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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百零四章 悔意 文 / 草木蔥

    宮城東邊那一片殿院極靜。夜色無邊,兩邊的石座路燈裡的燭火,在寒風的吹拂下,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華蓋威儀的車輦從兩儀殿的駛出,車轆轆滾動在宮巷石板上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晚上,顯得格外刺耳。

    坐在裡面的太子姬翌,正在頷首沉思,咀嚼著先前在御書房裡,父皇訓斥他的那番話。

    「為君者,最忌諱的就是處事不公,有失坦蕩。父皇給你兩根枴杖,一為暗部錦衛,二為都察御史;這二者一明一暗,用到實處了,何需你來擔心臣下弄權?!今日拆了這家的聯姻,明日警告那家大臣的?!」把御史的奏章,扔給兒子看後,玄德帝盯著他的眼神裡有些許失望。

    姬翌連忙跪下請罪:「父皇息怒,容兒臣稟來。鍾汪兩家退親,真不是有意為之的。從東昌伯府裡傳出的流言,刺激了泠泉郡主,她誓要出家為尼。兒臣只是跟在後邊,做了些補救措施。之前鼓動大臣,質疑羅世子失蹤的,是沈老閣一手策劃的。早在兩年前,沈曹二人就聯手了,一為結成同盟當親家;二為拱曹氏所生之子上位。若真讓他們如願了,十年後不又出個楊景基?!」

    「為父非是指你不該防範,而是方式用錯了。手法過於露骨毛糙。君不密則失臣,父皇之前送給你的四個字——戒急用忍,都忘了嗎?」皇帝撫了撫額頭,頗有些無奈。

    「父皇您千萬別動怒!」姬翌滿頭大汗,跪行至玄德帝的膝前,哀聲勸道。「兒臣一直記得父皇的教誨,只是那時事情都湊到一塊了,師傅告了老,兒子也是分身乏術。」

    皇帝臉上神色微霽,略微平復了胸中的郁氣,又提起另外一樁事:「有密奏彈劾韓國公濫殺無辜,連三歲嬰孩都不放過,此事可當真?」

    聽到這裡,姬翌感覺背上有根芒刺倒豎。

    暗部在他手中沒錯,想不到東宮的一舉一動。也被人牢牢盯著了。看來,那裡面也有別人的暗樁。這個認知,讓他更是坐立難安。

    「容兒臣稟報,起初兒臣是不知的。後來才聽說那孩子是楊景基之孫,為楊俊賢的外室所生。若不是世顯追蹤到江南。說不定被羽揚衛餘黨,奉為少主養大。十幾年後,又是股反朝廷的力量。」

    「你那表弟。是該好好敲打了。行事過於陰狠!」玄德帝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眺望遠處的景致,「一個孩子嘛。扔給鄉間農婦撫養,把亂黨肅清後。此事就可揭過了。平白生出許多事來!」

    隨後,他轉過身來,盯著兒子的眼睛:「莫要忘了,他犯下的錯,名聲受損的可都是你。別以為朝堂看似平靜,就萬事大吉了。為父只是出來祭天,彈劾你的密折,像雪片一樣飛到朕的案頭。你想過當中的原因沒有?」

    最後的那聲質問,帶著此許威逼的氣勢。

    姬翌心頭一凜,聲音帶著一種不服輸的頑強:「兒臣也尋思了許久。為君強則臣弱,君弱則臣強,此長彼消。不足為怪!想來他們更希望上台的。是個容易拿捏的!」

    見兒子沒被他的氣勢嚇退,玄德帝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把右手抬了抬:「起來吧!」

    他踱回案桌後的御椅上,重新坐下,道:「不盡然,不是有唐太宗魏征房玄齡,那樣君賢臣良的例子嗎?科舉取士近千年來,用賢才管好黎民和國家,又把大權穩在手中,一直是為君者的難題。控而不死,放而不亂,才是真正的強者。」

    他的聲音慢慢平緩,語調中帶著一份悵然,就像個教導兒子的普通父親一般,最後感歎了句:「翌兒,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你修煉的。父皇也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可以這樣為你保駕護航了……」

    想到這裡,姬翌滿腹的酸楚,剛走到院門口,就見太子妃聶氏迎了過來。

    「殿下回來了!」她俯身向夫君行了禮,就轉身跟在了他身後。

    他抬眸望了對方一眼,心裡頗不是滋味,耳邊又響起了父皇告誡。

    「如今你只能進不能退了。若沒後嗣,讓群臣如何敢在背後支持你?!父皇子嗣不多,不希望你們將來手足相殘。作為長兄,你也莫要給機會,讓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翀兒(三皇子)也有子嗣了!後院都不能做到雨露均沾,將來如何治理國家?平衡後宮?你好好想想吧!」

    見他還站在那裡發愣,聶氏微微一笑。忙吩咐內侍和宮女,上前替夫君更衣。自己則跟往常一樣,走向後頭的浴殿,替他去佈置準備。

    姬翌見了,忙出聲止住她:「先不要忙,今日歇在敏兒那裡。還有,把裴太醫開的方子,你加緊調理。父皇年後就要還朝了,為夫這段時間忙,有日子不能過來了。」

    聶氏跟他結髮十多年,如何不懂這幾句話背後的意思?!

