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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高考落榜 I 文 / 哈雄

    梁琦和其他的高中畢業生一樣,在「瘋狂」的「拚殺」中,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場嚴酷的「沒有硝煙的戰爭」。這些畢業生中,屬於「估計吃不消」的,交上最後一張考卷,便坦然驅車南下,或投入商海,或在工廠的流水線上……只有那些「模稜兩可」和「好像過得去」的「派類」,在度日如年的日子裡苦苦地等待著「戰鬥」的結果。

    梁琦雖然不認為自己屬於「好像過得去」,但一心想站在「模稜兩可」的行列,這樣才能具備等待上帝保佑的資格。考完試以後,她一直日夜形影不離地與韓剛一起遊山玩水、上舞廳……好像她的人生之路即將到了盡頭似的,與他幽會的時間也變得爭分奪妙起來。每當她與他熾熱地擁抱在一起的時刻,都天真地幻想著與他在神聖的北大相遇,比翼雙飛。因而上帝賦予人類的那種天性,在被愛情的烈火烤得頭昏腦漲的這對情侶身上,雖然不適合的風俗,卻那麼頑強、深情地表現出來……

    考分和錄取分數線在「模稜兩可」和「好像過得去」的「派類」們的萬般焦灼等待中終於到來了。一大清早,縣城丁字路口和縣教育局門口都貼上了光榮榜。韓剛、韋麗錄取北大;錄取本省大專院校的不勝枚舉;梁琦的好友蘇英,在梁琦尚未與何強擦出愛情之火以前,學習成績不知比梁琦要落後多少倍,今日也錄取本地區師專,與國家公務員接上了緣。命運好像是在專門捉弄梁琦似的,全班只有她與呂進成雙名落孫山。

    梁琦茫然了,與心上人韓剛在北大相遇、比翼雙飛的美夢如泡影般徹底破滅了。她自從一大清早獲悉自己名落孫山的消息後,就一直茶飯不思地埋進了自己棺材一般冷森森的被窩裡,直到夕陽西下都沒有起來。事實上,她一整天都沒有合上那雙充滿失望的眼睛。在這殯逸一般淒涼的臥室裡,她如喪考妣地雙手蒙住了自己寫滿失望的臉,嚎啕痛哭,力爭讓淚水去洗刷心靈的美夢徹底被破滅的痛苦。昨晚以前,她與韓剛「夜風作媒月作證」的事,完全變成了遠去的歷史。雖然她已名落孫山,但她多麼希望他在未起程赴京之前與她進行一次長談。可是,他為了湊齊一切上學的費用而忙開了,過幾天就要真正地踏上他夢寐以求的前往北大的征途,根本沒有閒暇時間與她會面。其實,他也想在未起程赴京之前,力爭抽出時間和她談談,給她一點安慰。但是,由於他的家庭經濟底子異常薄弱,上學的費用沒有湊足,他不能為了一時浪漫的愛情而誤了上北大的大好機會。因為他通過自己的奮力拚搏考上北大,這不僅是家人和親朋好友的無上光榮,同時也是母校的光榮,他決不辜負母校和親朋好友們對他的一片殷切希望。

    這個星期三的早晨,在別人看來是很平常的,然而在韓剛與韋麗的心中卻是那樣特別,整個縣城尚被籠罩在輕紗般的濛濛薄霧,很多店門都像被打了封皮似的還在嚴嚴實實地緊閉著,也許忙碌一天的店主們尚在酣然的夢鄉,但是街頭巷尾就像某個人家正在舉行婚禮一般,早就破例地喧鬧起來了,這是因為韓剛和韋麗已經起程赴京的緣故,此時他倆完全被淹沒在老師、同學和親朋好友的一片讚歎和敬佩聲中。他們帶著滿心的希望和自強不息的學習精神上車了,他們帶著老師的諄諄教誨和父母、親朋好友的厚望踏上了人生的輝煌之路。在中學的校園裡,這一對被調皮鬼們宣揚有愛情之火的同窗,現在已雙雙走進了北大之門。在梁琦那混沌的思想境界裡,聯想到韓剛與韋麗彼此深情含笑,在親人們的歡呼簇擁下雙雙上車的情景,好像他們不是起程赴京求學,而是即將走進婚姻的殿堂。於是,梁琦原先在中學校園裡隱約聽到那些「調皮鬼」們播出的「熱點新聞」,現在已逐步得到印證。天色尚未大亮時,一大群人便談笑風生地路過梁琦家門口,顯然這些人都是為韓剛和韋麗起程赴京而前來送行的。梁琦躺在那冰塊一般冷峭的,思緒異常矛盾和紊亂,那些過路人的說笑聲,彷彿是一把把利箭猛烈地直刺她的心臟,使她一陣陣絞痛。她不前去送行,這是由於她無法控制自己山泉一般汩汩流淌的淚水。此時,她感覺到榜上有名與名落孫山彷彿是天上與地下那樣千差萬別,如果她站在那充滿歡笑的人群裡,覺得自己就像一名囚犯似的無地自容。雖然韓剛目前尚未背叛愛情,但是憑著她的各種猜想,韓剛與她之間的那堆愛情的烈火,遲早肯定會被時間的巨浪所撲滅,於是,她的心底裡便升騰起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許久許久,她的淚水依舊像山泉一般源源不斷地流淌著,她的心肌激起一陣陣劇跳和收縮,產生一種窒息、暈眩、痛楚和說不盡的悲憤。她回想起自己與何強那一段曲折的愛情歷程,痛悔自己沒有正確地處理好愛情與友情的關係,從而使自己墮入一片混亂的情網,難以自拔。韓剛與何強,雖然他們有城市與鄉村的天壤之別,但他們都是學有所成的。此時此刻,這些「品學兼優」都與她相距甚遠。

