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的一句話，招得幾個孩子嘴裡都湧出了口水。
家裡窮，難得開一次肉葷。能嘗嘗蛇肉的滋味，也算解饞呢！
運來則沮喪地嚷：「我的酸刺棗，我的酸刺棗全沒了！「
原來他跌了一跤，好不容易摘來的酸刺棗全滾到不知什麼去了。
鳳來便把自己籃子裡的全倒了他。運來這才咧嘴笑了。
她沒忘記自己這趟上山的真正目的，想到蔣二牛天天在山上轉，肯定比自己要熟悉，於是開口問道：「二叔，你砍柴的時候，有沒有看過葉莖和野葡萄差不多的植物？」
說著，把過山龍的特徵對蔣二牛描繪了一下。索性連了哥王長什麼樣，也形容了。
蔣二牛不愧是這山上的百事通，在蜿蜒的山路上領著鳳來，找到了哥王的蹤跡。
不過蔣二牛搔著腦袋說：「這東西我們叫九信菜，有毒哩！狗吃了必死無疑！你要它做啥子用？」
鳳來脆生生地答道：「我只要它的葉子。到時候搗爛了，給奶奶敷手，能治那個疙瘩。過山龍，才用它的根。」
蔣二牛聽了有些半信半疑，不曉得這個侄女，怎麼就會治病了？
鳳來只得又把自己在鎮上聽到一個走方郎中傳授秘方的事告訴了一遍，蔣二牛這才不問了。
山路越來越陡，越來越難走，鳳來不得不小心翼翼，專注於腳下。
漸漸的，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不聽使喚，每邁一步都沉重無比。
大家累了餓了，就地坐下歇歇，把家裡帶來的煮紅薯吃了。
好在，有蔣二牛的指點，鳳來總算是完成了這一趟的任務，心情自然是極為高興，忍不住站起來了，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
她眼光一瞟，無意中便發現了一株株高高的樹上，掛著一長串一長串刺蝟似的小球球，正隨風搖曳。
「毛栗子！」鳳來驚喜地叫了起來。前世的小時候，她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也是個有山有水的村子。這野生毛栗子，可是孩子們的美味呢！
運來順著鳳來的目光一瞧，不以為然的說：「這不是刺球嗎？有啥用啊？滿身是刺，撿起來還扎手！」
鳳來一聽，半張了嘴看著運來：不會吧？敢情這個時空的人，還不知道這刺球可以吃？
想想也是，一般的人肯定覺得拿渾身長滿扎手硬刺的東西沒辦法，玩玩就扔了。
其實圓圓的毛栗子看似無處下手，但細看總有裂隙可尋。瞅準了中間那條若隱若現的逢，拿鞋底對付它，踩！
她連忙向運來解釋：「這個刺球可是好東西！剝開外頭的毛刺，裡頭的果實可好吃了！不信你嘗嘗。」
鳳來說著話，就看準樹下掉落的一個刺球，用穿著家做布鞋的腳踩著搓動。果然，裡頭露出棕黃色的果實。
多壽迫不及待拿起一個就往嘴裡塞。
鳳來咯咯地笑起來：「這個棕黃色的是皮，得把皮去了，吃裡頭的。」說著示範起來。
真正的果肉顏色嫩黃，送進嘴巴咬下去，嫩的脆生爽口如菱角；老的則香甜糯粉，嚼著一股慄香。
幾個孩子有樣學樣，紛紛剝出刺球裡面的果肉品嚐。
這一嘗，都露出了笑臉，七嘴八舌地說：「原來是真的可以吃啊！「
「沒想到這刺蝟似的東西，裡頭的果肉這樣好吃！」
「鳳來，你咋知道這刺球可以這樣吃哩？」
鳳來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答道：「我不是有一次偷瞧見一隻松鼠在吃這個嗎？掉在地上的刺球裂了口子，松鼠吃得可歡呢！」
「原來是這樣！」眾人恍然大悟。
除了樹下掉落的刺球，其餘的全部高高在上。
爬樹對於這群孩子來說，雖然不是問題，但刺球又不可能用手去摘，那硬硬的毛刺，可不是好對付的！
這當然難不倒鳳來。看到山上長了不少野生竹子，她脆聲說：「讓二叔砍跟長竹竿子，把刺球從樹上打下來。」
蔣二牛脾氣好，對幾個侄兒侄女有求必應，很快就砍來了竹竿子。
鳳來事先叮囑大家：「都躲遠些，千萬別抬頭，要不會把你的臉蛋砸得生疼。萬一被掉下來的刺球傷了眼睛，那更不得了！」
勤來用長竹竿子站在樹下用盡力氣狠狠地打，卻沒啥效果。只好另想辦法，爬到樹上去。
他是個爬樹老手，蹭蹭蹭，跟猴子似的，一直爬到樹的頂端，在樹上用竹竿子打起了刺球。
這下子，不少小刺蝟歡天喜地地跳下來，直往草叢裡鑽。還能聽見刺球掉到枯葉上辟里啪啦的聲音。
