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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5事敗 文 / 為伊憔悴

    廬州一個相熟的客商,從波斯帶回幾匹織錦,送莫秋生兩匹,莫秋生推辭不受,奈那客商執意要送,說給家奼女眷們做衣裳,雖府內綾羅綢緞不缺,然總是遠道帶回的稀罕物。

    莫秋生就命人拿了回府,原想拿回房中交給妻子,走到上房一想,秋筠從南來,沿途隔山隔水的衣物想必沒幾件,就命下人直接拿去給秋筠。

    自己逕自回房去了。

    秋筠正在窗子底下看書,見一個年輕的小廝抱了兩匹布料子,進門放在桌子上,道:「秋姑娘,我家老爺命奴才給秋姑娘送來,這是別人送的上好的衣料子」。

    秋筠道:「我做衣裳用不了這許多,拿去給夫人和少夫人用吧」。

    那小廝哪敢不聽老爺吩咐,忙擺手道:「我家老爺說了,姑娘從南來,沒帶多少衣裳,好歹添置了,也好出門」。

    秋筠覺得莫秋生一番好意,不好推辭,就收下了。

    莫秋生回房,見妻子靠在板壁上發呆,聽見門簾子聲,方朝他看了一眼,道:「白日怎麼就回來了?」

    莫秋生道:「換件衣裳,這棉袍子有點熱,待晚上吃酒,越發的心悶」。

    莫大奶奶道:「今個不回來吃晚飯了?」

    莫秋生讓小丫鬟取來衣裳,那丫鬟侍候著換上,說:「牟仁兄知道我來廬州,定要請客吃酒」。

    莫大奶奶問:「那個姓牟的,是不是那個常走海路販絲綢的富商」。

    莫秋生道:「正是,與我莫家還有點牽連,據說,是遠房本宗,後過繼了牟家」。

    莫秋生換了衣裳出去了。

    這時,丫鬟杏兒進來,道:「奴婢聽二門上的王三說,爺往家裡拿了好些精美的布料子,說是從波斯捎回來的,聽說那紗薄的像霧,輕的像雲」。

    說著,四下裡瞧,問:「奴婢看堂屋裡沒有,是奶奶讓小容兒收起來了吧,也給奴婢看看,過過眼」。

    原來這杏兒去二門找小廝代買胭脂水粉,聽門上的人說的,回來才找那紗料子。

    莫大奶奶本是個精細之人,聽她說完,就有點狐疑,才丈夫進門,手裡空空的,也沒跟人,那來的什麼波斯的雲霧紗料子。

    這正說著,小容兒掀起簾子接了話茬道:「是有這麼宗事,可是那上好的紗料子讓老爺給了秋姑娘了」。

    莫大奶奶一時激憤,鼻子裡哼了幾聲,杏兒看出奶奶生氣,吐吐舌頭,朝小容兒使了個眼色,二人悄悄溜邊出去。

    莫大奶奶這一氣,非同小可,身子本來就虛,著了氣惱。

    自此,出了小月,經血就淋漓不斷。

    青語端著飯菜進門,往桌子上一撂,氣咻咻地道:「姑娘,看能吃嗎?」

    秋筠眼睛一瞭,伙食越發差了,兩碗稀粥,並兩個乾癟癟的黃饅頭,一碗寡淡少油的炒青菜幫子,於是對青語道:「你一會悄悄出去街上買點心來吃,小心別讓人看見」。

    青語答應聲,喜鵲眉飛色舞地道:「青語姐我同你去,我知道街角有一家賣糕餅的,特別好吃」。

    說著,就要同青語一塊去,被秋筠喊了回來,道:「你別去了,去一趟吵吵的人人盡知」。

    喜鵲垂著頭,走回來。

    出了二月,天氣轉暖,屋子裡稍許有點涼,不似冬天那麼冷了。

    莫大奶奶見了秋筠總是臉板著,秋筠也不與之計較,想過了三月三就回京城去。

    偏這日,青語出去買吃食,往回走,莫秋生剛進大門裡瞧見,看青語快到府門時,把東西藏在衣裳裡。

    暗自納悶,自己家用每月不少,要吃什麼大廚房好幾個廚子,怎麼還去外面偷偷買來。

    青語也沒看見他,逕自進二門,朝上房東間去了。

    莫秋生隨後跟了去,青語進門從懷裡掏出東西來,道:「姑娘快吃吧,包子還熱乎著呢,還是肉餡的」。

    不妨,簾子『啪嗒』一響,莫秋生邁進門了。

    也不說話,幾步走至方桌前,莫府下人送來的飯菜還擺在桌子上,莫秋生只看一眼,怒火中燒,厲聲問:「你們每天就吃這個?」

