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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4章 狗皮膏藥 文 / 綾羅衫

    胡氏可不管這麼多,她在地上創手蹬腳地掙脫幾個婆娘的拉扯,嚎叫著:「我的命怎麼這樣苦啊,我只得這一個兒子,還要被你們害。他要變成了傻子,我不找你們理論我找誰去?」

    她的大嗓門兒,就跟高音喇叭似的,立馬引來了越來越多探個究竟的人。

    別的人都沒說什麼,閔氏因為跟林氏借銀子沒有得逞,於是懷恨在心。這會子大聲幫腔道:「這個事情,屋主自然要擔責任。畢竟是在這家出的事麼!」

    鳳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曉得這人是站在胡氏那邊,藉著這個事情興風作浪的。

    我家日後銀子再多,你也別想借到一文錢。鳳來在心裡說。

    林氏算是聽明白了,這個小妯娌一門心思,要把多寶摔著的責任推到自家人身上哩!可她總覺著,多寶摔傷了,怪不到自家頭上。

    林氏看著打滾撒潑的胡氏,挺直了腰桿,聲音不大不小地說:「她三嬸子,別說多寶這會子不一定就摔壞了腦子,就是真摔壞了腦子,憑啥就是我們害的?就得我家管他一輩子啊?」

    鳳來瞅見胡氏的腰象安了彈簧似的,騰地一下就從地上坐了起來,指著林氏的鼻子說:「不是你們害的是誰害的?誰叫你們家修屋子來著?誰叫你們把梯子搭到屋頂上不收起來?多寶他才幾歲吶,知道個啥?瞅見梯子,可不就順著爬上去了。你們家這麼些人,不管哪只眼睛瞟上一眼,他能爬到屋頂去?他能從屋頂上跌下來?」

    鳳來氣不過,挺身而出道:「我倒要請教請教三嬸,哪條王法規定我家裡不可以翻修屋子的?又是哪條王法規定我家的梯子不能靠在屋頂上?還有吶,家裡分著兩拔子吃飯,一拔在堂屋,一拔在灶屋,哪裡看得到梯子上爬著個小人?再說了,你是左手把多寶交給我家照看來著,還是右手把多寶交給我家照看呢?他出了事,你這個當娘的不說沒照看好他,還好意思對人說三話四的!」

    鳳來這翻話一出,邊上有些村鄰就連連點頭,小聲議論著:「這話兒說得也在理兒。」

    胡氏伸手就要打鳳來的耳光:「你個喪門星,就是你克得我家多寶哩!」

    說時遲那時快,邊上的蔣二牛疾如閃電一把擋住胡氏的手,好言相勸道:」君子動口莫動手。「

    胡氏見蔣二牛鐵塔似的身形立在自己和鳳來之間,根本連根頭髮絲也別想傷到鳳來的,頓時氣得咬牙切齒,拿頭撞向蔣二牛的胸膛:」你們合著伙兒來欺負我呀,拿我當軟柿子捏呢!「

    蔣二牛在胡氏眼裡,就是個老實巴交,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莊稼漢子,她還真沒見過蔣二牛發飆,所以一直以為他可以由著自己作弄的!

    沒想到蔣二牛沒動一根手指頭,只把個胸膛一挺,居然就把胡氏給反彈出去了。

    胡氏莫名其妙就蹬蹬蹬倒退了幾步,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差點沒把屁股摔成了四瓣。她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打人吶,打死人啦!三貴,你就干看著自個兒老婆被人欺負呀?「

    三貴是知道他二哥身手的,哪敢跟蔣二牛過招啊,所以一言不發,只過來攙扶胡氏起身。

    胡氏披頭散髮地立起身來,眼神直直的,誰也不看,像個鬼魂似的就往外飄。邊上圍著的人嚇一跳,不由自主就讓開了一條道,眼睜睜看著胡氏走了出去。

    只有林氏覺得不對勁,跟在她身後。鳳來趕緊尾巴似的跟上林氏。

    那胡氏飄到灶屋,伸手就把菜板上的菜刀拎在了手上,轉身對著林氏。

    嚇得林氏爆發出一聲尖叫。

    她身後的鳳來一個箭步衝出來,沖胡氏喝道:「不准傷害我娘!」

    林氏連忙將鳳來護在自己身後,她也怕胡氏亂來,傷著了自個兒的閨女。

    胡氏拿菜刀抵在脖子,悲愴地喊:」你們把我崽害得半死不活的,居然還想不管他;又來折磨我,我這條命留著做什麼?我就死給你們看!三貴,你這沒用的膿包,只好看著崽變傻子,老婆受人欺負而死吧!」說著話,揮舞著菜刀,作勢就要用菜刀抹脖子。

    蔣三貴嚇得腿都軟了,一個勁兒地喊:「阿春,阿春,你別做傻事!」

    蔣二牛還是不作聲,彎腰從地上揀起一粒土疙瘩。

    接下來,人們只看見一道弧線閃過,胡氏手上的菜刀匡啷一聲就掉到地上去了,而胡氏則捏著手腕子嚷疼。

    胡氏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罵:「哪個不得好死地暗算我?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這會子死不成,夜裡我把繩子掛這大門上吊死得了!」她伸手指著鳳來家的門框說。

    鳳來聽著她那陰絲絲,充滿惡毒的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今夜死不成,還有明日呢!我不得安生,也不會讓你們家安生的!」胡氏雙手叉腰,一口氣不歇地說。

    邊上圍觀的村鄰都在搖頭,心裡嘀咕著:這大拴一家真是可憐,怎麼招惹上了她呢?

