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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章 茶說 文 / 一樹櫻桃

    第83章茶說

    席間爺孫之間的談話不過是不傳於外人耳的玩笑,可是他們沒注意到啊,桌上還有一個凡事較真,從不知玩笑為何物的韓編修。他是實實在在地把這句話給嚼了又嚼,品了再品。

    等到晚間,夫妻倆洗漱完了要寬衣就寢之時,韓編修問編修夫人道:「你說,若大郎娶了小魚為妻,可好?」

    許氏被丈夫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說:「誒?還好啊,老爺您沒發熱啊。」

    韓誥把妻子手拿下,一本正經地說:「我是認真的。」便將席間韓渭與韓綸的話學說了一回。

    「我瞧父親的意思,應該也是意屬要小魚當孫媳婦的。」韓誥說,「大郎眼界一向高,還從未見他對哪個女孩兒這樣親切熱絡。唐小魚出身寒微,但心性樸實淳質,聽父親說起過往,這孩子立身立言立行皆正,如傲雪冬梅,雖經酷寒,依舊驕骨吐香。實是個難得的巾幗。」

    許氏被他說樂了:「行了,我知道你喜歡唐小魚那孩子,也用不著這樣不吝詞藻地誇她。我以前雖沒見過她,但今兒這一處,這孩子看著的確也是不錯的。品性什麼的既然父親和您都那樣說,必是差不了。只是結兩姓之好並非一言即定。說出那樣的話來,多半是為了激大郎呢,也不一定便是要讓大郎娶小魚回來。」

    她頓了頓,又說:「再者說了,狀元豈是那樣好得的?大郎這樣口放厥詞,若是他明年得不了頭甲頭名,不是要誤了小魚的終身?」

    韓誥默然片刻,點頭說:「大郎狷狂,這性子是要改改。唐小魚那裡,還要請夫人去探問一下妹妹的意思。若能成了,也是親上加親的好事。」

    許氏睨了丈夫一眼,只覺得心裡好笑。

    那爺孫倆的話一聽就是玩笑呢,若是真有心娶小魚,那狀元一句既出,不是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大郎一向精明,也就只有韓誥這樣實心眼的男人才會把這樣一句玩笑記在心上了。

    「好好,明兒我去找妹妹說話,先探一下人家的口氣。」許氏與他成親十六年,對夫君的性子再瞭解不過,敷衍了兩句就拉著他睡下了。

    到了第二日,天光正好,許氏過來荇翠館竄門兒,見陳氏正在縫個銀灰貂鼠皮的昭君套。

    陳氏見許氏進屋,連忙起身相迎,將人接到宴居室,讓玉瑤奉了茶上來。

    「嫂子嘗嘗,這是小魚弄的新鮮玩意兒,跟咱們平素喝的茶不大一樣的。」

    茶乃君子水,不管士子還是農人,也不管是真風還是不識丁,都是愛喝茶的。以前人們喝茶,是將茶餅煎干剪碎,拿碾子碾成末,加肉桂生薑胡椒等各種調味一起煮成茶湯來吃,還有甚者,在裡頭要加上豬油或是羊脂,那味道真是讓人各種*。及至前朝,才有人將這辛味改了,將那些重味的調料都去掉,只將茶葉煮了沘出清湯來飲。

    只是鄉下手頭略有錢的農人富紳,還是喜歡味道濃重的煎茶。

    到了本朝太|祖之時,因太|祖不喜歡煎茶,上行下效,煎茶便慢慢淡出人們的生活。及至本朝成宗皇帝,因皇后只飲淡茶,將皇帝帶的也推崇茶的清源本味,這清茶無需人推送,便自發地流行全國。

    如今再荒僻的鄉間,有點閒錢的農漢也不會捨得再買多多昂貴的調料去搭配茶葉了。

    陳氏讓玉瑤奉上來的茶與許氏慣常喝的差別很大。

    以韓綸如今的身份,府裡的茶葉等級還是挺高的。今上嗜茶,手頭有上好的貢茶也時不時會小了吧氣地賞近臣那麼幾兩。許氏又是世家出身,什麼好茶沒喝過。

    但像這樣的茶還是頭一遭見。

    一般的茶,茶湯要麼是青黃色,要麼是金黃色,澄透或是渾濁與水質及茶質有關。但陳氏推給她的白骨瓷茶碗裡,那一泓水,碧綠如藻,蔥翠如蘿,就像塊沒有玉瑕的綠寶石,顏色極為張揚漂亮。

