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鄙夷地切了一聲:「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這人!讓你拿刀殺雞你都手抖,殺人的話,估摸著你連刀都拿不穩!」
青林被胡氏說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道:「不讓我殺人就好。」
他又不傻,哪會不曉得殺人償命的道理哇?
胡氏湊到青林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一大篇話;青林則是連連點頭。
他家窮,爹也是沒錢的,不得不晚婚晚育,快四十了,才討了個瘸腿女人,生了他這個崽。
後來爹娘年紀大了,相繼病逝,青林連個相幫的兄弟姐妹也沒有,凡事不得不靠自己。
因為窮討不起媳婦,還是到了蔣二牛鋪子裡,日子才慢慢過得有了些起色。
也是青林命不好,偏偏遇著了胡氏這個女人,沒多少功夫就被她拖下了水。
胡氏見青林年紀輕,長得也比蔣三貴好,人又老實,所以她竟是漸漸將心思都放在了青林身上。
蔣三貴雖是她名正言順的老公,但胡氏卻一向裡同他合不來。
再加上胡氏不貞在前,蔣三貴不忠在後;裡頭又牽涉到多寶這個刺頭崽在裡頭,夫妻兩個打打鬧鬧這些年,更談不上什麼情份了。
胡氏離開蔣家村,跑到鎮上蔣二牛的鋪子來幫工,多少還是為了逃避蔣三貴的緣故。
她來幫工賺得的工錢,除了極少的一些,大部分都被蔣三貴搜刮了去,美名其曰要養崽,多的存起來。
因此胡氏不得不打鋪子裡現錢的主意。
她自己落錢不算,因為被青林發現,又用女色腐蝕了青林,將他也變成了自己一樣的蛆蟲,搾取著不屬於自己的利潤。
現在,寶兒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手腳不乾淨,但鋪子除了青林就是胡氏,要查的話,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而且寶兒心裡有計較,總覺得胡氏的嫌疑要大一些。
畢竟青林呆了這麼幾年,從未有過行差踏錯;而胡氏才來了幾個月,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懷疑她懷疑誰?
胡氏也料到了這一層,就想著來個先下手為強。
鋪子有些生意是現錢交易,有些老生意,卻是一個月才結一次帳。
每當結帳時候,都是寶兒統計出來,再由著蔣二牛上門去討取。
青林跟在蔣二牛身邊久了,做事也有譜,因此蔣二牛就把每月去收帳的任務交給了青林。
胡氏給青林嘀咕的,也正是這個。
她把整個身子都靠在青林身上,耳鬢廝磨地道:「好人,你若真想同我一生一世在一處,我便捨了那個殺千刀的,海角天邊我都跟了你去!」
青林聽得不由得有幾分感動,世上除了爹娘,還沒有哪個女人對他如此好過呢!他一把摟住胡氏的腰問:「你真肯跟我走?」
胡氏瞟了他一眼:「我幾時騙過你來?我對你如何,你心裡頭還不明白?」
她話音一轉,又低低聲音道:「咱倆要在一起,鎮上肯定是不能呆的了,離得越遠越好。最好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咱們的地方去。」
青林激動莫名地點頭:「那是自然,不然叫你老公找著了,咱倆都得脫一層皮!」
胡氏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脫一層皮?你也想得太簡單些啦!不把咱倆個剁巴剁巴扔到湖裡餵魚,那也不是他的為人哩!」
她當然不會忘記,當初蔣三貴聽見她和李善保有姦情,險些兒沒把她給活活掐死!