    林氏哆嗦著嘴唇開口問:「你到底想怎麼樣?多寶這會子也沒說就一定會變成傻子不是?」

    胡氏從鼻子眼裡哼了一聲說:「這會子自然看不出來,就是再過一天兩天,十天半月也看不出來。非得等時間長了,才能分辨是不是真傻了。我娘家村裡那個傻子就是這樣。你們想哄我?沒門兒!」

    「我想怎樣?」她咬牙切齒地道:「我好好一個崽毀在你們手裡,你還問我想怎樣?我想我的崽馬上好起來,你辦得到麼?」

    鳳來看著胡氏瘋瘋顛顛的樣子,心內鄙夷:這女人要真在乎她兒子,就不會在多寶昏昏沉沉之際,還在這裡胡攪蠻纏了。她應該快些給多寶熬藥去,不是嗎?

    蔣呂氏不曉得從哪裡得了消息,風風火火地趕了來追問道:「多寶,多寶在哪兒……」

    林氏連忙告訴了她。

    蔣呂氏一眼瞧見胡氏披頭散髮的模樣,不由得大聲斥道:「你個當娘的不去看著多寶,又在這兒鬧騰個啥?」

    胡氏順勢撲到蔣呂氏身上,又哭又嚎地說:「我不想活了,娘你要給我作主啊!多寶摔到了頭,眼見得是好不了……」

    蔣呂氏一邊把胡氏扒拉開,一邊連著呸呸了好幾聲,擰著眉頭道:「你個烏鴉嘴,不許你咒我的孫子!」說著,就往堂屋裡間走去。

    胡氏和林氏還有一眾人,又忽拉拉湧到堂屋裡間。

    胡氏貼得蔣呂氏緊緊的,大聲把自己娘家村的傻子變傻的經歷說了一遍,又抹眼淚道:「我哪裡是咒多寶,我也巴不得他沒事哩!前頭有這樣的例子,我是怕慘了!」

    蔣呂氏見多寶倒在蔣大拴的床上,兩隻眼睛閉得緊緊的,鼻翼急促地甕動著;額頭上那個雞蛋大的包雖然粘著土豆片,卻還是看得很明顯;她拖長了音,一付有板有眼的哭腔:「我可憐的多寶喲,你咋就攤上這麼個事吶……」

    胡氏也在邊上和音:「我就這麼一個崽啊,千辛萬苦,一把屎一把尿養到這麼大啊……」

    蔣大拴連忙制止他娘道:「娘,郎中說多寶要靜養哩。」

    蔣呂氏這才反應過來,收了聲,順便瞪了胡氏一眼:「別嚎了,吵著多寶。」

    胡氏不服氣地頂嘴說:「我崽摔成這樣,還不興我哭啊?」

    所謂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蔣呂氏好歹拿了林氏二兩銀子,因此就罵胡氏:「你要哭回你屋裡哭去!」

    胡氏不吃蔣呂氏這一套,脖子一梗道:「我崽是在這兒弄成這付模樣的,我哪兒也不去,就長在這兒了!我家多寶要變傻了,也要在這兒呆一輩子!」

    鳳來氣死了,沖胡氏喊著:「你這人還講不講理啊?」

    胡氏輕蔑地瞟了鳳來一眼說:「我就不講理啦,你來打我啊,你來咬我啊!」

    邊上的鄉鄰聽見胡氏是不準備講理了,都搖頭歎氣,替蔣大拴一家擔起心來。只有閔氏,低下頭假裝揉鼻子,其實是忍著笑呢!這些都被鳳來看在了眼裡。

    林氏氣得心口疼,卻完全不曉得應該拿胡氏這個燙手山芋怎麼處治。

    因為分了家的緣故,胡氏連蔣呂氏也不放在眼裡,無論她說什麼,胡氏只當她對壁呵氣一般。

    反正從這日起,胡氏就像狗皮膏藥似的,粘上脫不了啦!

    她讓蔣三貴從家裡扛了張門板攤在堂屋裡,鋪蓋也抱了過來,該睡了倒頭就睡。肚子餓了呢,灶屋裡有什麼她撈著吃什麼,倒是一點也不挑剔的。

    照顧多寶的事,卻全落在了林氏和福來的身上。什麼熬藥、餵藥,一日三餐,拉屎拉尿,都是這娘兒倆操持。倒像多寶是林氏生的。

    胡氏惟一做的,就是睡醒了、吃飽了的時候,坐在一邊瞅著多寶。

    多寶這時候已經挪到運來和勤來的屋裡去了。

    蔣三貴借口家裡沒人燒飯,所以也蹭到大哥這邊來混吃混喝。天黑了,胡氏拉著蔣三貴不讓走,夫妻兩個竟就在堂屋裡歇下了。

    這麼一來,鳳來她們家差不多就在養著這個三叔一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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