上，不止你霍延霆一個人有底線。我的底線，早就被你踐踏殆盡了。」陸無雙一句廢話都不想和他多說，衝進浴室，打開花灑，狠狠沖刷身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傷痕。它們都在提醒她，霍延霆有多殘忍，毫無人姓地糟蹋她。
她委屈得想哭，可身體的痛苦卻讓她哭不出來。即使流血，也絕不向他屈服。
洗完澡出來，霍延霆還在抽煙。
傭人來敲門，「少爺、少奶奶，老太爺讓你們下樓吃早餐，大小姐和姑爺已經下去了。」
第一天嫁入霍家，陸無雙不想搞得太僵，答了句，「知道了？我就下去？」
耐著姓子等霍延霆洗完澡，兩人一起出門。他突然伸出手來，緊緊牽住她的。
「你幹什麼？」她愕然抬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大廳中央，程立雪正環著霍啟尊的手臂撒嬌，感應到他的目光，抬眼衝他們笑了笑，很是泰然自若。
原來又是做戲給她看，把她陸無雙當什麼了？她暗惱，掙扎，卻掙脫不開霍延霆的鐵掌，被她硬拉著下了樓。
霍延霆努力隱忍怒意，黑著臉，語氣不善，「你來做什麼？」
「陪爺爺吃早餐，順帶把禮物捎過來，不歡迎嗎？」
「不歡迎？趕快離開？」
「既然霍總不待見我，我也不留在這招人嫌棄了。」程立雪無所謂地聳肩，作勢要走，「爺爺，小雪改天再過來看你？」
霍啟尊拉住她，「今天誰都不許走，你就留在這吃午飯？延霆？小雪是我請來的客人，幾時輪到你下逐客令？」
「就是嘛？老情人見面，敘敘舊也好，至於像仇人一樣嗎？」霍晚瑜極盡得意，陰陽怪氣地問：「難道是舊情難忘？」
陸無雙臉色一白。這不是存心給她難堪嗎？u0c7。
楚唯安忙打圓場，「無雙，快坐下吃飯？你昨天都沒怎麼吃，一定餓了。」
霍延霆倏然變了臉色，紳士地幫陸無雙拉開椅子。「坐？想吃什麼？我讓雲姨做？」
陸無雙知道他又在假裝溫柔做戲了，心裡恨得牙癢癢，對他這種行為無比鄙夷，面上卻不好發飆。咬咬牙，「隨便？」
「雲姨做的蘇荷糕味道不錯，嘗嘗？」他夾了一塊送到她嘴邊，眼神溫柔，呵護，深情款款，以至陸無雙有一刻險些陷進去。頭腦昏沉，以為他全然出自真心。但很快清醒過來，不免覺得更加諷刺，更加可笑。
把蘇荷糕當做他，一口狠狠咬下去。
霍延霆又倒了牛奶給她喝，百般貼心。
程立雪看出他在做戲刺激自己，也沒多嫉妒。陸無雙脖子上的吻痕，卻很刺眼，頓時讓她非常不舒服。
離開五年，男人逢場作戲在所難免，他睡過很多女人，也無可厚非。但不能是陸無雙，因為她是他老婆？不同於外面那些隨便的鶯鶯燕燕？
霍晚瑜忙藉機挑起她的妒火，「我說延霆，就算年輕氣盛，新婚之夜，也不能對老婆這麼狠？每次戰況都這麼激烈，我這個旁人看了都臉紅，老婆可不是這麼『疼』的。」
霍延霆氣定神閒，倒了杯牛奶，噙著笑意，慢悠悠回了句。「聽上去怎麼有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感覺？埋怨楚唯安沒好好『疼愛』你？」
陸無雙本來很生氣，他突然這麼一句，一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霍晚瑜氣紅了臉，半天說不出話。
程立雪掏出一個紙袋，討好道：「爺爺，我知道雪茄是您的心頭好，專程去古巴選了一盒。味道很純，您可以試試？」
霍啟尊樂得合不攏嘴，「你這丫頭，就知道我喜歡什麼，乖？」
「大姐，你上次說catier限量版戒指很漂亮，但沒時間去訂，是這款嗎？」
「麻煩你了，這怎麼好意思？」霍晚瑜打開盒子，眼前一亮，「沒錯，就是這款？名媛就是名媛，回國什麼的，還會留心帶禮物。不比得某些暴發戶，沒禮貌沒教養？」
這不怪著彎罵自己沒家教嗎？居然還扯到她爸媽頭上了，實在忍不了。陸無雙剛要回嘴，霍啟尊已經替她出頭。「晚瑜，管好自己的嘴，別亂說話？」
霍晚瑜咕噥，「我說的就是事實？」
「大姐夫，初次見面，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這款手錶不錯，應該很襯你的氣質。」
「謝謝？」
「到你了？」程立雪望向霍延霆，不動聲色地拋著媚眼，語氣很嬌，頗有些挑逗的意味。「猜我給你買了什麼？」
「不需要？」
「都買了，給點面子嘛？」程立雪不顧他的臭臉，從盒子裡拿出一條領帶，走近他，在他胸前比劃。「你以前那些領帶顏色太暗沉了，沒什麼活力，這條鑲著金絲，能提亮氣色，很適合你？」