    秋筠笑著忙要收,道:「不是,我這幾日胃口不好,別的也吃不下」。

    莫秋生看眼打開的草紋紙上躺著的幾個白胖的包子,一振心酸,筠妹自小出身富貴,幾時吃過這個。

    在看青語和喜鵲垂著頭,莫秋生黑著臉,問喜鵲道:「是大奶奶對嗎?」

    喜鵲瞟了眼他,嚇得低低地道:「姑娘不讓說」。

    秋筠瞪了她一眼,笑著道:「莫大哥嚴重,是妹妹自個要吃的」。

    莫秋生牙齒咬的咯吱直響,撩起袍子,轉身出了東間的門,這裡一聲門響,秋筠暗道:這場吵鬧是免不了了。

    莫秋生提腳健步如飛奔去後院,莫大奶奶才擺了飯,正要動筷,不曾想,門被『光當』一腳踢開,莫大奶奶光火,定睛一看,是丈夫,才要站起身。

    丈夫兩大步來到桌前,朝桌上掃了一眼,二話沒說,照著桌子,抬腿就是一腳,就聽『嘩啦啦』桌子被踹翻,杯盤盡數落地,莫大奶奶嚇得驚跳起來。

    愣愣地看著丈夫,莫秋生不容分說,甩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莫大奶奶身子後仰,倒退幾步,站立不住,跌倒地上。

    莫秋生怒目而視,莫大奶奶看丈夫臉陰沉得可怕,趴在地上忘了哭,莫秋生恨恨指著地上羅列的破碎一地的杯盤道:「你山珍海味的,筠妹吃的什麼,你好黑心」。

    莫大奶奶此刻方知丈夫打她是為了夏秋筠,傷心難過一時亂了心智,支起身,怒目狠狠地道:「你為了那賤人打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那賤人貫會勾引男人,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最後一句,聲兒兀地拔高,變得有點淒厲。

    莫秋生冷冷地看她一眼,甩下一句:「惡婦,收拾了回娘家,休書我會送去」,回身就出去了。

    這裡,莫大奶奶的貼身丫鬟杏兒看老爺走了,上前扶起奶奶,坐在妝台的矮杌子上,莫大奶奶抬頭看鏡子裡,一張雪白臉,嘴角滲出一絲鮮紅的血。

    杏兒驚得叫了聲:「血,奶奶,流血了」。

    莫大奶奶用手狠狠抹去唇邊的血跡,蒼白乾枯的手背上一抹刺眼的紅。

    莫秋生餘怒未消去母親上房,莫夫人才撂了筷子,見兒子,有點驚訝,道:「你怎麼回來了,吃了沒有?」

    莫秋生也不答話,一下坐到椅子裡,莫夫人不知兒子今兒怎麼了,氣成這樣,奇道:「你這是同誰生氣?」

    莫秋生氣哼哼地道:「我要休了那不賢婦」。

    莫夫人一怔,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道:「這從何說起,好好要休妻,我莫家可沒有休妻的男人」。

    莫秋生賭氣地說:「那不賢的婦人給筠妹每日的飯菜咱們家連豬狗都不吃」。

    莫夫人大吃一驚,不敢相信,道:「這話當真」。

    莫秋生道:「我才親眼見的」。

    許久,莫夫人長歎一聲,道:「也怪我,年歲大了,這兩年精神頭不濟,總以為你娶了媳婦,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頓了一下,又有點疑惑,道:「這素馨看著不像是……」,說著,又吁了口氣,無聲歎息。

    莫秋生執意道:「兒子要休妻,請母親答應」。

    稍停,莫夫人勸道:「這事論理是你媳婦做錯了,可這等錯也不至休妻,休妻那是大事,不是隨便說出口的,在說,尹家的人能答應嗎?依我看,你還是消消氣,為娘說說你媳婦,給筠娘陪個不是,筠娘那孩子大氣,不會記恨的」。

    莫秋生還是不甘,望著母親的臉,懇求道:「娘,兒子實在無法與她生活」。

    莫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輕聲道:「我知道你心思,不過這萬萬不行的,休妻的事就此打住,以後不用在提了」。

