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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無辜 文 / 草木蔥

    秋雨綿綿,汪峭旭也不打傘,怔怔地望著湖中的殘荷。

    天上飄下來的雨絲,像一根根銀針般斜刺入他的頭頂,早已千穿百孔的心上,已經沒了任何感覺。

    就這樣,在湖邊石凳上坐了也不知多久,小廝心悠過來幫著撐上雨傘,被他推開了。

    後來父親汪嗣弘來勸他,母親派人要把他拉回去,都沒能讓他挪動分毫。

    「旭兒,祖母知道你傷心難過。」

    頭頂被人拿什麼東西遮住了,汪峭旭轉過身來,回望了一眼聲音發出的方向。

    原來,是祖母在何嬤嬤的攙扶下,也來到了湖邊,就在他的身後。

    他本能地站起身,孤零零的地站在雨中。

    「你這孩子!」長公主上前一步,「今年都及冠了,還讓爹娘、祖母操心。」她邊說,邊朝帶來的貼身丫鬟吩咐,「站在那兒幹嘛?!還不快給少爺遮雨。」

    汪峭旭臉色憔悴,站著的腿腳有些顫抖,抿緊唇角,下頜繃成倔強的線條。

    「先不告訴你,是怕你做傻事。穆長史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太子那邊派去勸說的人回京,他就出發了。你想去追也來不及了。」長公主長長歎了口氣,「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其他女子,祖母說什麼也不會讓步的。可她是前南安王你遠房王叔的女兒,處理稍微失當,就會引起西南兵士的嘩變。就算聖上親自來處理,都不會輕易讓泠泉受委屈的。」

    「那就該讓鍾家表妹受委屈?」他眼睛全是悲慼,連爭辯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全怪老身失察。」長公主作自我檢討,「你母親替親人守孝。祖母想著,她一下子失去了三個親人。肯定沒心緒管家了,就把掌家之權讓吳姨娘暫代了。沒想就出了馥兒這事……你不為別人著想,總得為這個家想想吧!若事情抖開了,映兒的親事也會受到影響。歸根究底,還是馥兒引來了那群賊子……你外祖父問斬時,皇上已經網開一面了……咱們府裡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了……」

    汪峭旭喃喃道:「可妙表妹她做錯了什麼?旭兒又做錯了什麼?」

    「咱們家確實對不住鍾家父女。這不,她家要是肯退親,祖母去求寧王老太妃讓她孫媳收妙丫頭為女兒。太后娘娘也承諾過,等聖上好起來後。幫她求個縣主封號來。」長公主作出保證。

    「捅人一刀再做出補償,破碎的心補得回來嗎?」汪峭旭抬起頭來,望著祖母,「為何不封那人做公主,再給她指個駙馬?為何非得拆散我們?」

    長公主一怔。她從沒料到,孫兒為了個外人,會頂撞自己。不過。之前她多少也瞭解到,這孫兒對鍾家丫頭的感情。遂按下不快,繼續解釋道:「這法子也不是沒想過,可那又如何?將來她夫君心裡能沒個疙瘩?再說。妙丫頭不是還沒娶進門嘛!這法子對各方的傷害最小。」

    長公主歎了口氣,眼睛瞥了眼不遠處細雨中霞蔚閣的樓影。頓了一下,又道:「之前太子那邊已經派人,快馬加鞭趕到南邊去了。說是勸服你姨父,澄清事情的原委,教他們一個不傷體面的法子。祖母這裡也準備派穆長史,備下彩禮,按時到淮安下聘。給足鍾家人的面子。就是以後人家提起來,也只會說是你妙表妹生母托夢,讓她大病一場。被逼無奈,請真人批命。為了保命才拒了這門親事的。」

    「明明是咱們悔的親,還要讓她配合做戲,這何其殘忍……」汪峭旭聲音有些發抖。

    「這不是沒法子嗎?清泠那孩子以後還要做人。再說妙兒也要嫁人呢!」她睃了對方一眼,憐惜地望著眼前她引以為傲的孫兒。()

    聽到表妹以後要嫁給別人。汪峭旭心如刀絞,眼淚不知不覺地,怔怔落了下來。

    長公主忙把孫兒拉到自己傘下:「好了,好了!都是要娶媳婦的人了,還掉金豆豆!怎麼越來越小了?!也不怕被人看見了笑話!」

    安撫了一會兒,站直身子,對旁邊兩僕婦下了道死命令:「今日此事,若有人洩露半句,紫印就是她的下場。」

    何嬤嬤和旁邊為汪峭旭撐傘的緋痕,忙恭聲應下了。

    長公主招來遠處守著僕婦,讓她們把孫兒強行塞進停在那邊的轎子裡,派人把他抬回所居的漱玉館。

    淮安華亭街鍾府。

    聽說神威將軍府的薛公子,專門上府裡拜訪時,鍾澄有些喜出望外。

    以前他聽女兒說過,這薛大公子不僅是她救命恩人,他們兄妹倆還多次照顧過她。想不到自己如今都退隱鄉野了,對方竟還記得他們一家,到南邊來也不忘記拜訪,心裡有些感動。

    「你說什麼?!」聽到讓他幫女兒退親的請求時,鍾澄險些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他頓時心頭火起,眼睛死盯著對方:「無辜,誰不無辜?!咱們父女離京都快兩年了,招惹誰了?難道妙兒就不無辜?」