    她只有片刻的怔忡,隨即就恢復過來了。強顏歡笑地應了聲,安排宮人們伺候他,去了良娣那裡。

    自從那日六殿下姬翔,知道皇祖母這兒有個會講故事的姐姐,他就常往長寧宮跑了。最高興的,當然得數太后娘娘了。

    想到這匹野馬,年後就要上套子有人管著了,皇后也沒怎麼拘著兒子,讓他享受最後的自在。

    這日,妙如在那兒口若懸河,小胖子姬翔依偎在祖母懷裡,聽得津津有味。正講到大英雄用巧計,活捉了死對頭三次的精彩之處。此時,殿外有內侍高聲唱到:「南安王府太妃攜泠泉郡主,前來向太后娘娘請安。」

    聽了此話,妙如像被針紮了一般。忙上前一步,朝太后福了福,牽著六殿下的手,就要進左邊屋裡迴避。

    見又有單獨機會,聽鍾姐姐講動物故事了,姬翔識趣地從祖母身上下來,屁顛屁顛跟著對方,避到了偏殿中。

    看到妙如迫不及待逃竄的樣子,太后不由心生感慨地搖了搖頭。待他倆身影消失在拐彎處,她才轉過頭來,吩咐莫姑姑,把殿門口的人請了進來。

    呆在偏殿裡,妙如應諾,小聲跟六殿下講起,前世看過的那些童話。突然主殿中,傳來年輕女子,嚶嚶的哭泣聲。

    「鍾姐姐,她為什麼哭?翔兒過了五歲生辰,就不愛哭鼻子了,怎麼她還……」姬翔睜著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不解地問道。

    「你以前為何哭?」妙如斂去唇角的笑意,強作鎮定地問道。

    「母后拘著翔兒,不給我想要的。」姬翔皺著眉頭,癟著個嘴巴,略為不爽的樣子。

    妙如點了點頭,彎下腰來跟他輕聲說道:「每個人都有求而不得的,若是該自己得的,就應勇敢去爭取。膽怯的人,才會總愛靠哭泣撒嬌,搏同情來求人施捨。你想當哪樣的?」

    「翔兒當然要當勇敢的。」說著,他又扯了扯妙如的袖子,「鍾姐姐,這裡憋悶,咱們去御花園玩耍一會兒吧!」

    妙如抬頭望了一眼窗外。

    遠處御花園中甚為蕭瑟,一陣風吹來,樹上的枯葉搖搖欲墜的。

    她忙柔聲勸道:「現在可是嚴冬,外邊很冷的,我可不敢帶你出去,沒得凍著你了!」

    姬翔搖了搖她的胳膊,求道:「母后都說了,以後要『夏練三什麼,冬練三九』,這點冷都怕,還當什麼大英雄,大將軍?」

    皇后派在兒子身邊侍候的宮女,也在一旁證實道:「鍾姑娘,沒關係的!在鳳儀宮皇后娘娘也經常安排奴婢們,大雪天把小殿下帶出去玩耍。說是羅家世子爺,打小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見她們都不反對,妙如只好牽著小胖子的手,說道:「勇敢的小男子漢,咱們從後門出發吧!」

    他們離開後,守在偏殿的宮人轉到正殿,把這個情況轉告了莫姑姑。後者隨之走到太后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接著就被主子示意,帶著殿中伺候的,都退了下去。

    等殿中只剩三人時,太后終於開金口了:「要哀家怎麼說?本來這門親事,是你們強求來的。大長公主和她媳婦心中有疙瘩,是在所難免的。你們是不知道,那丫頭著實可人疼。不說跟汪家有不淺的淵緣,就單憑她的品貌才情,足以跟京中任何貴女相媲美。」

    她的面色肅然,眼中的神色,似在譴責對方,莫要人心不足,再來無事生非了。

    聽到這裡,泠泉止住了哭泣,生怕對方撒手不管了。心中頓時緊張起來,臉上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她母親南安王太妃也是副焦急失望的神情,外加幾分羞愧之色。

    「早知你嫁過去,也那般痛苦。哀家何苦,好好拆散他們一對呢!」像是沒見到她們的神態,太后一臉懊悔萬分的樣子,「真是冤孽!老了,老了,哀家還做下樁糟心事!」

    泠泉郡主求母親陪她進宮請安,本意是想藉著太后的威勢,給汪家那邊施施壓,或者讓鍾家那丫頭,往掇芳園走一趟,親口斷了那邊的念想。

    聽到太后一副撇清和後悔的語氣,泠泉郡主怔住了,心裡百般不是滋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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