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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求個明白 文 / 一箋清秋

    誠妃穿著妃色繡芍葯的蜀錦寢衣,肩上搭著梨花青金銀線繡萬福蘇緞外裳,懶懶的從內殿出來。純妃此時正順手解著月白的大氅。她一張臉不知什麼緣故,無比青白,沒有半點兒血色。

    「姐姐,」誠妃神思無比清明的進前,她與純妃原本是同位分,不過一個平禮便也足夠。她卻是畢恭畢敬的福了福。眉目低順而溫和的問道:「純姐姐怎的這個時候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

    純妃抿了抿唇,表情極是清淡。隨手攏了袖擺,越過誠妃幽然緩慢的欠身坐在正坐主位上。誠妃見她面無表情,什麼都瞧不出來,心裡微微一凜,陪著純妃坐下,亦發和顏悅色,軟軟道:「我記得,今兒個是三皇子的頭七。」

    「是,」純妃朱唇輕啟,澹然開口,「方纔我提著燈籠啟曌城裡走了一大圈兒,今兒個烏雲滿天,全沒有星光月光。」

    誠妃不曉得純妃要說什麼,心裡縱然不耐,卻還陪著一笑,附和她道:「這樣的天兒,不曉得是要下雨還是下雪呢。」

    「已經立了春,可外面還冷的可以。冷的人心裡發涼,像是浸在冰水裡,冷的直打哆嗦。」純妃一雙瞳仁兒烏黑,眼白帶著血絲,可以瞧出來這許多日子都不曾睡好。

    誠妃幽幽一歎,「我聽說了那些傳聞,心裡也替姐姐難過。為娘的熬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也開始進學。咱們三皇子天資聰穎,柳大人也盛讚三皇子出類拔萃。連先進學的二皇子也比不得,旁人更別提了……」

    「你哪兒能明白,你的孩子還好好的睡著,明兒個一早,又活蹦亂跳的去進學。等過了午時,上過課,他便會歸來給你請安。一路跑著,額上沁出晶亮晶亮的汗珠兒。每日用帕子替他把那汗珠擦乾淨了,再瞧那一張臉,和皇上長的多像……」純妃說話時聲音無波無瀾,半點情緒也沒有,直讓人覺得她根本不是再說喪子之痛。

    誠妃垂首,小聲阻她道:「姐姐快別說了,讓人聽著怪難受的。」

    「你哪兒能明白,兒子頭七的時候,你走在黑壓壓冷清清的宮巷裡,你為他喊魂,你恨不能讓他立時活過來。便是借屍還魂也使得,恨不得是老天爺鎖錯了人,抓人的兒子來換他,抓你來換他也是一千、一萬個樂意的!」純妃的聲音仍舊輕輕的,彷彿她說的是再尋常不過的話。

    誠妃默默垂淚,悲慟而哀淒的說道:「怪只怪元妃宮裡養了一隻狐狸,怪只怪她們又……啊」誠妃正喋喋不休的埋怨著,手腕忽然被純妃緊緊的握住。她驀地回頭,雙眸射出兩道尖銳的目光,森然落在誠妃的面上。看的誠妃驟然失色,怯怯道:「姐姐,怎……怎麼了?」

    「誠妃,你告訴我。你做什麼要去合歡殿,做什麼要讓四皇子領著三皇子去看那畜牲。你做什麼要來害我的兒子!」純妃聲音沉沉的一句一句問出來。

    這般,驚得誠妃頓時慌了手腳,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惶惑的說道:「姐姐說的是什麼話,妹妹心裡可糊塗的很。這麼些年來,妹妹對姐姐的情分,那是天地可鑒吶,咱們……」

    純妃面色極是森冷,緊緊抓著誠妃的手腕不松,哼了一哼,決然截斷了她的話,「你平常從不肯與元妃來往,年關那會兒為什麼要帶著四皇子去長樂宮,之後又由著四皇子見天兒的同那小畜生戲耍?」

    誠妃極是委屈的連連搖頭,十分緊張,顫顫巍巍的答道:「這,這……灼兒極喜歡那小畜生,姐姐您也是知道的。還有……姐姐瞧瞧……我……我這延慶殿里外,又是貓兒、狗兒的,所以……」

    純妃不信她這番說辭,雙眼瞇成了一條線,充滿了懷疑探究,「他自喜歡他的,又做什麼拉著我的熔兒?」

    誠妃被嚇得不輕,哀哀向純妃哭訴道:「姐姐,你可不能不相信我,這些年來,我鞍前馬後的為姐姐做了多少事兒!便是有一百個膽子,我也絕不敢去害三皇子的。再者,我與姐姐相交多年熔兒是與灼兒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我怎麼會去害她。就算姐姐信不過我,我也是為人母的,我不為自己想著,難道也不為熔兒積一積陰鷙嗎?」