    鍾澄站起身來,走到薛斌跟前,眼眸裡充滿了痛楚的指責。

    「她從小懂事,吃過多少苦,別人不知道,你們幫忙調查過的,難道不知道嗎?怎麼忍心提出這樣的要求?」

    薛斌跟著也站起來,向對方深深作了一揖:「鍾世叔請息怒,這不是沒辦法的辦法嗎?泠泉郡主帶人救出汪公子的時候,好多侍衛都看見了。就算當時封了口,還是被傳到東昌伯府家眷的耳中了。要不,郡主好好的,怎會執意出家呢?!」

    還是難以壓住心裡的怒火,鍾澄不停在房中踱步,然後停了下來,瞇著眼睛盯著對面少年半晌,說道:「薛將軍也是有妹妹的人,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子女。將心比心,若妙兒是你妹妹,或是你的親人,會勸你家長輩接受這樣的安排嗎?」

    「鍾世叔,其實我一直把鍾姑娘當自己妹妹來的。不然,太子殿下也不會派晚輩,來辦理此事。晚輩在這兒保證,此次決不會讓鍾姑娘吃虧的。」接著,他把上面的意思,還有雙方都不傷體面的法子,一一道了出來。

    「說妙兒她娘親托夢!」鍾澄頓時感到心跳加速,一把抓住對方的袖子,問道:「你們是不是查到些什麼?當年她們祖孫倆被救的事……」

    薛斌連忙擺手,解釋道:「楊逆下獄後,晚輩也曾著手查過。當年,忠肅公夫人逃難的時候,兵荒馬亂的。查來查去,最後還是沒眉目。聽說那穩婆後來失足掉河裡淹死了。您仔細想一想,以楊逆的心狠手辣,和對他女兒性子的瞭解,決不可能還留著鍾姑娘,讓她活下來的。這不礙著他女兒的眼嗎?!」

    其實鍾澄之前一直也是這樣想的,直到找到了明儼。這個念頭才開始動搖。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薛將軍可能還所不知!當年拙荊生下的,是一對兄妹,如今她哥哥已經被我找回來了。」

    薛斌登時一驚,失聲道:「此話當真?!」

    「小兒已到我身邊生活快一年了。不僅長得像妙兒她娘舅,就是眼睛,也看著像我。」說著,鍾澄從書櫃中找出女兒畫的圖像來。

    望著那三幅畫,尤其是鍾澄那幅,薛斌搖頭連連讚歎:「鍾姑娘的畫技又進步了。晚輩的祖母還不時念叨起她呢!不僅我府裡老人家是這樣,聽表妹說,京中好多人家的夫人們都念起她。」

    鍾澄心中若有所動,抬起頭來望著他,總覺得對方話中有話。

    這是安慰他們父女,還是暗示著什麼?

    不過,他此刻沒心情仔細琢磨這事。

    若當年楊家的施恩,真是事有蹊蹺。此次也不失借坡下驢的機會。若真成了親,才發現恩人變仇人,女兒後半輩子怕是要毀了。

    隨即他又想起,去年旭兒送年禮時,女兒跟對方有過幾次接觸。也不知她有沒生出幾分別的情愫。若是那樣,她感情豈不會還是要受到傷害?!

    念及此處,鍾澄煩躁起來,心裡有些後悔不迭。

    薛斌見到他不知所措的樣子,忙出聲詢問道:「鍾世叔可是還有什麼難處,晚輩看能不能幫上忙的?」

    鍾澄心想,這話讓他如何能出口,搖了搖頭,頹然地坐回主座上,沉聲問道:「汪家的人什麼時候出發,我們這邊要做哪些準備?」

    派人把薛斌送出府後,鍾澄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憋屈,又不能表現出來,讓人發現了端倪,使接下來的計劃受到影響,有了偏差。

    還有件頭疼的就是,不知該如何向女兒開口解釋,還要勸說她主動配合。

    他本想著乘女兒還沒有陷得太深,及早告訴她。又怕見到她傷心難過的樣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轉眼到了九月底,想到汪家的人不久就會到達了。鍾澄一咬牙,在此次為她祖母九週年祭時,打算找機會跟女兒好好談談。

    從父親的書房出來的時候,妙如神情木然,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屋裡的。

    心頭不由地想起句謁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然而,感情不能像被安了開關似的,是可以收放自如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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