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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7夫妻 文 / 為伊憔悴

    至晚,各院掌了燈,珠簾響處,碧雲悄無聲息進來,手裡拿著幾張微黃的宣紙,晃晃,回道:「奶奶,借來了,二姑娘那裡還有好多花樣子,奴婢只挑了幾張老樣子,喜鵲登枝梅和富貴牡丹、蓮荷錦鯉、鴛鴦戲蓮的」。

    秋筠道:「這幾樣儘夠了」,接過一張張細看,想挑個簡單的繡,喜鵲也探過頭去瞧,指著蓮荷錦鯉、鴛鴦戲蓮道:「這兩幅小些,想來繡著容易點」。

    秋筠以為然,這丫頭還多少知道點自己心思,於是從兩幅中選出一張,把其它遞給碧雲收著,道:「明個就先繡個鴛鴦戲蓮肚兜吧」。

    晚上燈光暗,秋筠不想做活,眼睛累壞了,可得不償失,容貌可是頂頂重要的。

    喜鵲嘴快道:「府裡有繡娘,各房也有針線上的人,何勞奶奶親自動手」。

    秋筠橫了她一眼,心道:這還用你說,我這也是沒法子,裝裝樣子,賢婦難為,口中說出的卻是另一套說辭,「好久沒動針線,都生疏了,像二姑娘,練就一手好女紅,將來嫁人了,也能討得婆家歡喜」。

    喜鵲唇一翹,粉頸微揚,心裡話,就憑我家姑娘出身,那還用討好婆家,若姑娘惱了,就是太太也得讓三分。

    秋筠微歎,這丫頭沒說,她也明白。傲慢無禮其實是一種愚蠢,低調方為處世之法,這種感悟是她用生命換來的。

    她的丫頭在她面前不掩飾高人一等的輕狂,離了她的眼還不定怎樣的頤指氣使,時間久了,旁人雖嘴上不說,心裡想來是厭煩的。

    想到這,秋筠面一沉,正色道:「你告訴夏府帶過來的丫鬟婆子,謹守傅府規矩,誰有僭越,重罰決不輕饒」。

    喜鵲頭低下,洩了氣,答道:「是,主子」,她不敢違拗,姑娘的性子有點吃不透了。

    紅鸞挑簾進來,回道:「奶奶,大廚房送過來飯菜,現在擺飯嗎?」

    秋筠朝屋角的滴漏看去,說:「可不是都這麼晚了,今兒太太禮佛,大廚房開飯晚,肚子都餓了,擺飯吧」。

    黃花梨木圓桌上擺滿碗碟,葷素搭配,秋筠剛提起包銀烏木箸,想起下晌碧雲的話,心不甘情不願地對正擺碟子的碧雲吩咐道:「拿傢伙盛幾樣平素爺愛吃的,你送過去」。

    碧雲面上一喜,轉瞬就又淡淡的,答應聲:「是」。

    紅鸞嫉妒眼神瞧著裝碟子的碧雲,心裡不忿,自奶奶嫁過來不怎麼和碧雲對上眼了,好差事專派她去,別是這小蹄子背後巴結上了奶奶,看面上溫柔賢惠樣,背地裡爪尖取巧,好事搶在頭裡。

    秋筠胃口不大,但聽說傅容錦不歸,心情大好,吃了一小平碗白米飯,就著素抄青筍,還破例夾了幾塊梅子排骨。

    不多一會,秋筠一餐飯還沒吃完,碧雲就回來覆命說:「三爺在前廳陪客正用飯,吃食交給爺貼身小廝明忠送進去了」。

    秋筠正夾著一塊頭子菜,隨口問道:「爺說什麼了」。

    碧雲手不閒著,盛了小碗人參枸杞烏雞湯,放在秋筠跟前,說:「聽明忠說,爺很高興,說讓奶奶費心了」。

    秋筠只淡淡點點頭,接著吃,全無半分喜悅,前世秋筠心繫傅容錦,傅容錦的喜怒牽動著她每一根神經,是那漆黑的夜,那場大雨澆滅了她心中那團火。

    吃完,丫鬟收拾了碗筷,屋裡只剩下碧雲,其她人去下處用飯。

    秋筠在燈下看一本琴譜,燭火頗暗,秋筠眼離開手上的書,起身移開燈罩子,剪了燭花,屋內復又明瞭,回身看碧雲正跪在炕上熨燙她的一件嫩粉薄透的紗衫,始終靜靜的,安心做著事,由於紗料子不好熨平,碧雲小心專注地盯在衫子上,不敢有絲毫馬虎。