    純妃聽她這般說,烏黑的瞳仁轉了一轉,俯身湊近誠妃,一字一頓道:「那你可敢拿灼兒給我發個誓?」

    誠妃怔了怔,轉瞬間便回過神來,她跪直了身子,舉起手臂道:「我對天發誓,若是我狠心親手害死了三皇子,就讓我與我兒子一起橫死,死無葬身之地。」她這番話說的極盡懇切真誠。

    純妃不成想她未作思索便發了這樣毒的誓,頹然無力的靠做在圈椅中,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誠妃膝行著跪坐在純妃的叫腳邊,淒然哭道:「姐姐,咱們都這麼些年了!我也知道,三皇子沒了姐姐心裡難受。姐姐,從今往後四皇子便是你的兒子。我願意與姐姐一同撫養四皇子。姐姐說你來日的希望和盼頭沒了,我的灼兒便是姐姐的倚靠。」

    純妃原本就是多疑之人,聽了誠妃這話,心裡無端又起了疑心,當即斷然否道:「元妃與德妃又那麼多的孩子,既是指望與盼頭,就該盼個大的。別人的孩子再好,也比不得元妃的六皇子。」

    「是、是、是,」誠妃連連點頭,「三皇子原本就因元妃而死,是應該讓她付出代價。」

    純妃一言不發的起身,舉步往外去。誠妃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極快的扶著宮人的手臂起身,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送她出延慶殿。純妃走到緊閉的殿門口,腳步忽然一滯,回身幽幽道:「妹妹,咱們這麼多年了,我希望不是你。」

    誠妃再三發誓,「姐姐,絕不會是我,若是我,我豈敢拿灼兒去發誓!」

    純妃任由華年替她將披風繫上,無言的凝了誠妃一刻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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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妃畢恭畢敬的弓著身子,直目送著她出了院子,這才雙腿發軟,扶著采薇的手往後倒退了幾步,堪堪坐在殿中擺著的玫瑰椅上。

    采薇臉上也忍不住的發抖,嘴唇直打著哆嗦道:「娘娘,純妃那個樣子可真嚇人!還有……」

    「過去了,總算是度過去了!」誠妃面如土色,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另一邊,因著白狐一事,雲千雪對三皇子之死大有不忍。頭七那日,便遣了綠竹與李香薷兩個親去給守靈的純妃、宮人送了頭七餛飩。純妃頭七喊魂之後,便帶著華年去了延禧宮中,自沒瞧見二人。兩人在欽安殿賠了一會兒,祭了祭,才離開。

    綠竹一時感懷,訥訥道:「現實靈慧公主,緊跟著便是三皇子,前後隔了一個多月而已。也不曉得是不是流年不利。」綠竹說起流年不利,想起之前與雲千雪在觀音廟裡撞見的那個瞎老太婆,更覺不祥道:「呸、呸、呸,真是越說越不吉利。」

    李香薷微微一笑,提醒她道:「是,這樣的話可別渾說。且不說吉不吉利,單說讓皇上、太后聽見也犯忌諱的!」

    綠竹撇嘴,「這還叫犯忌諱!你是不知道……」她話到此處,想起雲千雪囑咐,天煞孤星的話不能說出去,便是轉了話頭,只將那瞎老太婆說自己會遭受血光之災的事與李香薷說了。只將天煞孤星那番話草草的掠過去,「那老太婆神神鬼鬼的,說了許多犯忌諱的話!」

    李香薷含笑安慰她道:「這樣的事兒,你信他便有,你不信它就是沒有!」

    綠竹雖然這幾日都怏怏的,想起那件事兒就提不起精神,可到底過了這麼些天,如今又聽李香薷這般安慰,便也點頭附和道:「娘娘也不信,只說事在人為!」

    純妃自延慶殿回來,正碰見兩人離去,遠遠的瞧著,心裡便是說不出的怒火被灼燒。回了欽安殿,聽宮人稟報了綠竹與李香薷的來意,立時讓人將那頭七餛飩給丟了出去。

    三皇子頭七之後,很快便被送去了寶華寺。依著尋常皇子夭折的喪儀,停靈、入土等,這般倒是不及靈慧公主的喪儀隆重。

    三皇子夭折的悲傷還未被沖淡半分,朝中便漸起風波。

    不知怎的京中突然有一出兒新劇火爆異常,故事是講前朝妃嬪養妖怪害了其它皇子之事。與上元五年京中盛行的囹圄記一樣,極為賣座。這劇目含沙射影,又逢三皇子夭折的突然。京中貴族之中漸漸有傳聞,說三皇子死因離奇,只怕當真是被人所害。

    期間宮中又有傳聞,說純妃在頭七當晚。將元妃送去欽安殿的頭七餛飩如數都到了,當時守靈的,欽安殿附近當值的宮女太監全都瞧見了。

    白狐商人一事原本前朝便頗多非議,如今京中又鬧出這樣的風聲,朝臣自是坐不住,紛紛向皇帝上奏,以求盡快得出一個結論。若是真有蓄意害人的宮妃,此番若不處置,怕是往後還會接二連三的戕害皇嗣。

    此番重臣的意思雖然婉轉,可誰不清楚,他們是衝著元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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