竟然敢當她的面，調戲她的男人，也不嫌明目張膽了些？陸無雙火了，一把奪過領帶。「謝謝？我替他收下了。」
程立雪臉上掠過一絲不悅，隨即溫柔地笑道：「你是霍夫人，這些當然得由你親手做了。我不過依照他的喜好，送他領帶，不會介意？」
「當然不介意，我也不是小氣的暴發戶。」說著涼涼瞥了眼霍晚瑜，「過去的事就過去了，計較不是給自己添堵嗎？我在乎的，是我們的未來。霆，你說是不是？」
霍延霆對她的反應頗為滿意，這才像他的女人？也就配合演戲，扶著她的後腦，在她額頭上賞了一吻。「老婆說的是？」
雖說是在做戲，但兩人一唱一和，還是看的程立雪窩火。但她什麼人沒見過，城府極深，早就練就得喜怒不形於色。面對自己討厭的人，也能親如姐妹。
「無雙，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挑了款chanel5號香水，最經典款。我自己用的就是這款，味道很不錯。」
傻子都不會用丈夫前女友的香水，讓他想起她的味道。她居然還明著『利用』她？當她陸無雙是白癡嗎？她裝假好人，她也不挑破，順勢接過來，還衝她笑了笑。「謝謝？」
「雖然霆最喜歡我身上自然的體香，這款香水恐怕派不上用場，但我還是會好好珍藏。」
兩人你來我往，暗自過招，陸無雙佩服自己竟然沒拍桌而起，而是陪她演戲，豪門果然是個修煉演技的地方。
早餐中途，霍啟尊問：「你們兩對打算去哪裡度蜜月？」
霍晚瑜握住楚唯安的手，「我們還沒想好，你們呢？」
霍延霆放下餐巾，一手將陸無雙攬入懷裡，疼愛地說：「無雙最喜歡普羅旺斯的薰衣草，還有巴黎的香榭麗捨大街。去那裡度蜜月，怎麼樣？」
普羅旺斯？香榭麗捨大街？他能再惡俗一點嗎？也太不浪漫了？但還是賠著笑，「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楚唯安不由得皺眉。無雙的最愛，並不是那兩個地方，現在卻還要陪他演戲。他看在眼裡，真的很心疼。
「度蜜月，當然要去些特別地方。南非的熱帶叢林不錯，還有很多美麗的海景。延霆，你還記得上次去多有意思嗎？那個酋長以為我們過去結婚。我現在還跟他有聯繫，如果你們想去，我可以幫忙預定住所。」
陸無雙心裡罵了句髒話。他們去度蜜月，憑什麼去他們去過的地方？這個女人敢再不要臉一點嗎？跟霍延霆這種人渣還真是絕配。要不是他們已經結婚，她真想把他們湊在一起，放鞭炮歡送。
霍延霆不留情面，直接拒絕。「不用了，以前那些地方，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去？」
她毫不介意，還為他惋惜，意味深長地來了句，「那你要錯過的美景就太多了？」
霍延霆眼神一窒，握緊拳頭。
……
吃完早餐，霍延霆去公司上班，程立雪也跟著站了起來，「爺爺？我還有事，今天就不陪您了。霍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搭個便車？」
「你可以讓司機送你？」
「順道嘛？何必麻煩別人？」
一旁的陸無雙很不是滋味。
程立雪故意刺激她似地，轉頭衝她笑了笑，「無雙，我只是搭個便車而已，你不會介意？」
她皮笑肉不笑，「當然不會？」愛怎麼搭怎麼搭，反正以她的不要臉程度，就算她不允許，她還是會繼續『勾搭』？
見霍延霆已經快步上了車，程立雪忙跟著鑽進車裡。他皺眉，「下車？」
「張叔，開車？」
「你……」
「幾年不見，怎麼氣量越來越小了？像大姐說的，當不成情人，也不至於反目成仇？連搭個順風車都不行？」
霍延霆的心已經被她攪亂了，未免更煩亂，索姓不理他。降下車窗，點燃了根煙。剛抽了一口，就被程立雪接過去。本以為她又要教訓他，沒想到她送進嘴裡，抽了一口，指尾彈煙動作輕巧優雅，很是熟練。
「這味道不錯，什麼牌子？」
「……」
「幹嗎這麼看著我？我抽煙有這麼稀奇嗎？」她緩緩吐了煙圈，「人都是會變的，但有些感情不會變。」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意有所指。
霍延霆別過臉，「你錯了？最容易變得就是感情？」
「可你沒變，不是嗎？我敢肯定，你還愛我？」
「你未免自作多情了？」他用譏諷掩飾心底的慌，冷嘲。「你憑什麼以為，在你毫不留情地背棄我後，我心裡還有你？」
她一隻手輕輕落在他腿上畫圈圈，朝他噴了個煙圈，笑得風情萬種。「就憑……你看我的眼神？」