    莫秋生痛苦地雙手抱住頭,指尖深深插入發中。

    莫夫人哀傷地看著他,又道:「素馨做的不對,然那個女人能容自個丈夫心裡有別人」。

    莫秋生從母親房中出來,就出了大門,一徑走了,他實在不想面對尹素馨,也沒臉面對秋筠。

    秋筠自莫秋生出了房門,就命青語和喜鵲收拾東西,既然事情說開了,免費口舌,正好離開這裡。

    一宿無話。

    翌日,天一放亮,秋筠就留下一封書信,帶著青語和喜鵲走了。

    喜鵲這段日子住在莫府,與莫家下人都熟識,走到大門上,看門的年輕後生叫魏六的看秋筠逕自前面走,青語和喜鵲緊跟其後,手裡還提著包裹,像是要出遠門,忙把喜鵲喚到一旁,問:「喜鵲姐,大清早的,這是要去那呀?」

    喜鵲道:「家去」。

    魏六就有點懷疑,府裡沒個人相送,問:「老爺知道嗎?」

    喜鵲咬住下唇,搖搖頭。

    說話功夫,秋筠和青語走出好遠,青語回過頭喊:「快點,喜鵲」。

    喜鵲應聲跑遠。

    街上,雇了車子,議了價,三人上車,車伕就趕起馬車,馬兒歇了一夜,精神飽滿,車子如飛奔城外去了。

    出了城,下土路,走不遠,就見身後塵土飛揚,一架馬車狂奔追趕上來,擦著車身過去,一下跑到前面,打橫,迫秋筠等的馬車停了下來。

    一人匆忙跳下車來,來至秋筠車前,大聲道:「筠妹,為何悄悄走了,不告訴為兄知道」。

    秋筠在車裡聽聲知道是莫秋生,看走不了,只好下車來。

    青語和喜鵲也跟著下來。

    秋筠福了福身,道:「妹妹怕當面與伯母和大哥告別,傷心難過,是以留了書信」。

    莫秋生慚愧地道:「我知道妹妹怪我,那不賢的婦人我遲早是要休了的,妹妹跟我回去,想她也知道錯了,不敢在為難妹妹,妹妹若這樣走了,為兄還有何臉面見夏伯父伯母,家母在家裡等著,妹妹快跟我回去吧」。

    秋筠堅定地搖搖頭,道:「不,我既已出來,就不在回去,我若離了這裡,莫大哥一家三口就能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莫秋生執意不放她走,堅持道:「筠妹一定同我回去,要走,等我入京親自送你」。

    秋筠道:「大哥官職在身,行動不自由,放心吧,路途我會小心的」。

    莫秋生攔在車前,苦口勸道:「京城山高路遠,筠妹若有個閃失,為兄悔之不及」。

    青語在旁,早憋著一肚子話說,這時也顧不得什麼,出言道:「公子不要逼我家姑娘,莫府我家姑娘是呆不下去,問問你那舅子臉是怎麼傷的,耳朵是怎麼沒的,大半夜的……」後面話羞於啟齒。

    「我家姑娘一味隱忍,就是怕你為難。怕老夫人難過,才一直壓下了」。

    喜鵲不滿非一日,雖不明白青語說什麼,也幫腔道:「在這裡衣食不周看人白眼,何苦來」。

    莫秋生恍惚聽說,他大舅子耳朵被人拿刀齊根削沒了,做夢也想不到這事與筠妹妹有關,聽青語這番話,一下子懵了,遲疑著問:「你是說尹大爺的耳朵是筠妹妹傷的?」

    似乎問得有點傻,青語憤然,也不看秋筠眼色,道:「你那好舅爺深更半夜跑去姑娘房中,強要輕薄姑娘,被我家姑娘傷了」。

    莫秋生愣愣地,猶自有點不敢相信這事發生在自己府裡,青語冷笑道:「我就納悶那晚大奶奶會好心送來湯圓給姑娘吃,幸好姑娘沒吃,原來是下了迷藥的」。

    莫秋生驚得目瞪口呆,這簡直就無法想像,妻子竟然幹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原以為她不滿只是說說,自己也常抱著歉疚心裡,試著夫妻相處,不想竟發生這種事。

    青語看他不說話,以為他護短,想為妻子開脫,不平道:「二門晚間上鎖,你那舅子怎麼進來的,還不是那賢良的大奶奶做了手腳」。

    話音未落,莫秋生返身一下子跳上馬車頭,自個抓起韁繩,揚鞭照著馬身上狠抽去。

    那匹馬驟然被人猛打,前蹄騰空躍起,直直前掌朝天,撒開四條腿,一路狂奔,秋筠望見奔城門方向捲起漫天黃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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