    許氏端詳半晌,讚歎道:「其色奪目,光是顏色就令人十分期待了。」

    然後低頭細細抿了一口。

    茶香濃郁,喝到嘴裡,比她以往喝的茶要略苦些,下喉柔順,一口飲畢,卻又有一股甘味自舌底泛上來,清潤甘甜,回香纏綿。

    「妙也!」許氏驚歎了一聲,「這茶太妙了。」

    陳氏笑了起來:「我自小不慣飲茶,小魚弄出這什麼末茶來,我喝著也沒覺得有什麼差別。不過是見著它顏色漂亮,便拿出來奉客討巧罷了。」

    許氏嘴裡細品了又品,直點頭:「原來是末茶,我兒時曾在我祖父那兒嘗過一回,末茶是要將茶葉焙得乾透,再以石碾碾碎磨細煎煮而成的,不過我記得那茶味雖厚,卻很有些澀嘴,也沒有這樣的回甘。且那茶沫大得很,碗裡飄得一層都是碎茶,飲下去都有些刺喉。小魚這末茶較我幼時所飲之末茶,真有雲泥之別。」

    陳氏聽她誇女兒做的東西好,心情自然也好,便讓玉瑤去將小魚做的末茶包了兩包上來。

    「這東西做起來十分瑣碎,小魚性子急躁,只弄了一小罈子便不耐煩做了。我原不知道這茶有這樣好,今兒聽嫂子一說才知道是好東西。我本也不善品茶的,這兩包您就帶回去,回頭我再包兩包給母親送去。」

    許氏聽她說這東西做得瑣碎,哪裡還肯要,姑嫂二人推了半晌,小魚回來了。

    「舅母!」小魚給許氏行過了禮,湊到母親身邊,見她們推來推去,便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陳氏笑著跟她說

    :「方纔你舅母來,我請她吃了你做的那什麼末茶,她誇著好,我便包了兩包要送她,你舅母非不答應,快來幫著母親勸她。」

    小魚笑起來:「我道是什麼精貴東西呢,不過這一點茶末子,舅母您只管收了,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您要是喜歡,等我回了江陵,給你弄上一二十斤的送來。」

    「還一二十斤呢。」許氏忍不住噴笑,「你當這是樹上落的葉子啊。」

    「這本來就是茶樹葉子。」小魚說,「我在江陵縣的那塊山地上,辟了個小茶園子,種了不少茶呢。自己喝也喝不完,您要喜歡,我就做了送您平日吃著玩兒。」

    許氏便指著自己面前的茶碗說:「京城裡的人都好喝茶,你這樣品質的末茶,在濯香一品閣裡,只怕要一兩銀子一盞才能喝到。你若弄一二十斤來,可不能抵上你舅舅十年的俸祿了?」

    「啊?!」小魚傻眼了,「這麼貴?」

    陳氏也聽呆了:「怎麼怎麼會這樣貴?」

    許氏搖著扇子微笑:「可不就這樣貴?茶本就不便宜,好茶更是難得。你們不知道,今年福閩巡撫進貢了皇上二斤極品大紅袍,已是福閩一地全部大紅袍茶樹裡精選出來的,巡撫大人自己一兩一錢也不敢私藏,全都送到宮裡來了。這二斤大紅袍,市價是二千兩黃金,也就那兩株能產極品的茶樹,也不知道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看護供養的。雖然皇上愛喝茶,但也因此下旨給福閩巡撫,令他以後不許再貢,說是太勞民傷財,以後只需撿那一般品質的貢個一兩百斤也就是了。」

    小魚撓了撓臉:「我這茶就是一般普通的茶樹,雖然做起來費點功夫,其實成本比旁人家的還便宜咧。」

    許氏點了點她的臉蛋:「你啊,這麼實誠。還學人做生意買賣呢,便是本錢低,你也該說出個天價來啊。」

    她臉上的笑容斂了斂,問道:「這本錢當真不貴?」

    「若是旁人我少不得忽悠一番,但您是我舅母,我哄您幹嘛?」小魚聲音甜甜地說,「真不貴,就是一般的茶樹,只是種、采、磨的時候略要費點功夫。」

    許氏展了笑容,對小魚說:「我娘家父親和祖父都是極愛飲茶的。若是不麻煩,外甥女兒就將這金貴東西送我一斤半斤,舅母定念著你的好處。」

    「好啊,就是要等我回江陵縣才能弄,未免讓老人家等太久了。」小魚想了想說,「這制末茶的法子,我家下人也會做,只是可能做得粗糙些,舅母若不嫌棄,我寫封信回去,讓他們做幾斤讓人帶來。」

    許氏一拍巴掌:「這敢情好。能有小魚做的這茶味八成,已是上上品。舅母在這兒先謝過小魚了。」

    小魚連忙行禮:「您太客氣了。」

    許氏帶著兩包茶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小魚沒想到自製抹茶居然有這樣的市場,心裡小算盤打得「嘩啦啦」響。先將陳氏這兒的存貨搜刮了一下,又把自己和常寧那兒存的茶也全搜出來,幾下裡聚一聚,稱了稱,居然還有二斤多。