鳳來領著其餘幾個，每人找了兩根小棍，像用筷子夾湯圓一樣，追著那些刺球，夾起來往柳條籃子裡放。
先前摘的酸刺棗，連鳳來采的草藥，已經集中在一隻籃子裡了，好騰出來裝毛栗子。
鳳來懂事，還剝了好幾個毛栗子的果肉，直接塞到蔣二牛嘴裡：「二叔嘗嘗，好吃不？」
樂得蔣二牛瞇了眼睛笑：「好吃好吃！」
看著眼前這麼些毛栗子樹，樹上滿滿登登的果實，鳳來動開了腦筋：這個時空的人，還沒嘗過毛栗子的美味。要是把它們拿到鎮上去賣，不是可以賺幾個錢，貼補貼補家裡嗎？
再說了，做這個又不用本錢，只要花些力氣和功夫就成，為啥不試一試呢？
想到這裡，鳳來便問福來：「姐，咱們明天再來摘刺球。後天二叔去鎮上賣柴，咱們也拿剝出來的毛栗子去賣怎麼樣？」
福來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能成嗎？這山裡刺球多得是，還有人花錢問咱買呀？」
「哎呀，現在別人還不曉得刺球可以吃呢！再說了，毛栗子要摘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要上山，要爬樹，要把毛栗子剝出來。想吃個現成，當然要花錢啦！」鳳為理所當然地說。
福來也是個聰明人，一聽鳳來的話，白裡透紅的臉上漾著興奮：「成，那就照你說的辦，我去跟娘打商量。」
再看勤來和多壽他們，把籃子裝滿了，便蹲在樹下踩刺球，剝出果肉來打牙祭了。
就連伶兒和俐兒也吃得很是開心。
鳳來上前把自己的計劃也告訴了他們。
小孩子有吃就高興了，聽說能賣錢，更是高興得不得了，一個個舉雙手贊成。
等到蔣二牛準備下山時，鳳來他們每個人手上提的柳條籃，都裝著滿滿的刺球。
回到蔣家，蔣呂氏一看蔣二牛柴擔上掛著一條老粗的蛇，嚇了一眺，嗔道：「你們幾個沒被蛇咬著吧？我就說了，帶上鳳來，準沒好事兒！「
鳳來無語望天，連上山遇蛇，都能怪自己一頭的包！虧了自己還想方設法幫這個老女人採草藥，真是好心遇上驢肝肺啊！
蔣二牛不愛說話，只簡簡單單地應道：「都沒事兒！「
勤來趕緊打岔，聲音裡透著喜悅：「奶奶，晚上有蛇肉吃了，挺好啊！「
蔣呂氏拿個手指頭一點勤來的額頭：「你餓死鬼投胎的啊？一天到晚就曉得吃！「
她一低頭，瞧見幾個孩子手裡提著的柳條籃子，裡頭裝滿了刺球，頓時咋呼起來：「咋這不懂事呢？上一趟山都弄些啥回來啊？這吃不能吃，用不能用的東西~「
福來插嘴說：「刺球能吃，滋味可好啦！「
為了證實自己的話，她照著鳳來的辦法，弄出兩個毛栗子的果肉給蔣呂氏。
蔣呂氏半信半疑地看著手中嫩黃色的東西，不敢塞進嘴裡。
蔣二牛憨憨地一笑：「娘你吃啊，味道是好，我也嘗過了。「
蔣呂氏活了這一把年紀，真還不知道刺球可以吃。不過曉得這個二兒子實誠，不會騙人，當下放進嘴裡咀嚼起來。
「呵，是好吃。「蔣呂氏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你們咋知道這個能吃的？「
福來微微一笑，把鳳來往蔣呂氏跟前一推：「都是鳳來教的。她說了，明兒還要上山揀刺球。後日就跟二叔去鎮上賣剝出來的毛栗子呢！對了，奶奶，鳳來為了幫你治手上的疙瘩，採了好些草藥回來。「
對於蔣呂氏老是挑鳳來的刺，福來早就心懷不滿了，只是不敢表現在明面上。
蔣呂氏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這草藥誰知道有用還是沒用啊？還有那刺球，拿去鎮上就一定有人花錢買啦？想得倒是挺美的！「
林氏從灶屋出來，一邊撩起圍裙擦手，一邊招呼：「都回來了，一會兒就好吃飯啦！「
鳳來又剝好毛栗子讓林氏嘗，林氏笑咪咪地誇了兩句，又去灶屋忙活了。
蔣二牛把那條蛇掛在屋簷下，直從屋簷一直拖到地上。
鳳來和幾個孩子一起，看著蔣二牛剝蛇皮，取出蛇膽和內臟，覺得又刺激又有點嚇人。
蔣呂氏把蛇膽要了去，說是給多寶吃了，好清涼明目。
林氏做好了飯菜，過來看見說：「蛇肉必得在瓦罐裡煮，湯才清，孩子吃了皮膚好，來年不會長痱子。若是用鐵鍋，蛇肉一見鐵就變黑，不好吃哩！「
於是就照林氏的方法辦理，蔣二牛將蛇斬成小段，林氏洗淨後，裝在瓦罐裡，加滿水，擱在灶上小火燉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