    也沒注意到主子在看她,秋筠很滿意,沉穩細心,這應該可以做個幫手。

    夜深,燈火息了,約三更天,傳來敲門聲,看門的趙婆子正在廂房睡得香,被一陣陣敲門聲驚醒,坐起來,捂著胸口,恨聲道:「又是那個作死的,這大半夜來敲門,害得老娘覺都不得睡」。

    踢拉了鞋下地,極不情願地開了院門,這晚,月光尚明,亮地裡,站了一人,趙婆子唬了一跳,叫一聲:「我的爺,這晚才回,以為您老不回了」,說著,提著羊角燈,照著腳下,傅三爺進院門直奔上房。

    上房守夜的是紅鸞,迷迷糊糊地聽見門聲,披衣起來,傅三爺已進到外間廳上,剛想說話,傅三爺擺手示意別出聲,紅鸞朝東次間指指,示意奶奶已歇下了。

    傅三爺沒在搭理她,就自挑了簾子進了裡間。

    秋筠知道傅容錦不回,就放膽睡了,此刻,睡姿不雅,正睡得沉,夢中,胸口綁了塊石頭,傅容錦帶著群人拖著她走向深潭,她掙扎,想喊,喊不出聲來,一急,倒醒了。

    窗外,月色清涼,森白的月光散入帳中,秋筠清醒了,模糊見胸前伏著一人,藉著月光看去,竟是三爺傅容錦。

    秋筠驚得目瞪口呆,一時本能想推拒,那推得動,傅容錦看她醒了,暗啞聲說了句:「是我,別動」,說著,也顧不得旁的,逕自快活起來,秋筠嬌軀微微顫簌,『哼唧』了兩聲,扭動下腰肢,正和了傅容錦惡趣,刺激得他更加勇猛,靜夜裡只聞粗喘聲,折騰許久,一股灼熱腥燥之氣吸入鼻翼,才消停下來。

    秋筠撫了撫纖腰,腰肢酸軟,盤算真該為傅容錦納個妾,分擔這活,這真是體力活,看著男人睡熟了,一隻臂膀攔腰緊摟著她,秋筠試著移開,看他沒醒,鬆了口氣,輕輕下地,穿了繡鞋,走到外間。

    藉著一點月色微亮,看清楚外間炕上碧雲和紅鸞像睡著了,就輕手輕腳拉開門出去。

    沿廊子走去耳房,輕輕一推,隔扇門「吱呀」一聲,秋筠看看周圍,靜靜的,沒驚動什麼人,才放心進去,格子窗照進來的月光隱約看清地上木桶,秋筠四處尋找,窗台上放著一盞油燈,秋筠在窗台摸索,摸到個刀火廉,點上油燈,端著走到木桶旁,往裡照了照,滿滿的一桶清水,清澈見底,指尖試了試水溫,涼涼的,秋筠也顧不上這些,拉上窗簾垂幕,解衣,足尖伸到水裡,冰涼,隨後身子滑入,狠狠地洗起來,慢慢的身子和心都涼下來。

    好久,爬出木桶,穿好衣裳,熄燈,帶上門出去院子裡,月涼如水,薄薄的發著清冷的光,樹影婆娑,有股子淒涼味道,就像秋筠此刻的心境,涼涔涔的。

    回到外廳,碧雲聽見動靜,睜開眼,暗中一臉錯愕,動了動,要起身,秋筠指壓在唇上,「噓」了聲,示意她別動,隨即,就進了裡間,模糊的光線照到床上,只見傅容錦四仰八叉地舒服的姿勢睡得正香,秋筠脫了繡鞋,小心地從他腳邊爬過去,傅容錦這時動了動,秋筠嚇得呼吸都頓住,生怕他起來,在來場惡戰,看他翻了個身,又睡去了,才放心,爬到床裡頭,躺下,瞪眼朝上看著床頂,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睜眼,天光已發白,秋筠怕傅容錦醒了廝纏,忙著就穿衣起來。

    這時,碧雲和紅鸞早醒了,洗臉水早預備好了,漣漪和湘繡還沒上來,見她出來,驚訝她今兒起得早。

    傅三爺還睡著,秋筠就在外梳洗,喜鵲悄悄問:「奶奶起這麼早做什麼」?

