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北宋攪屎棍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春來 文 / 甲說

    李琦很欣慰,他盼著宋人接納、喜愛戲曲的同時也能真正平等對待演戲之人,多些寬容,多些憐憫。

    張拱自然沒機會在梨園看《杜十娘》的排演,他只知道這齣戲是李琦特意為促成他和綠娘編排的。坐在前排,他心中忐忑不安,耶律公主也就是顧山長特意派人去濱州接來他的父母,如今在二樓的小包廂內。

    年中他回過家中一趟,提起娶親之事被訓斥的夠嗆,只得賭氣又跑了出來。這次顧山長出面,他不知結局會如何,他常常問自己,孝順父母與真心實意的愛戀到底能不能並存。

    如果說《女駙馬》是貼近宋人生活的一出喜劇,改頭換面的《杜十娘》便是宋人眼中最靠近生活的一場悲劇。綠娘全身心的投入演繹,點燃了自己時也打動了觀戲之人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愛恨別離,交織纏綿的夙緣在淼淼不可聞的誦經聲中遠去,枯燈木魚,夜來的唱晚拂過悲涼的心。誰是誰的錯?誰是誰的前世今生?佛家的揭語如當頭棒喝,人生苦短,猶如白駒過隙,誰在難為誰?誰又能看不起誰?

    李琦側身安慰淚水漣漣的兩位**,儘管後世看過太多的影視作品,他還是再次被戲曲中無聲的吶喊和質問打動。這是屬於綠娘的榮耀,絲絲血淚造就了《杜十娘》的刻骨銘心。

    樓上樓下傳來暗暗的抽泣聲,無人喝彩卻是對《杜十娘》最大的認可,李琦不由長吁口氣,看來以後劇院要準備紙巾了。

    李琦沒去樓下找張拱,對方的父母由老夫人親自陪著,他隨著兩位**直接回了府中。

    單單一場的演出說明不了什麼,他估計最少得半年,等《杜十娘》在大街小巷中到處傳唱時,擋在張拱和綠娘之間的烏雲或許會散開許多。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他腦中浮出舊上海時期那青澀的嗓音。冬夜飄落的雪花也未曾掩住眼前這不夜之城,燈火依舊闌珊,漁船歇在岸邊,熱騰騰的小吃散著淡朦朦的香氣。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李琦忍不住哼出聲,蓉兒詫異的望了眼車廂中的他,顧惜惜笑問道,「官人這是唱的何曲,妾身聞所未聞?」

    「可好聽?」李琦呵呵一笑。

    兩位嬌娘皺眉對視,顧惜惜為難道,「妾身說不準,大約不會有幾人喜歡,只是官人唱出來別有一番韻味。」

    李琦哈哈笑著擁過兩人道,「且不去管好聽與否,肚中可饑,我去買些扁食來祭五臟廟。」

    《杜十娘》的故事還在發酵,張拱又去求父母,這次兩位老人倒沒翻臉訓斥,只是依舊沉默不言的反對。

    濱州在河北東路,也就是後世的山東濟南附近,張拱家裡是詩書門第,兩位老人自然看得懂戲曲。他們也是無奈,兒子不思科場大比,一心只求著娶個煙花出身的小娘,想想自是氣恨不已。

    其實早先在家鄉給張拱定過一門親,可惜那小娘未過門便染病離世,這一耽誤沒想到惹出如許大的風波。

    張拱和父母的拉鋸還在進行中,李琦也沒更好的辦法,只勸他慢慢來,水滴石穿自然會有雲開霧散之日。天下哪個父母不疼愛兒女,只不過觀念的轉變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這一對苦命鴛鴦的事還沒解決,沒想到王詵的公主妻子看了戲,主動把那歌妓接回了府上。李琦不知對方怎麼想的,但是看最近王詵似乎過的很滋潤,博物館裡的大型史詩般的巨畫進展快了一些。

    熙寧六年平平淡淡的過去,也許是大旱災的餘波,也許是市易法的影響,也許是熙河大捷提前爆發了宋人的熱情,總之熙寧六年的春節整個汴京城有些蕭索。

    朝堂敘功賞賜收復岷州、洮州等地有功人員,不少官員都不同程度地得到陞遷。

    上元節時,趙頊在太一宮宴請朝臣,又到大相國寺、宣德門幾處觀燈。上元節剛過完,趙頊封皇子趙俊為永國公。這是趙頊的第三個兒子,剛滿週歲,相比起來趙頊比仁宗有福,趙皇家的子嗣艱難,趙頊的三個兒子相繼出生,讓朝堂眾臣大大鬆了口氣。

    李琦有難了。老夫人多次暗示孫子,蓉兒和惜惜也急的不行,成婚一年,肚子卻沒動靜,李琦不著急,老夫人卻急的夠嗆。

    蓉兒進宮中見過太皇太后,老太太也是關心,悄悄暗示官家,多給李琦在家團聚的時間。去年李琦成婚不久就東奔西跑的,趙頊也不好意思,痛快的讓李琦歇到清明祭過祖之後再去河北。