    陳氏不愛喝茶,她那兒余茶最少,又送了幾兩給許氏。常寧不喝茶,但她嘴巴饞,試過一回抹茶粉做的茶點,就自己屯了不少打算做點心吃的。小魚對茶也不大感興趣,只留了半斤在手邊上。

    母女三人團團坐著,看著桌上堆著的二斤茶粉出神。

    唐小魚嚥了口唾沫,對陳氏說:「二千兩喲!」

    常寧呆呆地看著桌子,哆嗦著嘴唇說:「黃金!」

    只有陳氏心安神定,敲了敲桌面讓兩個小財迷回神:「人家是極品大紅袍,全天下就兩棵茶樹,怎麼能比?」

    唐小魚搓著手嘿嘿地笑:「就算不是黃金,兩千兩銀子也夠啊!」

    常寧直接捧著臉傻笑起來:「我們那茶園子一年能制多少末茶?五百斤有沒有?那就是……」她掰著指頭數半天,「五五五十萬兩!嗷嗷……」她向後一倒,「匡堂」倒在床上不起來了。

    「五十萬兩,我的乖乖,那是多少銀子,能把這屋子填滿了吧。」

    「姐、姐,你快掐我一把,我這不是在做夢呢吧!」

    小魚抬手在她肚子上掐了一把。

    「嗷!」常寧跳起來,抱著肚子,「痛死了,你怎麼掐我肚子啊。」

    「不是你叫我掐的嗎?反正你肚子上肉最多!」

    兩個丫頭掐著掐著就滾在了一起。

    第二天,陳氏拎著一罐子末茶去上房找韓夫人了。

    這罐子是小魚從箱籠裡精選細選出來的。晴空釉細瓷的筒罐,做成竹節狀,以碧釉燒成幾片竹葉貼在罐子上,再無多餘裝飾。

    這竹節罐低調、清,換小魚私下裡的話說,特別的裝逼。濃綠的末茶粉放在這樣的竹節罐子裡,拿出去檔次立馬上了好幾層台階,可比昨兒陳氏拿牛皮紙包的茶包看著貴重多了。

    陳氏過去的時候,許氏已經在韓夫人常氏那兒坐著了,昨兒晚上她就先透了風給婆婆,跟她說小魚制了好茶的事兒。她說今兒妹妹一定會送茶過來,那好茶媳婦就私留了,您別說我不孝順啊,反正您明兒就能有了,也不在乎多等這半天吧,吧啦吧啦說了一通。

    這婆媳兩人關係親密,跟親母女也沒差多少,媳婦把好茶留下了不給婆婆,婆婆居然一點兒也沒生媳婦的氣,這一大早的,婆媳兩就坐著等陳氏送茶了。

    「怎麼只你過來了,小魚那丫頭呢?」常氏伸長了脖

    子也沒瞧見寶貝外孫女兒,「我昨兒翻了好幾套頭面出來,今兒想給她試試呢。」

    把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體體面面,那可是常氏多年未能實行的隱藏愛好。

    好不容易鮮亮的外孫女兒來了,又能陪著她住好一段日子,常氏這是把壓箱底的寶貝兒全都給翻騰出來了,就想著要給小魚打扮呢。

    「她說要做兩個就茶的小點心來,」陳氏笑著將手裡的茶罐子奉上去,「這是她孝敬您的,您瞧一眼,再挑個平素為您沏茶的丫鬟來,我將沏這末茶的法子教她。」

    許氏接了茶罐子,在手裡摸了摸,這茶罐子不大,裡頭頂多能裝三四兩茶,她笑著對常氏說:「您看,妹妹多偏心,昨兒就拿張油紙一包糊弄了我,今兒就拿這麼漂亮的罐子盛了送您。不然一會您挪騰個茶罐兒,把這罐子賞了媳婦吧。」

    常氏從她手裡把茶罐子奪了,啐了她一口說:「虧你也是大家子裡出來的,沒得故意裝這沒見過世面的小氣樣子,見天兒就想蹭你婆婆的便宜呢。」

    許氏立刻抱著她胳膊叫屈:「可不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氣媳婦兒。媳婦這是跟妹妹爭寵呢,怕您疼著妹妹,把我給拋到脖子後頭去。」

    在外頭人面前一向端莊大氣的韓家大奶奶在婆婆面前居然是這樣撒嬌賣乖的樣子,這要傳出去,不得把人眼珠子都嚇出來啊。

    不過能看出來,這婆媳倆的感情是真的好,難怪許氏從裡到外贏得的都是好名聲,公婆疼愛,丈夫敬重。自己與她比,可差得太遠了。

    陳氏這一忽兒想起了唐家,不過也只是微一晃神。

    現在她跟唐家已沒了瓜葛干係,以後守著小魚,有什麼日子不能過得像許氏這樣滋潤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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