    秋筠正用錦帕擦臉,順口道:「去小廚房看看」。

    喜鵲聞言詫異,性子直,悄聲說:「張媽廚藝精,南北大菜都來得,奶奶只需吩咐一聲便是」,這時,裡間傅容錦伸懶腰發出舒服的聲音。

    秋筠提高了音兒道:「太太這幾日身子不舒服,胃口不好,我尋思著做幾樣消火的吃食送過去,因此,早起了同張媽學著做上,總是做媳婦的孝敬之意」。

    說著,把帕子遞到碧雲手裡,說:「時辰不早了,不知張媽東西備齊了沒有」。

    說著,朝外走,倆丫頭要跟著,秋筠擺手說:「你二人不用跟著,一會爺醒了看叫人」。

    進小廚房時,張媽已在哪先忙活開了,蓮蓉餡已做好,一應食材洗乾淨,才要點火煮粥,抬頭見奶奶進來,倒愣下,笑著說:「這地方醃膩,別髒了奶奶的衣裳」。

    秋筠才擦把臉,精神了,含笑說:「侍候翁姑,總要學的,媽媽末嫌我笨」。

    張媽老臉的皺紋舒展開,說:「太太哪輩子修來的福呦,娶了奶奶這樣的媳婦」。

    秋筠笑著不語,動手幫著把米和泡好的百合杏仁倒入雙耳紫金鍋裡,座到小銅爐子上,燃火煮起來。

    張媽開始做蓮蓉千層糕,先把蓮子洗淨去芯,上鍋蒸熟,打成泥,合成團,分成小塊,做成南瓜狀,上鍋中蒸一盞茶的功夫,就起鍋。

    粥又煮了半個時辰,關了火,在鍋裡餵著,張媽說:「這樣好吃」。

    一切弄完,回到正房裡間,看傅容錦已在穿衣,碧雲在收拾床鋪,喜鵲預備爺出門的大衣服,紅鸞和湘繡圍著傅容錦繫著腰帶扣子,傅容錦臉上心滿意足,瞥見湘繡的小手在頸項繫著扣子,白生生小巧得可愛,禁不住伸手在她手背上捏了一把,正巧被秋筠進屋看見,湘繡羞澀地低著頭,臉紅到耳根,想心裡是高興的。

    傅容錦看見秋筠也不覺難堪,好看的薄唇一抹笑意,道:「娘子,起那麼早,做什麼去了,也不來侍候為夫,盡□的本分,為夫是要罰的」。

    秋筠過去,湘繡和紅鸞讓開,秋筠替他系領口方才湘繡由於慌亂未及繫上的扣子,傅容錦似笑非笑斜睨著她,秋筠為避免二人目光相碰,半蹲身撫平他袍角細微的褶皺,嬌笑著說:「妾願受罰,只不知這罰怎麼領?」

    傅容錦一把拉她起來,二人對視,傅容錦鳳眸翼翼生輝,看著秋筠流動的眼波,剎那失神,自言道:「娘子真美,為夫好福氣,不只美,還賢惠,真不愧是夏大人□出來的」。

    秋筠低頭做女兒家害羞狀,躲過他迷亂人心的眉眼,笑意未收,怯怯道:「看夫君說的,什麼都是自家的好,讓人聽見笑話」,說著,飛快瞟眼左右,幾個丫鬟低下頭,臉別過一旁。

    傅容錦猛一用力,攬她入懷,動情說:「一世有娘子相伴,真好」。

    如果不是方才進門看到的一幕,此刻,秋筠還真說不定會感動,考慮忘卻前生的恩怨,已經是夫妻了,還能怎麼樣呢?但方纔那一幕,卻讓她聽了這番話,覺得反胃。

    正好,小丫鬟進來,見這情形,不好意思看,別過臉回道:「張媽問,是不是現在就擺飯?」

    秋筠就勢從傅容錦懷中掙脫出來,道:「擺飯,只爺的一份,我去太太屋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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