    國內一位寫愛情小說頗有成就的作家說過,愛情是文明社會中最神奇的靈丹妙藥,它可以給人類力量、勇氣和智慧,可以醫治精神和的創傷,同時也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和愛好。

    的確,在何強、韓剛分別與梁琦點燃了愛情之火時,他們都希望與她建立一個美滿的、愛情與事業雙豐收的家庭。然而,美麗的鄉村被她看成了一座可怕的地獄,從而使何強這樣一個憨厚樸實、才華橫溢、前途光明的鄉村小伙遭到無情地拋棄;她和心上人韓剛,也被「王母娘娘」用高考分數線在他們之間劃開了一道似乎比天河更能阻人的巨型。她感覺到,在以後的漫長日子裡,她與韓剛見面的機會比牛郎和織女更少,甚至沒有了。愛情給她帶來什麼?她無從找到準確答案。此時,她正在為自己不能與韓剛在北大相守相伴而發瘋。過多的的確又使愛情變得更加盲目了。

    不知不覺,韓剛與韋麗起程赴京這天已夜幕降臨了,此時,他們正懷著遠大的抱負奔走在前往北大的征途中。而梁琦卻依然死一般地躺在那豬窩似的散亂的被子裡,淚水流乾了,眼皮浮腫得像泡了水的木耳,往日那瀑布般的秀髮,此時已變成了雞窩;昔日閃爍著青春嬌艷的臉寵,此時也一反鬱悶。

    一夜晚,縣城所有的歌舞廳、夜總會那粗獷的音響又山崩地裂般地響起來了,整個縣城完全沉浸在一片狂野的歌聲世界。但梁琦所聽到的,彷彿不是充滿、動人的歌聲,而是一種年輕人失戀的狂吼。

    「我要去歌舞廳,我要去夜總會,那裡才是我壓抑的心靈得到解脫的地方。我住我馬上住」她發瘋般地大聲狂言,戲劇性地從那紊亂不堪的被窩裡狼狽地爬出來,匆匆走出地獄一般充滿淒涼的臥室。

    「我的閨女要去哪裡呀?」早已坐在堂屋裡觀察其動靜的梁母疼愛而驚愕地問道。她知道女兒已深深地陷入了落榜後的心靈傷痛之中。愛情,學業,一而再再而三的挫折,使梁琦由心裡過度的失望轉化為精神崩潰的發狂了。

    「別管我!」梁琦性情暴躁地回答,一頭也不回看母親,帶著心靈的無比傷痛,飛馳一般地溜出了大門。看那情形,好像她是忙著去跳河自盡似的令梁母百般擔憂。

    梁母望著女兒那散亂如雞窩的長髮,衛生紙一般佈滿褶痕的衣服以及那匆匆走出家門的身影,其神態簡直就是一個乞丐、流氓與飛賊的綜合體,於是,梁母鼻腔一酸,淚水不禁潸潸而下。女兒心靈的創傷,這回難以癒合了。梁母雖然非常非常疼愛自己的女兒,但此時將一切關愛用在萬般傷感的女兒身上,一丁點兒也不湊效。

    有人說,愛情不是花前散步,不是月下談心,更不是跳雙人舞。它有春天的泥濘,夏天的炎熱,秋天的颱風和嚴冬的冰霜;它是一首優美的抒情詩和讚歌。然而抒情詩難寫,好歌難譜曲啊!