青林渾身一激靈,就有點僵住了。
胡氏拍拍他的臉:「別怕別怕,小心肝兒,咱們不讓他找著,不就成了?」
青林矛盾的點點頭。
胡氏又問:「要逃得遠,錢必是少不了的。你存下了多少銀子?」
青林一聽這話,臉上便有些不自然:「也沒存下多少銀子。你曉得的,我爹娘一個接一個的生病、過世,發送,都是借人家的銀子辦的事。我來鋪子裡幫工,先前賺的錢還要還債……」
胡氏明白了,青林估計也沒幾個錢。
「我賺的錢,都被那殺千刀的搜刮了去,唉!」胡氏長歎了一聲。
不過隨即她便眼珠一轉,對青林柔聲細氣地說:「你也不用著急,我有法子。」
青林信賴地看著她,眼巴巴聽她說出主意。
胡氏清了清嗓子道:「你每個月不是都替老闆去結帳嗎?帳收齊了,銀子到手之時,便是咱倆個逃跑之日。」
青林嚇了一跳,心神不定地看著胡氏。
胡氏輕輕搡了一把:「你發什麼愣呀?若是不想和我過一輩子,你趁早收手還來得及;可你別忘了,寶兒可是懷疑咱們落錢的事兒啦!你真能在這鋪子裡呆一世人?」
此話一出,青林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胡氏拿手指頭在他胸膛上劃著圈圈:「有了銀子,咱們哪兒去不得?到了外頭,好生過日子,你疼我來我敬你,再給你生兩個娃,咋不比現在這樣強?」
胡氏刻畫的美好前景,讓青林卸下了最後一道防線,他咬著牙點頭:「成,聽你的!」
到了青林去收帳那日,胡氏借口聽見村裡人傳話,小崽多好病了,她得趕緊回村裡看看。
寶兒不好多加攔阻,只得由她去了,自己親自照管店舖。
胡氏沒回蔣家村,卻偷偷溜到了事先和青林約定好的地方等他。
而青林則快馬加鞭地到處把該收的帳收齊,再趕去同胡氏匯合,接著,一對姦夫淫夫便攜手逃之夭夭。
蔣二牛回來,見只有寶兒一個人在鋪子裡坐著,不覺驚訝地問:「咋就剩了你一個人啊?」
寶兒便把中午胡氏因為多好生病,執意要回蔣家村的事告訴了一遍。
蔣二牛沉吟道:「中午回去的,為啥我回來的時候,還沒見著她的人呢?」
寶兒曉得,蔣二牛的老屋和蔣三貴家是連在一處的,所以胡氏想避開蔣二牛的眼睛,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她也想不明白,為啥胡氏到現在還沒回家。
「難道路上有啥事兒耽誤了?」寶兒猜測著。
蔣二牛也是疑惑得很:「沒聽說多好病了呀?我回來的時候,還見他活蹦亂跳地在門前玩耍哩!」
寶兒大吃了一驚:「那阿春為啥撒謊?她騙我,只為了躲懶?」
如果只是為了躲懶,那還是小事一樁,若是藉著這個由頭,跑去幹那見不得人的事,到時候被蔣三貴曉得了,那還得了?不鬧個雞飛狗跳的,怕是不得了結!
寶兒這麼一想,不由得心煩意亂。
蔣二牛只得安慰她:「別著急,也許她是有啥急事,又不好意思同你說,所以才編的這個謊話。明兒她就該回來了。」
他想著,興許是胡氏娘家的多寶出了啥事,胡氏趕著去看多寶呢?
直到天黑透了,青林也沒回來,寶兒皺著眉頭道:「今兒這是怎麼啦?阿春說謊騙我;青林到這時候還不見人影子,不會有啥貓膩吧?」
蔣二牛聽得一愣:「你說的啥呀?阿春和青林怎麼可能有啥貓膩?」
可說完了這句話,蔣二牛心裡卻不塌實起來啦!
胡氏的為人,蔣二牛哪能不明白?她以前就和李家村的李善保勾勾搭搭,多寶還是她和李善保生的雜種呢!
這會子,要說她絕對和青林清清白白,八竿子打不著,蔣二牛還真不是那麼有底氣的!
不過他還是安慰自己:青林是個老實小伙子,想必不會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張氏聽見說青林出去收帳,直到這時還沒回來,挑了挑眉毛說:「青林做事蠻穩重的,我猜他不會起什麼外心。想是被什麼突發事件絆住了腳,一時回不來。」
寶兒托著腮道:「到底會是什麼事呢?那些老主顧,都是有譜子的人,時間到了結帳,早都成了規矩了,不會拖延啊!」
蔣二牛立起身道:「要不要我挨家去問問,看青林可收齊了帳?」
張氏覺得不好,萬一沒事發生,倒鬧騰得大家都曉得了,豈不惹人議論?
寶兒則巴不得早些弄明白這事情,免得遲了,沒有挽回的餘地。
蔣二牛想了想,決定還是去走一趟。
張氏有些不高興,覺得蔣二牛啥事兒都聽寶兒的,不聽她的了!扭過頭去生悶氣。
蔣二牛心裡也藏著事,所以只裝看不見,自顧自地駕著牛車出了門。
寶兒倒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她在想:若是胡氏真和青林聯起手來欺瞞眾人,銀錢損失倒還不算什麼,但這個胡阿春,是蔣三貴托付到自家幫工的,突然間活不見人,屍不見屍的,蔣三貴打上門來,自家要怎麼回話才好?
當然也可以據實以告,胡氏撒謊離開,也許是和鋪子裡的夥計一塊兒私奔了,但證據呢?
沒有證據說出來的話,人家也可以不信吶!
到時候只咬定一辭:讓你交出人來,卻到哪裡尋人去?
一時間,寶兒只覺得心撲通通亂跳,一個頭有兩個大,她也沒有別的辦法,惟有在心裡暗暗禱告:希望胡氏明日走轉;而蔣二牛能找見青林。
張氏卻沒想那麼多,還在問呢:「你嘴裡嘰哩咕嚕個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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