    李琦成了小蜜蜂,蓉兒和惜惜刻意奉迎,三個人如膠似漆,一派花好月圓。

    沒等李琦得意幾天,蓉兒拿出大婦的架子,讓他將春荷、秋月收房。這不倒霉催的麼?李琦自覺不是**,這為個子嗣至於麼?他一再說明成婚雖說一年,可相處時間畢竟才幾月,千萬別急,自己保證努力。

    小蜜蜂痛並快樂著,蜀中傳來消息,不久前熊本率軍平定了瀘夷。大宋的軍將似乎突然雄起了,讓李琦大感不解。

    二月裡來又是滴雨未下,艷陽天照的滿朝君臣心下惶惶。朝堂一番商議後,調發十萬石常平倉米,賑濟河陽饑民。

    王安石愁眉不展,叫李琦去了相公議事房,面對極可能持續的旱情,他已經焦頭爛額。去年一場大旱將朝堂的存糧耗去大半,今年要再旱下去,他上吊的心都有了。

    本計劃著開春讓逃荒的饑民回返舊地,這眼見的無雨,不但原先收攏修水利的流民不能放歸,肯定還會有不少撐不住的百姓棄家逃荒。

    「流民怎生安置?」

    &

    nbsp;王安石劈頭問出的話語讓李琦苦思良久,工業新區自然無法再增加人,趙頊已經把那五萬人強塞進去,如今還在慢慢消化,而且運糧北上消耗同樣不少。

    「修路。」李琦無奈給出個答覆。這些災民一旦四處流竄,定會引的各處不穩,還不如聚集一處把通往汴京的另外三條主要陸路用水泥休整一新。

    王安石眉頭皺的緊緊的,他不是沒想過用修路以工代賑,關鍵去歲錢花的太狠,修黃河沿岸水利設施的銀錢都是匆忙挪用的。三條陸路修下來花費可不少,決不是一人發碗粥擔土鋪上那麼簡單的事。

    李琦無奈,自己又不是神仙,一時間哪能想出好辦法。本來還想探問兩派能否彌合之事,看王大牛累成那樣,還是識趣的沒開口。至於王安石夾袋裡的人才,對方都不夠用,哪得借給自己,還是下次瞅合適機會向彥博問問。

    李琦臨走時建議王安石做個全年預算,免得被突發事情搞的手忙腳亂。王安石拿出剛剛要下發的詔令,指著上面說這不正要令三司彙集每年全國財政收入支出數目報於朝廷。

    李琦都有些懷疑王安石是個穿越者了,從給胥吏發放俸祿到這財政預算,如此超前於這個時代,讓自己這個小蝴蝶情何以堪。

    王安石解釋三司核算中光是銅錢和銀兩的兌換各地都有差異,銀兩折色還不同,更別說糧草、絹織等實物,想要徹底算清大宋每年收支,根本是個大難題。

    李琦瞠目結舌,原來大宋的收支帳根本算不清,原來貨幣並不能統一和明晰的反映出各地財政狀況。

    帶著滿腦袋漿糊李琦回到家,門房來報,說是于闐使者來訪。

    于闐來朝貢的使者趕到汴京沒多久,今日上午剛剛覲見過大宋皇帝,現在來拜訪正是因為李琦出使遼國時拜託高昌回鶻之事。

    兩個大木箱抬進來,李琦特意讓周大官親手打開,一些或殘破、或斑駁的漢書典讓李琦忍不住熱淚盈眶。

    他輕柔的撫摸著這些蒙塵的瑰寶,這些無聲的字,記述的正是那些孤軍在大漠荒煙中守衛中華的斑斑血淚。

    李琦強忍住落淚的眼眶,一再大禮謝過于闐使者,再三告罪後讓人抬上木箱,心情激盪的向大內趕去。

    「……大歷三年(唐歷,唐代宗年號),孤守西域之唐軍又與朝廷恢復聯繫,朝野上下被其『忘身報國』感動得『酸鼻流涕』。代宗下詔褒獎,贊其『不動中國,不勞濟師,橫制數千里,有輔車首尾之應。以威以懷,張我右掖,凌振於絕域,烈切於昔賢。』」彥博老淚縱橫的說著《唐大詔令集》中記述的史實,趙頊君臣肅目凝聽,殿中之人各各感懷莫名。

    李琦注意到除了被匆匆召來的王安石等人,殿中還有位五十多歲的新面孔,正是《唐大詔令集》的編撰者宋敏求。

    趙頊不善於掩藏自己的情緒,鞠過一把心酸淚,他小心謹慎的捧著木箱中的一卷書,聲音嘶啞道,「世人皆慕封狼居胥,又怎知此等默默無聞之兵才是英豪。愧煞吾等~」

    他瞅瞅那位心懷激盪、垂淚不已的史館修撰宋敏求,不覺為難。數日前此人上書彈劾新法,他已下令貶放,如今面對蒙塵的漢書典,想到對方孜孜不倦於史實,他心軟了,緩聲道,「次道,念汝於前史辛勤考據,朕收回貶書,你且用心於編撰,新法之事,不必再糾纏不休。」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