    可是,梁琦一向從甜蜜與幸福的角度看待愛情,沒想到愛情給她帶來的滋味,比黃連還苦。

    夜鶯歌舞廳裡,梁琦面容憔悴、精神恍惚地拿起了麥克風,以女高音快節奏,晃腦地唱道:

    月亮皎皎照山川,可我腳下路茫茫。我的溫情驛站在何方?誰

    給我溫暖?我為愛犧牲!我瘋狂到底……

    這是一首她自編自唱的無題歌曲,她唱得既而又那麼矛盾。的確,她為愛的獲得而瘋狂,也為愛的失去而瘋狂,一切都瘋狂去面對。她在台上唱歌時,不知是一個流行歌曲演唱者的本能,還是無法克制自己的激動情緒而瘋狂到了極點,她那有些眩暈的頭,隨著音樂的快節奏一揚一揚的;那披肩的亂髮,忽前忽後,一飄一飄的,一切組合起來,完全是一副風流女歌星的神態。

    她唱完了歌,像扔垃圾一般將麥克風甩在演唱台上,便目不斜視地朝著舞池邊沿上趔趔趄趄地走來,像被人抽去了脊骨那樣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長凳上,像發高燒嚴重得難以忍受似的一手枕著額頭,把頭深深地埋進了失去溫暖的臂灣裡,心緒像一團永遠無法理清的亂麻。

    「梁琦!」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離她不遠處猝然地飛起來,她聽得非常清楚,但她不搭話,這是因為她感覺到所有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都沒有真實地存在,而像天邊那響雷的餘音,一陣迴盪之後便驀然而逝。

    「梁琦!」第二聲又溫和地發出了,而且是的的確確響在她耳爆她稍微抬起了自己懊喪的頭,向身邊的人漠然地望去,在那忽明忽滅的霓虹燈下,她尚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真面目。她詫異地問道:

    「呂進,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是尋求高考落榜後心靈傷痛的醫治良方,還是另有目的?」

    呂進雖然高考落榜,但他並無心靈之痛,所以他無須尋求醫治良方。這是因為他在高考前已作好了落榜的思想準備。他來夜鶯歌舞廳,是由於他剛才路過農工商舞廳門前時,看見梁琦瘋瘋癲癲地跑進了夜鶯歌舞廳,看那情形,一種不祥之兆即刻瀰漫了他的心頭,使他的心肌一陣,他擔心梁琦出現某種不測,才悄然跟蹤進來的。當他走進夜鶯歌舞廳時,已看見她很大方地站在演唱台上拿起了麥克風晃腦地向大家報幕:

    「各位朋友,大家好!現在我為大家演唱一首自編的無題歌。確切地說,就是一首無頭無尾的失戀之歌。」

    呂進與眾多歌迷們有著同樣的奇異感覺。畢竟未經業主同意而貿然為大家演唱的人,為數不多。他悄然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專心地聽她以一種無法比擬的唱完了這支無題歌。

    此時,對於她那置疑的問話,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剛……剛才在農工商舞廳門前看見你急匆匆地走進夜鶯歌舞廳,我怕你出意外,才跟蹤進來的。」

    「萬一我有什麼測,」她冷笑道,「你好來個英雄救美了是嗎?」

    「梁琦,你別誤會,」他冷靜地說,「對每個即將面臨危險的好人,我都同樣有拯救的心理。」

    「是真的嗎?」她含著一絲欣喜說道,「真沒想到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已扮若兩人了!」

    「人大十八變嘛!尤其是處在我們這樣的年齡,變化是特別快的了。」

    「你懂心理學?」她似有所悟地揚起了寫滿傷感的眉毛,「你是在極力研究我絞痛的心理?」她很早就明白了他對她「窮追不捨」的意圖。她屏息凝視著他,希望從他那平靜的臉寵看到真誠的微笑。接著,她又憂鬱地說道,「可是,我的心靈世界是黑夜裡茫茫的一片戈壁,你踏入其中,恐怕難以找到前進的方向?」

    「不會的,走過黑夜,就是黎明,相信我們會有陽光照耀的時候。」

    「是嗎?調皮鬼,你帶我遠走高飛,讓我們到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吧!」她甜甜地傻傻地說,柔情地依偎在他多情的胸懷裡。

    於是,他們瘋狂、熾熱地擁抱著,滿懷地捲進了眼花繚亂的舞池裡,又一顆稚嫩的愛情種子,在他們乾涸的心田里草率地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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