霍延霆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扣在車座上，欺身上去，凶狠的目光逼視她，極力抑制洶湧的怒意。「你究竟想做什麼？腳踏兩條船？」
她懶懶瞥了眼他青筋凸出的手，「你越生氣，代表你越在乎我？」
他惱怒地甩開她，命令司機停車。「下車？」
程立雪理了理衣服，「你現在趕我下車沒關係，反正，我們來日方長。」丟下這句話，她如驕傲的女王般，邁著優雅的步伐離開了，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她踩在腳下。
「該死？」霍延霆一拳砸在車座上？
……
陸無雙一個人回到房間正生悶氣，霍晚瑜還嫌不夠，跑來煽風點火。「嫁進霍家第一天就擺著張臭臉給誰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霍家受了多大委屈。」
「干你屁事？這是我的房間，滾出去？」
霍晚瑜非但沒出去，還優哉游哉地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一言不合就滿口粗話，跟立雪還真是雲泥之別。換做我是延霆，也知道該選誰。立雪的爺爺和老爺子是戰友，也是司令，軍三代身份。而你，不過是國土局局長的女兒，差距不要太大？」
「人家是南傾第一名媛，你是什麼？」她掩唇，「咯咯」地笑，「差點忘了，你也有個第一頭銜，南傾第一禍害？」
陸無雙聽了來氣，「你吃飽了飯沒事幹嗎？跑來這惹我，信不信我再賞你一巴掌？」
「別動怒嘛……你是唯安的寶貝妹妹，又是我表弟的老婆，親上加親。我關心你還來不及，怎麼會害你？立雪是個多厲害的女人，你見識過了，我真為你捏把汗？」
「她再怎麼厲害，和霍延霆也是過去式。他的妻子，是我陸無雙。」
「只能說暫時是，以後可就說不定了？如果延霆真能放下她，就不會那麼激動了。我勸你還是早點離婚，免得以後更難看。」
爺的下他。霍晚瑜起身離開了，但笑聲還一直迴旋在走廊。陸無雙火冒三丈，抓起身邊的香水，全部衝進馬桶，再把程立雪送的領帶剪成碎片，方才消了點氣。
全都欺負她是嗎？當他陸無雙是軟貓？儘管放馬過來，看誰鬥得過誰？
霍延霆一直工作到深夜才回來，陸無雙已經睡著了。他正脫西裝，無意間瞥見被剪碎的領帶，目光一沉。直接將陸無雙一把拉了起來，「這領帶，是你剪的？」
她好不容易才睡著，突然被吵醒，本來就不爽，再被霍延霆怒聲質問，也火了。「是我剪的又怎麼樣？一條破領帶而已，你還真稀罕？」
「誰讓你亂碰我的東西？」霍延霆氣急敗壞，將她的手腕勒得作響。她痛得臉色慘白，掙扎不開，惱怒之下不顧一切地喊。「她都不要你了，還留著這條領帶做什麼？」
話音落下，氣氛突然變得更加冰冷。霍延霆揚起大手，一巴掌甩向陸無雙。她嚇得閉上眼睛，卻久久沒感覺到疼痛。睜開一條縫，才發現那鐵掌停在她頰邊，霍延霆忍得整張臉都在抽搐，面色十分駭人。
她意識到危險，身體因恐懼瑟瑟發抖。明知不該在這個時候激怒他，卻還忍不住淒然一笑。「你打啊？為什麼不打？除了程立雪，其他人在你眼裡根本就不是人，我更只是一件發洩獸慾的工具，不是嗎？」
她絕望的眼神，自嘲的語氣竟勾起了霍延霆一絲不忍。那一巴掌，怎麼也打不下去。他知道自己不該對她有意一絲多餘的感情，卻莫名感到憐惜。強忍著怒火，硬生生收回手。
「別再碰我的東西，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慘？」
陸無雙苦笑著癱回床上，一陣陣心酸。他根本從沒忘記過程立雪，她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而自己，不過是他陰謀裡的一顆棋子，他發洩的工具，多麼可悲？
高級公寓天台。
程立雪窩在鞦韆裡，愜意地品酒，心情好得不得了。雖然霍延霆對她的態度很冷淡，但她感覺自己打贏了一場勝仗。他的態度證明了他心裡還有她，沒有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了，很值得慶祝。
她將高腳杯舉向天空，笑著說了聲，「程立雪，恭喜？」
抿了一口。
拿過手機，給霍延霆發了條短信。
「再見到你，很開心？」
簡單的一句話，卻應該能帶給他不小的震撼？
幻想他看到短信時矛盾糾結的表情，忍不住開心地笑出聲來。
太容易得到的，她不屑要。親手爭取到的，才顯得珍貴，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